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田、小草
星期天,我在家里带孩子。我抱着宝宝跟我妹妹视频。
“姨姨好!” 妹妹家的三个小孩儿说。
“看!这是哥哥姐姐!”我对宝宝说,“叫哥哥姐姐!”
宝宝光看,不说话。
“她不会喊哥哥姐姐。”我笑着说。
“天呢。你看你头发都白了。”我妹妹说着,留下了眼泪,“我看你白头发那么多,我可难受了,姐!”
“没办法。生孩子生地晚,夜里熬夜带小孩儿,工作上压力也大。”我说。
“是的,你要上班,也是辛苦的。”我妹妹说,“你能上班挣钱,所以你在家里说了算。不像我,我因为不上班,不挣钱,处处看人脸色。”
我说:“你不上班怎么了?你带着三个小孩儿呢?洗衣做饭,接送、辅导。这一摊子他们哪一个干地过来?你这不是为家庭做贡献啊。我上班又怎样?端午工作又不好。大头全指望我。他妈妈拎不清,还想拿捏我,她凭什么?跟你说实话吧,我跟俺那些双职工的同事比,我就是个穷人。人家条件都比俺好多了。俺也就是维持个温饱。”
我妹妹说:“你也不要跟她们比,姐。她们有钱又怎么样。她们就算有钱,她们没有男孩儿,她们的家业也没有人擎受。你过年把儿,等这个大点儿了,你再生个男孩儿。就圆满了。”
我说:“什么擎受不擎受的,小妹。谁有多大的家业。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要男孩儿,我本身年纪也大了,条件也不好,我是生不起养不起了。我就要她一个。以后我有什么都是她的。什么都给她。我还害怕生个男孩儿来跟她争资源呢。要是生个男孩儿,我们能力有限,分给闺女的就少了。俺闺女日子就难过了。我吃过的苦不会让她再吃一遍。我不生了。”
我妹妹说:“恁家小孩儿条件好,不像俺家,奶粉都是成包儿的。都是随便养的,现在不也是挺好的,都长大了,也不比人家长地差。”
我说:“恁家养着三个孩子,日子过地还不错,盖着楼,吃喝板正儿的。已经很厉害了。谁家能养得起三个孩子。我一听都能吓死了。我是不敢养,一个都要养不起了。”
我妹妹说:“俺乐乐成绩可好了,年级前十名。我每天都辅导他。我三个孩子能成一个,就算是我的骄傲了。”
我说:“是的,小妹。那两个你也辅导辅导。女孩儿以后上好了学,自立自主了,找个好工作,也少在社会上受磨难。”
我妹妹说:“你不知道的,姐。子涵还行,雪寒是一点儿都不奔学习。就喜欢玩手机。眼睛都近视了。人家她奶奶也不给看,连眼镜都不想给她配。上回她老师都叫我去学校了。雪寒成绩太差了,给她老师拉分儿。跟我一样,她没有学习心,你能怎么办。”
我说:“雪寒也可怜,生下来身体就弱,可能也有影响。反正都是你的孩子,你都别放弃。现在还小呢。还早着呢。说不定以后就开窍了。”
我妹妹说:“雪寒就喜欢画画,姐。跟我小时候一样。我想给她报个班,她奶奶不让报。”
我说:“没有钱的家庭就这样,小孩儿有天赋都没钱培养。你小时候咱家要是有钱,能培养你学画画或是学舞蹈唱歌的话,说不定你现在也上好了学,也有工作了。人家有钱的小孩一点点大就送去学舞蹈学唱歌了。人家还不是简单地报个班,人家把小孩儿送到大城市、送到国外学习。像咱们哪有那个本事啊。别说恁家三个,就是俺家,就这一个,俺都没这个本事。不过,像咱们普通家庭,学那些艺术的也没什么用,小孩儿一长大,看的还是学习。你先把学习给她抓好。”
我妹妹说:“她们三个我也是一样地辅导的。她自己没那个学习心。你让我怎么办。行,我不跟你说了,我要给他们辅导了。你也忙吧,姐。你明天还要上班吧?”
我说:“上班的小妹。”
我工作上的事情,我没有跟我妹妹说。跟我弟弟更不会说。如果我跟她们说了,你猜他们会怎么着?我猜他们不会真地为我难过,她们甚至会幸灾乐祸。尤其是我弟弟。我妹妹又怎样?我的工作和工资跟她有多大的关系?
姊妹各自成家立业以后,各过各的了。谁的得失荣辱也只是跟自己的孩子有关系,对外戚来说,没多大的影响。我如果告诉了他们我的遭遇,他们也只是像我的那些毫无干系的同事一样,在言谈之间有了新的话题。他们会为我的不幸的遭遇找很多原因。你看,我早就知道,老大这个人,不行,怎么样?现在,果然应验了吧?
是的。姊妹之间总是会攀比的。我妹妹还觉得我没有儿子,比不上她呢。她也不想想,她那两个丫头都是为了追生儿子才生的,在她眼里心里,她两个丫头的地位根本没法跟她儿子比。跟我家孩子比,她的两个丫头过的是什么日子。随便她吧,我也没有必要为了跟她比,也去追生一个男孩儿,来争这口无谓的气。
人来这世上一遭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我要把我所有的爱都给我女儿。我想地透,看得开。我也不想跟我妹妹说这些。在她的心里眼里,女孩儿还是低儿子一等,女孩儿是没有资格继承家业的。尽管她的家业也只是农村的一套小别业。可是那套小别业放之四海,跟周围那些有钱的人家比,那点家产又算得了什么。算了,我也不跟她辩论了。跟她说这些,她也不懂。她也更不会认同。她有优越感就有优越感吧。我只要尽我所能对得起我的女儿。
我被分到实践部第四组第五喂养室,专门负责喂养四岁的小猫。要上班了,我来到安排好的办公室,坐在进门第一个位置上。没有椅子,我就去西南方墙角那里拿椅子。我看到了一把绿皮面的椅子,觉得它稍微清爽一些,刚要伸手去拿。
旁边一个女同事站起来,隔着中间的隔断,不阴不阳地跟我说:“你拿另一个吧,这个是大家开会的时候用的。”
我说:“好的。”我赶紧去拿另一把椅子。这儿的椅子是黑纱包裹着海绵,坐着软软的。我就用书占了位置。
等我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椅子不知道被谁给调换了。
我的椅座儿上本来是好好的,没有洞的。现在被换成了一把旧的,像是被谁用烟头烫了一个洞的椅子。那个小洞圆圆的,露出白白黄黄的海绵。正对着屁股,看起来有些搞笑。以前我是一个很追求完美的人,如果遇到这样的破洞,我肯定会去旁边的会议室调换一把,我也可以找后勤处的负责人调换一把,实在不行,我也可以用黑色的材料修补一下。凭我的性格,我甚至会自己花钱,再买把新的椅子。
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说。我是什么身份,我是被发配来的人。我只有夹着尾巴做人。我敢问谁。
而且,我到了这个份儿上,只剩下苟延残喘,只剩下拼命活着,一个椅子的小洞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
我是什么?我是惊弓之鸟啊,经过这种打击,我已经杯弓蛇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有个座位就行了。谁知道能坐多久呢?
况且,小洞就小洞吧。就这样留着,来激励我。告诉我,人到了这种被发配的田地,连用的都是被人挑下的,最次的东西。
椅子上有这样一个小洞,会被人笑话吧。
我不怕别人笑话,我得到的笑话还少吗?
坐在我后面的是一个小姑娘。她看起来冷冷的,不怎么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到了办公室,坐在我后排的那个小姑娘笑着跟我说:“宋编辑,你原来是《小坛》的啊?”
我说:“是啊。”
她说:“我叫小草,我实习的时候就在《小坛》。我师父是吴悠悠,她说你挺好的。”
我说:“谢谢你。小草。”
第四小组组长是小田,93年的。她对我很是温和,笑笑地看着我。
开会的时候,她不厌其烦地一项一项地告诉我,养猫要注意的事。养猫的事,我是一无所知,我认真地记着:
“养猫要根据养猫教程来喂养。个人要提前熟悉养猫教程,要用蓝色笔在教程旁边写自己的心得体会。”
“每次养猫都要写详细的记录,喂养一到三岁的小猫要用铅笔记录,喂养四岁以后的小猫用蓝色钢笔记录。”
“每次养猫记录,都要用专门的日期章盖章,日期要用黑色笔填写。”
她说的我全都不知道,全都记录了下来。
小草催促着说:“行了,行了,田组长!田大教授。我们该回去了,还要去养猫呢。”小田说:“不行,我怕有的事宋编辑还不知道呢。”
我说:“是的,耽误大家时间了。小田为我费心了。关于养猫,我真的是一无所知。真得像你们这些小姑娘学习。”
小草说:“我们都是经过专业培训,批量生产的。”
坐在我对面的莉莉给我发信息说:“宋编辑,我以前也是在《小坛》实习的。我要拜你为师,你看可以吗?你要是同意我就上报了。”
我赶紧回复她说:“莉莉,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很感谢你。可是我对养猫的事情一概不知,我实在没资格做你的师父。我自己还要认一个师父呢。”
她说:“那好吧。那我就选别人了。”
我说:“好的,莉莉。”
小田对我这么好,我非常感激,她的笑容像是春天一样,温暖着我这个被发配的老灵魂,也感染着周围的同事,在她的带动下,大家也都对我不错。
小田对我不错,又是小组长。我就跟她说:“小田,我对养猫的事情很生疏,我就认你当师父吧。”
她说:“好的。我们这里是轮流值班,对小猫进行不同阶段的喂养训练。我们小组主要对猫咪进行社会化训练,训练它们听你的指示。比如坐下训练,握手训练,召回训练,不咬人训练,不乱尿训练。这个要有过程资料,也就是要有视频和文字记录。”
我说:“好的,我周一上午前两个小时没有任务,我就去跟着你学习吧。”
她说:“好的。”
散会了,莉莉跟我走在一起。她问我说:“宋编辑,你明年还在实践部养猫吗?你会调到编辑部吗?”
