不远处有一团火,可能是怕人发现踪迹,没有把火烧的很旺,只是刚好让人觉得暖和。
他想起身,腹下扯来疼痛。
苏羽这才发觉自己衣裳松散,似乎是被解开过。
他掀起衣服看向伤口,撕裂的伤口已经被缝合起来。
怎么回事?
他看向四周,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江稚鱼呢?
苏羽只记得他们掉下山谷,之后发生什么他都不记得了。
难道她出事了?
想着,苏羽顾不得自己的伤口,挣扎着要从地上起来,忽然山洞外传来脚步声,他马上警觉,摸向一旁的剑,拔在身前。
只见黑暗中,有个娇小的身影缓缓出现,她发丝散乱,脸上乱糟糟,手里捧着一碗清水走来。
在看到苏羽那一刻,少女先是一怔,随后便是喜出望外,端着水就急急跑了过来。
“苏羽你醒了!”江稚鱼跪在他身侧,满脸开心,只是脸上花花得像只可怜的小猫似的。
苏羽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收掉了剑。
他安然靠在墙壁上,脸色苍白,但嘴角微微笑着:“你去哪了?”
“我去给你接水了,我看你嘴干,想烧水给你喝,不过外面太黑了,我怕火光会引来敌人就摸黑出去找,找了好久才找到水源。”
江稚鱼说着将手里的水倒在篝火上的挂碗里。
苏羽看着她,火光照在她侧脸上,暖暖的像是一团橘色的火烧云。
他问道:“这些东西哪来的?”
江稚鱼将东西弄好,走到他身边笑着说:“是停舟哥哥准备的,我想定是停舟哥哥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早备好东西,还让我往这跑。”
苏羽没说话,他知道季停舟绝不是庸碌之辈,也早就看穿了他的身份不一般,所以一开始他确实不想留他们性命。
但是事有变故,人心难测。
苏羽静静地看着江稚鱼的脸,从她红肿的眼睛看到她被划伤的脸颊,再到她蹭破皮的手,脏兮兮溅上血迹的衣裳…往日听个故事都做噩梦,今日这样刀光剑影,危险重重,怕是吃了不少苦,心里也不知有多委屈。
苏羽思绪至此,胸口闷闷的,竟有些不是滋味。
他一开始将他们引走就是想她少受些罪,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让她卷入其中。
见人不说话,江稚鱼眨眨眼叫道:“苏羽?”
“叫错了。”
苏羽回过神,低声轻笑,又逗她:“叫哥哥。”
江稚鱼脸一红:“你又这样。”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叫停舟哥哥叫得很顺嘴,但是叫苏羽,却总是不好意思。
苏羽见她害羞,轻轻笑着,手捂着伤口。
江稚鱼以为他扯到伤口了,脸色一变,焦急道:“怎么了?又扯到了吗?”
“没有。”他摇头,想到什么问道,“是你给我缝的伤口?”
她点点头,有些紧张:“是不舒服吗?我第一次缝,缝得不好,可能有些痛。”
苏羽勾起嘴角,握住她的手:“你做得很好,一点也不痛,如果不是你,今天晚上我可能熬不过去了。”
这番话让江稚鱼狠狠松了一口气。
她也笑了,神色松弛不少。
远处火苗炸着花火,滚滚水声沸腾。
苏羽喝了几口水,就着她采来的草药一起下肚。
夜色已深,这里似乎是山谷深处,外面的动静几乎听不见。江稚鱼颠簸一晚,此刻也有些昏昏欲睡,她靠在墙壁上,将身子蜷缩在一块。
苏羽盯着火光,脑中思绪乱转。
“苏羽,你不困吗?”江稚鱼眯着眼看他一直发神。
苏羽眼眸转动,回道:“刚才睡了一会,现在还不困。”
“好吧。”
“你困了可以先睡会。”苏羽侧脸看向她,神色温和,“我守着你。”
江稚鱼嗯了一声,趴在膝盖上,她将唯一的草垛铺好给苏羽了,自己没地方躺只能这样趴着。
看出她的不舒服,苏羽拍拍自己的身侧:“躺一会吧,我现在是个病患,会很老实的。”
江稚鱼听了,忍不住笑了,她起身躺在苏羽身侧,虽然很挤但是总比膝盖和泥土地要舒服。
苏羽靠在墙壁,他视线落下,只见江稚鱼小小地缩在他身边,看起来乖乖的。
他忽然觉得,江稚鱼性子这样乖巧,又这般信任他,他为什么不能将她一块带走?
