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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三十四章 来日方长

作者:月落瑶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时入十月,京中桂香日渐零落,天气转寒。


    自皇帝颁下那三道旨意,兵部、户部相继有将领和官吏落网。


    以都察院为主导,刑部、大理寺协理查办,三司经过近一月的宵衣旰食、多轮会审,萧家通敌案与长江堤坝贪墨案之罪证,终是一一勘定。


    姜厚钦御览三司联名的奏折,目光于“拟判秋后处决”的字迹上停留良久。最终还是阵阵咳嗽声中,握上朱笔,批了红。处决之期,定于十日后。


    自八月至今,不过两月光景,大凌朝局已为之一变。昔日汪、苏、寒门三足鼎立之势,如今逐渐呈现出失衡的态势。


    萧氏伏法、汪后禁足、兵部将领贬谪,圣心对汪家的打压之意,隐然可见。同样的,长江堤坝贪墨案中,工部、吏部折损了苏家旁支数人,其朝堂势力亦为之削減。


    两案过后,兵、工、吏三部空缺迭出。汪、苏两家为暂避锋芒,皆蛰伏观望,均未插手,不敢轻动。


    故此,除户部尚书、工部侍郎等紧要职位外,余下缺额多由近七年的进士递补,其中寒门官员居多。加之沈之衡如今已递补入阁,清流一脉于朝堂之声势,日渐隆盛。


    当此时节,圣躬违和,日渐衰微。储君之位虽未更易,圣上却早已下旨,欲召三皇子姜霖回京。只待年后皇子满周岁,体魄稍健,便与淑妃裴落一同启程。


    届时,由谁继承大统,犹未可知。储君之位,仍似利剑,悬顶未决。


    对此局面,汪、苏乃至满朝文武,皆心照不宣。而太子姜齐,或是得了汪阁老与汪皇后的耳提面命,近日行事收敛甚多,唯恐授人以柄,让人揪住了错处,甚至难得地将东宫诸多“婢女”遣散出府,以示克己。


    相较于众人对储位的热切,姜宁此刻更忧心的是父皇的龙体。


    这份忧心,既因她贪恋那偶尔流露的父爱温情,又因她担忧父皇撑不到汪家倾覆之时。


    父皇明知幼弟夭折真相,此次却仅以汪皇后构陷、逼她离京之名将其禁足。细究之下,实则是父皇未下决心处置,仍为太子姜齐他日继承大统留有转圜余地。


    经此一事,姜宁更深刻意识到了前朝、后宫、储位,休戚相关。


    太子无过,则难言废黜;太子不废,汪皇后难以撼动,汪家亦是难倒。与之同时,太子的储君之位,亦需倚仗前朝。此三者环环相扣,牢不可破。


    近日,她常赴苏府,与外祖父、长英哥哥商议破局之策。中秋宴上外祖母一句提点,倒是为众人指了方向。


    欲破此铁三角,难易参半。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废太子之由众多,唯有一罪,无关品行,无关外戚,必是重罪。那便是谋逆逼宫。


    然而,欲逼迫太子谋反,绝非易事。既要使其自认为陷于绝境,又需予其虚妄希望。如何拿捏好分寸,仍需徐徐图之。


    可父皇龙体……又能否撑到那时?


    这日,姜宁如常入宫请安,只觉庆元殿内药气愈发浓重,汤药气息刺鼻,应是太医又加重了药量。


    此念一起,她眉头微蹙,随即依礼下拜:“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今日,可还安好?”


    姜厚钦的目光依言落于她身上,微一颔首,声音沉稳却难掩疲弱:“朕安好。平身。”


    话音初落,他猛地抓起御案上的锦帕掩口,抑制不住地重重咳喘数声,垂眸瞥见帕上痕迹之时,目光骤然一凝。


    姜宁起身之际,眼角余光清晰瞧见那素白锦帕上洇开的点点猩红。但见父皇神色恢复如常,她便也佯作未见,静立案前。


    殿内一时沉寂。姜厚钦见她没有退下的意思,又问道:“宁儿可是还有何事?”


    姜宁抬眸直视他,语带一丝恳切:“父皇,儿臣近日,可否留宿宫中,住上一段时日?”


    听闻此言,姜厚钦抬眼,面色略微诧异,须臾之间又化为淡淡笑意:“自然好。宁儿想住于宫中何处呢?”


    姜宁行至御案旁,半蹲下身,仰面望向父皇,一如幼时扯着他龙袍撒娇的模样,目光沉沉,面带恳求:“母后昔年所居的景阳宫,距父皇的庆元殿最近。儿臣想常伴父皇左右。不知儿臣可否……暂住景阳宫?”


    自母后薨逝,父皇为避免触景生情,早已将景阳宫划为禁地。十数年来,宫门深锁,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番请求,她亦不知会否触及父皇逆鳞,是否会遭到父皇的拒绝。


    只见姜厚钦喉结微动,目光有片刻失焦,终是轻叹一声:“好。朕命李鸿顺收拾出来。三日后,你便搬入吧。”


    姜宁唇角弯起:“谢父皇!”


