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稀稀疏疏,窗外偶有几只麻雀飞过。
温妤的手指轻轻扫过吉他的琴弦,民谣的旋律在海市戏剧学院的红砖走廊里悠悠回荡。她望着窗外爬满常春藤的建筑,忍不住感慨:“这地方连空气里都飘着戏剧的味道。”
“那是松节水和油漆的味道。”周遂砚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手里的研学手册已经被他翻得卷了边。
温妤的额角轻轻一挑,拿乌眸瞪向他。
黎虹本来是在低头刷微博热搜,听见后噗嗤一笑,“周大编剧,您能不能别这么煞风景。”
调侃期间,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欢迎各位!我是海市戏剧学院的池教授,专门负责你们这次的研学项目。”
转身间,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教授正向他们走来,身后跟着一群样貌和气质都出众的学生。
“没想到这次请来了当红的音乐剧女演员和著名的编剧一起指导我们的项目。”池教授热情地与他们握手,热情话说了一摞又一摞。
钱佳禾的眼睛弯成一轮新月,笑意盈盈道:“我们也很荣幸,初来乍到,还请池教授多多关照。”
池教授如沐春风道:“特别期待你们不同视角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苏简刚从洗手间回来,有几个高个子的学生将他的视线围剿严实,他索性单手插兜停在门口刷起了工作群里的消息。
他没回复几条消息,便听见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迅速收起手机喊了声:“老师,这次的对接人原来是您啊。”
苏简在海市戏剧学院读的本科和研究生,是历届优秀毕业生,池教授是他研究生时期的导师,加上本科四年,两人实打实相处了将近有六七年的时间。
池教授见到自己的得意门生,笑得更欢,打趣道:“怎么样?是不是给了你一个莫大的惊喜?”当他听到这次的研学队伍里有苏简,立马答应校长委任的研学对接任务。
苏简张开有力的双臂,深深地、几乎是虔诚地弯下腰,将比他矮一头的老师拥入怀中。
池教授的手先是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随即也回抱住他。他们拥抱的,不仅仅是彼此,更是那段共同走过的青葱岁月。
“这是佳禾……”
话音未落,钱佳禾打断道:“哎呀,你是不是又要开始帮我吹彩虹屁啦?”
“是啊。”对她,苏简向来有问必答。
池教授看戏道:“佳禾这么红怎么会不认识呢,天天那个短视频下面,追她的人都排到国外了。”
“这我可真不敢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需向前辈们学习。”钱佳禾瞥到周遂砚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忽然扯上他说:“这还是从周编剧那学到的人生大道理呢。”
“你说是吧。”钱佳禾扭头冲他眯眼笑笑。
苏简暗自收起脸上的笑容,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周遂砚看。
周遂砚掀起眼皮,语气平静,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是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温妤悄然换了个站姿,悠悠地望着眼前这幅暗戳戳较劲的场景,三个人唱出三台戏,实在是有趣至极。
池教授话锋一转,“都还没吃早餐吧?”
苏简主动请缨道:“一食堂那家五谷鱼粉,毕业后一直难以忘怀,现在刚好有机会带大家一起去尝一下。”
池教授略带歉意道:“我一会要回教室开个班会,大概半个小时能开完,待你们吃完早餐,我们在学校的馆藏室碰面。”
“苏简,你替老师好好招待一下大家,千万不能怠慢了。”体面人,也说着真诚礼貌的体面话。
“放心吧。”苏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温妤像个旁观者一样静静听着苏简和池教授有来有回的对话,她能听出来,两人的师生情谊浓厚。
今天周遂砚的话不多,她默默注视着他的侧颜,通过细究他脸部微小变化的表情,判断他的心情目前可能不是很好。
一群人洋洋洒洒朝一食堂走去,温妤和周遂砚默契地落在队伍后面,她试探性地开玩笑说:“怎么,你这是嫉妒苏简和他老师的关系?”