当这个想法冒出时,苏羽瞬间福至心灵,思绪豁然开朗。
他为何不能带她走?
“江儿。”
江稚鱼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苏羽盯着她侧脸,指尖抚过她发丝:“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在下决定之前,他还想试探一番。
今晚发生这么多事,他不信她没有好奇。
江稚鱼睁开眼,她看向山洞外的漆黑,思索片刻后摇头。
苏羽一愣。
“为什么?”
“因为我认识的苏羽,就是每天陪我写字画画,给我刻木雕,陪我聊天,对我好对我温柔的苏羽。”
江稚鱼知道苏羽身份不一般,但她从来不在乎,她从认识苏羽那天起,他就只是苏羽。
“除此之外,苏羽究竟是谁,是什么身份,我都不在乎,我喜欢的只是苏羽。”
这个回答让苏羽意想不到,从未有人敢对他说,不在意他的身份只在意他这个人。
但苏羽听到了自己更在意的两个字:“喜欢?”
江稚鱼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瞬间变得滚烫,慌慌张张爬起转过身解释:“我说的喜欢不是…不是那个喜欢…是…是好朋友的喜欢…你…你不要误会!”
她说得结结巴巴,小脸绯红一片。
苏羽却笑得格外灿烂,少有的笑出声,爽朗清哑,胸腔颤颤,听得人耳热。
“你不要笑了!”江稚鱼羞红脸,见他一直笑自己,忍不住伸手捂着对方的嘴,“苏羽,你不许笑了!”
可这样一来,原本隔开的距离更近了,男子的气息喷洒在她手心,温热暧昧,江稚鱼心头乱颤,猛地收回手,背过去紧紧握住。
“总之,就不是那个喜欢。”她咬着唇又解释了一遍。
苏羽笑而不语,知道她脸薄,打算换个话题。
“你后来为什么又跑回竹院?”
江稚鱼一愣,想到了她丢失的小鸟木雕,心情瞬间变得失落。
她耷拉着肩膀,闷闷道:“因为…我的木雕丢了。”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朝她靠近几分。
江稚鱼见他侧身过来,反倒是更小声:“…我的小鸟…它丢了。”
“我发誓,我睡觉的时候都好好挂在身上,后来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它就不见了,我当时一直在地上找,怕它丢在路上,我还回去一路找,回到竹院也找了好半天,可是它就是不见了…”
说着,江稚鱼声音有些哽咽,她一直在找,可就是找不到了。
“对不起,我把它弄丢了,我把小鸟弄丢了…”江稚鱼眼眶湿润,她一想到这是苏羽刻的,是他送给自己的,是他们之间的信物,结果她把它弄丢了,就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哭什么?”苏羽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伤心,连忙低声哄道,“这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个木雕,丢了就丢了。”
“不是的!”江稚鱼委屈地抬头,眼泪顺着眼眶滑下,“它不一样的,它是你刻的,就像小鱼是我,小鸟就是你,我怎么能把你弄丢?我真是一个笨蛋,我怎么这么粗心,怎么能弄丢…”
小鸟就是你,我怎么能把你弄丢?
苏羽怔怔在原地,竟被这赤子一般的心意砸得不知所措。
他见过太多阴诡计谋,虚情假意,人人都想利用掌控他,想从他身上获取利益和权利,哪怕最亲近的人也不曾真心信任他,每个人都戴着谎言面具,时刻提着匕首,在准备威胁他和杀他的路上。
而他也已习惯了去不断试探,不断猜疑,不断提防,早不知真心两字该如何去感受。
可现如今,竟有个如江稚鱼这般赤忱,纯真的人,一直真心相待,不在乎他的身份地位,只为他这个人。
炙热喧腾,裹着他冰冷刺骨的心,反复消融。
苏羽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情绪,像是孩童一般,懵懂地在感受这份奇妙的感觉。
“怎么办?苏羽,我对不起你,我把你送我的东西弄丢了…”
江稚鱼捂着眼睛哭得稀里哗啦。
不知身侧的人在他外衣口袋里摸索了几下,然后拿出一样东西。
“好了,别哭了。”
苏羽轻轻松开手掌,那东西便悬落在空中。
他柔声哄道:“小鸟没丢,它不是在这吗?”
嗯?
