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chap71.
◎像喜欢夏天的西瓜那样喜欢你◎
“亲吻是最高等级的感谢,所以现在,也是为了感谢我吗?”
林却撤开唇,环在鹿聆腰上的手臂却收的更紧了:“你不是,只想和我做朋友吗?”
那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回应我?
她的耳朵贴在鹿聆的胸口上。
心跳声、呼吸声,以及她自己讲话的声音,全部仿佛被丢进了浓重的雾气里。
鹿聆垂眸看着她,水盈晶亮的唇微微勾起,搭在林却肩上的手手指缠绕着她耳鬓的碎发。
“我这是和你学的啊,”
“你不开心吗?我没有推开你。”鹿聆抵住她的嘴唇,“一一,我这叫,”
“尊,师,重,道。”
林却微怔。
“嘀嗒——嘀嗒——”
一旁的椅子上,可怜的花束,保证花朵新鲜的水滴渗透出花砖,顺着枝条向上,一滴,一滴,凝结在了花瓣上。
该怎么形容林却捧着花束出现在机场,却成为了名场面目击人之一的心情呢?
是好的心情嘛?
算不上。
很坏嘛?
也算不上。
林却望着被人群簇拥着的鹿聆,她没有过多停留在现场,捧着花转身回到了地下停车场,回到了车内。
呼吸声安静的回荡在车厢内,薄荷柑橘味道的香薰喷雾工作的细微声响,莫名让她感受到一阵焦躁,连同已经熟悉的香味也变得刺鼻。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放着那个场景。
鹿聆倾身上前,然后吻上提着礼物的女人的场景。
那是她的粉丝,是一直守护着的她、喜欢着她的人,所以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有关系。
很大的关系。
这种情绪,好像叫做,吃醋。
“……好一个尊师重道,”林却微微挑眉,鹿聆心下一沉——下一秒,地位反转,车身微微颤动,“那我再教你一些新的东西。”
林却扯下脖子上的红色丝带,长腿紧紧桎梏着鹿聆。
鹿聆挣扎,但根本挣扎不动。
“红色很衬你,”林却吻了下鹿聆的手腕,然后是眼睛,温热的气息促使鹿聆将头偏向一侧,仿佛装大人的小姑娘终于肯脱下高跟鞋,“好了,我们开始真正的教学。”
覆盖在她身上的影子撤开,手机闪光灯的白色光线自上而下,冷冷直对着她。
“你……”
鹿聆想抢夺手机,林却没有躲,红丝带已经帮她消灭了任何“危险”因素。
“嘶——”
林却笑了声,在她唇之上落下一个轻吻:“亲爱的,你的演技很差。”
“手腕都没有变红,怎么会痛呢?”
“呦呦,还记得吗?”林却说,“我讲过的,不要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永远都不会。”
“那现在是什么?”鹿聆蹙眉瞪着她,声音不大,只足够两个人听清,她直视着林却,“你觉得这样不会伤害到我吗?我难道很享——”
林却笑意更浓,单手持着手机,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半眯着,睨着手机屏幕中的画面,仿佛没有听到鹿聆质问,自顾自呢喃着:“好美啊……”
“亲爱的,”她俯身向下,摄像头改为前置,预感到鹿聆一定会偏过视线,手先一步捏住她的下巴,使她只能直视着屏幕中的自己,“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觉得你美极了。”
“林却!”
“又要说什么?我疯了嘛?”
林却一下下啄着她的耳垂,着迷且病态,“疯是用来形容人的词,不是用来形容我的,所以啊,”
林却钳制住她的手腕,毫无预兆地向下用力,绳结松开了。
红色的丝带飘落在鹿聆的胸口,林却的吻一寸寸向下,最后咬起丝带,直起身。
手机的录像仍然开着。
“哈,”林却嗤笑了声,“难道你不是享受吗?”
林却居高临下地睨着鹿聆,“还要用‘疯’形容我吗?”
鹿聆手指蜷缩,胸口随着呼吸节奏起伏着,深色的眼眸微颤,却在迎上林却眼睛的瞬间,震惊了下来——甚至挑衅。
“啪!”
鹿聆微微蹙眉,腰间的痛好像染上了火。
林却望着她,手掌再一次高高举起——鹿聆闭紧眼睛侧过脸,清脆的声响与预想中的吃痛并没有传来。
很轻的、温热的掌心贴近在她侧脸。
熟悉的,淡淡的薄荷香味,萦绕在鼻尖。
“瘦了好多。”
“嗯?”
鹿聆眼眸微颤,林却的手垂下,挺直也单薄的肩耸了下来,她在她身上,明明直到此刻都占据上风的人,现在却是无计可施的可怜模样:“——我,只是有点吃醋。”
“她是一直喜欢你的人,我也是啊,为什么你可以光明正大的亲吻她呢?”
“那么多的相机,我就只有一个手机。”
鹿聆身体向前,林却像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湿漉漉望着她——那眼神的迷惑性太大,鹿聆只能看到她了。
“你的演技也一般——我们都是劣等演员。”
鹿聆的手指划过林却的脸侧,然后向下,勾住了衬衫松垮的领口,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声若游丝,“不要再演了。”
你知道啊,亲爱的,我总是配合。
林却眼眸颤动,鹿聆仰头。
吻,一吻又一吻——
空调运作的细微声响,冷风扑在她们裸露的手臂与脖颈皮肤上;
细密的汗珠从身体里渗出,交叠的呼吸与浅浅的薄荷香气,宣告夏天的到来。
——蓝口巷子的夏天,微微泛黄的白色风扇,吱吱呀呀转着,声响回荡在不算大的房间里。
小鹿聆被热醒了,汗珠顺着额角滴落在了手背。
身侧林却仍然安静睡着,面对着她的方向侧躺,风扇慢慢朝向她们的方向转来。
风鼓起她白色的裙摆,浅色窗帘微动,浅金色的阳光被切割成三角形和不规则的矩形,落在红木的桌面。
重叠在一起的暑假作业摊开着,钢笔横在中间,笔帽滚落在笔筒的边沿,两个笔帽相互依靠。
“你——干嘛?”
林却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睛。
小鹿聆呼吸一滞,弹跳一样向后撤退。
嘴巴张张合合,眼睛滴溜圆地看着她,手攥紧又松开——是啊,她刚才想干嘛?
是想,亲她吗?
恐怖!噩梦!
“——嘭。”
“孩儿们!我给你俩打猎回来了!”
鹿晔女士回来的太及时了,妈妈果然是永远的后盾。
“我来了!”
继弹跳后退之后,鹿聆又上演了一次“弹跳逃窜”——“半拉西瓜,一二三四……六个苹果,”鹿聆看向鹿晔,“妈,咱家要破产了吗?”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口,自然收获了鹿晔女士毫不留情的后脑勺之掌:“问你想吃什么的时候说‘随便’,现在给你买了还挑上了——苹果,给我洗干净!”
话音刚落,鹿聆便看着鹿晔女士一秒变脸,向着她身后的方向招了招手,语气温柔道:“一一来,吃西瓜。”
“妈!”
“妈什么!”鹿晔女士也是一个脾气不小的妈妈。
“哼!”
大概是血脉压制,鹿聆提着装苹果的红色塑料袋,转身去厨房的时候,视线与林却乖巧懵然的眼神撞了个满怀。
想到了什么,她迅速转过视线。
手臂摆动的幅度也在缩减。
整个人想打了霜的茄子。
“哗啦——”
水龙头打开,鹿聆没有立刻清洗苹果,等了几秒,水龙头的“咳嗽”过后,水便清澈后,她才拿过一颗苹果,小小的手,显得正常大小的苹果好像大了一圈。
红苹果之后是青苹果。
“呵——”
她吐槽的话刚到嘴边,林却的声音从身后转移到了她身侧:”阿姨买了两种苹果啊。”
鹿聆收回视线,眼睫微颤,洗苹果的手不觉加大了力度:“嗯……两种。”
“嗯——”
水流声回荡在厨房中,窗外的蝉鸣也变得安静,余光里,鹿聆感觉到林却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
“吱——”
水流声停止,蝉鸣声也跟着一起短暂停止。
鹿聆偏头,看向林却。
两个人同时开口:
“我不爱吃苹果。”
“我可以吃一个苹果吗?”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鹿聆垂眸,与水流声一起暂停的蝉鸣再度响起,仿佛刚才只是出于自保目的的试探。
“为什么?”