“不至于。”周遂砚矢口否认。
温妤嚼着嘴里葡萄味的泡泡糖,“嘁”了一声,她越嚼越起劲,吹出的泡泡也越来越大。
一食堂的空间很大,桌椅配套设施齐全,各个窗口卖着不同种类的早餐,其中那家挂着五谷鱼粉的取餐口排着最长的队。
他们一群人井然有序地往队伍末尾排,不料实在是太长了,容易拦住别人的去路,周遂砚主张协调道:“用不了这么多人,我们几个留下来取餐,你们先过去占位置坐着吧。”
十几个人兵分两路,温妤跟着同学们先去占位置,黎虹本来想跟着傅青山去取餐,转念担心温妤会和同学相处得不自在,便留下来陪她了。
钱佳禾也没刻意朝温妤的方向看,不经意瞟到黎虹将温妤逗笑的场面,她朝着傅青山的方向随口一说:“青山,你这女朋友还怪可爱的。”
傅青山顿时感到骄傲:“是吧,我也觉得她可爱死了。”
周遂砚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不知道黎虹凑近温妤耳边说了什么,她眉眼弯弯地再次涌现笑意。
钱佳禾忽然轻轻碰傅青山一胳膊肘,“话说你这一把年纪了,还老牛吃嫩草,也真不害臊。”这话也怪犀利的。
傅青山面露正色道:“两情相悦,谁也不在乎年龄,有什么问题?”
正当钱佳禾想要反驳他的话时,取餐口的机械语音播报响了。
“请96、97、98、99号顾客取餐。”
周遂砚举起手中的取餐纸质票说:“到我们了。”
戴着口罩的阿姨弯下腰问他:“要不要加一些配菜小料?”
周遂砚举目望去,小料台上面有酸萝卜和贡菜,他不慌不忙道:“来点葱和酸萝卜,还有这个贡菜也来点,然后不要加香菜。”
钱佳禾添加香油的手一顿,内心疑惑不已,他一直以来都会吃香菜,怎么今天突然说不要加香菜。
直到回到餐桌上她才知晓,原来他手中端着的那碗五谷鱼粉,是给温妤的,虽然他又端了两碗分给其他人,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周遂砚和温妤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
这座由老教堂改造的馆藏室保留着哥特式穹顶,气势恢宏,面积大是其次,藏书颇丰才是重点。
温妤第一次涉足这里,彩绘玻璃窗将午后的阳光滤成斑斓的色块,投在尘封的书架上。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和松木混合的气息,偶尔传来远处学生排练莎士比亚台词的片段回声。
“有很多学生从早到晚都待在这里,算是我们这的一大特色了。”池教授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谈吐清晰地讲解。
钱佳禾称赞道:“贵校的馆藏室一直闻名遐迩,如今终于逮着机会见上了,果然名不虚传。”
“我花一辈子也看不完这里的书吧。”黎虹眺望过去,一排排整齐的胡桃木书架,整齐划一。
温妤听着池教授的讲解昏昏欲睡,她拉着黎虹猫着腰离开队伍,结果在“民间戏剧特藏区”发现一把蒙尘的相思木吉他,琴颈刻着模糊的苗文符号。
试弹时,共鸣箱传出非自然的泛音,温妤忽然产生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感。
正当她思绪发散时,池教授带着众人不知怎么的就逛到眼前,他介绍道:“这是40年代苗族非遗舞剧流传下来的遗物,据说弦丝用抗战电报线缠绕而成。”
温妤的指腹摩挲着弦丝,疑惑道:“抗战电报线?”