我说:“莉莉,我现在不求回到编辑部了,人家能让我好好地待在实践部已经不错了。”
她说:“反正现在都是靠关系。来,我加你微信吧。”
我说:“好的,莉莉。你们都是年轻的小姑娘。我都是老妇女了,跟你们有代沟了。你不说,我还不好意思加你呢。”
莉莉说:“我太累了,我要嫁个大官的儿子!”
我笑着说:“你这话要是搁在我二十岁的时候,我会觉得你很庸俗。可是,到了我四十岁的时候,我却觉得你这个愿望是多么地单纯!”
莉莉说:“本来就是嘛!”
我说:“我很想帮你介绍介绍。可是我不认识什么大官。我要是认识什么大官,我也不至于被弄到这儿。”
我继续上班,继续生活。生活就像一块块琐碎的木枷锁,你把这些一点点拾掇起来套在自己肩上。再一件一件卸下来。每卸下一块,你都舒一口气,轻松了好多。卸完了再继续拾掇。
我去食堂吃饭。看到了保安顾师傅。
“顾师傅!”我喊他一声,端着餐盘向他走过去。
“小宋,过来一起吃饭!”
我坐在顾师傅对面。老高也端着餐盘过来了:“你好,顾总!”老高跟顾师傅打招呼。
我说:“高编辑,你也认识顾师傅?”
老高说:“江湖上有名的顾总,谁不认识啊。我们是一个小区的。”
顾师傅把他面前的保鲜袋里的小炸鱼推给我们说:“一个朋友给我从湖南带来的,你们分分吃吃。”
我说:“那多不好意思呢。我们吃了,你怎么办。”
他说:“我吃了。够的。”
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难得跟顾师傅一起吃饭,幸福。吃顾师傅的小炸鱼,更加幸福。”
那小炸鱼有一根手指那么大。用油炸过了,黄黄的,肉肉的,虽然出锅很久了,不酥脆,但是很好吃。
我说:“顾师傅,蛮好吃的。”
顾师傅说:“我今天带了小鱼给你们吃的,否则,我不会来食堂吃的。”
我说:“吃饭不在食堂吃,在哪吃啊。在厕所吃啊。”
顾师傅朝四周看了看说:“社长看见了,会说,一个保安也来食堂吃饭。”
我说:“顾师傅,我们不管那些,我们都是一样的。在这里,你就是领导。”
高编辑说:“顾总可不是一般人,以前做生意的。”
顾师傅说:“不谈了。现在沦落到做保安了。我看得开,谁看不起也无所谓。我不放在心上。”
我说:“顾师傅,就应该这样,我们努力干饭,好好活着。”
是的,进入《喵一生》以后,我吃饭吃地更加努力了。我撅着屁股认认真真地吃着我餐盘里的饭菜,一口一口地吃地喷香。
我像是一头驴子似的,没心没肺地嚼谷着。
小时候,一个人拿着一张纸,让另一个不明就里的人念:“暗是绿,暗是驴,暗是大春绿。”“春驴”当然就是“蠢驴”的意思,读的人不明就里,读地起劲儿,写的那人则是哈哈大笑,自鸣得意。
我知道,在很多人的眼里,我就是一头大蠢驴吧,包括我的孩子,都是小驴子。那我就按照驴子的规则生活。驴头驴脑,驴模驴样。吃草料,拉粪,住驴圈。没有任何思想。我咀嚼饭米粒的样子,像极了驴的长嘴在反刍草料,我撅着粗壮的大肥腚干活儿的样子,像极了驴子撅着屁股在拉磨。我的屁股和驴子一样肥大一样丑陋。我知道我是一头驴。他们也知道我是一头驴。只有在一天的辛苦结束以后,走在外面的世界里,我才看到我自己。我自己也才觉悟到我原来不完全是一头驴。
但我还是始终微笑着,跟谁都微笑着。一副明明混地很差,还是不知羞耻,没有自知之明,浑浑噩噩地生活的样子。是的,我始终微笑,我必须微笑。你是一只蚂蚁,你被人踩着的时候,除了顾着喘口气儿,不要再做出什么拼命挣扎的样子,否则人家脚底下使使劲儿,会把你踩地更厉害,把你踩死。你要服服帖帖地,像头驴一样,乐在其中,让他们觉得你看起来就是个恬不知耻、垃圾低劣的骡子和烂泥,毫无反抗的心力和实力,这样,他们才会让你活下去。
我已经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估摸那些人了,因为他们给我的恶意是我根本就没有想到的。那恶意之神速之利落之削铁如泥,让我始料未及。所以我再也不会做梦,梦想他们还会给我一点点善意。
周一一上班,我就搬着凳子,拿着笔和本子,跟着小田去了她的喂养室。小田的喂养室里窗明几净,窗台上放着一盆盆的绿植。整个喂养室里充满了精气神。那些猫咪早就训练有素。
小田戴上小蜜蜂,拿起指挥棒,站在指挥台上说:“喵喵!”
那些小猫整齐有序地“喵喵喵”了一声。
小田说:“现在把小手伸出来!对,右边的小手!”那些小猫就刷地一下伸出小爪子。
小田说:“跟田妈妈一起做。小手小手拍拍,猫猫猫猫乖乖!对!拍拍手!拍拍手!我们都是好朋友。”那些小猫就跟着小田拍手。我坐在旁边看得惊呆了。等小田的时间到了以后,她走回休息室休息。
我问她:“小田,我感觉这些猫咪好听你的话啊!简直是令行禁止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说:“这是我从一岁就开始喂养的小猫。而且我是主喂养人。跟它们接触比较多。你那些小猫的主喂养人是小影。她也是才接手的。你们那些小猫不太听话,以前还有一个叫齐齐的小猫,今年被送给爱猫人士喂养了。特别调皮。你要是今年碰到它,更头疼。”
我问小田:“我这些记录的资料最后交给你吗?”
小田说:“最后一起交给小草部长。”
我说:“好的。”
我说完以后,拿起拖把就去洗手间洗拖把拖地。那些小姑娘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忙着,我也不叫她们。
我拖到小田跟前的时候,小田说:“宋编辑,你太勤劳了。”
我说:“应该的,我比你们年纪大,我不干活儿,还让你们这些小姑娘干啊?你们在家,爸爸妈妈都不让你们干活儿吧。”
小田笑着说:“嗯,是的。”
我说:“来,你起来一下,我给你拖拖脚底下。”
小田起身离开座位说:“谢谢!”
小草说:“下午开会,要师徒结对了。工作不到三年的新员工,要认一个老员工做为师父。”
小田说:“几点啊?”
小草:“三点吧。你的徒弟是谁啊?”
小田说:“我的徒弟是莉莉。”
我说:“还有我,我也是。”
小草说:“我们这些工作没满三年的才认师父,宋编辑认什么师父啊。”
我说:“我跟你们小年轻的比,唯一的优势就是年纪大了。我对喂养猫真的是一无所知。要跟着你们学习的。”
小田说:“师徒结对的时候要上台,宋编辑到时候就不要上去了。”
我说:“好的。我年纪大了,上台也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下午,开会了,大家济济一堂。
主持人喊着:“有请师徒结对的师父和徒弟上台!”
一群师父和徒弟上台了。师父面向大家站成一排,徒弟背对大家面对师父站成一排。
我看到小草背对着大家,面对着她的师父站着。
主持人说:“现在徒弟向师父鞠躬!”听完主持人的号令,所有的徒弟都朝着师父鞠躬。鞠躬完毕,徒弟拉着师父的手有说有笑,一时间,台上欢欢喜喜,好不热闹。
“好!礼毕!请大家回去落座儿。”主持人说。大家这才陆陆续续回去。
吃晚饭的时候,我跟端午说:“我们小组有个女的,工作才一年就当了部长了,你说怎么做到的?”
端午说:“优秀!”
