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裹着绵绵细雨敲打车窗,温妤正对着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发呆。初试考试结束还不满两个小时,她还没从每天的高强度复习中缓过神来。
微信弹出一条语音消息,是徐老师发来的,温柔宠溺的语气:“小妤啊,准备了这么久终于考完啦,今晚来老宅吃饭吧?阿姨给你炖鲜甜的椰子鸡汤喝,就当提前给你庆功。”
“阿姨,刚落笔,距离出成绩还要好久呢……”温妤对着听筒小声说,虽心里有点底,却也承受不住半路开香槟,生怕辜负别人的期待。
“傻孩子。”电话那头传来电磁炉的轻响,“不管考没考上,咱努力过了就该庆祝。”
徐老师见温妤支支吾吾每个下文,顿了顿,声音软下来:“你们班大四都没我的课了,来让阿姨看看你,嗯?”
温妤微微扭头瞥了一眼周遂砚,他的表情算不上好看,她这才不敢继续推脱,应允下来。
电话刚挂断,车子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周遂砚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开口说:“大伯一家应该也快到了,我们现在直接回老宅吧。”
温妤不可思议看向他:“你大伯一家今天回来?”她之前听徐老师提过一次,说周遂砚有个大伯,年轻的时候便商业头脑发达,加上手段了得,刚结婚的时候搬去国外定居了,好几年才回来一次。
圆形灯变绿,他启动车子直行,专注地直视前方道:“嗯,他是搞房地产行业的,在国内有个项目要考察。”
她低头瞅了瞅身上的衣服,话里话外透着紧张:“还是先回梨苑换身衣服吧。”
他笑笑说:“自己家里人吃个饭,你这么拘谨做什么?”
她把身子坐得板板正正,反驳道:“我哪有。”
周遂砚话是这么说,还是尊重她的意愿带她回去换了身正式点的衣服,除此之外,还绕远路去老街道那边买了几盒地道的桂花糕。
车灯在雨雾中晕开一圈圈光晕,当车子驶进老宅的停车场时,另外一辆车也并排停下。
周遂砚刚打开车门,那辆黑色商务车的车窗缓缓降下,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哥!”
他知晓是堂妹周宛月,故意不回应她。
周宛月踩着黑色的长筒靴跳下车,摘下墨镜,隔空又喊了一声:“周遂砚!”
周遂砚啧了一声,“没大没小。”
“还不是因为叫你哥哥没点反应嘛。”周宛月从小养尊处优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可一直很敬重他这个哥哥,他说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
温妤来到周遂砚身边,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外套,领口开得恰到好处,露出锁骨上那枚鸽子蛋大小的钻石吊坠,连身上的香水都带着骄纵气。她的皮肤是那种常年养在温室里的那种白,最先扎人的是那双眼睛,看人时总带着三分审视七分漫不经心。
温妤蓦然地呆滞在原地,怎么会这么巧,居然是她。虽然对方当时坐怀抱在贺君珩胸前时头发糊住样貌,但那双挑衅的眼睛她永远不会忘记。
周宛月大胆回视她的打量,瞳孔没什么温度,假装第一次见面的口吻:“这位就是嫂子吧?”她将嫂子两字说得很玩味,算不上尊敬。
“听说你还在上学,不仅比我哥的年纪小,还比我的年纪都小了很多呢。”
温妤的窘迫从皮肤毛孔钻进骨子里,呼吸都带着滞涩感。
霎时,姜逸枚喊道:“宛月,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周宛月立马过去抱住姜逸枚的胳膊,轻轻晃动着撒娇道:“哎呀,妈,我就是同嫂子开开玩笑呢。”
姜逸枚摸摸周宛月的脑袋,气定神闲道:“我这女儿从小被我们娇宠惯了,你别和她计较。”漂亮话是礼貌用语,可透着一股盛气凌人的优越感。
温妤挤出一个很牵强的笑容,没有说话。
一旁的周怀远先喊起了周遂砚:“听你爸爸说你前不久刚拿下青盏剧院的股东位,怎么样,盈利空间大吗?是不是压力很大?”