“你要吃那个?我只洗了两个。”
一红一青。
林却看向她手中的苹果。
“嗯,这个吧”
林却手扣在青苹果上,鹿聆松下手劲。
交接的只是一颗苹果。
鹿聆垂下空了的右手,手指无意识摩擦了一下方才林却指尖轻点下的位置。
痒,然后是烫。
她重新打开水龙头,遭遇“背刺”的蝉猛地加大了声量。
红苹果。
袋子中剩下的苹果都是红色的。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不喜欢苹果。”
鹿聆的手顿了下,微微前倾的腰背停止了:“因为苹果是很无聊的水果。”
“西瓜和苹果,我更喜欢西瓜。”
“我也更喜欢西瓜。”
“嗯?”
鹿聆看向她,同一瞬间,林却咬了一口那颗青苹果。
嫩绿色的薄皮,白色的果肉在阳光下折射着细碎的光泽,丰盈的果汁顺着咬开的缺口渗出,向下,沾染在了林却的指侧。
“——为什么?因为你说,你喜欢西瓜。”
林却拿着那一颗青苹果,童年的她与她拥有相同的身高和一整个燥热的夏天。
而那句“我们之间从来不是公平的”,在一开始便是一个伪命题。
郁郁葱葱的枝叶在窗外暖风中轻轻摇摆,枝叶的影子与浅色的绿光平等的落在她们两个人身上,也落在那颗青苹果上;
林却正过视线,摆在茶几中央的半块西瓜仍然完整。
鹿聆在哗哗的流水中,听到林却说:“呦呦,我好喜欢你的。”
“像喜欢夏天的西瓜那样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写到我老早之前就写在备忘录的“红青苹果”了~~~美汁汁~~~
第72章 chap72.
◎呦呦,我们有一个家吧◎
鹿聆出道当天,同时也是MERIKA世巡演唱会结束的第一天。
相比出道曲大爆之后便马上推出正规1辑,和不同艺人、不同项目展开合作,更适配鹿聆的发展规划——音乐人,而非“偶像”。
同时,MERIKA决定在组合出道第五年的节点,推出小分队JSQ,由ACE、主唱同时也是组合队长岁岑、rapper姜满,主舞祁雾组成。
小分队消息一出,海量的demo几乎要瘫痪了x公司的官方邮箱。
鹿聆写的《RAINNINGAPPLE》最终当选主打歌,除此之外,这张mini专辑里的其余三首歌,也都出自鹿聆之手。
《RAINNINGAPPLE》曲风优雅而慵懒,歌词故事围绕雨与苹果两个元素展开,氛围邪典怪诞,配合歌词中浓烈的病娇感,铺开了一副色彩浓郁的油画。
全曲最大的亮点是填满的人声和声,阿卡贝拉贯穿始终。
像作为制作人和feat的LURING是这场盛大晚会中身着优雅燕尾服的魔术师,她优雅鞠躬,红色的幕布揭开,三位主角短暂错愕,马上满分状态登场,聚光灯的白色光线,溅落在白裙上的红色血迹也仿佛盛开在这伟大艺术中的玫瑰。
“你是个天才!!!OMG!!!”
“告诉我,宝贝儿!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写出来这样的歌啊?不对,你怎么会想到要这么编排呢!?”
鹿聆怔了下,耳尖不觉铺满了羞赫的红。
不等她作答,发出这样感叹的祁雾摘下耳机,猛地起身,漂亮的眉眼中“激动”二字已经满溢了出来。
鹿聆直视着她,整个人笔直中带着一些局促。
祁雾也是一样。
同时,看得出祁雾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制住了想要扣住鹿聆的肩膀,把她前后左右拼命摇晃的欲望,最后出口只剩下真情实感的质问:“不对——我应该问,你怎么敢这么作曲然后编曲的呢??”
“HOWDAREYOU!!!!!”
“啊……就,”鹿聆不太好意思地抬手揉着自己的耳垂,但骄傲还是因为被认可自然而然显露了出来,“就这么写出来了。”
祁雾:“……”
“姐姐,”祁雾眨了眨眼睛,看向正撑在一沙发上悠哉看戏的岁岑,“她好像在炫耀。”
岁岑失笑,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老母亲哄孩子一样转移话题地夸道:“宝贝儿,你最近中文进步神速啊!”
姜满也笑容粲然,话是对祁雾说的,眼睛却直勾勾望着岁岑:“嗯——我们宝贝儿的中文真的进步很多呢。”
鹿聆微顿。
大脑其实没有输出什么结论,但是本能先一步驱使她回头,看向林却的方向。
她们热火朝天讨论的时候,林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她安静坐在后面的沙发上,和刚刚从录音室出来的岁岑各自占据了一角,中间仿佛隔着一道银河。
但林却依旧在鹿聆看向她的第一瞬间抬眸,漂亮多情的桃花眼微微弯起,无声询问:怎么了?
鹿聆哽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自己的感受被同一时间涌上来的另一个感受、被林却牵引起来的感受淹没——林却看起来,好像不开心。
因为刚才的话题,她完全没有参与进来吗?
鹿聆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或者说,这个时候,她才第一次愿意正是一个事实:林却不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这世界上或许也有很多事情,是天才如林却也没有办法征服的。
譬如生死,譬如音乐。
鹿聆垂眸,瞳仁的颜色在阴影中被折射成了更深一度的黑色,情绪晦暗不明。
岁岑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放下手机,余光瞥了林却一眼,清了清嗓,队长这个位置锻炼出来的社交能力就此展现:“——对了,林老师,您的新剧!”
“还有6集就大结局了吧?”
林却看向她,莞尔颔首。
“真的超级好看,老师也不怕您笑话了,我当时看到施杳重新回到碧水寨,结果迎接她的却是亲人尸体的时候,我在飞机上哭的泣不成声……”
“啊……拍的时候……”
鹿聆的视线始终在林却身上,谈到自己擅长的东西,鹿聆能够感受到林却方才的低迷在瞬间一扫而空。
挺好的。
鹿聆收回视线,唇角不觉微扬——她们现在都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都拥有把热爱做到极致的能力,至于有没有那一直恍如梦魇一样缠绕在她脑海中的“赢”,还重要吗?
或许依旧重要。
和眼前这个相比较呢?
眼前这个人重要。
林却最重要。
“……话说回来了,林老师,这还是咱们在线下第一次见面吧?”
“应该没——”
“是的。”
鹿聆神情泰然,迎上林却微怔的眼眸,眨了眨眼睛,同她解释道:“正式成为你的助理前,我也不是什么工作都没有做的。”
“——我看完了你参演过的所有电视剧电影,还有一些有视频记录的品牌活动,总而言之,我找到了我能找到的、关于你的一切消息。”
鹿聆望着林却,眼眸澄澈而平静。
好像终于坦诚,但还是说了一个精妙的“谎话”。
——那些东西不是直到要成为助理的时候才开始看的,是一直在看。
上课走神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前意识尚且清醒到闹钟响起、发烫的手机背板是她无法否认的罪证;一切的一切,如今全部融在交错的视线里,化作了一句故作轻松的:“小鹿老师呢,虽然看起来每天要死不活,但是本质还是一个爱岗敬业的好同志。”
“感动吧?”
“咳咳——看出来林老师你现在很感动了,但请先平复好情绪,接受一下我的采访吧,”鹿聆偏头望着她,清了清嗓子,坐正了身体,“请问小林老师:您的前任助理小鹿鹿聆同学,是不是你所有助理中最优秀的一任?”
“不是哦。”
林却沉静望着她。
鹿聆微怔,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你不是最好的助理,”林却起身到她面前,逆光而立,拉长的影子完全笼罩在她的身上——三号录音室的灯光是暧昧的粉紫色,横落在她们呼吸之间。
“你是最好的歌手。”
林却笑了下,抬手勾过她的鼻尖。
嗯?