我说:“我也见过优秀的,但是升迁也没这么快呀。工作还没满三年呢。怎么升地这么快啊。论资历论能力,她好像没有另一个女的厉害啊?怎么就当了部长了。这事儿有些蹊跷。我倒不是嫉妒。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端午说:“就是优秀。”
我说:“吃完饭以后,你带带小孩。我还要搞一个线上讲座呢。我对养猫的事情根本都不太了解。我还得想想说什么呢。我得先找张纸列个提纲。”
吃完饭以后,我拿来一张纸列了一下提纲。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的桌子上打开电脑,开始了我的线上讲座。
“各位爱猫人士大家晚上好。我呢,对于养猫这件事经验不足,在各位爱猫人士面前,就是一个小学生。我仅就我个人对小猫的看法和感受,简单地谈一下不成熟的见解。”
“第一点就是,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爱。每一个猫猫都是一个天使。都是一个心肝宝贝。它们值得拥有我们更多的更好的爱。当一个弱小的生命,把它的命运托付给我们的时候,就意味着它给了我们足够的依赖和信任。我们出于职责去喂养它们,它们却是出于天然地本能去信任和依赖我们。在这个层面上来说,值得感激的是这个弱小的生命而不是我们。”
“第二点就是众生平等。猫猫虽然弱小,但它跟我们人类在生命的层面上来说是平等的。我们人类出于体能和物质上的强大,可能会对这些猫猫施以强权和威压。其实,我们人类所持有的物质上的优越和体能上的强大,不过是我们的前人和先辈帮助我们一点点的积累和占据的。抛开这些,如果把我们人类也同样放到荒野,我们的求生能力,可能比一只弱小的小猫还要差。所以 ,作为一只猫,有什么好可耻的,作为一个人类,又有什么好骄傲的。”
弹幕上飘来了几个爱猫人士的评论:“讲地很好。”“好棒。”
我下线了,另一个猫猫喂养员上线了。
“大家好!”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在这里对我们的爱猫人士提出几点建议。第一,爱猫人士把小猫接回家以后还要对小猫的体能和智力多做一些必要的训练和练习。光靠我们猫猫喂养员的监督是远远不够的。四岁的小猫,它的发音系统和认知能力已经很成熟了,爱猫人士要监督猫猫练习发音和识别能力。必要时可以辅助一些宠物玩具。我们双向合作,才能让我们的猫猫成长地更好。”
端午在一旁也静静地听着。他跟我说:“这个喂养员讲地好!她的声音很大,很自信。一听就是个领导。”
我说:“你知道什么呀,我根本就没养过猫,我讲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好吗?我一天的猫都没养过,我对养猫的事情一无所知。我跟人家专业养猫的能比吗?”
端午还是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是在质疑我的能力。是的。这就是墙倒众人推吧。当你的领导否定你的时候,你的亲人、家属也开始质疑你。你周围所有的人都在质疑你。我知道这是必然的。
2.端午替我实名举报
过了几天,杜社长进我们办公室来慰问新员工了。
“宋编辑!”杜社长温和地笑着跟我说。
“哎呀!杜社长!”我赶紧站起来笑容可掬地说。
杜社长问我道:“宋编辑,最近心情怎么样?还能适应吗?”
我说:“谢谢您!杜社长!我现在彻底恢复正常了。心情很好!我以前其实也是风风火火,快快乐乐的。就是这次让我养猫有点突然。谢谢您杜社长,您真地很好。都是我不好。给您添麻烦了。我一开始就应该感谢《喵一生》对我的收留。多亏了您那么耐心地对待我,谢谢您!”
杜社长说:“可以同伴互助,不懂的事情问问她们。”
我说:“谢谢杜社长关心。实践部都是小姑娘,我都四十了。确实粗笨。我会从零开始,凡事向她们学习,其他的没那么矫情。我以前在《小坛》也是资历最低的,什么都习惯了。”
杜社长听了我的话,也温和地说:“习惯了就好!”
中秋节的时候,我给人事科郑科长发信息说:“郑科长,中秋节快乐!谢谢您那天对我的理解。”
她立刻回我电话说:“小宋,我跟你老公打电话了。跟他说明了你的情况。”
我心里一惊,说:“哪个老公?你怎么有我老公的电话的?”
她说:“就是你老公端午啊,你老公在网上实名举报我们了,他留的他自己的电话。”
我说:“天呐!我那天听说他要帮我□□,我立刻就阻止他了啊!他在哪里举报你们的啊?我一点都不知道!他竟然背着我干了这种事!”
她说:“你不知道?”
我说:“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说你怎么有我老公的电话,我老公在厂里啊,他又不是我们系统里的。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我前任老公呢!这个狗娘养的坑死我了!我真是杀了他都不称心!”
她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说:“我怎么能干这种事!退一万步说,我就是举报你们,我也不实名啊!杜社长知道吗?”
她说:“他知道了。你老公举报我们,我们都做了回复了。”
我说:“他在哪里举报的啊!”
他说:“他在网上举报的。”
我说:“天呐!我还以为□□是在文化局呢。我都不知道他搞这些!”
她说:“这种事情也正常,我们见地多了。他去举报我们,说明他还是在乎你的。”
我说:“他92年的,他太没脑子了。你跟他通话的时候,有没有听出来,他特别没脑子啊?”
她说:“我跟他交流的时候,能听得出来,他是很幼稚。”
我说:“哎呀!实在对不起啊!他有没有给你们带来麻烦啊,要不要我去帮你们说说啊?”
她说:“不用。我们已经跟他解释过了。”
我说:“我的天呐!惊天大雷啊!幸好我给你发了这个信息,否则,我都不知道他这样坑我!他这个鬼东西,他根本就是没心没肺的。他要是有本事,他到你那里,跟你当面鼓对面锣地理论一番,我也佩服他。他平时就知道打游戏,说话驴唇不对马嘴!跟他妈一个样儿!他就知道躲在键盘后面,做下这种坑死我的鬼事情来!你说我跟这种人一起怎么过的!”
她说:“你当初怎么找了这种人的?”
我说:“我不是恨嫁嘛!我都快四十了。得赶紧找个人结婚生孩子啊!”
我放下电话,立刻跟杜社长发信息。
我说:“杜社长,中秋节快乐!我刚知道一个惊天大雷!我跟您解释一下。我根本不知道,我那92年的幼稚的老公居然写信到了哪里,给您添麻烦了。我一直都不知道。今天,郑科长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
她说,她跟我老公打电话了。我一时都不知道,他跟我哪个老公打电话的。他怎么有我老公的电话。我还以为他搞错了,别跟以前那个黄编辑打电话了。
那天,我在带小孩,他在上班。他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网上的信息。是我被调到编辑部了。他发给我看。我也没有太激动。他说他要帮我□□。我当时就把他骂了。我说,我自己的事,不要他管。他当时答应了。
今天,我才知道,他在网上举报你们了。他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一直都不知道。”
杜社长回复说:“没关系,不要放心上。”
我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怎么搞到的那些渠道。他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就吃饭睡觉。我忙孩子,我们也不怎么说话。
真的很抱歉,杜社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真的一点不知道。我这个老公唯一的作用就是给我添堵的。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忙。孩子他夜里一点不管。他天天被我骂。我说过多少次,不是为了孩子,早就跟他离婚了。
杜社长,给您添麻烦了。这么大的事,您当时怎么没跟我说,这么多天,我一点都不知道。您肯定以为我知道,我发誓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想想我那个傻货老公干的事儿,气地心疼,肝疼。我们各自早出晚归,没有交集。我跟他经常吵架,感情已经所剩无几。我没想到的是,他还能背后捅我一刀。我都怀疑,他是因为我天天骂他,他故意报复我的。就他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你不知道他平时多自私多不负责任。
我真的没想到,他居然背着我干了这样天大的坏事。他幸好是实名,幸好我给郑科长发了一条问候信息。否则,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平时对我也是这样,很多事,小事,我说一千遍,一万遍,他嘴里答应着,其实永远改不了。
我知道他给您带来了无可挽回的伤害。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弥补您。我自己也很痛苦。可是,我又没有办法。我真的不知道他干了这种事!如果您需要我写什么材料,我一定好好配合!您真的是一个宽容大度的好领导。发生了那样的事,您都没跟我说,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打电话给端午说:“你帮我举报人家了?”
他说:“啊。”
我说:“你个狗娘养的!我不是不让你去举报吗?你去举报有用吗?”
他说:“怎么没有用!不是解释了吗?”
我心里那个恨!我恨死了!
我说:“你个傻货!解释有用吗?我是要人家一个解释吗?你太没脑子了!你让我怎么在人家手里混!人家当面给你解释地好好的,心里对我不知道有多恨!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也不是圣人!谁要是举报我,我再看到他,我也头疼!你个狗娘养的,害死我了!我工作不顺,我的老公实名举报我的领导,我怎么摊上这种货啊!”
他说:“哼!你骂我也没有用!你骂我,你们领导也不会对你好!”
我恨死了,我说:“你个狗娘养的!我领导本来就瞧不上我,你又去实名举报人家!人家非但瞧不上我,还更加恨我了!”
他说:“你以后要争取当骨干,当领导,这样才不会被调动。”
我说:“你怎么那么没脑子的啊?你都去实名举报人家了,人家不弄死我都是好的了!你还想着人家会重用我,你还想着我去当领导?你是不是在做梦啊?我没办法跟你沟通!你真的是脑子有问题!拜托你以后不要来管我的事,也不要管孩子的事。你不要来害我。以后孩子的事,你要是敢胡作非为,我跟你拼命!”
上班以后,我把这事儿跟春霞姐说,我躲在角落里,对着墙壁上的瓷砖,用手捂着手机跟她说:“春霞姐,我跟你说件事儿。上次,我不是被调到实践部养猫嘛,我老公,这个傻货,他在网上看到,人事科公布的信息,是把我调到编辑部的。可是,杜社长把我弄到了实践部。你知道这个傻货干了什么?他去把人家举报了!还是实名举报,留了他的电话!”
