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胡同口的垃圾堆时,秦淮茹脚步顿了顿。几个半大的孩子正蹲在那里翻找能换钱的破烂,冻得通红的小手在烂菜叶和煤灰里扒拉。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带着温热的饭盒,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还是咬咬牙加快了脚步。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她不能在这时候解馋。
快到南锣鼓巷胡同口的时候,秦淮茹再也忍不住了,拿出馒头沾了点菜汤塞进了嘴里。刚才在食堂,秦淮茹压根就没有吃一口菜,只是吃了几口馒头。此时嘴里的香味让秦淮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得给槐花留着奶水。” 她拍了拍胸口,又掰了一小块馒头塞进嘴里,这才把饭盒盖好揣进怀里。
刚拐进四合院的月亮门,贾张氏尖利的咒骂声就传过来:“丧门星!都是你这个赔钱货!要不是你哭哭哭,我能把那点玉米面洒了?” 紧接着就是槐花的哭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秦淮茹心里一紧,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东厢房。只见贾张氏正叉着腰站在灶台边,地上撒着薄薄一层玉米面,小当缩在炕角,手里攥着块干硬的窝头,吓得脸都白了。槐花被扔在炕上,小脸哭得通红,嗓子都快哑了。
“妈!您这是干什么!” 秦淮茹急忙冲过去,把怀里的饭盒往桌上一放,伸手就把槐花抱了起来。小家伙一挨到妈妈的怀抱,哭声更加厉害了,往她怀里一个劲地钻,寻找着食物。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呢!” 贾张氏转过身,唾沫星子喷了秦淮茹一脸,“这都几点了才回来,你是想饿死我是不是?就这么一点东西,全让这小丧门星给我弄洒了!”
秦淮茹没心思跟她吵,解开棉袄扣子就把槐花往怀里送。小家伙立刻含住,用力地吮吸起来,小胳膊还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哭声渐渐变成了满足的哼哼。看着女儿这副模样,秦淮茹的心安定了些。
她抱着槐花往里屋走,眼角的余光瞥见贾张氏正盯着桌上的饭盒。那眼神直勾勾的,嘴角还微微抽动着。秦淮茹心里咯噔一下,想说句什么,可怀里的槐花刚开始吃,正用着力,她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轻轻走进里屋,掩上了门。
里屋光线略显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点微光。秦淮茹坐在炕沿上,轻轻拍着槐花的后背,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声,眼皮越来越沉。
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忙活,上午在车间搬了一上午的料,现在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似的。她靠着土墙,希望能暂时缓解一下疲惫。
大概过去了几分钟。怀里的槐花已经睡着了,但是小嘴还在不停的吸吮着,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炕上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一掀门帘,她的脸 “唰” 地就白了。桌上的饭盒敞着盖,里面空空如也,连点汤汁都没剩下。傻柱给的馒头,还有满满一盒的菜,全都没了踪影。
“妈!你怎么全吃了?” 秦淮茹的声音都在发颤。那是她下午要扛着干活的力气,也是想给小当留两块肉的念想。
贾张氏正用手扣着牙缝,斜了她一眼:“看什么看?就那么一点,都还不够我塞牙缝。你一个当妈的,总不能让我老婆子和孩子饿着吧?”
“那是我下午的口粮!我还要上班呢!” 秦淮茹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她,“你怎么能全吃了?一点都不给我留?”
“上班怎么了?” 贾张氏把手往桌子上一拍,脖子一梗,“别忘了你的工位是谁的?再说了,小当也吃了。”
她指了指旁边的小当,孩子手里拿着一张馒头皮,看见秦淮茹瞪着她,吓得赶紧把手藏到背后。
秦淮茹这才注意到,贾张氏给小当的,不过是一口菜叶子,连点油星都没有。而她自己,却把满满一盒饭菜吃得精光,嘴角还沾着点肉渣。
一股火气直冲脑门,秦淮茹真想把桌子掀了。可看着缩在炕角的小当,还有里屋熟睡的槐花,她又硬生生把这口气憋了回去。跟贾张氏吵有什么用?除了让邻居看笑话,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您真行。” 然后转身拿起空饭盒,走到水槽边,用冰冷的水胡乱冲了冲。饭盒上还残留着饭菜的油星,她看着那点油星,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
“真是个好吃懒做的人,怎么死的不是你!” 秦淮茹在心里把贾张氏骂了千百遍,可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她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再不走就该迟到了。
把饭盒再次揣进伊芙丽,秦淮茹又看了一眼里屋的槐花,对小当说:“看好妹妹,我晚上回来给你带吃的。” 小当怯生生地点点头,不敢看她。
贾张氏在一旁冷笑:“就你那点能耐,还能带吃的?别让人骗了卖了就不错了。”
秦淮茹没理她,转身就往外走。刚走出院门,就撞见了正要进来的三大爷闫埠贵。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手里拿着一些烂菜叶子,看见秦淮茹急匆匆的样子,皱了皱眉:“淮茹,这时候往外走?下午不上班了?”
“三大爷,我回来看看槐花,这就赶去厂里。” 秦淮茹勉强笑了笑,脚步没停。
闫埠贵看着她的背影,又瞥了眼中院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摇着头进了自己家。他什么都知道,可有些事,他这个三大爷也不好掺和。尤其是贾张氏,还是管好自己家吧。
秦淮茹一路小跑,赶到轧钢厂的时候,正好打了上班铃。她气喘吁吁地冲进车间,郭大撇子正站在门口训话,看见她进来,眼睛一瞪:“秦淮茹!第一天上班就想迟到?”