周遂砚客客气气地叫了声大伯,尔后避重就轻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还行。”
周怀远仰头想想:“我俩也好多年没见了吧。”
“六年了。”周遂砚记得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在爷爷的葬礼上,大伯一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温妤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着周遂砚,一言不发,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
保姆严姨陆陆续续将菜上齐,除了中间那用炖盅盛放的椰子鸡汤是徐老师亲自下厨外,满桌的美食都是她的拿手好菜。
众所周知,慢工出细活,她几乎是从早上就开始准备这些食材,忙到现在。
徐老师从不把这些当作理所应当,哪怕她支付了相应的费用。
“严姐,去把围裙下了,过来一起坐下吃饭吧。”
严姨憨厚老实,推搡着说:“不用不用,我还要收拾厨房,等你们吃完我再吃。”
徐老师拉住她的胳膊,硬将人塞在凳子上,“就别这么见外啦。”
这边刚落实,徐老师又用瓷碗舀了一碗椰子鸡汤放在温妤面前,汤面冒着热气,“小妤,快帮阿姨尝尝有没有放够盐。”她今天让人来家里,一时忘记提前说明还有其他人要来,内心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温妤抿了一小口,轻声道:“刚刚好。”
“婶婶,我也想喝你做的椰子鸡汤。”周宛月有些不满,以往桌上的第一口,长辈们都是先让给她的。
此刻,温妤可以确定,这个周宛月对自己有敌意,再说难听点,是瞧不起。
徐老师这才帮周宛月盛了一碗汤,随口一问:“在国外的生活怎么样?不是说有很多小鲜肉帅哥,有没有找到喜欢的类型?”
姜逸枚插科打诨道:“她换男朋友跟我换衣服似的。”与周宛月对视一眼,“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该找个人安定下来了。”
周宛月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主张自由万岁。”
关于贺君珩只是周宛月众多前任中的一个,温妤说不上什么感觉,换作别人她可能会落井下石,是贺君珩的话,她还是希望他过得好,因为他们之间不止有过爱情,更有无法湮灭的亲情。
姜逸枚摇摇头,随她去了。
“对了弟妹,遂砚是不是在等温妤毕业,然后两个人就要结婚了呢。”
外公面色不善道:“成家之事,家中长辈自会张罗。”
听到这话,温妤夹菜的手一顿,瞬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知道外公一向都不拿正眼瞧她,觉得她配不上周遂砚。饭桌上一行人都是松弛的,只有她一个人那么紧绷、窘迫、局促不安,即使外表看起来镇定,举手投足间还是叫人看清其中的不自信。
周遂砚的唇线拉直,毫无情绪地说:“我自有打算,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
外公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怒不可遏道:“真是反了天了。”
这么多人在,徐老师脸上有些挂不住,有些强颜欢笑地劝说:“爸,别气坏了身子,遂砚这么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家长的不干涉孩子的择偶意愿。”她又意有所指道:“宁拆十坐庙,不毁一对相爱的有缘人。”
外公当着众人的面哼了一声,明显不满。
这顿饭吃得很膈应,让温妤迫不及待想逃走。以往她吃饭的速度最慢,这次吃得比谁都快,放下筷子,一个人去沙发上看电视。屏幕里的画面换了又换,她看不进去,绞尽脑汁想要找理由离开。
周遂砚的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温妤身上,直到看见周宛月在她身旁坐下,他才起身离座,一步步走过去。
周父见桌上的酒瓶空了,还想和大哥周怀远再喝一轮,凛声道:“遂砚,去储藏室再拿一瓶陈年好酒上来。”
周遂砚距离温妤三五步的距离,顿住脚步,应道:“好。”
周宛月对储藏室里的酒好奇,忙不迭从沙发上弹起:“我和哥哥一起去吧。”
姜逸枚吃着饭后水果,推荐道:“让她跟着吧,宛月的嘴巴刁钻,又对酒比较熟悉,肯定能挑瓶大家满意的酒上来。”
“去吧去吧。”徐老师将手中的樱桃递给温妤,柔声问:“小妤,你要不要一块去?”
“我就不去了。”温妤不想在人少的时候同周宛月待在一起,这种目前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尴尬能避免尽量避免。
待人走后,姜逸枚开始问她怎么和周遂砚认识的,谁追的谁这种问题,她吞吞吐吐道:“做兼职的时候在一家酒馆认识的。”没说谁追的谁,这回答压根不存在。
姜逸枚的表情有些震惊,用那种很阴阳怪气的语气说:“想不到你还一直在做兼职啊?遂砚没给你钱花?”
徐老师洗了个手回来,姜逸枚是背对着她的,不知道她已经过来了,于是这些话一字不漏地钻进她的耳朵。
“我们家小妤呢,不像其他那些恃宠骄纵的女孩子,她不仅人勤快,学习也好。”
“做兼职能赚到零花钱的同时还积攒了不少的工作经验嘞,等大学一毕业,也是赢在起跑线上了。”
姜逸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些难堪。
到底是亲戚,徐老师也不想撕破脸,更何况姜逸枚这个人坏就坏在这张嘴,人倒没什么坏心眼。
徐老师笑着说了句:“你朋友圈那些衣服品味都蛮不错的,有没有推荐的款式?”