鹿聆眨了眨眼睛,动作随着林却的动作而动——
林却绕过她,左手扣在门把手上,重新转过头的时候,视线并没有掠过她,像风承托起的一片轻羽,温柔略过她的鼻尖,留下捉不住的痒后,又轻飘飘的,随着风继续自己的远行。
“各位继续,”林却终于看向她了,鹿聆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呦呦,我在外面等你。”
“啊……”
“咔哒。”
门关上了。
鹿聆垂下眼眸,丧气的兔子一样,原本挺着的肩膀同一时刻耸了下去:“……哦。”
“嗯——”
鹿聆怔住了。
是的了,这里不是她的1号工作室。
鹿聆僵硬地转过身,双唇不自觉抿紧,抬头看向三人——
祁雾中法混血的琥珀绿色的眼眸里,写满了“你俩有事儿”,姜满大概因为是rapper,酷女孩人设不倒,看似一点不关心低头看着手机,实则一直盯着锁屏;岁岑手撑着下巴,视线扫过三个人,最后起身,手轻轻搭在了鹿聆肩上。
鹿聆抬头,对上的便是她总是噙着温柔的一双眼睛。
“——我们继续工作吧?”
鹿聆稍稍松了口气,点头:“好。”
接下来要录音的部分是祁雾的部分。
进到录音棚前,祁雾犹豫了下,还是转过了身——浅色的眼眸在粉紫色的光线下折射成了深棕色,配合她郑重的表情,直面她这样深情的鹿聆下意识坐正了身体。
“抱歉!我不是故意好奇的!”
“我去录音了!”
鹿聆怔住了。
看着一溜烟“躲”进录音棚的祁雾,意识到她在为什么道歉后,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岑队,你们成员都是这样可爱的嘛?”
岁岑莞尔,摇了摇头:“这样可爱的人只有她一个,我们成员的可爱也是不同颜色的——”
说着,她单手撑着下巴,空出的右手毫无预兆的伸出一根食指,像是排练过无数次,姜满转头看向她的刹那,手指指腹精准扣在了她嘴角的梨涡上。
姜满的耳尖红了。
暧昧的灯光也遮盖不住的红。
“像这个,”岁岑收回手,偏头望着鹿聆,悠悠说,“是小黑猫。”
“里面那个啊,就是萨摩耶。”
鹿聆垂眸轻笑了下。
——的确,很形象的,不同的可爱。
林却呢?
林却不可爱。
林却是一团雾。
***
有人说,把天才们聚在一起是拖累工作效率的一大“秘籍”,但这一点显然不适配3号录音室。
《RAINNINGAPPLE》的时长3分10秒,配合贯通始终的阿卡贝拉底奏,四个人录音的工程量可以称之为“巨大”。
录音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
收工原因是四个人的嗓子撑不住了。
鹿聆走出录音室,走廊的白色光线也显得灰蒙,脸侧的碎发垂落的沉重。
——林却。
她定住了。
林却呢?
像是拥有某种感应,手腕忽然被攥住了。
下一秒,拥抱。
一个温热的,浅淡柑橘气味和薄荷调交融,安稳的一个怀抱。
林却的怀抱。
鹿聆下意识合上了眼睛,额头在她的胸口蹭了蹭,撒娇的小猫一样。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一,好累哦;”
“呦呦,我们有一个家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更精彩,我们明天见!(今天写的有些匆匆忙忙,错字什么的我明天改!)(哎,完美主义强迫症又间歇性缠上我了啊啊啊)
第73章 chap73.
◎不是和某人相关就好◎
从3号录音室出来后,林却在一边的空会议室内独坐了很久。
直到一群人回荡在走廊内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不断在脑海中重播的、关于在工作室内的鹿聆的形象才从动态短暂的转变为静态。
宋禾看到林却也有些诧异。
“鹿聆今天回来,”林却在她开口询问前,先回答道:“剧组那边今天的工作也已经收尾,我今晚会赶回去的。”
宋禾怔了下,点了点头。
她望着林却,想说的话哽在嗓子里。
林却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中,视线掠过她们所有人,最后再次看向宋禾:“为了鹿聆?”
“嗯。”
林却垂眸,点了点头,宋禾微顿,刚想说什么,林却先一步抬眸,仍旧是满分的笑容:“挺好的,你们忙。”
“林——”
“吱呀——”
林却没有给她挑破窗户纸的机会,她推门离去,身影极快地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内。
鹿聆第一天同她讲到“恋爱”这个字眼的时候,宋禾脑海浮现出的是林却,而后黎黎的“证词”更是验证了她的直觉。
她与林却刚才的对话好像只是无聊又客套的寒暄,但她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也万幸是林却。
宋禾舒了口气。
她不是第一天认识林却,也不认为鹿聆会是一个所谓“恋爱脑”的人——但食色性也,贪嗔痴不是自主意识可以控制的。
宋禾收回视线,第一次脱离职业素养,喃喃道:“现在的局面,还真让人好奇,自找苦吃的两个人最后要怎么收尾。”
另一边,林却直到到了尽头的落地玻璃窗,面前是整座城市的夜景,她才停住脚步。
她垂眸望着夜景,星星点点的灯光从她站立的地方开始,向前方不断蔓延,直到天尽头。
恍若星河在人间的支流。
差不多样子的大楼建筑内,年轻的生命在一脸严肃而哀怨的敲着键盘,心理健康与个人素质疯狂打架,所有的所有,为了活着;
同一时间,CBD的商业街依旧繁华热闹,复印粘贴一样的小吃种类,三步一个的饮品店,成双成对的情人或者朋友们,紧紧拽着小朋友小手的母亲和对一切都感到好奇、试图挣开束缚奔向“自由”的小朋友本人,无聊与新奇在闷热的风里交融,缓慢地进行交接——
“好,明天见。”
林却飘散的思绪中断,像毫无预兆断掉的古琴弦。
走廊的另一端,鹿聆走出了三号录音室,挥手向和她无比合拍的、真正属于同一领域内的伙伴约定“明天见”。
她挺直的肩,也在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刹那,怂了下来。
呦呦,好像很累。
凌晨一点,十二个小时的飞机,机器人也到了需要充电的时候了。
她应该休息一下。
在家里休息——家。
她这样想了,也这样说了。
这句话很突兀,鹿聆的反应也像她想的那样——“我需要点时间思考一下——不对,你为什么忽然冒出来这样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
林却垂眸,无比诚实:“可能因为,我太想和你踏进同一条河流了。”
“呦呦,”林却指了指她身后,“你背后是星河的另一条支流。”
她们是不同的,鹿聆是歌手,她这一次是演员,五音不全是无论多少次人生都无法改变的现实,事业上她们应该永远不会相融,但如果,如果她们有一个家呢?
结束一切工作后,可以依靠在沙发上休息的家。
鹿聆垂眸,向后退了一步,抬眸望着林却,一字一句问:“林却,你怎么定义‘家’?”
如何定义家?
林却望着鹿聆,眼睛半眯着。
鹿聆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但视线没有闪躲——她平静而坦然,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背后的傲慢,迎接着林却的视线。
——“如何定义,家?”
一种陌生的、或者说是,久违的情绪,酸涩的情绪,重新蔓延至心脏。
她的手指轻颤。
鹿聆向她问出这个问题,是觉得她是吸血鬼、是和她不相同的物种,所以她不懂得吗?
