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江斩月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收到的资料里并没有写明这件事。
难道户口贩子骗了她，过往资料没给全？
但细想起来没道理，倒卖归倒卖，资料都交给她了，没必要只给她透露一半。
那就是另一种可能，买身份的人，通过某种方法把联网记录抹去了。
记录能抹掉，联邦的身份接入却还因为某种原因保留着。
是收尸队的人？好可疑，回头她得让蔡圆查一查。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是成功入职。江斩月略一眨眼，快速调出智脑，单手背在身后盲打出指令：十秒内，帮我解决。
另一端，蔡圆同步收到指令，也没回复她，可能手忙脚乱执行去了。
江斩月收回手，装作诧异地靠近办公桌：“是不是出故障了？要不要再试试看？”
风渡川拍了一下脑袋，有道理，她们的东西太老旧，确实没少出故障，就在刚刚，智脑还开不了机。
经江斩月一提醒，风渡川拿起读取器用力敲了敲，又吹了吹散热口的灰尘，然后重新拿起居民卡刷了一遍。
“滴——”这次录入一路绿灯。
风渡川认定了机器出现了故障，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我们这儿经费有限，东西都不太灵光。大家出外勤多，办公智脑基本不怎么用，但工作本身是不错的。”
风渡川一边登记一边想着找补两下，一抬头，发现江斩月并没有露出不耐烦或者不信任的神态，虽然从穿着打扮上看，这个年轻人痞里痞气，身体也很精壮，不太好惹，但本人意外地心细，还稳重。
甚至比其她所有员工都要稳重。
她们队里就缺这样的人，而且对方是个街头歌手，还有才艺，要是招进来，今年公司年会至少有个像样的节目，再也不用听花隐雾扯着嗓子唱怒音了。
风渡川越想越觉得，一定得把对方招到手。
接下来的查验流程没出任何岔子，联邦政府里查不到犯罪信息，至于征信危机，风渡川已经见怪不怪。
在这之后，风渡川照例做起背调，打算了解一下江斩月的个人情况。
谁知江斩月突然欲言又止。
风渡川立刻紧张起来，她比江斩月还要害怕，怕对方语出惊人说出什么影响入职的经历。
“我是个孤儿……”江斩月稍稍卡顿了一下。
她本想照着身份信息明说，但刚刚的事情让她警觉，收尸队有和她买过同一个信息卡的人，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用假身份，但同一套故事，风渡川说不定已经听过。
她不打算复述一次。
江斩月低下头，快速看了一眼蔡圆发给她的说辞，再抬头时，她伸手盖住自己单边眼睛：“事到如今，我也不装了，摊牌了。”
“啊？”风渡川撑着桌子往前探，认真听：“你说。”
江斩月面无表情：“我本是九天之地唯我独尊的赛博之主，却不想头部受到撞击，一觉醒来沦落到在街头卖艺，无家可归，过往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只知道，从零开始，我将——”
“等等，等等！”风渡川赶紧站起来打断她，恨不得跳上桌子冲过来捂江斩月的嘴。
江斩月仍旧平静地持续捂着右眼。
风渡川惊恐地再看一眼她漂染的粉色头发，以及卫衣上一个大大的“煞”字，这下轮到自己欲言又止。
她误判了！这人稳重不了一点！
好好的一个成年人，是不是赛博游戏玩多了，怎么中二成这样？
风渡川脑海里天人交战三百回合，好可惜，这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对劲。她挣扎着想了想，最后还是打算再争取一下：“你是说，你眼睛、呃，脑袋受过伤？”
江斩月点点头。
“嗯，贷款就是治疗时欠下的。”
“车祸？”
“怎么能说是车祸呢？那是命运的撞击，宇宙的碰撞。”
“……日常活动有困难吗？”风渡川确认对方虽然离谱了点，但至少能够听懂人话，又小心翼翼地问：“体力活能干吗？”
“能，很擅长。”江斩月放下手，“只是，不要问我的来历，那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这句话她用了正常的语气，说了正常的事实，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不经意间，还透露出一丝往日的凛冽。
但风渡川消化了一会儿，后退几步，只“噢”了一声。
——懂了，不能问，问了要犯中二病。
风渡川把居民卡递回给江斩月，缓慢伸手时疯狂头脑风暴。最终，缺人的困境压过了对江斩月的评价。
不管怎么说，除了人不稳重一些，交流和干活没问题。再说了，起码还有才艺嘛！
风渡川想。果然，人没法太完美。下次不要问江斩月来历就没事了。
她把心一横：“走，去做第二项测试。”
江斩月跟在风渡川身后，中指和无名指在半空中滑动，她挑选了半天，挑了个表达心情的表情包发给蔡圆——[怒]。
又添了一行话：“你是不是故意的？”
——早早给她换了发色，准备了衣服，PlanB的剧本甚至还能跟她装扮搭上边，她很难不怀疑蔡圆这家伙是想看她冷脸发癫。
蔡圆回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说：“没有啊，我是真心想帮你。”
江斩月停在界面上没动，顿了片刻，最后还是收回智脑，什么都没说。
算了，等她做完任务，要是能活着回到永光城，再找小卷毛算账！