姜逸枚头顶的乌云散开,立马从包里掏出手机,美滋滋道:“给你看看哈,都是我新相中的样式。”
温妤不感兴趣也不擅长的领域,如坐针毡。她自从上次被查出来乳腺增生后,周遂砚一直管着她,不让她抽烟,不让她熬夜,不让她吃辛辣油腻的食物。任务重的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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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段,她甚至还长了点肉。
现在她想投机取巧,趁着周遂砚没盯着自己,偷偷溜出去抽烟。
“阿姨,我想出去透透气。”
徐老师看向窗外,雨早停了,于是点点头说好。
——
雨后,风带着一股新翻的泥土气息,有点浑浊又不乏清新。
温妤将身上敞开的羽绒服拉紧,衣服很轻盈很暖。这件衣服是周遂砚给她买的,她记得他当初带回家的时候说是为了达到店里的优惠额度凑单买的。
他们都是不爱表达的人,永远嘴硬,永远做的远比说的多。
廊道外设立的长椅上面沾了几片湿漉漉的树叶,坐下去身上肯定会濡湿,她索性一边咬着烟,一边顺着铺满鹅卵石的小路直走。
直到走到一棵石榴树下,她隐隐约约听见了交谈声。她稍微往前走了几步,隐在一扇景观墙后面,听见两人的对话。
“你怎么找了个这么寒酸的人假扮你女朋友啊?”
“我的事,你管不着。”
温妤听清是周遂砚不悦的声音,下意识把手中的烟摁灭。
“婶婶好像还挺喜欢你这假女朋友的,你这老大不小了,就不怕,演着演着,到时候一毕业真让你们结婚?”
温妤蹙紧眉头,心中正疑惑周宛月是如何得知他们假扮情侣的事情。
“她那前男友怎么样了?还真是令人念念不忘呢。”
周宛月睡完一次,竟然睡出了几分感情。她后面试着联系过贺君珩,什么诱惑都用了,败兴而归。
周遂砚厉声道:“这件事以后别再提了。”
周宛月把玩着自己柔顺的头发,抬眸道:“哥,看她对我的态度好像是认出我了,你就不怕她到时候知道是你让我去勾引她男朋友,并给人下药令其强行出轨的吗?”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模糊的背景,声音、色彩、动作都失去意义,只有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温妤的脑海中反复敲打。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原来,这一切都是周遂砚做的局。
他真是太可怕了。
她对贺君珩的愧疚感瞬间从心底一层一层涌了上来。
周宛月和周遂砚一问一答的声音渐渐远去,只留温妤如木偶般僵硬在原地,缺氧带来的眩晕感导致她不可控地将手撑在景观墙上,才得以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缓了好长时间,她突然听见徐老师在不远处喊自己,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异样,她迅速穿过石榴树,离开这块刚刚交谈的区域,从另一侧长廊往徐老师那个方向走,回应道:“我在这边。”
她走近发现,徐老师身后还跟着周遂砚和周宛月,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哪怕四面八方的风吹得很猛,周遂砚也闻到温妤身上的烟味,他的眉角微微上扬,接着皱紧,一双深而沉的眸子凝视着她。
“冷不冷?”
温妤觉得他真的太能装了,塑料袋都没他这么能装,权当没看见似的,低沉地扯着谎言:“阿姨,我室友忘记带宿舍的钥匙了,我得回去给她送钥匙。”
徐老师反应灵敏:“不是可以叫楼下的宿管阿姨帮忙开一下门吗?她们一般都会有备用钥匙的。”
温妤病急乱投医道:“宿管阿姨今天请假了,所以没办法,我现在得回去一趟。”
“那行,刚刚老祝来送了点老家的土特产,正好送你们过去。”徐老师提醒道:“遂砚喝了酒,不能开车上路。”她无比重视生命,遵守规则。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温妤尽量把语气放平缓,不想露出破绽。
不料周遂砚态度强硬道:“太晚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温妤双眼无神地看着他,心好累,也没精力再折腾,便由他去了。
周遂砚知道她撒谎了,一上车便指挥道:“回梨苑。”
温妤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情绪:“回学校。”
老祝安静半晌,瞥了眼车内后视镜,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等待了将近一分钟,他见周遂砚没再说话,会意他的默许,将车开上回学校的那条路线。
温妤侧着身,看向窗外,重重叠叠的残影飞驰而过,心里乱成一团浆糊。
周遂砚猜测可能是大伯一家和外公的态度令她不愉快,进退有度道:“如果下次没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我会拒掉。”
温妤透过窗户上的影子看他,她的表情讷讷的,一声不吭。
密闭的小空间,气压低到瘆人。
到达目的地后,周遂砚毅然决然地伸手按住她开门下车的手腕,睫毛垂了垂,低沉道:“不要又不说话。”
温妤的情绪压抑得快要溢出,挣脱他的压制,果断跳下车,随后目光陡然锐利地抛下一句:“这里没有其他人,你用不着演得这么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