她说:“天呐!小宋啊,这个人真的脑子少根筋。你以后要小心他了。你以后的钱啊什么的,可要管好。别让他给你败坏了。”
我说:“我知道。他这个人没脑子,他不怎么管钱的事,跟他说了密码他都不记得。他就是没脑子。你说,我怎么净遇到这种货啊!人家杜社长跟人事科科长不是恨死我了呀!我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春霞姐说:“他又不是你们单位的,他自己逍遥自在了,他都没为你想想,你以后怎么过的。他做的事最后都会反噬到你的身上。”
我说:“春霞姐,你说我倒霉吧。我在工作最不称心的时候,我的傻货老公还在背后捅我一刀。你说,我遇到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我能跟他离婚吗?我孩子还那么小。我现在不如意,再跟他离了婚,更是雪上加霜了。”
春霞姐说:“离婚是不可能的。对小孩子伤害太大了。你以后要小心点他了。”
我说:“我还能跟他说什么?我以后无论工作还是什么都不跟他说了。你知道就这种没脑子的货,生活中是怎么样的吗?我跟他根本就聊不下去!你知道他妈妈又是什么样的吗?他们一个比一个昏头。你说我跟这种人怎么过的?我跟他们一起,没被他们逼疯,都是好的。他们说话做事没脑子,他们还说我是泼妇!”
春霞姐说:“他这个人做事真是存心不想让你好啊。”
我说:“他是个傻货!你知道吗,他害死我了,他都不知道!他居然还说,让我去当官,当官才能加薪。你说他傻到什么程度!他干了这种对不起人家的事情,人家让我活着就不错了。他竟然跟没事儿似的,还想着人家会重用我!我这辈子怎么遇到这种傻货!他是一点人心眼儿都没有啊!缺心眼儿的玩意儿!”
春霞说:“小宋,你现在在那怎么样?”
我说:“喂猫的事情很多,很琐碎,起初,我也是战战兢兢,跟着人家亦步亦趋地学着养猫。一开始,我觉得那些人好厉害,好牛,怎么知道那么多养猫的知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可是慢慢地,我对养猫的工作很娴熟了,我才知道,其实,养猫,不过如此。”
春霞姐笑着说:“是的,养猫嘛。就是耗费时间和精力。其他的没什么。”
我说:“可是,因为我是年到四十才开始养猫,在那些小年轻的养猫员的眼里和《喵一生》的领导的眼里,我是多么愚蠢。我是因为多么无能多么垃圾才被《小坛》发配到了《喵一生》的。”
春霞姐说:“你别管他们,论真才实学,他们有几个能跟你比的。”
我说:“春霞姐,不瞒你说。我是一个读书人,爹娘供养了我读书读研,可是在《喵一生》,人家却让我来养猫,我毕生所学没有任何用武之地。这儿不需要之乎者也,不需要诗词歌赋,这些,在这里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我俨然是一个惨遭抛弃的老废物了。”
春霞姐说:“是的,一个人怀着满腔热血,干了十年的工作,到现在落了一个不停地被否定的下场,被否定地一文不值。换做是谁,谁都会很痛苦。但是你也不要悲观,毕竟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我们还是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说:“春霞姐,跟你说实话。我很悲观,我悲观他们对待我的方式,我怀着悲观的心理,到处装孙子。可是,我从来都不悲观我自己。我不服输,这辈子都不服输,跟谁都不服输。”
春霞姐说:“对的!对的!就应该这样,你很坚强!”
我说:“春霞姐,你说,我是废物吗?”
她说:“不是!你当然不是。”
我说:“我不是废物。我不仅不是,我还是个大才。可是,有谁能认可我?有谁能证明我?算了。去他娘的吧!如今,我也不需要什么认可和证明了。我甚至不需要什么公平。我要公平干什么?公平好吃还是好喝?我要富裕。我要精神和物质上的富裕,这些,只有我自己才能给我自己。我要种起我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是我站起来的拐杖,也是我还击的武器。”
春霞姐说:“对的!对的!小宋啊,你老公跟你婆婆,你也不要跟他们闹地太僵。毕竟你还得靠他们给你带孩子!我们都是外地的,无依无靠。能帮助我们的也就是他们了。”
我说:“知道了,春霞姐,谢谢你!”
3.吃瓜、老萧
这以后,我在喂猫之余的时间里,就悄悄地打开电脑,静静地耕耘我的一亩三分地。我打开我的电脑,敲打着我的键盘。我敲打键盘的声音有些沉重有些粗笨。
“宋编辑,你在干什么呢?”小田问。
“写论文写论文!”我笑着说。
“写了几天了?还没写完呢!”她说。
“没写完,太笨!精益求精!”我笑着说,“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我刚才在追剧的!”小田说。
“追什么剧啊?我们来八卦一下吧!我想吃瓜了!”我身后头的小草说,“谁有瓜?来!我来搬好小板凳,我们一起来吃瓜!”
小草的小板凳真地搬好了,她到处招呼着:“来来来!谁有瓜?你有吗?”她的声音就在我的脊梁骨上、脑门子上回响。仿佛是直接质问我似的。
我想,我有瓜,我自己的瓜就很多,我其实无所谓,我出了《喵一生》的门儿,跟陌生人可以随便说。我也可以把我的瓜写成一本书昭告天下。但是,你要是为了八卦而八卦,为了吃瓜而吃瓜,我可是一句也不会跟你说。我这个宋婆也不吝啬卖自己的瓜,可是那也要分人,分场合,大庭广众之下,你让我当众卖瓜,我可不会配合你。
这种氛围也不适合我去耕耘自己的文字了,我关上电脑,拿起蓝色水笔开始写我的喂猫记录。
“谁的瓜多?莉莉好像知道很多瓜,她是个大广播。要不,我们让她来给我们八卦一下!”小草说。
“行!”莉莉说,“我有瓜!你们要谁的?”
“好!我们八卦谁呢?八卦我们身边的人吗?”小草说。
“花宇轩跟杨雪儿谈恋爱了,你们知道吗?”莉莉说。
“花宇轩是谁?”小草说。
“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有点黑的那个。他是个体育生。”莉莉说, “体育生,你懂得,他上高中的时候就有很多女生追他,私生活很乱的。”
“那些女生为什么那么喜欢他?我就不喜欢他,我觉得他的脸上有些崎岖!”小田说。
“花宇轩早就不想在《喵一生》了,他还想考公呢。人家家里特别有钱,他老爹开了好几家公司。”莉莉说。
“那他要是考公考走了,杨雪儿不是要哭死了?”小草说。
“哭什么,《喵一生》帅哥多的很,花宇轩走了,杨雪儿再换一个呗。比他帅的多了去了。你以为男人都死光了啊?”小田说。
“换谁啊?”小草说。
“鲍照就比他帅啊!”小田说。
“你可拉倒吧。”小草说,“鲍照结婚了。你这是想破坏人家家庭啊。重婚罪,犯法的。人家前几天都升了官儿了。你想耽误人家大好的前程啊?”
“什么?鲍照结婚了?天呐!他才多大?他不是刚毕业吗?他工作还不到半年啊?”小田说。
“怎么?鲍照结婚了你好像不高兴嘛?别忘了你可是已婚小少妇。你还比人家大好几岁呢。请你为了你的老公安分守己一点。”小草说。
“鲍照升官儿了?”莉莉说,“他工作还不到半年呢。”
“人家爹有本事。怎么的?不服啊。人家还是跨区调过来的呢。人家前几天才升的储备干部,过不了多久就是主任了。”小草说。
“鲍照多大了?”小田说。
“97年的。今年27了。怎么?你还不甘心呢?”小草说。
“也就是比我小4岁嘛。”小田笑着说。
“你要去色诱他?”小草说,“你把你爱撒娇的小少妇的本事拿出来,他或许真地会拜倒在你的牛仔裤下。你要不要去试一下?”
“他怎么结婚那么早的?”小田说。
“人家爹有钱,人家的爹是《黑土白云》杂志社的社长。人家的婚房光装修都大几十万呢。”小草说。
“鲍照以前很高冷的,不爱说话。他一下子当了干部,能适应吗?”小田说。
“有什么不适应的。人家现在变得可亲民可随和了。当官儿了嘛。心情当然好了。”小草说。
“哎,人家有个好爹,把路给人家铺地好好的。”莉莉说,“我要嫁人!我要嫁给土豪的儿子!”
“是的,莉莉以后嫁人要嫁地好一点。没有个好爹,争取有个好公公。找个富二代。”小田说。
“我才不找富二代,富二代家的钱都是他爹的。他就是想赶紧找个人结婚生崽完成任务,然后他可以随便去玩。你要是受不了,那就离婚。反正他孩子已经有了。钱都是他爹的,离婚的话,你一分都捞不着。我早就想好了。要找就找富一代。”莉莉说。
“对!要找就找富一代!”小草说。
“我还知道一个八卦。”莉莉说,“是关于一个老员工的。你们要听吗?”
“要听!要听!”小田说。
莉莉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王丽吗?就是编辑部的那个女的。”
“知道!知道!”小田说。
“听说她离婚了!”莉莉说。
“为什么啊?”小草说。
“因为她老公不能生孩子。她们连性生活都没有。她以前不懂。过了几年才知道是她老公有问题。”莉莉说。
我觉得这个故事简直就是在说我。我差点一下子笑出来说:“这不就是我嘛,我的故事就是这样的。”可是我还是忍住了,我什么也没说。
“天呐。她说不定到现在还是处女呢。”小草说,“我一个同学就是这样的。她老公不行,她一开始傻傻地什么都不懂。后来去检查才知道她老公是弱精症,根本不能生孩子。”
小田说:“所以我就跟你们说,婚前同居还是很有必要的。否则,他有什么毛病,他们家都会瞒着你。你根本就不知道。”
小草说:“你婚前同居了。你把跟前任的事拿来跟现任说,都说岔劈了。”
小田笑着说:“是的!我跟我老公去迪士尼,我跟他说,‘上次,就在这儿,你抱着我。’我老公很惊讶地看着我,他说,他以前根本就没来过啊,他这是第一次跟你我来迪士尼啊!”