“主任,对不起,家里有点急事。” 秦淮茹低着头,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家里事再多,也不能耽误工作!” 郭大撇子唾沫横飞,“赶紧去干活!牛师傅说你上午还挺利索,下午别掉链子!”
“知道了主任。” 秦淮茹赶紧跑到角落,贾亮和牛犇正在搬一批刚到的钢管。这些钢板沉甸甸的,两人抬着都费劲。
“秦姐,你可来了。” 贾亮看见她,松了口气,“这钢管太沉了,我们俩抬着都走不动道。”
牛犇也点点头:“是啊,秦姐,你歇会儿再帮忙吧,看你跑的。”
秦淮茹摆摆手:“没事,赶紧干活吧。” 她撸起袖子,走到钢管另一头,蹲下身子,“来,起!”
三人一起用力,钢管 “哐当” 一声离开了地面。秦淮茹咬着牙,感觉胳膊上的肌肉都在发抖。早上吃的那点馒头早就消化完了,现在肚子里空空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可她不敢停,只能死死憋着气,跟着两人一步步往前挪。
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很快就晕开一小片湿痕。秦淮茹的眼前开始发花,耳边嗡嗡作响。她知道,这是饿的。
“秦姐,你没事吧?” 贾亮看出她不对劲,放慢了脚步,“要不歇会儿?”
“没事,快到地方了。” 秦淮茹喘着粗气,声音都变了调。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倒下,倒下了这个家就完了。
好不容易把钢管搬到指定位置,秦淮茹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她捂着肚子,感觉里面空荡荡的,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拧来拧去。
牛犇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半块窝头,递过来:“秦姐,你吃点吧,我早上多带了点。”
秦淮茹抬头看了看他,这小伙子脸红扑扑的,眼神挺真诚。她摇摇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都这样了还说不饿。” 贾亮把窝头塞到她手里,“拿着吧秦姐,咱们干活的,饿着可不行。”
秦淮茹捏着那块硬邦邦的窝头,心里一阵暖流。在这个陌生的车间里,这两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小伙子,竟然比家里的婆婆还贴心。她咬了一小口,窝头又干又硬,剌得嗓子生疼,可她却吃得很慢,仔细地嚼着。
“谢谢你们。” 她轻声说。
“谢啥,都是工友。” 贾亮挠挠头,笑了。
下午的时间过得格外慢。秦淮茹靠着那半块窝头撑着,跟着两人又搬了几批物料。她的胳膊酸得抬不起来,腿也像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疼。可她不敢停,郭大撇子的眼睛像鹰似的盯着车间里的一举一动,谁要是偷懒,少不了一顿骂。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铃响,秦淮茹几乎是瘫在了地上。贾亮和牛犇帮她把最后一件物料归位,她连说谢谢的力气都没有了。
“秦姐,你没事吧?要不我们送你回去?” 贾亮担心地问。
“不用,我缓会儿就好。” 秦淮茹摆摆手,慢慢站起身,“你们先走吧。”
两人走后,秦淮茹扶着墙,一点点往外挪。
刚走出车间大门,就看见傻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他手里拎着个网兜,正踮着脚往这边看。看见秦淮茹出来,他眼睛一亮,立刻就迎了上来。
“秦姐!你可出来了!” 傻柱一脸急切,上下打量着她,“怎么样?下午没累着吧?我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秦淮茹看见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突然就松了,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
“没事就好。” 傻柱松了口气,把手里的网兜递过来,“给,这是我给你留的。今回家热热就能吃了。”
接着有小声说道“里面还有两个包子,你赶紧路上把吃了。别让你婆婆看见了。”
秦淮茹低头一看,网兜里装着两个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还冒着热气,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她的肚子立刻就 “咕咕” 叫了起来,早上那点馒头和半块窝头,早就消化得无影无踪了。
“柱子,你怎么又给我带吃的?” 秦淮茹的声音有些哽咽。
“看你说的,咱们邻里邻居的,我不给你带给谁带?” 傻柱把网兜往她手里塞,“快拿着,趁热吃。我看你下午肯定没吃饱。”
秦淮茹捏着热乎乎的包子,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谢谢你,柱子。” 她一边吃一边轻声说到。
“谢啥!” 傻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走,我送你回去。”
两人开始并肩往四合院走。
回到四合院,刚进中院,就看见何雨水坐在自己家的桌子前。她穿着件红色的棉袄,手里拿着本书,看见傻柱和秦淮茹进来,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傻柱把网兜递给秦淮茹,还不忘叮嘱:“赶紧回去把菜热热给孩子吃。”
何雨水看着这一幕,眼皮都没抬一下。这种事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好像贾家离了他就活不了似的。
断亲前她还劝过几句,可傻柱根本不听,还跟她急。后来她也就懒得管了,只要这两家别找她麻烦,她就谢天谢地了。
秦淮茹接过网兜,对傻柱说了声 “谢谢”,又看了何雨水一眼,低着头往自己家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贾张氏在屋里喊:“秦淮茹你哥丧门星,回来了还不赶紧进来!你这个赔钱货又尿了!”
秦淮茹叹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不管怎么样,日子还得过下去,再难也得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