大概是了。
但这不能怪她傲慢,在最开始,是她模糊了喜欢和爱的界限。
是她傲慢在前。
家的繁体写法是“傢”,*可以简单粗暴的解释为:家是拥有除了自己、有另外一个独立个体生活的住所。
但这样解释,那么“家”也意味着可以“流动”——建筑和个体。
这个解释是不对的。
鹿聆和鹿晔女士,临市的房子是她们的家,不是因为那个房子的存在,而是因为她们生活在那个房子中。
她想拥有一个家,不是一幢华丽的建筑,而是拥有鹿聆气息的一幢房子——
她们一起生活在那里,说起“回家”,脑海中出现的画面是鹿聆在那个空间中的样子。
是她们共同装饰,在那个房间里留下两人共同的气息、味道;厨房摆放着打开使用的调味剂,阳台上晾晒着共同的义务,洗手台的台面上,被遗落的金黄色和黑色的发丝纠缠。
林却想要的家,和鹿聆的家。
鹿聆才是关键词。
她曾经有过“家”。
但与此刻所想仍有出入,仔细思衬,反倒和《将星》中乌托邦一样存在的碧水寨相似。
是家人,互相扶持、互为盾牌与利剑的依靠,是施杳与施景春,与碧水寨看着她长大的那些母辈们。
那也是家。
但不同于此刻。
此刻的感受,是人生第一次。
林却缓缓抬头,望着鹿聆的眼眸,那一刹那,鹿聆看着眼前的林却,她下意识上前一步,扣住了林却的手腕——林却的背后是深蓝夜幕,那一刻,她好像变得透明,一点点,仿佛下一刻也要融进了夜色。
“家对于我的定义,”林却视线向下,定格在鹿聆攥在她手腕上的手指上,“现在、此刻的定义,是你。”
鹿聆的手微顿。
林却抬眸,汹涌的情绪深藏在眼底,她望着鹿聆,只有包容与温柔,恍如月色下无风无浪的平静海面:“不要着急回答我。”
“夜晚不适合做决定。”
“我一会儿就要走了,回剧组,我们再见面应该就是下一周,七天后,那个时候再告诉我你的答案,可以吗?”
鹿聆垂眸,长睫的影子洒落在眼下,微微颤抖,嘴唇嗫嚅,下一刻,林却微凉的指腹轻轻抵在了她唇之上。
她抬头,毫无预兆却也理所当然地闯进了林却的眼中。
浅琥珀色的眼仁中,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再一次主动脱下高跟鞋的她。
“圣经说,上帝用七天创世,你也可以用七天、或者更久思考这个问题——”
“呦呦,你在创造世界,”林却放下手指,“创造我们的世界。”
***
JSQ小分队的出道专录制非常顺利。
四首歌,主打歌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收尾,其余三首歌用了两天半的时间。
鹿聆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是“逼迫”自己——逼迫自己调动起全身的神经,集中在录音、混音这件事中,精力全部集中,大脑就没有时间思考另一个问题了。
但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人不是二十四小时都高速运转的机器。
注意力松懈下来的每一个空隙,她的脑海中,只有林却。
童年时候坐在槐树下的林却,后来活跃在屏幕里的林却,活生生站在她对面,问她可不可以给她一个家的林却……以及,此刻,并没有给她发送一条消息的林却。
鹿聆扣过手机屏幕。
心情庆幸,却也萦绕着浅淡的失落。
她必须承认,她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她是个十分贪心的人。
她想要林却,如果没有工作,可能一整天的时间都会用来想她——但是音乐,但是舞台。
“——你遭受折磨,只是为了和一个漂亮女人谈情说爱吗?”
不是的。
当然不是的。
但爱,也是真的。
那情绪涌动在她的心脏中,避无可避。
“——坏东西。”
鹿聆摁下跑步机的暂停键,胸口起伏着,她重新扣过手机,点亮屏幕——依旧没有一条来自林却的消息。
坏透了的坏种。
划下一根火柴,扔进干草垛之后又向后一幕,燃烧着的橙红色火苗跳跃在她瞳孔中,明明一切因她而起,她却把双手背在身后,无辜地耸了耸肩,故作正义地说:“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你说了算。”
火,明明是她点燃的。
可偏偏,她也是她的帮凶。
“啊——啊?”
鹿聆发泄到一半猛地收声。
她双眸瞪大,看着黎黎顶着已经打缕的头发猛地拍开了健身房的门,目光如炬地扫视了一圈,定格在她身上的时候宛如终于抓到妖精的猴哥,话还未说,手先箭一样直直锁定了她:“——过来!”
“啊?”
鹿聆眨了眨眼睛,一脸懵地被拽走了,等到她回过神,人已经被宋禾和黎黎一起控在了会议室内。
宋禾和黎黎相视一眼,只一眼,便确定好了红脸和白脸的分工。
“鹿,有个事儿,我们当然不是怀疑你什么啊,我们百分百相信你的,但是——”
“打住吧。”
鹿聆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看向分配到红脸角色的黎黎。
“姐,直说吧,出什么事了?”
黎黎审视着她,垂眸,没有说话,调出界面,把屏幕转向了她——
是初晓的一段采访。
不需要点开内容,只看标题便大概明白了两个人为什么如此紧张:#初晓内涵LURING#、#天才音乐人还是天才小偷#。
“啊……原来是这个啊。”
不是和某人相关就好。
【作者有话说】
赶上了[加油]
第74章 chap74.
◎毁掉了我人生的人◎
初晓的那一段采访是杂志内页的一段访问:如何看待现在音乐市场涌现出越来越多的“口水歌”。
初晓的回答并没有什么问题——【C:现在大家好像都认为口水歌是“俗”的,是洗脑并且俗气的,但从另一个角度切入,它们是不是也意味着“流行”?大家对我的评价是“音乐实验家”,是所谓“先锋与商业融合的完美范本”——说实话,这些是夸奖,是很好的夸奖,但对于我来说,我有些受够了。如同众多伟大的哲学家终其一生都在思考的那个关于“我是谁”的问题,出道第五年,每年发布一张正规专辑,这次《FF》发布后,我也有看大家的反馈,我得承认,大家说得对,初晓江郎才尽了。】
【相比继续维持高强度的出歌频率,我想我也到了需要休息充电的时候了。只是暂时,会回来的——我从十五岁开始做音乐,接近十年的时间,都在做这一件事,肉麻一点讲,它是我的一切,是高于我生命,等同于我灵魂的存在——现阶段,我写不出再令自己满意的作品了,如果我自己都无法满意,那它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想念……嗯……嗯……最近涌现了很多新鲜的血液,大家可以多多尝试。】
“这不是,没提到我吗?”
鹿聆蹙眉,话音刚落,下一秒刷新出来的帖子,代替宋禾和黎黎给了她答案——【@讨厌冰美式:两位正主都还没说什么,某些人的腿毛先在这恨海情天上了……】
“啊……”
鹿聆眨了眨眼睛,捋明白了这件事的始末:初晓采访只是一个引子。
她在采访里提到的关于她的内容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那一行“涌现了很多新鲜血液”。
她等于很多新鲜血液。
两人之间不是简单的前辈与后辈的关系,更给了媒体做话题的机会。
把这一切发酵到现在热度的事件,已经与采访内容没有关系——“《野莓生长》这个节目,你当时也参加了吧?”黎黎说。
“嗯,参加过。”鹿聆垂眸,说。
这个采访,又或者说,鹿聆决定出道的那一刻,宛如亚马逊雨林中的那只蝴蝶振动的第一下翅膀;
而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便是这场连锁反应中的龙卷风。
画质模糊的竖屏录像,彼时稚嫩莽撞的鹿聆双拳紧攥站在初晓面前,痛斥着:“这算什么比赛?算什么公平?”
配合着被处理过的声线,淡漠轻蔑的语气,用自以为无比了解她的语气,模糊了黑白:“……那天是第一场公演前,所有事情的开头都非常重要,选手们还有我们这些工作人员们都忙到很晚,她忽然就爆发了……就还是蛮无语的……”
“她最后就是退赛了,也幸亏是节目播出前,后期还能补救,但就是现在想起来都会无语啊……看到她出道有什么想法?没什么想法,垃圾场里不进垃圾进什么……”
词条#垃圾场里不进垃圾进什么#冲上第一,旁边挂着暗红色的“爆”字标志。
宋禾看了看黎黎,又看了看低垂着头,神情完全隐没在阴影中的鹿聆。
这一出红脸白脸的戏终究还是粉墨登场了。
“鹿,我们当然是相信你的,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觉得天塌了,歌,你该写写,网上的那些说法,你不用管也不用看,这些我们都会帮你处理,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对你不利的,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宋禾握住鹿聆的手,没有预兆的,鹿聆手微顿,下意识挣脱了出来。
宋禾看了眼自己握空的手,并没有尴尬,自然收了回去,仍旧认真、并且“苦口婆心”的开解安慰道:“鹿,不要恐惧任何关注度,任何关注度对于你、一个拥有绝对实力的成熟艺人来说,都是泼天的富贵——我们两个现在找你,是想和你确认,除了这件事和林却以外,你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鹿聆抬头,望着她们。
宋禾和黎黎的“配合战”打的太漂亮,以至于这一系列事件的逻辑链翻涌在鹿聆脑海中的时候,她看着两个人认真又好像真的担心她的眼神,她下意识将自己归类为了“落水的人”,面前的两个人则是救命的稻草。
鹿聆的思路自然而然的被她们带走:“没有了。”
“真的?”