小草说:“你的前任太多了。你都分不清哪个跟哪个了!”
小田说:“是的呢。我的相亲恋爱过程都可以写一本书了!”
莉莉说:“你可以把你的恋爱过程写出来,排成电视剧,名字就叫《我的前半生》。”
有人给我发了钉钉信息,要加我好友。我一看,是《小坛》的老萧。老萧不跟我一个组,我跟他只有几面之缘。他五十多了,没几年就要退休了。我同意了老萧的好友申请。
我说:“老萧大哥好。我都被《小坛》发配走了,现在身在难中,您居然还想着我这个贬谪之人,我非常感动。谢谢您还愿意跟我联系。”
他说:“听说你被调到《喵一生》了。我今天开会才听你们中文组的人说的。”
我说:“是的。”
老萧说:“我们英文组的人这几年也走了几个。不要消沉。我这辈子经历的磨难比你多,都过来了。你要好好的。”
我很感动。我说:“谢谢老萧。听说您把您的女儿培养地很好。”
他说:“是的。我女儿在纽约留学归来,在北京找了份工作,嫁给了一个北京人,已经生了孩子了。”
我说:“您都当外公了。我一直比较羡慕您这样的家庭。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孩子培养成才呢。”
他说:“不着急。慢慢来。一转眼孩子就长大了。”
我说:“我以后就不用《小坛》的钉钉了,我加你微信吧。”
老萧说:“好的。”然后,他就把他的电话发给了我,我就加了他的微信。
老萧说:“你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然后,他就给我发了一段鸡汤文。
我一看,那段鸡汤是这样的:“科学研究发现,积极的心理暗示能产生巨大的能量,而消极的心理暗示能毁灭一个人……”
老萧紧跟着说:“我就想告诉你这些的。”
我对老萧那段狗屁鸡汤文根本不感兴趣,我看了一眼,几乎没怎么看下去。我根本看不上这样的狗屁文字,我也不觉得这段狗屁鸡汤煲地有多好。
况且,我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妇女,我非常非常清楚,我需要的是根本不是鸡汤,而是实实在在的帮助。
不过,他既然要班门弄斧好心安慰我,我也就假装很感激,收下了他的这碗破鸡汤。
我跟他说:“谢谢老萧,我知道您是好心,怕我低迷消沉。但是我的生命多灾多难,早就习惯,我即使泪流满面,但是我的内心仍然乐观。我不认为我比那些人差,我更不会一蹶不振。我相信我还会有更美好的明天,虽然目前不知道是哪天。但是我可以努力朝那最美好的明天跑去。那美好的一天是我自己给我自己的。虽然工作上人家给了我一条荆棘丛生的路,但是我绝不会认输。”
他说:“对头!”
我说:“现在大家都很忙,就不多打扰您了,以后再聊。”
他说:“好的,你以后有什么事问我,我比你有经验。”
我其实并不觉得我有什么事要问他。
我就跟他客气了一下,我说:“好的。”
中午,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遇见了《喵一生》杂志社的一个男社长,仿佛是姓田。我还不太敢确定,也不太认识,就端着餐盘,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田社长好!”
他温和地笑了一下。
我低头吃自己的饭,可是唯恐自己叫错了贵姓。心中好生惶恐。
正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端着餐盘过来跟我说:“你是宋编辑吗?”
我说:“是的。”
他说:“宋编辑,你那个喂养室里有一只小猫,天生的记性不好,前面教了后面就忘,没有用。你教不会的!白费力气!”
我说:“可是,领导不管你这些啊。考核的时候,他们就说是我教地不好。”
他说:“我去年就喂养过你养的那些小猫。差点被它们搞死!那些小猫太皮了!你不要说是训练它们了,光是让它们安静下来都不容易。我去年拿指挥棒打的。”
我说:“谁敢打猫猫啊,都是宠物。”
他说:“没办法,不打不行,太皮。根本没办法训练!我光是让它们静下来就搞了半小时。喂养过你们那些猫猫的都没有好下场,老唐肺部得了毛病,开了刀。你们的主喂养员小影前阵子也开刀了。她本来就不怎么管事儿,她一开刀就更加不会管了。主喂养员一不管,你就更难办了。”
我说:“天呢!你太了解它们了。”
他说:“你那些猫猫我喂过的。你喂它们,你受苦的。特别是那只波斯猫,太皮了,一刻没有安静的时候。”
我说:“对对对!你是怎么知道的?它是一直叫,一刻都不停啊。”
他说:“后来,我打了它几个指挥棒。领导差点来通报我。我连夜给它拍照,给它戴上小红花,让它做了标兵猫。领导这才怒火平息。”
我说:“也只有你还能理解我一下了,你贵姓啊?”
他说:“我姓张,我叫张阳。”
等我回到休息室,看看没有其他人。
我就问小田:“小田,我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的男社长,是姓田吗?”
小田说:“他长得什么样儿?”
我说:“他不苟言笑,头发梳地一丝不苟。”
小田说:“那是田社长。你没喊错。他是杜社长的外甥。他先是做了编辑部部长,后来没到三年又做了副社长。杜社长把他家的人全弄到身边来了。他侄子也在这里。他侄子本来是实践部的,被他搞到编辑部了。”
我说:“感情这是人家的家族企业。”
我的喂养室是第五室。我自己去喂养小猫的时候,也是学着她们的样子:“把小手伸出来!对!跟着宋妈妈一起来!小手拍拍!咪咪乖乖!”
我喂养的那些小猫没有小田的乖。比她的要散。它们看我并不严厉,手里也没有指挥棒,就咪咪地小声叫唤了起来,我想,叫唤两声儿就叫唤两声儿吧。小猫嘛,哪能一点不出声呢。
窗外,巡视的衣部长来了。她双唇紧闭,铁青着脸。肩膀上挂着两条裤腿子似的什么装饰物。她站在窗外朝里看了一下,一甩脸,拿起文件夹和笔,趴在窗台上就刷刷刷记录了起来。
我心想,完了,肯定是要被通报了。我一个新手,又不知道你们的规矩,你低着头记录,让我等着通报批评,还不如直接进来跟我说呢。
等我的训练结束以后,回到了休息室。一看手机,是一堆通报的:第五室,室内卫生不好,地上有猫咪褪的毛。猫窝排列不整齐,猫咪坐姿不成一条线。猫咪有低声的叫唤。
我看了,得!以后就跟着领导的通报学习吧!我赶紧在网上买了指挥棒,还有小蜜蜂,还有一些哄猫猫的猫粮。
这以后,我去喂养猫咪的时候就更加精神了:左边挎着小蜜蜂,右手拿着指挥棒,手里提着猫粮,简直是全副武装。
是的,我已经快速地进入并且适应了养猫员这一角色了。
人是可以被规训的。你很排斥的你不愿意的,你原先无法接受的,到最后变成不接受也得接受了。你被动地咽泪装欢地接受着命运赋予你的一切。慢慢地你就习惯了。慢慢地,你就会沉浸在自己原先一点都不能接受的角色里,并且忘记了原先的自己并且甘之如饴。
我们管这叫随遇而安。我们管这叫懂事。我们说这叫学会变通。我们称这叫有心胸。
就像一个被父母狠心抛下的孩子脸上挂着眼泪投入了一个他原本极度拒绝的人的怀中。就像一个闹了饥荒的人强撑着咽下一个米糠做的菜饼。就像一个知书达理的娇小姐被迫嫁给了一个举止粗野的老农。是的,他们会很好的接受并适应。他们自己打碎了自己那颗哭泣的心脏和灵魂,他们强拖着着他们的精神和□□去接受他们根本就不想接受的结局。
杜社长抱着膀子在我的喂养室经过的时候,我正戴着小蜜蜂,拿着指挥棒,激情澎湃地训练着那群小猫。我打窗户看见了他,两腿发软,露出十足的谄媚的微笑。
是的。谄媚的微笑。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的样子。取决于另一个人对他的态度。一个弱者在强者面前的样子,取决于强者对他的态度。所谓的强者,并不一定是真正的强者。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所谓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所谓成王败寇。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切都是形也,势也,运也,命也。
有时候,想想那些比我强大很多的人,我的膝盖会变软。他强大是因为他有拳,可以把我打死。他强大是因为他有权,可以把我整死。他强大是因为他有钱,可以把我弄死。是的,每每这时,我的膝盖会变软。会在内心里祈求他们的饶恕。
古人为什么那么喜欢下跪呢?因为他们需要下跪来祈求饶恕。弱者是需要时时下跪的,下跪是他们的自我保护。是的,为了保护自己,所以你有时的卑躬屈膝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你的心是站着的。只要你还愿意去拯救自己。只要你的心能够体会到卧在柴草上的凄凉,只要你把那苦胆深深地在你的内心深处埋藏。
过了几天,老萧发来了微信:“在忙吗?”