    “嗯,那你先退下吧。朕尚有几道折子待阅。”


    “是。”姜宁起身行礼,缓步退向殿门。


    行至门边,她忽地回身:“父皇不问儿臣为何倏然想住宫中么?”


    姜厚钦面上笑意温和,声音轻缓:“无论何故,只要漪漪想回宫,朕都不会拒你。”


    闻此,姜宁鼻尖蓦地一酸,哑声道:“儿臣明白了。”


    言毕,她转身迈过门槛离开。


    他并不询问,她亦并不作答。父女二人,心照不宣地,只为这日渐稀薄的温情,在最后时日再续上几缕微光。


    除此之外,她实际亦是藏有私心。储君之位,悬而未决。她居于宫中,遇事方可尽早裁断。


    步出庆元殿,姜宁心事重重,独自向宫门行去。


    暮色沉沉,天边的云边泛着夕阳的金光。这样的景致,竟与梦中出嫁那日的景象有几分相似。


    念及此,她唇角掠过一丝苦笑,不禁垂首,失神地前行。直至余光瞥见前方宫道伫立的一抹绯色身影。


    在她抬眸之间,那人清冷的嗓音亦是随之划破周遭的寂静:“殿下,许久未见。”


    姜宁身形微顿,淡淡应了声:“沈大人。”


    沈之衡上前迈了两步,距她不到半丈,又轻声探问:“殿下此刻,是要出宫么?”


    “是。”姜宁颔首,答得极其利落,未多言其他。


    “微臣刚下值,亦是要出宫,不知可否与殿下同行?”


    这一番话语和处境之下,姜宁也寻不出推拒之由,只得应道:“好。”


    宫道悠长,二人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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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将身影拉得斜长,时而平行,时而于转角处悄然交叠。


    此景,令姜宁蓦然忆起上次于宫道同行的时候,还是去年。


    那时,她以不识路径为由,刻意拖延,只为以便苏七和苏九潜入他居所寻回《百草经》与《千里江山图》。


    彼时,他们尚算敌对。


    而今,近一年光阴,竟也联手做了些事。


    可眼下这般,他们之间,又算何关系?


    友人?似乎算不上。


    盟友?她从未应允。


    正思忖间,沈之衡忽而开口,声音如晚风拂柳:“微臣听闻北郊凌山近日秋色正浓,不知殿下可愿与微臣同游?”


    这突兀的邀约令姜宁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地逃避,一口回绝:“不愿。”


    沈之衡极轻地笑了一声,随即又道:“那夜殿下托狱卒传话,言道微臣最好并非是刻意躲着殿下。如今看来,倒似殿下……在躲着微臣。”


    他驻足,目光灼灼望着她,唇边笑意深深浅浅。


    姜宁随之停步,心头掠过一丝窘迫,面上却强作往日的从容:“沈大人多虑。本宫不过近日疲乏,懒于出行罢了。”


    沈之衡笑意更深:“难道殿下不想知晓,陛下颁旨前夕,召微臣所谈何事么?”


    “你!”


    他在明明白白地撒下诱饵,毫不掩饰!


    可她……偏偏还就想吃上这口饵料!


    姜宁咬牙:“何时出游?”


    “明日,辰时末,如何?”


    姜宁眉梢微挑:“本宫记得,明日并非休沐日。沈大人不用上值么?莫不若大人先将那夜情形告知本宫?出游之事,容后再议?”


    沈之衡低眸浅笑,随后耐心解释:“萧家案与长江堤坝贪墨案近日初结,都察院属官皆可轮休五日。微臣……恰自明日起休。”


    “也罢,”姜宁终是放弃挣扎,“那便明日辰时末,北门相见。”


    沈之衡微微摇头,面色仍是带着笑意:“殿下车驾过于显眼,不若与微臣同乘。明日辰时末,微臣在公主府前恭候殿下。”


    姜宁无心再争:“听从沈大人安排。”


    出游细枝末节,她本不在意。


    言毕,她转身疾步走向宫门。


    沈之衡望着她背影,心绪甚佳,亦提步跟上。


    明日轮休,今日一闻她入宫请安,他便提早下值,守在这出宫的必经之路。


    近一月公务缠身,他虽未寻得机会见她,却把自己的心意梳理清楚了大半。


    或许在她眼中,他确是可供逗弄的臣子。


    或许她往昔戏谑,只为一时新鲜,只为利用。


    然,往后之事,谁可断言?


    况且,他亦觉妙笔娘子新出的那章回,剖析得颇为有理——“当公主不再逗弄御史,反生逃避之意时,她或许未察,己心,已变。”


    最紧要的是,他沈之衡手中握着那道赐婚圣旨,又有何惧?


    她若逃避,他便顺着她想要的东西,将其抛出,引她相见。


    只盼,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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