“是啊,缠弦后既柔软又有重量,很容易按弦,且能发出沉厚悦耳的低音。”池教授清清嗓子,他讲得有些口干舌燥。
周遂砚见状,善解人意道:“池教授,要不你还是休息会,我们可以自己逛逛。”
“爸,祁校长找你。”一道响亮的声音涌入。
温妤本来在看着说话的周遂砚,现在循声扭头望去,居然是池屹。
只见池教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这孩子能不能对自己的研学上点心,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池屹双手插着裤兜,头发有种没打理的炸毛感,扬唇懒懒道:“从小到大这校园都被我逛烂了,要不是听妈说您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好,我才懒得回来。”
温妤听着他们拌嘴的情形,原来池屹和池教授是父子关系,怪不得长得颇有几分相似。
“你刚刚说谁找我?”池教授教育完他才想起来正事。
池屹故意夸大其词道:“祁校长,人家都在办公室等老半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校长呢。”
池教授气得牙痒痒,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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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众人深感歉意地说:“各位,我先行一步,带领参观的任务暂时交给犬子池屹,如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问他。”
池屹拍着胸脯说:“放心交给我吧。”
结果池教授前脚刚走,池屹后脚就屁颠屁颠跟在温妤身后问她有没有什么很感兴趣的书籍或者乐谱,全然不顾及其他人。
温妤嫌他话密,转身问:“你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池屹这人一身反骨,你越嫌弃他,他便越黏着你,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我有啊,现在带你逛馆藏室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我识字,自己会逛,你去带其他人吧。”温妤躲清静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不熟的人跟着,她想方设法都要把池屹给支走。
池屹碰一鼻子灰,倒谈不上恼羞成怒,他识趣地找了个休息区,改用眼神追随她。
温妤蹙紧眉头,觉得这人可能脑子被驴踢了。她往最远处的区域走,避开他的视线,那颗浮躁的心才开始稳稳地静下来。
温妤的目光被一册傩戏手抄本吸引,它躺在特藏区的天鹅绒衬垫上,书页边缘布满了铅笔注解。
她轻轻翻阅,察看上面的注解,倏然后背贴上一片温热,她愕然回首,撞上周遂砚的胸膛。他们站的位置很隐蔽,不容易被发现,于是她也没想着人后装不熟。
他拿走她手中的傩戏手抄本,刚好在剧本山灵祭歌这一页,“你喜欢看这种?”
“随便翻翻。”她还不知道里面大概的内容,只是单纯被书页边缘的铅笔注解吸引了眼球。
周遂砚凑近看模糊一半的铅笔字迹,“这里写着波形里藏着摩斯密码节奏。”
温妤觉得奇怪,“不会是哪个人搞的恶作剧吧。”
周遂砚断然道:“应该不会,再怎么说这也是正规的馆藏室,你试试解码?”
温妤解锁手机,用声谱软件分析吉他余震,波形里确实藏有摩斯密码节奏。解码后得到坐标,指引二人找到书架顶端的锡盒。
她打开锡盒,里面的胶片记录着1946年编排的《傩祭》:剧中巫师弹唱的古歌,正是当年传唱的月照梯田变奏。此时胶片机突然倒带,播出一段杂音:“戏末该有七弦断,方能镇住魇……”
“感觉这个挺有意思的。”
周遂砚凝视着她的眼睛问:“苗族非遗歌舞剧?”
温妤垂眸道:“是的。”
他点拨一二:“你可以把这个作为你的大课题方向,一等奖的金额是一万块钱。”
正当温妤沉思之际,苏简手里拿了本西方音乐剧史过来,疑惑道:“你们手里的拿的什么?”
她平淡地应答:“一个胶片。”
苏简接过,在手里捣鼓两下,巫师弹唱的古歌再次响起,他评价道:“这玩意年代久远,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变迁了。”
“我不认可你说的话,并非古老的东西就会被时代无情抛弃。”
“小妹妹你还是太年轻了,如若一场表演不迎合市场,则代表没有多少人看,尽管场上的人累死累活地谢幕,场下寥寥无几,那这出戏的意义在哪里?”
温妤固执己见道:“只要完美谢幕,那这出戏就有意义。”
苏简哈哈大笑起来,“周大编剧你听听,这想法是不是很可笑。”周遂砚经常接一些冷门的题材,指桑骂槐这一块儿算是被苏简给玩明白了。
周遂砚的眼里掠过一丝嘲讽的笑意:“苏简啊,你也该懂懂情怀二字了。”
空气仿佛停止流动,这种对峙不是公开的争吵,而是无声地进行较量。两人的关系趋于紧张,有一大半的责任需要青盏剧院的大老板承担。
青盏剧院是一所非国家或事业单位背景的剧院,按照三方分成模式各自持股并分配收益,而这三方的股东,除大老板外,便是他的表哥和亲弟弟,总之都是亲戚来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料事与愿违,大老板的表哥突然检查出胃癌晚期,不久于人世。这把椅子空闲出来,候选人落在周遂砚和苏简这两个为剧院奉献多年的佼佼者身上。
然而本次研学的课题是本土音乐文化与现代戏剧结合,由周遂砚和苏简两个人共同策划这次的项目。其实这么些年他们一直不对付,背地里暗暗较着劲,大老板现在有意要将两人放在一起,其心思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