我说:“是的,老萧,太忙了。我现在真觉得力不从心,现在很多刚工作的小姑娘才二十多岁,我都四十了,在人家眼里都是老太婆了。”
我说这话其实是在提示他。他个老头子了,要自觉,不要再给我发什么莫名其妙的信息了。我有丈夫有孩子,我真地不需要他的关心。他也可以大发慈悲,真心要关心我。但是不应该是发个“在忙吗”这样的有些暧昧的文字。尽管,他是不自知他这样的糟老头子根本没有资格跟我暧昧的。他如果真的想关心我,他如果真的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叮嘱,他可以直截了当发信息跟我说。他居然一句人话不说,悄悄问我“在忙吗”。
什么东西!我开始厌烦这个不自觉的老东西了。
本以为我的提示能让他自觉一点。因为我觉得我说我自己老了,他就应该想到他都快六十了,他岂不是更老了,他就该知趣点,不要再来烦我了。
可是,又过了几天,我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老萧居然又给我发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脸。他脑子有病吗?
我不好意思骂,就跟他客气说:“老萧好,我最近太忙了,有空再聊哈。谢谢老萧。”
我想想那个姓萧的骚货死老头儿,我就一肚子气。端午又在上班,我也不想跟他说这种糟心的事儿。但是我的脾气是憋不住气,藏不住事儿的。
我就跟春霞打电话。
我说:“春霞姐,你在干嘛?”
她说:“我正在外面逛街,跟一个朋友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
我就跟她说:“那我拣重要的说。《小坛》的老萧,他不是都快退休了吗?听说他女儿都生了孩子了。他是不是不要带孙子,天天闲地发慌啊?他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一段鸡汤文发给我,他是不是觉得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鸡汤,我会感激他崇拜他呢?他不知道我是中文编辑?这样的鸡汤我自己随便写一段儿都比他抄来的好?他发就发吧,他还给我发莫名其妙的微信,问我‘在忙吗’?他这是想跟我闲聊吗?他也配?!他要是真地想关心我,他可以像你这样直截了当地跟我说。‘小宋,有什么什么事,你要注意了。’那也可以。他不应该给我发‘在忙吗’这样有些暧昧的文字!我说我都四十了,在人家二十几岁的小姑娘面前我都是老太太了。我就是想提醒他,我四十我都觉得自己老了,他快六十了,他岂不是更老了?那他就该安生点儿。谁知道过了几天,他又莫名其妙地给我发了一个笑脸。我就是身在难中需要安慰,我也得找个奶油小生,最起码也找个壮汉。我怎么也不稀罕他一个老头子来安慰我啊。”
春霞说:“这就是欺负人。他看你是外地的,他觉得我们外地的女人,遇到这种事儿只会埋在心里。”
我说:“呸!三寸钉,枯树皮,不要脸,武大郎!他抱不到外孙子,闲地发慌,下班了去摆摆地摊,卖卖炊饼!他居然想跑来招惹他姑奶奶!姑奶奶稀罕他这个糟屁样儿的!一把公鸡肉硬地嚼不动了!一块老骨头快散他娘的架儿了!什么玩意儿!以为我瞧得上他?”
“我就是没有男人急得发狂,也看不上他这种贴着地面爬行的东西!他是不是觉得他那些狗屁鸡汤,我很稀罕?他不知道我都四十了,我最不缺的就是鸡汤吗?他是不是觉得他在我跟前是什么成功人士,有钱多金?他糟地都搞不成事儿了吧?我即使想搞事情,我找他这样的啊?他不知道现在中国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姐弟恋盛行,四五十岁的女的都找年轻的小鲜肉啊。”
春霞笑着说:“是的,《小坛》的很多老男人都特别自信。”
我说:“他们一个个都觉得吧,都是他们老婆把他们看地紧,否则,他们会被那些十八岁的小姑娘抢地渣儿都不剩!也不知道十八岁的小男生干嘛去了。”
春霞说:“他们很多都这样!”
我说:“我再跟你说一件事。关于老栾的,这件事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你知道吗?我离婚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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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栾让我去他家。我以为他是给我介绍对象的。我当时什么也没多想我就去了。结果,临走的时候,他抓我的手。”
春霞忍不住笑了,她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我说:“什么事?”
她说:“老陆的儿子结婚的时候,我去吃席,他居然给我夹了一块鸡块在我碗里。我居然还吃了一点。我后来想想,我当时就该把那块鸡块扔掉。”
我说:“老陆啊,我的妈呀,脸肿地跟小孩屁股似的,屁股肿地跟八斗似的。他是不是觉得他长得富贵流油的,他很自信啊。”
春霞说:“是的。我也跟你说件事。也是老栾。我们几个同事去爬山。我走到一个上坡的地方走不动了,他居然要抱我。我当时脸色就沉下来了。我说,‘老栾,你怎么能这样。’他说,‘小霞,我们在外面就像夫妻一样。’”
我说:“天呢,原来这种骚货都是到处撩的。”
春霞说:“他们很多人都这样,趁机揩油。他们觉得我们是外地的,没有家庭可以撑腰,就敢欺负我们。要是你是本地的,他们根本就不敢。包括他们决定把谁弄走,也是这样。人家要是有钱有势,他们根本不敢动人家。”
4.我们俩不要内耗
一天上午,郝跃跟我发信息说:“我问你件事儿哈。你不要生气。”
我说:“什么事儿,你说吧。”
郝跃说:“这个问题有点儿尴尬。”
我说:“没事儿的,你说吧。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郝跃说:“就是我闺蜜,她不是很有钱吗?她也是八零后,现在年龄也不小了。她跟你有点像,也是离过婚,有短暂的婚史。她现在喜欢上一个男的,那个男的比她小,工作也好,长得也帅。对她也好。她就是没敢告诉她,她离过婚。她现在特别担心,她们两个去结婚的时候,民政局里有没有记录。她的情况跟你的情况很像,我就问问你。我又怕你尴尬。”我心里想,无耻小人!你真的怕我尴尬,你就不会跑来问我。你用你的那个马蜂的肚子来蛰我一下,你还故意装作你很善良很体贴人。
小人终究是小人!冷不防地就会做一件阴险卑劣的事来让别人再一次确定她就是个小人!
你做个彻彻底底的小人来伤害我,我还诚诚恳恳地来配合你么?想的美!
我说:“没事的。我都四十多岁的大妈了,脸皮早就历练地厚厚的了。有什么好尴尬的。人这一辈子,子子孙孙,千秋万代的,经历的事儿可多着呢,谁一眼看到底了。你的闺蜜的事儿呢,我也不清楚。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你自己去一趟派出所问问,或是让她自己去一趟派出所问问就知道了。”
她说:“好的。实在不好意思啊,问你这么尴尬的问题。”
我说:“没事儿。婚姻这种事情瞒不了的。我觉得还是如实相告。”
她说:“嗯,我也这么觉得。那谢谢你了啊。”
我说:“没事儿,不用谢。”
“你现在怎么样?”她问我。
我说:“我就那样吧。正常上班。你呢?”
她说:“领导一开始都没给我分派工作。后来,是梁编辑分了一部分她的事务给我做的。我现在连办公桌都没有。自己弄了张桌子,跟她们挤在一个办公室里,她们天天嫌挤,天天问我什么时候走。上次王编辑进来,看到我被挤在角落里,说我跟晚娘生的一样。说地我心里可难过了。”
我说:“天呢,她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你。”
她说:“我现在就是闭嘴。什么也不说。我能说说话儿的只有你了。”
我说:“所以,我也不会拿你当敌手。你即使不走,吊在那也是难受。我也想跟你说说话儿。我们毕竟有很多共同的经历、共同的想法。有时候,我真的想跟你一起到山里走一走,坐一坐。什么也不用说。就这样跟你一起待着。所以,打心眼儿里说,我不想让你走。有你在,我们还能互相安慰,聊聊天儿,你还能跟我说说《小坛》的事儿。”
她警觉地说:“你都走了,还要知道《小坛》的事干什么?”
我说:“我那话不是安慰你的吗?你跟我打电话聊的不都是《小坛》的事儿吗?我不是怕你多想吗?我不是只知道《小坛》吗?其他的地方我又没有待过。我们能聊的只有《小坛》了。再说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忙,《小坛》就是消失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
郝跃说:“你走了以后,吴悠悠还替你打抱不平呢。”
我心里想,吴悠悠替我打抱不平,你肯定不高兴吧。
我说:“打不打抱不平的,我现在也无所谓了。”
她说:“你走了以后,她们都问我,‘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大省走了?是不是你在领导那里捣的鬼。’”
我说:“她们怎么这样说?我走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是你,我还是得走。”
她说:“我没有到领导那里说你什么。”
我说:“你即使说我什么又怎么样呢?你如果能说的动领导,那也是他本来就想让我走了。他如果不想让我走,谁也说不动。但凡《小坛》有一个领导为我说话,都不会让我走的。再说了,这个时候,即使你去领导面前说我什么,能保你不走,那也是你的本事。我从来不觉得我的工作变动跟你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要这样认为。我走是迟早的事,没有你,我还是要走。我们之间不要内耗,不要互相倾轧,那样真的很可悲。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郝跃说:“我不像你,身体好。我是身体不行。我要是身体好的话,我根本就不怕走。我就是把我的病例拿给领导看了。我就说,我已经病入膏肓了,我不能吃食堂的饭菜,我必须回家做饭,如果把我弄到远的地方,那我就是个死。我就直接跟他说,我就说,你看你忍心吧。”
我说:“不管用什么办法,能够保证你不走,其实说来,都是你的本事。毕竟,在《小坛》多待一年,还能多拿一点津贴。能够保证自己少一点损失,那也是一种聪明。说到底,你我都是太善良了。你是因为善良,所以反复地跟我解释。我也是因为善良,不停地安慰你。”
郝跃说:“你也想开一点。你看,人家孩子都大了,就你的孩子,还怀里抱儿。你肯定没人家能拼了。而且,论业绩,她们也干地很好。你有什么好不平衡的?”