第二项检查要躺进一个金属检测机，除了检查有没有身体改造，拍出的片子还能看到骨骼结构是否有重大缺损。
风渡川让江斩月进机器里检查了整整两遍，又仔细看了脑部的片子，这才结束了检测。
“你的头骨上，确实有道缝合的伤口呢。”风渡川的语气又变得怜爱起来，不知道这孩子到底遭遇了什么，想来也是个可怜人。
“嗯。”江斩月按了按大脑左侧，耳朵上方的骨头已经摸不出异样。那是她之前出任务时留下的伤口，并非车祸。
风渡川领着她往办公室走，还是忍不住好奇：“那怎么没做合金替换手术？这道伤看起来很严重，搞不好要死人。”
“没钱。”
江斩月给出了一个风渡川能理解的回答。
倒不是真的因为没钱，合金颅骨手术，在联邦纠察队已经有过先例，纠察队会报销。
而且，配备的医疗手段很成熟，手臂腿脚要是想换，也可以换，替换过后甚至战力会提升五倍，这在永光城也是很普遍的事。
江斩月没选择改造身体，是因为她清楚认识到这个过程不可逆，一旦在身上装了些死物，就不可能再回到原生肢的状态。
而且，机械肢需要保养，每次技术更新迭代，还需要替换，甚至，在战斗过程中还需要面临故障的风险。在高空跑着跑着，神经线路突然短路，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而这些，都不是原生肢需要考虑的事情。
在这一点上，江斩月永远信任自己的身体。
那远比外加的科技好用。
她看了看手中的片子，机械肢做检查就能查出来，很难卧底。或许，这也是萧枢衡选中她的理由吧。
风渡川给她办了入职手续，下午四点半，江斩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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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无险地成了收尸队的一名员工。
“晚班的领队是花隐雾，你应该已经认识了。”风渡川给她简单介绍，“我固定白班，晚上花隐雾会带你熟悉工作，听她安排就可以。”
“好的。”
“工服有两套，平时上班穿常服来，工服直接在公司换洗，这里有特制洗衣机，对去血渍和脏污很有效。”
江斩月眼睛一亮，还有意外之喜，那再好不过。
风渡川逐渐摸清了和江斩月的交流方式，她放松了一些：“那你先去吃个饭，回来就直接上岗。这边是大门，刚刚检测室附近还有个员工通道，上下班走哪边都行。”
“知道了。”江斩月拿好手写着名字的工卡，准备跨出门去。
外面突然传来巨大响动，原先虚掩的大门被人暴力推开，弹开的门差点撞到她的鼻子。
江斩月忍住本能的反应，只伸出脚快速抵住门扇，再抬起头时，差点迎面撞上冲进来的人。
黑压压的人有十来个，统一穿着打手服，满面凶光，其中大部分人左手臂上系着一根白色带子。她的视线轻轻一扫，就知道每人腰间都配备了武器。
不太巧，这是碰上有人上门闹事了。
她还没有所动作，卫衣兜帽突然被人往后一拉，风渡川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将她挡在身后，又快速朝她递了个眼神，让她站到一边去。
江斩月想了想，听从对方指示往后退。
风渡川不慌不忙地唤出一道旁人可见的光幕，在上方打字：“来认尸吗？请先做个登记。”
大概是她专业的语气激怒了这些情绪不稳定的人，有个一身横肉的方脑袋迅速拿枪，抵上了风渡川的肩膀：“滚远点。”
江斩月目光一凝，瞥见脚边放着几把共用雨伞，她就地取材，单手握上伞柄，紧盯着局势。
风渡川却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被吓退，她大概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场合，面上扬起笑容，将光幕调个头，朝向对方：“只用登记一下，是正常流程，然后我带你们去领尸体。动刀动枪就浪费力气了，没有必要。”
谈话间，江斩月低头，她看到风渡川在背后给她打手势，叫她赶紧离开这儿，手指的方向，是后门的员工通道。
江斩月没动。
方脑袋也没被说动，直接拿枪逼得风渡川连退好几步：“老子想登记就登记，不想登就不登，你要是识相——”
识相的相字还没说完，一枚子弹突然穿过人群，精准钉进方脑袋的后脑勺。
江斩月陡然一惊，不是她开的枪，她没有这么莽撞上赶着暴露。
子弹是从门外传来的，就在人群里，她甚至能闻见硝火的味道，但是并没有听见很明显的枪声。
是构造高级的武器。
剩余的人也是一怔，看着地上多出来的尸体突然集体噤言，原本脸上还带着愤然的人，在一枪之后，接二连三低下头，出现了惶恐和服从的神色。
人群自动往两边退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红耳钉的女人走到最前面，她没有说话，只是移过光幕，面无表情地填起了登记表，仿佛脚底下淌着血的尸体不存在。
室内鸦雀无声。
直到女人一格一格写好信息，才缓慢开口：“麻烦了，多出来的尸体，还要你们帮忙收拾。”
声音很低，嘶哑，犹如锈蚀的齿轮。
听得人遍体生寒。
女人侧目，江斩月感觉到自己被一道探视的目光扫过。她侧了下身子，同时调动智脑，放大，从放开权限的光幕上，看到了登记信息。
来访者——破晓帮会。
江斩月稍稍垂眸。
巧了，竟然，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