“真——”
——家。
林却一直等着的答案。
鹿聆的手指不自觉微蜷。
这一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黎黎的眼睛。
她眼眉蹙起,语气也不由得加重:“鹿聆,你得和我们说实话。”
“我们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鹿聆蜷起的手顿了下。
——不适。
这一句好像正确和宽慰的话冲破了蒙在鹿聆思绪里的那一层纱。
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话没有错。
但黎黎用质问的姿态告知她这件事,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在开始,包括此刻,都把她放在这根绳子的最末端。
在一根绳子上的前提是,她对她们仍然具有价值。
这件事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事,牵扯到的利益方也早就节目中一本万利,潇洒抽身,宋禾和黎黎有一百种轻松解决这件事本就不不是她错误的事情。
却依然选择先和她进行这场统一“意识”的对话。
是一种麻痹。
对她的麻痹。
一种打造标准化人偶的驯化。
鹿聆抬眸,身体靠回座椅后背,双手环抱在胸前:“没有了。”
宋禾和黎黎相视一眼。
两个人精不会不明白鹿聆是什么意思。
鹿聆也懒得继续配合这场虚与委蛇——不,彰显权威的自我展示秀。
不等宋禾开口,鹿聆已经起身,绕过她们向门外走去。
“哎,你干嘛去?”
鹿聆没有停留,拉开门向外走,语调悠悠答道:“——你们不是说可以解决吗?”
“既然没有我什么事情了,我当然是回去睡觉了。”
“晚安——我的,老板们。”
“哎——”
宋禾眼看着鹿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收回视线,看向黎黎:“就说了,没必要。”
黎黎没有回答,手指在膝盖上轻点着。
宋禾舒了口气,转身靠坐在她旁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鹿聆身上吸引人的就是她这股子劲儿,我理解你的初心,风险管控,没什么——”
“宋总,打住吧。”
黎黎抬眸睨着她,拍开了她的手,冷嗤了声:“都是千年的狐狸,您就别在这儿跟我演聊斋了。”
“鹿聆有一句话说的挺对,”黎黎起身,捞起包,“事已至此,睡觉吧。”
“晚安。”
“……”
宋禾气笑了——“好嘛,两个人一个路数。”
“我成最傻的一个了,哈——”
另一边,鹿聆刚踏入酒店大厅,远在大洋彼岸的贝湜一发来了消息。
【:初晓想见你。】
和初晓的再见面,自ROSE解散后,鹿聆想象过很多次。
这一种想象,好巧不巧,也在她的设想中。
但仍然有所出入——【:你这是中间人?】
鹿聆舒了口气,所有的情绪随着一口深呼吸重新积压在心底,发送语音,调侃似地问:“和解了?”
发送完毕后,鹿聆干脆坐在大厅,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反复复。
鹿聆的视线开始噙着笑,手指一下下轻点在沙发侧边,后来渐渐停下了,眼底的笑也淡了下去。
初晓决定签约那天,贝湜一情绪无比激动。
总是沉默和微笑的人,那一天,用尽了脑海中能想到的所有脏话,控诉初晓的“背叛”。
一直占据麦克风的人,那一天无比沉默。
“战争”开始前,两个人倒是默契,把她反锁在了门外。
鹿聆在门外,透过那扇灰蒙蒙的玻璃往里面看着。
选择拥抱光明前程的初晓坐在空教室的桌子上,阳光也配合地落在她身上,因为逆光,她的神情模糊,微微晃动的土星吊坠折射出的光点闪耀,随着呼吸而起伏着。
那一天的初晓恍如一座石碑。
“嗡嗡——”
鹿聆回过神,看向手机屏幕。
【谈不上和解。】
【从来也没有怨过。】
鹿聆挑眉:【地址,时间。】
***
清场的咖啡厅内,鹿聆在侍从的引导下,走到了尽头的座位上。
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座位上的人。
初晓摘下墨镜,抬眸看向她。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如同多年前,那场演唱会场馆外的樱花道,她们默契地在人群中找到了彼此。
蝴蝶振动的第一下翅膀,在十五岁夏天的樱花树下。
“哈……该用什么作为开场白呢?”
初晓垂眸,再抬眸:“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两年?五年似乎更合适。
鹿聆转身坐到了她对面。
两人的视线终于齐平。
不同于两年前《野莓》现场与她针锋相对的那个初晓,现在坐在她对面的初晓也算不上熟悉,鹿聆盯着她,视线近乎偏执,终于在大片的陌生中,找到了那一点点的“熟悉”。
这一点点的熟悉,是支撑她来到这里的源动力。
不同于她暗自汹涌的情绪,初晓单手撑着侧脸,左手一下下搅着咖啡,倒映在咖啡表面的她的脸分离又聚合,反反复复。
最后,她终于放下,笑意粲然地望着鹿聆:“还记得让我们聚在一起的那场演唱会嘛?”
“后来,我有一场演唱会邀请了她们作为嘉宾。”
“结束后,我和她们拥抱,道谢。我说,谢谢你们,让我遇到了此生唯一想要打败的对手。”
“让我遇到了,毁掉了我人生的人。”
【作者有话说】
初晓正式出场!
七月第一更!争取七月也是不断更的一个月!
第75章 chap75.
◎拥有巨大落地窗的家◎
初晓抿了一口咖啡,那双总是沉静的深棕色的眸子毫无预兆的被表演出来的“雀跃”填满。
她没有给鹿聆开口的机会:“让我猜一下,你公司的那些人一定‘第一’时间找你,冲进你的工作室、练习室,又或者是打电话?夺命连环call那种……多好笑啊,好像只要找到了你,所有问题都可以解决,你不是艺人,是万能的哆啦A梦哈哈哈……”
鹿聆没有接话。
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表演着拙劣幽默的初晓,也不好笑。
初晓不给她开口的间隙,自问自答的同时双手抬高至肩膀,手臂紧贴在身侧,像被钉子将血肉皮肤粘合在一起的飞鸟,永远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却仍旧眼眸晶亮,姿态优雅。
笑声渐止,鹿聆抬眸,初晓眼角的泪水破灭,沾湿长睫。
鹿聆拿过一张纸巾递给她。
初晓笑容一滞,紧绷的上半身在那一瞬间耸拉了下来,但只一瞬。
“谢谢。”
初晓接过纸巾,偏头侧身,极快擦拭过眼角的泪。
鹿聆望着她,欲开口,但她又一次先她一步:“我们的第一次表演现场录像被曝光了。”
初晓熟练的在屏幕上划着、敲击着,最后放在两人中央:“一起看看?”
“快不记得了吧——”
“记得。”
初晓微怔。
一直都记得。
怎么会忘呢?
ROSE&GUN出道曲《暗□□王国》在八月末发布,第一场有观众的现场演出,是在学校十月份金秋晚会。
台下的观众是学校的同学和老师。
她们中的大部分人,与她们三个素不相识,但除开做音乐唱歌这一点,她们一样,在学校过这三点一线的生活,为同样的题目熬过大夜流过泪。
紧张吗?