江稚鱼哭声停住,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正是她找了一晚的木雕小鸟。
“我的小鸟!”她欢喜地接住它,翻来覆去地看,眼睛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苏羽解释:“里屋。”
“你走的时候掉在了地上。”
江稚鱼也回想起,当时爷爷和停舟哥哥一起拉着她走,可能是那时候从身上掉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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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没有弄丢太好了。”她将木雕紧紧握在手里,如获至宝般珍惜。
苏羽轻叹:“为了它,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命丢在那。”
江稚鱼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多危险:“对不起。”
苏羽无奈,指指她额头,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下不为例。”
今夜,江稚鱼实在是哭了太多次,筋疲力尽,躺在苏羽旁边没一会就睡着了。
苏羽靠着岩壁,轻轻摊开掌心——是木雕小鱼。
他低眸看向江稚鱼,她的手心正紧紧握着木雕小鸟。
小鱼…小鸟…小鱼…小羽…
苏羽自嘲般笑了笑。
怎么连他也开始在意这些小孩子才会在意的东西。
明天天一亮,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视线落在她熟睡的脸上。
江稚鱼,是走是留由不得你了。
…
天亮。
苏羽疲惫地睁开眼,他身上旧伤未好,昨夜打斗又添新伤,这一觉睡得比往日沉。
他喉咙干涩,开口想叫人:“江儿…”
山洞里安静得只有他的回声。
苏羽心下一惊,四处张望,才发现山洞里只有他自己。
怎么回事?又去接水了吗?
苏羽扶着墙站起,走到山洞外,眼前是一片绿荫覆盖的树丛,根本不知道路在哪里。
他视线左右观察,在某处发现了一些行走的踪迹。
正当他想上前寻着踪迹跟去时,耳边传了树梢的声音,有不少人朝这边来了,脚步极轻内力极高。
苏羽握紧手中的剑,却没有躲起来。
等到人影逐渐清晰,他才放下了手中的剑。
一行人赶到,为首之人跪地回命:“殿下,一切顺利,逆党皆已落网。”
苏羽颔首,视线朝四周看去。
她去哪了?
“虚影。”
跪在地上的虚影应道:“属下在。”
“启程之前,将江稚鱼一同带走。”
“什么?”虚影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殿下,我们已经放他们一命,日后论赏自会有县官前来,何须将人带走?”
闻言,苏羽冷眼望来,虚影便知自己多言了,赶忙低头:“属下得令。”
树影间人影很快散开,在山谷中寻找江稚鱼的身影。
苏羽走到空旷之处,他料想不出片刻就能找到踪迹,等届时他只需好好哄劝几句便可将人带回京城,京城繁华,她心性天真,正是贪玩的年纪,定会喜欢那里的一切。
至于他人,他好好赏赐一番即可。
再者江稚鱼不过是他们捡来的,论起她的去处,他们又能多说什么?
等回到京城他会替她好好寻一寻父母,在此之前她只需乖乖住在京城别院中,平日他若得空便带她四处游玩,金银珠宝,西域奇珍,锦衣华服,只要她听话,他可以一辈子养着她。
除却名分,他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苏羽摩挲过小鱼木雕,然后将它牢牢握在手中。
“殿下。”
苏羽回神,侧身看去。
虚影低下头,神色有些不对。
他心中顿感不妙,眉头微皱:“说。”
只见虚影将手中物品抬起,逐渐摊开掌心——是带血的木雕小鸟。
“属下等人在山谷中四处搜寻都没有发现江姑娘的踪迹,最后是在峭壁边看到了这木雕,等属下几人上前查看时,才发现峭壁下正挂着江姑娘的衣角。”
峭壁陡峭。
苏羽站在一侧,他耳边是下属在描述当时的情形。
“这里有划伤的血迹,江姑娘跌落前应当是抓过旁边的树枝…”
悬崖边,尘土飞扬不见足迹,沙土盖着点点血迹,当时不慎掉落她定是垂死挣扎过,只是手中乏力,无人来救。
他拧紧眉头,面色恐怖。
眼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江稚鱼的衣角正挂在下方的树梢上,在风中飘荡。
“殿下,从这里掉下去,尸骨无存。”
苏羽浑身冷意,眼眸沉不见光,他捏紧手中的木雕,久久不言。
山谷寒风凛冽,这里平常人站在都心生畏惧,她为什么要去?
“殿下。”
苏羽站在这许久,身后暗影侍卫重重,都在等他启程。
山谷深深,如同能吞没一切,他布局所有,总觉得已尽在掌握,最后还是因为她,百密一疏。
他回过身,不再留恋。
朝着层层戒备,刀光剑影的人群走去。
“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