我说:“你这是来劝说我来了?你是想让我走地心服口服?感恩戴德?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走,我又不恨你,你干嘛费这个力气来劝慰我呢。”
“抛开资历,你说她们比我强,我一点都不服气。领导分配工作的时候,给她们分配的资源都是最好的,给我分配的资源都是最差的,给我安排最差的资源,最后非说我搞地差?非说我不能搞地跟别人差不多,这还有天理吗?”
“他们分配给我的资源跟别人差不多吗?他们有话语权,就全是他们的理?我没有话语权,我不敢说不敢道,我就真的没有理?他们可以用权势堵住我的嘴,可是我的心里不会服气!绝不会服气!永远不会服气!做鬼也不会服气!下辈子也不会服气!我凭什么要服气呢?”
“我从来就不服气,跟谁都不服气。包括你赞美她们的小蛮腰的时候,我也没有赞美过她们。我即使没有小蛮腰,我即使是水桶腰,我也不觉得我比她们差。我有的她们还没有呢?她们有胸吗?某人的胸像乳瓜一样都快垂到膝盖了吧?她哪里比我强?我哪里比她差?我为什么要服气呢?”
郝跃说:“你还在办公室里跟杨编辑吵架,你说说,你怎么那么爱跟人吵架?办公室里,你还有几个没吵过的?”
我说:“别人说我也就算了。你居然还这样说我?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被压抑地不难过吗?你都是忍着的,你不是硬忍着,你早跟她们吵过十万八千回了。”
郝跃笑着说:“阿杨对我们就像封建时代的老婆婆一样。”
我说:“你明明被她欺负地难受,你为什么还这样说我?你用不着拿我跟她吵架这事儿来说话。我跟她吵架我很见不得人吗?我跟她吵架说明我有骨气,我跟她吵架说明我不够奴颜婢膝。我跟她吵架?我不都是被她逼的吗?”
郝跃说:“我不像你,我是自觉我不如她们。你跟我不一样,你有个好身体,你能拼。”
我说:“你真的不要多想,我们俩不要内耗。我们再内耗,真的很可悲。本来,我们还可以惺惺相惜,一起说说话儿,互相安慰一下的。要是再这样内耗,真的太没意思了。”
郝跃说:“是的,我现在就想多发一些核心期刊,多参加一些比赛,让自己变得更有分量一点。他们不是想动我吗,我让你动不了!”
我说:“是的,就应该这样。我们以前只知道埋头干活儿,不知道发展自己。大好的光阴就这样给浪费了。我们现在真的要搞起来。”
郝跃说:“他们都说四十岁太老了。来不及了。”
我说:“四十岁说年轻不年轻,说老也不老啊。古人说得真好啊,四十不惑。我到四十岁才刚活明白呢。我到了四十岁,人生才刚开始呢。有些事,是需要年龄的沉淀和积累的。以前想干的话,还不到火候呢。现在开始干,刚刚好。”
郝跃说:“你打算干什么?”
我说:“我们干什么不行?我们有无限的可能。她们干的事,我会干。我能干的事,他们干不成。”
5.你受了创伤了
深秋的时候,要季度考核了。我心里是没底的。我不知道我的养猫水平是怎样。
考核成绩出来了。我的业绩是78.6,垫底。她们的都是82或80。
我想,怎么回事?看来我是的确不行了。碍于情面,我也不好多问。
我就跟小田说:“小田,你看你教了我那么多,我还是垫底,真是对不住你。”
小田说:“宋编辑,你那个喂养室的猫猫本来就是最差的。之前是一个老员工喂养的,还不如你呢。”
我说:“是吗?你不跟我说,我都不知道。我还以为就是我喂养地最差呢。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小田笑着说:“没有,这说明,你的能力还是可以的。这次发布的考核成绩里头有之前的原始成绩。你可以对比一下。你相比之前的成绩还进步了呢。”
我说:“怪不得呢。小猫的习惯,你是知道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么大的差距,想赶上你们,很难。”
小田笑着说:“你还可以缩小差距。”
我苦笑着说:“小田,我也想缩小差距,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缩小差距,谈何容易。”
小田说:“牌很关键。给你一手烂牌,想打成王炸很难。”
我说:“实话跟你说吧,小田,我看了一下考核业绩,我都没吭声。就我目前的状态、心态,就是我喂养的小猫综合素质跟你们的一样,我最后喂养出来比你们差很多,都是有可能的。”
她说:“是的。你受了创伤了,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我说:“谢谢小田!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小草说:“谁不清楚啊。杜社长太阴了。他把员工的福利都搞没了。我们订的《九色天文》的杂志,本来人家还给些回扣给我们吃顿饭的。现在一分都没有了,全进了杜社长的腰包了。”
小田说:“现在我们连毛都没有。杜社长全都自己独吞了。好歹给我们发个鸡腿啊。”
我说:“小田,我现在就是担心,到时候,领导会罔顾给我的是一手烂牌的事实,一口咬定是我不行。”
小田说:“会的。这样的事他们干地出来的。其实,即使养不好又怎么样,也不能说明什么。你一个编辑,让你去养猫,本来就是强人所难。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养猫的。之前一个刚毕业的研究生,叫什么来着?”
小草说:“冯春燕。”
小田说:“对!冯春燕,也被弄来养猫。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搞得了一窝猫。那些猫不老实,她也被搞地焦头烂额的,领导也不喜欢。哪知道后来人家考博考走了。人家统共在这里呆了不到一年,说考博就考走了。你说人家厉害吧?”
我说:“领导开会的时候不是说学历没有用吗?越是学历高的越是养不好猫嘛。”
小田说:“他说没用就没用了啊?学历有没有用,要看把人家放在什么地方。像冯春燕,人家是博士的材料,你让人家去养猫,当然没有用了。就像你让一个作家去打扫厕所,可能他干得还没有一个扫大街的老太太干得好呢。可是你不能说人家的文化没有用啊?”
小草说:“说学历没有用的人,大多数都是自己没有什么学历。你看《喵一生》的领导都是什么学历。函授、进修的不算哈。否则,他能给自己搞个哈佛毕业。要看他的原始学历。他们有几个是本科毕业的?”
小田说:“他们自己不行,就来不停地打击别人,不停地否定别人。”
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的,真是不得了。你们的能力那么强,业绩那么好。你们什么真相都知道。你们真是外圆内方啊。真不能小看你们这些小年轻的。”
小田说:“别看他开会的时候坐在台上人模狗样儿的。谁是什么样的人,谁不清楚啊。”
训练猫猫的时候,我看到两只猫猫在用小爪子打架。
我就在记录本上记录下来了:“睿睿跟之之打架。”
下班的时候,衣部长拿着那个小本本问我说:“宋编辑。那两个猫猫打架,是谁先打谁的?”
我一愣。我说:“我不知道啊,我正在给其他猫猫做训练。就看到之之拿它的小爪子打了一下睿睿。我就没当回事。那是两只相对听话的猫猫,平时很少见它们打架。它们两个平时也常常一起玩。睿睿对之之也很好。”
衣部长不耐烦地说:“你作为一个喂养员,猫猫打架,你怎么能不知道谁先打地谁呢?”
我一时语塞了。我又不是一直盯着那两只猫猫,我看着那么多猫猫,我哪知道,是谁先打谁的啊。我想了想,辩解也无益,反而会激起领导更大的不满。道歉吧。处于弱势的时候就一味地做小伏低,道歉。
我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真地对不起。”
瑟瑟寒风中,我看着衣部长扬长而去。随后,我也闷闷不乐地往家里赶去。
下雨了,那天,雨不大,风很冷。冷雨像树枝抽打在我的脸上,我的两颊布满了雨水和白发。孩子的缠绕使我无暇无心顾及自己的容貌和打扮,一个为生活所累的中年妇女,素面朝天,袒露着粗大的毛孔和油光的面皮,使我笨拙的身躯越发显地笨拙了。这副尊容,确实是一副遭人嫌弃的样子。这副尊容,确实是到哪里都没人喜欢。
我在《小坛》上班,向来是夹着尾巴做人,老实本分,不愿意多生是非。对领导服服帖帖,从来不知道背后骂领导,从来都是看着那些比我更有资历的人骂领导,揭露领导最不堪的一面。可我最后却落了个被厌弃被抛弃的田地。
这世间的人情也像这冷冷的风雨,不会因为你怀里还有个孩子就会放过你。
我正木然地想着,呆呆地往前走。猛一抬头,看见了郭浩。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他在《小坛》的地位,已经是固若金汤。他不可能是被发配过来的。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他是来找这儿的领导有事吧。他只顾着寻找什么,应该没有看见我。我跟他许久不见,也无话可说。我在《小坛》的倒计时的日子里也见过他,他一改十年前的洒脱,有些阴郁,不爱说话了,是不是受他的桃色新闻的影响呢。这种事情在《小坛》就像大风起兮云飞扬,男女老少共传唱,激情四射来传唱,唯独我这样信息闭塞的人不知道罢了。可是我确实不知道,也不太清楚。我快步走过去,冒着被电动车撞到大腿的危险快步走到马路的另一边。我不想跟他打招呼,也没必要跟他打招呼。我是被贬谪之人,居江湖之远。他位高权重,处《小坛》之高。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路人了。
6.潘哲、高山
冬天的一个早晨,第四小组集体开会。
小草说:“我听到风声,潘哲被提拔为主任了。”
小田说:“人家有个好老婆。人家老丈人、丈母娘厉害。”
小草说:“我也不觉得他有多帅气啊。”
小田说:“那是因为他老婆也不好看。我看过他朋友圈,他老婆都有些丑了。他本来有老婆的,他为了跟他现在的老婆结婚,把之前的那个老婆给甩了。”
小草说:“他有老婆怎么还又找老婆的?婚内撩骚聊地啊?垃圾!”