相比紧张,更多的是一种“在熟人面前表演节目”的微妙尴尬。
她们的演出服是校服,妆容由热心市民鹿女士亲情赞助。
她们之前的节目是温馨向童话喜剧,三个人排排坐在后台,舞台顶光的光线掠过幕布,由地向高,打落在她们三个人的鞋尖、贝斯和胸口。
鹿聆把手扣在胸口,光便好像透过了她的手心。
“……接下来请大家欣赏,乐队ROSE&GUN的原创歌曲《暗□□王国》……”
二十四岁的鹿聆坐在屏幕外,望着屏幕里,抱着炸裂舞台的念头,在舞台上唱歌的,只有十六岁的自己。
八年前的录像视频,音质粗糙,画面也不稳,但欢呼声呐喊声是那样的清晰,随着贝斯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掌声经久不绝。
“哈——”
两个人同时抬头,视线相撞的刹那,笑容也一起绽开——“真好啊。”
“那个时候。”
“咱们表演的照片还被放在了学校的,标题我还记得,”初晓笑容粲然,眸光灿灿,“叫,‘群星闪耀,喜迎金秋’,第一张图就是你唱高音的图,十一特意保存了那张照片。”
初晓睨着她,笑意溢出了眼角,调侃夸赞参半地说:“当时高音的表情管理还很真性情,现在不了——现在比当时‘假’了。”
鹿聆嗤笑,双手作揖状,同样的语调调侃“回击”道:“前辈,您珠玉在前,后辈我呢,只是善于学习而已。”
“切……”
初晓垂眸,搅弄着咖啡。
鹿聆望着她,两人同时开口:
“你之后要做什么?”
“我之后准备休息一段时间了。”
初晓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大有为自己“践行”的意味。
“你发的歌我都听了。”
初晓笑容温和,但若仔细看,便能察觉到细密渗出的酸涩、不甘及无奈。
“FEVER和LURING的每一首,我都好好听了,每一首都很棒,是现在的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写出来的东西。”
初晓的视线扫过屏幕,问:“还记得这场演出发生了什么吗——我进错了节拍,记得吗?”
鹿聆顿了下,是有这样一件事的。
节目结束后,她们一段时间内的调侃话题除了北方在上的“鹿聆高音图”便是这件“天才鼓手错拍事件”。
但这件事算不上是失误,结果依旧完美。
鹿聆不太明白,初晓为什么提到这件事。
下一秒,初晓给出了答案:“都错了,一切的一切,在开始就是错的。”
“鹿聆,如果当初,我没有去听那场演唱会、我们没有遇见,我是不是就不会和现在这样,沦为了一具没有任何音乐灵魂可言的死肉?”
鹿聆怔住了,这样的情绪她太熟悉了。
她对林却,初晓对她。
那一刹那,初晓整个人仿佛躺在海面上,她的灵魂脱离□□,居高临下、木然地看着她的□□沉没深海。
初晓的母亲是音乐老师,于是自她有记忆起,一直都在和音乐打交道。
10岁之前是古典乐,十岁的时候,她听到了艾薇儿。
听着那些摇滚朋克音乐,她第一次产生了“原来琴还可以这样弹”的想法。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写下了第一首完完全全属于她的旋律。
这首在她十岁写出来的旋律,被妈妈投稿,卖出了1000块。
“你闺女是天才吧!”
天才,这个字眼,贯穿了初晓二十四年的人生。
起初,她只是想要一个主唱,一个音色符合她取向、样子漂亮的姑娘。
演唱会嘈杂的环境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偏偏听清了鹿聆哼唱的声音。
——她的音准好准。
——哇,音色绝了,老天真是善待以我。
——哦,她也会写歌,也学过琴,嗯,不完美,瑕疵很多,但没关系。
——进错拍子了,我怯场了,鹿聆没有,她享受舞台,享受灯光,好像天生如此……为什么?明明我登上过更大的舞台,为什么会紧张到进错拍?
——她写的歌,比我好。
——签约是为了逃离鹿聆,是为了赢过她,即便她从来不知道,也万幸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我又该多么的狼狈?
“……今天你找我来,只是想和我说这些?”
鹿聆抬眸,垂落在身侧攥紧的手松开。
初晓肩膀耸着,没有回答。
鹿聆顿了下,轻舒了口气,说:“初晓,我是个很笨且无比患得患失的人。我不打没准备的仗,因为我觉得如果只凭着激情去做事情,最后如果达不到理想中的结果,就太丢人了,我已经丢过一次人了,在两年前,在那场节目里。”
初晓眼睫微颤。
鹿聆继续说:“签约前,我逼自己写了一首歌,它的名字叫做《RED》。”
初晓笑了下,颔首回道:“非常有彩头一首歌。歌名叫“红”,你现在也红了,出道即爆红。”
鹿聆没有接话,望着她的眼睛,继续说着自己的话:“那天,我打开音乐平台,《FF》的预约收听人数超过了千万。”
初晓不以为然,语气平静而肯定:“你也会达到,或许下一张专辑就可以。”
“——但有可能又是五年后或者六年后。”鹿聆反驳道。
“你说的那么多,我自作多情的总结为‘既生瑜何生亮’,但是初晓,”鹿聆身体前倾,“你十岁的时候写了第一首歌,我十五岁才在你的帮助下,写了第一首歌;你十七岁出道一炮而红,天才歌姬,我二十四岁,一周前,才追上。”
“……”
“你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天赋或者灵气?如果你真的失去了天赋,我想你不会出道五年还在巅峰的位置上,不要看我,不要在意我,初晓,”
鹿聆垂眸,“如果你对我产生了这样的情绪,那一直以来都慢你一步——不对,是很多步的我,算什么呢?如果我真的拥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高的——”
“你有。”
鹿聆顿住了。
初晓视线坚定,望着她,一字一句:“如果当初你和我一起选择了签约,那么我现在所有的荣耀,都将折半。”
“鹿聆,《野莓》那个节目本质就是一个分猪肉的产物,那样的节目配不上你,所以如果时光倒流,我仍然会对你讲那些话;但如果我们可以回到16岁,我不会选择签约了。”
“这些年,太多太多的东西变成了一条又一条的枷锁,捆的我动弹不得,”初晓舒了口气,眼底笑意终于自然,眼眉舒展,“其实一直都很想见你,从当初离开到现在,开始,是我谢谢你的加入,让我拥有了人生最快乐灿烂的一段时光;现在,我仍然要谢谢你——”
“谢谢你回来,让我可以暂时逃离,去思考初晓到底是谁。”
谈话的最后,距离初晓飞机起飞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夜幕的黑色逐渐向深蓝过渡,明黄色的月亮变成了浅白色,悬在云端。
“……你会有那样的成绩,你也必须要达成那样的成就,那样才能证明我这些年不是自己给自己制造梦魇;但不要像我一样,狼狈的逃窜。”
“鹿聆,你要一直是鹿聆才可以啊。”
鹿聆,要一直是鹿聆才可以。
可鹿聆,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
“……人类为什么总喜欢把根本没发生的事情,讲的好像真的一样?”
电话那边,沈昱初没有回答。
林却继续手上的操作,“举报成功”出现的瞬间,屏幕上方弹出来对话框,点进去后,林却眸光一滞——
电话那边,沈昱初察觉到了什么:“姐——”
“昭昭,”
林却语调悠悠,声线中噙着甜腻的笑意:“我会有一个落地窗很大的家了。”
【Baraka:我们的家会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吗?】
【作者有话说】
Baraka:古阿拉伯语,祝福,神的庇佑和好运。
第76章 chap76.
◎失控吧◎
“……这里是小鹿的五周年纪念电台,欢迎继续收听,接下来为大家播放的歌曲是艾薇儿的《EverybobysHurts》,借由这首歌曲,继续为大家讲述我与初晓前辈,嗯哈哈,前辈这个字眼用在我们之间有些尴尬——众所周知,她十五岁时候就跟了我了。”
“结束出道第一场表演回国后我们见了一面,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关于从前,关于我们,诸多内容……ROSE&GUN存在的时间太短暂,浩瀚夜空之中并不盛大的烟花一样,我无法用语言向大家描述16岁的初晓是怎样闪耀夺目的存在,15岁的我站在16岁的她身后,黑色的影子完完全全地将我笼罩住;”
“她果断、曲风大胆,天赋耀眼,是我们三个之中最专业的人。在最开始,我只想着不可以因为自己能力的不足,导致她的歌演绎不到最初的效果;后面我试着进行创作,小心翼翼的;”
“我是被她吸引着开始进行自己的创作的,但又想到有被她发现的可能而畏手畏脚,因为清楚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一定没有她的好,害怕被听见,她不会嘲笑我,但那个时候那种微妙的恐惧心理自己也讲不清楚,它是没有道理的客观存在。可我又幻想它被听见,幻想得到排山倒海一样的欢迎和彩带,我是幸运的,我的幻想成真了。”
“初晓同学听到我的处女作,反应很平静地给了我一句‘嗯,不错,可以用’——不会以为要到抒情环节了吧?想多了哦,如果当初初晓同学十分没有品的给我否决了,我反倒会索性不装了。”
“不满意,好,那我就要继续写,写到一首她听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呆望着我,然后比大拇指的歌为止。这点稍有遗憾,我至今都没有一首作品可以收获初晓同学这样精彩的反应,相反,对于她的很多作品,我的反应倒都是这样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在那些阳光灰蒙灿烂着的日子里,鹿聆的十五六岁,三个人在鹿晔女士帮她们找的训练基地里弹琴唱歌的日子里,鹿聆“遗忘”了林却。
那段时光里,初晓“顶替”了林却的位置。
初晓说,鹿聆对她的人生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是最好的朋友、最想打败的对手;但对于从前那段时光中的鹿聆而言,初晓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存在。
初晓在她生命中始终浓墨重彩。
鹿聆舒了口气,手机屏幕亮起,时间显示已经是凌晨5点23分。
起身的刹那,身侧的一整扇巨大的落地窗再一次挽留住了她。
夜幕的黑已经与蔚蓝交融混合,起自东方天际的红色恍如被打翻了樱桃酒,由深到浅,铺开在整片天空。
鹿聆在落地窗边,俯瞰整座城市——热闹了一整夜的城市,在将将苏醒的时刻,反倒安静了下来。
站在路边时候需要小心警惕的车辆,如今看也像积木;曾经感觉动作麻利的早餐铺老板,此刻看也像被按下了慢动作播放键。
飞机轰鸣,划过天空,航迹云的痕迹是断断续续的粉红。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
眩晕,轻飘飘的,不舒适嘛?
不是的。
鹿聆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眩晕感逐渐“落”了下来,心脏跳动的声音仍然清晰回荡在耳边,蒲公英一样飞散的思绪一点点落回原点。
红色的太阳“咚”的一下,坠落一样跳出了地平线。
鹿聆看着太阳,重新沉淀聚集的思路产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是:
不知道林却有没有看到这样漂亮的日出。
家。
拥有一扇窗户的家,一扇巨大落地窗的,不会错过日出日落,站在窗边便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家。
我们的家,要有一扇这样的窗户。
***
林却打了一个哈欠。
摁灭屏幕,把已经发烫了的手机放到了一边,翻身下床,咖啡机开始工作,余光扫到了一边的药包。
不想吃。
但打开药包的动作快于大脑指令,林却熟练也机械地拿出各类瓶罐药袋,分三个批次,仰头下咽,最后一口气灌下了整杯咖啡。
五官恨不得皱到一起,人也不自觉打了个颤。
咖啡的酸涩和补剂的果味交缠,她前脚把漱口水倒进嘴里,后脚手机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
手忙脚乱的一个清晨。
万幸这一天要拍的是夜戏。
林却捞过手机,没有看来电人名,接下电话后,双眼合着,声线因为熬夜不可避免地有些喑哑:“——昭昭。”
电话那边,沈昱初的兴致似乎也不高,只闷嗯了声。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却睁开眼,翻过身,合上了剧本,她没有问“怎么了”,仔细回想,她与沈昱初几乎没有过这样开始的对话。
但也和往常一样,沈昱初总是先于她一步开口:“……刚下工?听着你声音很累。”
“没有,一晚没睡。”
“嗯?”
林却舒了口气,调侃地说:“沈总大忙人,没看社媒词条吧?”
沈昱*初顿了下,大概是去查看了,林却想。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终于又响起声音:“啊……这件事啊——和你熬夜有什么必然联系?”
“声明第一时间发了,白底黑字的‘郑重声明’,怎么,内容是你写的啊?”沈昱初轻笑了下,揶揄道。
“我把那些胡说八道的账号,全部举报了。”
沈昱初怔住了:“嗯?”
另一边,林却舒了口气,继续说着些什么——沈昱初不想听了,只觉得无比疲倦。
或者说,无力。
身后,病房内,再次“发作”的小姑娘终于安静了下来,暴露在冷光下的皮肤白的病态,仿佛药水浸泡着的死肉,布满在血管纹路的皮肤起伏节奏也变得缓慢。
“——你这几天很忙哎,电话也打不通。”
“真是会冤枉人——你这几天有给我打电话嘛?我通话记录里怎么没有你啊?”
有来有往的调侃揶揄。
沈昱初垂眸,她听着自己的声音,压迫声带震动的产物,难听又别扭,反馈到身体,是开始缓缓翻涌的胃。
有些后悔打这通电话了。
研究员从病房内出来,正欲开口,视线与沈昱初撞了满怀,犹豫一秒后,便十分有眼力见地推了出去,重新回到了病房,守在了小女孩身边。
护士小心地给她系上了新的手腕带:沈稚,13岁。
研究员和护士相视一眼:
—怎么说的?还要继续注射吗?
研究员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哎。
满屋子的人除了安静睡着的小姑娘,都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叹息声也小心压低了声量,生怕不小心,吵醒了“睡着的恶魔”。
决定她们“生杀”的沈昱初背对着玻璃,总是挺直的脊背此刻弯了下来,攥着手机的手垂下,电话那边的林却对此一无所知,用着她们之间无需言明的默契,同沈昱初天南海北地说着。
只是话题总是不过三个转弯,又回到了鹿聆身上。
一个冲动,或者说,一个一直深植在她心底的念头,时隔经年,再一次弹到她的脑海中:告诉她吧,所有的一切,全部告诉她吧。
反正现在,在林却的世界里,她正被推向边缘。
凭什么?
“咔——”
捏在手里的眼镜碎了。
“——昭昭?”
沈昱初回过神,重新把手机举到耳边,理智因为林却的一句呼唤再次回笼:“没事。”
“不小心磕了一下。”
沈昱初舒了口气,视线飘忽,语气却自然扯起了新的话题:“……什么时候杀青?大明星后面还有档期嘛,我想预约——”
“昭昭,”
沈昱初微顿,电话那边,林却的语气似乎是因为惊喜而产生的不确定,她停顿了几秒,话筒内的声音只有呼吸声,最后才欣喜地告知了她“好消息”:“呦呦答应我了。”
“她说,想我们的家拥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
“……”
嗯?
什么?
家?
我们的家?我们,那一个我们?
“我和呦呦。”
“昭昭,”林却眼眸微动,她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对于沈昱初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终于,又有家了。”
“……哈。”
沈昱初深吸了口气,语调悠悠:“所以,你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嗯……应该不算。”
林却浅笑,“熟悉的编剧老师说,爱人关系的确立要从一句正式而郑重的告白开始,我不想现在说那些让人为难的话——她是喜欢我的,昭昭,她喜欢我。”
“嗯。”沈昱初转过身,浅淡的眸子睨着病床上的人,“姐姐,你的语气好像喜欢你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情——喜欢你的人太多了,请善用搜索引擎,”
“喜欢你算什么稀奇的。”
沈昱初垂下手,“你喜欢她,才是活见鬼。”
“昭——”
“滴——”
沈昱初挂断了电话。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的研究员再一次走出病房。
不等她开口,沈昱初看向她:“治疗方案你们确定好了吗?”
研究员面漏难色,觑着沈昱初的表情,最后心一横,直接道:“沈总,抱歉,我还是不建议再调整方案了。”
“这些年——”
“好,我知道了。”
研究员一愣。
沈昱初转过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眸光澄澈:“这些年,从您老师的老师开始,便一直在这件事上,我妹妹的身体,可能现在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治疗方案不必再做调整了,”
“如果可以,麻烦逐步给她减少各类药物的药量吧。”
失控吧。
所有的一切,全部失控吧。
【作者有话说】
又是按时更新的一天~[让我康康]
第77章 chap77.