小田说:“他现在的老婆,人家爸爸妈妈都有本事啊。潘哲本来连工作都没有,他跟他老婆都是外地人,他们本来在外面闯荡的,遇到现在的老婆,工作也有了,房子也有了。他直接实现阶层跨越了。”
莉莉说:“他原来的老婆从那么远的地方跟着他来到这里,也不容易啊。他说甩就把人家给甩了啊。这种势利小人,我感觉等他以后财产什么的都到手了,他还会把他现在的老婆也给甩了。”
小田说:“会有那么一天的。这样的事情他干惯了。”
小草说:“说起来,他的现任家庭条件那么好。人家父母都是市里的,又是独生女,怎么能看上他的?”
“他跟她老婆还没结婚的时候,他就把人家肚子给搞大了。要不,他老婆能死心塌地地跟他吗?”小田说。
“天呐,这种人为了名利也是不择手段了。”莉莉说。
小田说:“人家嘴甜,能干。领导喜欢啊。人家可是领导跟前的红人,领导可喜欢他了,毛学望下班了都约他一起喝酒的。”
“其实他工作也不是很认真。什么事情都推给别人。老想做甩手掌柜。”小草说。
莉莉说:“他就像飘在空气里的一粒尘埃。他确实不是真的很认真。”
“但是人家对老婆孩子好啊,人家在家里是贤妻良母。每天下班了先请示老婆大人吃什么。孩子生病住院了,都是他去忙活。他忙家事忙地经常迟到早退。”小田说。
“潘哲现在什么荣誉没有?天天出去培训、开会,都是他老丈人给他弄的。别人连那些信息都不知道,人家潘哲就把荣誉证书拿到手了。都是他自己说漏了嘴说出来的,否则,我们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小田说。
“唉!论有一个好老婆的重要性。”小草说,“你们听说没有?衣部长,她老公出轨,把别人的肚子给搞大了。”
“啊?后来怎么办的呢?”莉莉问她。
“后来他想跟衣部长离婚没离成。”小草说,“衣部长对她老公又热爱又崇拜。”
“为什么?一个老腊肉有什么好崇拜的。”莉莉问。
“她老公是《且戒》的,笔头子好。”小草说。
“笔头子好有什么好崇拜的,就一个文化流氓呗。”我说。
“她老公我知道。我那时候刚生完孩子,回来上班。他看到我,‘真好看,身材真好!’好恶心啊,我刚生完孩子呢!”小田说。
“你怎么知道她老公的?”小草说。
“我以前在《且戒》啊。” 小田说。
“他这叫意淫,有一个新词儿叫‘视奸’,你千万不要理他。他这种人就是到处撩,广撒网。你一回应,他就以为你对他有意思了。”莉莉说。
“那当然了,谁会理他啊。恶心死了。” 小田说。
“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什么都知道?”我说。
“我们去年跟他一个办公室啊。”小田说。
一天早上,我刚到办公室。
小草悄悄跟我说:“宋编辑。你知道吗?《小坛》的巫主任死了。”
我说:“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死了的?”
她说:“这阵子不是支原体肺炎严重吗?他本来就有基础病,他夜里好好地睡下了,等他老婆一觉醒来,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我说:“他才四十多岁,本来前途无量的,多可惜啊。”
小草说:“是啊,他岳父是白陆区的首富,家里很有钱。人家都说,他娶了他老婆,少奋斗二十年呢。说死就死了。”
我说:“哦,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说:“我姐姐说的,我姐姐是《小坛》的。”
我说:“你姐姐是哪个啊?”
她说:“我姐姐你不认识她,她是今年才调过去的。”
我说:“哦,那我是真地不知道她。”
一天,我在楼梯口准备下楼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清秀的小姑娘。
“宋老师!”她笑着说。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你认识我吗?”我疑惑地说。
“是的,宋老师。我以前在《小坛》实习过。”她笑着说。
“我怎么不认识你啊?你叫什么名字啊?”我问她。
“我叫叶展眉。”她说。
“哦,你们怎么都认识我的?不好意思,老师给你丢脸啦!”我笑着说。
“没事的,宋老师!”叶展眉笑着说。
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小草正气呼呼地站在她的位子上,旁边,小田和莉莉在安慰她。
“我不想去相亲,我妈妈非逼着我去!我说,我不去!要去她自己去!”小草说。
“让你去相亲,你就去应付一下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妈要给你找对象,这不是好事情吗?”
小草说:“好什么?我妈妈就喜欢公务员,想让我找个局长什么的。我妈说,这样,以后能在职场上帮助我。”
小田激动地说:“局长又怎么样?当面被人拍马屁,背后不知道被人骂成什么样。人家很多人找的就是普通的职工,人家哪里就差了啊。”
小草说:“那些公务员,人家倒是给我介绍的很多,可是都太油腻了。上次人家给我介绍的一个公务员吧,第一次见面就摸大腿。谁受得了啊。你的兽性请在你出来相亲之前就发泄干净!别以为自己是公务员就觉得自己多么了不起了!”
我说:“小草,你还蛮有风骨的。”
小草说:“那当然!上次杜社长给我介绍他亲戚,我还看不上呢!”
小田说:“杜社长给你介绍他亲戚了啊?”
小草说:“对呀,就是那个长得跟长颈鹿似的钱奎。”
小田笑着说:“你要是跟了他亲戚,多好啊,有他罩着你,保你一世平安。”
小草说:“算了吧。我上班听他的教训还没听够,下了班,家庭聚会上,他作为长辈,我还要听!”
小田说:“那你就自己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小草说:“我倒是有自己喜欢的啊,还是我爸爸的远房亲戚呢。可是我妈妈不喜欢啊,嫌他家太普通了。”
小田说:“凭你爸爸的关系,把他扶持上仕途,根本不是问题。”
小草说:“我爸爸也快退了。”
小田说:“退了关系还在。”
小草说:“他的工作还是我爸爸帮他找的呢。可是我妈妈不喜欢,嫌他家里太普通,还嫌他跟我是异地。”
小田说:“异地不是问题,你爸爸可以帮他调过来。”
小草说:“我妈妈这几天不高兴了。她看我不去相亲,她急地跟什么似的,昨天还莫名其妙地哭了。”
小田说:“你妈那都是心疼你,你妈就你一个宝贝嘛。”
小草说:“她现在脾气可不好了,我怀疑她是更年期了。”
小田说:“她那都是爱你。”
小草说:“她哪里是爱,她明明是想控制我。她早就跟我说了,等我结婚了,她就把二楼留给我们住,她们老两口儿住一楼。我也跟她说了,等我结了婚,我坚决不跟她住在一起!她休想再控制我!”
小田说:“那你现在怎么办?是听你妈的去相亲,还是跟你的意中人谈啊。”
小草说:“我妈非让我去相亲,我也没有办法。我即使去相亲了也不会看上别人的。她介绍的那些男人都太油腻了。”
小田说:“那你还是跟他谈喽。你妈妈不同意,你怎么出去约会啊。”
小草说:“是啊,我们家家教很严的。八点钟以前必须到家。”
小田说:“这样说来,你要是想在外面留宿还留不成呢。”
小草说:“我想在外面留宿,也过不了我爸爸这一关啊。他要是知道了,他那个脸一沉,谁不害怕啊。”
我想,小草的父亲这么有本事,会是谁呢?我想问一下小田,又不好意思问,怕小田说我势利。
我突然想起来,我在《小坛》的时候,有一次开会,老聂说,坐在主席台上的是高山。我那时候没有注意。因为谁是领导跟我又没有关系。我也不感兴趣。我只仿佛知道,高山是局里的领导。
小草的爸爸难道是他?
半夜里,我起来给孩子冲奶。我刷完奶瓶,往奶瓶里倒上开水。
我有些睡不着了。就在餐桌上拿来手机,坐在床头,趁着漆黑的夜色,百度了一下:青提区高山。果然,我在百度的页面里,看到了高山的照片。他有着跟小草一样的大眼睛,黑皮肤。他的身边站着《小坛》的领导。
原来,高山是小草的父亲。
原来,小草的父亲是高山。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初知这首诗,总以为,山上的苗何其猥琐不堪,涧底的松多么郁郁葱葱。
殊不知,澗底的松终究是在澗底。山上的草终究是在山上。
那草,因为有山的托举,即使是草,也被托举出了松的陡峭和张牙舞爪。
那松,没有阳光,没人夸赞,没人鼓掌,只有阴暗,只有憋屈,如此一来,也只有阴郁,何来的郁郁。
于是,松也就成了草,草也就成了松。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小时候听大人讲《白毛女》,总觉得黄世仁这个地主老财很丑。后来听我妈妈说,黄世仁怎么可能丑呢,他家是地主啊,他爹有本事,就会娶一个好看的女人,生了他,能丑吗?所以,黄世仁家里,即使第一代难看,可是因为他家里有钱,经过娶漂亮女人来“转基因”,如是再三,几代下来,是不会有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