◎她啊,总在我这里◎
“哎呀,好妈妈~您大人别记小孩儿过嘛~有句话说的好,‘爱你在心口难开’,我不是不爱你不想你~分明是爱你太深啦!”
这是出道后,鹿聆和鹿晔女士的第一通电话。
这也不能怪鹿聆。
美国的三个月,鹿聆好像把自己放进了高压锅里,而出道也只是一个开始。
回国后的行程安排的十分密集。
《NEXT》圆满落幕,成为年度黑马节目,为此出品方奇遇文化,也就是谢栖之女士的公司举办了一场两小时的直播活动,答谢观众。
临近结尾鹿聆出场,演唱主题曲《欢欣雀跃的那一天》;林却和楚漫因为剧组工作,只能中途离开,鹿聆和她们算得上是“爱人错过”。
而这之前,鹿聆上午在海城音乐节彩排和演出,结束后坐最早的航班回到成华,参加《怪物少女联盟2》的线下活动,单个平台收藏量超800w的OP《SHOOTINGSTARS》,完成了首次现场表演。
全部结束后,鹿聆此刻瘫在沙发椅上,听着鹿晔女士的话,心底竟然越来越柔软,不合时宜,却的确如此——好像小猫在手臂踩奶时候的心软。
“……你不管再忙,至少每天,都得和我微信说一声平安啊——早安午安,当个闹钟也行,我得知道你平平安安的。”
“妈妈,”
鹿聆撒娇回道,“对不起嘛,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真是长大了,”鹿晔女士笑了声,“你小时候我给你画饼,现在你也给我画上饼了。”
“你就说你要不要吃嘛!”
“吃!”鹿晔女士语气中的笑意藏不住,回道,“我给你寄的东西,收到了嘛?”
鹿聆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未开封的快递盒。
犹豫一秒,,血脉压制住了懒惰,鹿聆翻身起来,一步伴着三个响的到了桌边:“到了。”
不等她找到拆快递的工具,电话那边的鹿晔终于“忍无可忍”的提高了音量:“你这蹦一个字喘三喘,20郎当岁正当年的年纪,怎么还不如我个退休阿姨了?!我给你买点中药吧。”
“别别别,”鹿聆失笑,调侃道,“我这个情况,中药是解决不了的了。”
她点开免提,没有说后半句,任由鹿晔女士继续发表演说:“身体很重要啊,人这一辈子最大的悲哀不是人活着但钱不够花,而是人没了,但钱还没花完,懂嘛?!不喝中药,那我给你买点西药吧,那个什么b开头的保健品,全名忘了,好像还挺好——”
“妈?”
鹿聆拆开快递,看到快递里面的东西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重新拿过一遍的快递包装,确认当真是鹿晔给她发过来的后,看向手机:“妈,这二十多年,你是为了磨炼我意志,才到处搬家的,是吧?”
“什么?”
“其实你是创一代,我是有千万家产要继承的富二代,对吧?”
鹿晔寄来的是一只包。
鹿聆调出软件,拍照试图,倒吸了一口凉气:
鹿晔女士的是一支包,很漂亮,看起来也似乎很实用的托特包。
价格和外表一样美丽:YSAMIE4.3的大号托特,暗红色的款式。
电话那边的鹿晔女士倒是波澜不惊:“怎么样?我特意拜托你赵阿姨,让她联系她的SA帮我留的。”
“赵阿姨?”鹿聆声线颤抖,“她那窗帘生意这么暴利啊。”
鹿晔无视她的话,继续说:“你这怎么也是上班了,得有个差不多像样子的包。”
“你小赵姐姐毕业的时候,你赵阿姨给她提了一辆7系,但我看你现在不像能用到的样子。你赵阿姨就说不行给你买个像样子的包呢?利利索索的,正好天天都有人给你拍照,好看也好用的。”
“妈……”
鹿聆看着包,心情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这搞得,我更不像个东西了。”
“你本来也不是东西,我十月怀胎生的你,你是人好伐!”
知女莫若母,鹿晔女士语重心长道:“再贵的包,那也是个包,我觉得这个包你背好看,所以买给你——我有钱我不给你花、不给我自己花,那我这么多年上班工作为了什么?”
“咱家虽然没有千万资产等着你继承,但是就这么一个包,不至于肉疼的——”
鹿晔女士长舒了口气,得意也骄傲说,“你要是不坚持干这个,那7系的钥匙现在就在咱娘俩手里了。”
“噗哈——口气有点大了啊,鹿大美女。”
鹿聆被鹿晔逗笑,调侃回道。
从小到大,对于她的喜好,鹿晔几乎没有讲过“不”。
高中两周才会有一天半的周末,直到ROSE&GUN解散,鹿聆的周末都是一周一次。
写的第一首歌,第一次登台,第一次音乐节表演,鹿晔女士虽然因为五音不全听不太懂,但她仍然眼睛亮亮地站在台下,举着DVD。
鹿聆的第一个观众,第一个粉丝,从来都是妈妈。
在美国的三个月,以及回国这段时间,她全身心在自己的事情上,练习、写歌、工作,林却;她所有的精力都在拼尽全力绽放自己、征服舞台上,永远支持自己的母亲,却被“遗忘”了。
最重要的人总是会被下意识排位到最后——因为我们知道,面对我们,她们总会心软。
“开心了吧。来吧,我已经戴好王冠,准备接受你叩谢了。”
“包还达不到这个标准,”鹿聆深吸了口气,十分“没心没肺”地说,“我其实挺喜欢的7系的——”
“喜欢?买!”
“等我从云南回来了,4s店走起,这个比买包简单,买包不是你赵阿姨,我还不一定能买到——”
“退休阿姨还挺爱上头,”鹿聆笑了下,“开玩笑的,我连7系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嗨,”鹿晔女士也笑了下,理直气壮道,“我其实也没问你赵阿姨当时买的是不是7系。”
“所以我一定你亲生的。”
鹿聆舒了口气,向后瘫倒在床。
电话那边,鹿晔借着这个话头,自然开始了每个这个年龄段的长辈们都喜欢的话题:“不过,你以后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了,想和她有一个小家了,这辆车真的还挺合适的,现在其实也可以给你拿下的——哎,扯远了,真是上年纪了,开始幻想你这些事情了。别有压力,你想做什么去做就好,这些事情如果你不喜欢,那对你的人生就没什么重要……”
鹿聆听着,翻了个身,不觉打了一个哈欠。
接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耳边鹿晔的声音越来越远。
她清楚感知到自己合上了眼睛,自我意识彻底消失前的几秒,鹿聆感觉自己似乎说了句什么。
迷迷糊糊的,鹿晔似乎怔了下,因为她说的话。
但只有一瞬间,她便听到鹿晔好像极轻地笑了声,她的声音温柔而遥远,恍如那一瞬间,是住在鹿晔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再同她讲话:“……喜欢我的一一吗?”
“那你要对她好一点哦……她是我最心爱的宝贝。”
——嗯,会对她好的。
要对林却好。
因为林却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
“……你不对劲。”
片场,拍摄结束后,楚漫盯着林却,若有所思,林却抬眸与她视线相撞的刹那,楚漫吁了口气,更加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不对劲,小林同学,你非常之不对劲。”
林却看了眼时间,微微挑眉:“时间有点紧,下次再——”
“直播活动那次就不对劲。”
楚漫向前一步,双手扣在林却椅子扶手上,林却动弹不得,后背紧贴着椅背,眼睛被迫与她直视。
“开始前,你明显欢欣雀跃;开始后,视线也时不时往舞台侧边瞟——侧边紧邻着化妆间,你在等某个人,开始的欢欣雀跃也是因为以为可以见到这个人。”
“但直到咱们两个提前结束活动,你等的人都没有来,所以,返程时候,你格外沉默。”
林却侧过头,抽出自己被摁住的手,饶有趣味地睨着楚漫:“你的结论是?”
楚漫没有回头,垂眸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大脑迅速处理从林却与向遥细碎对话间听来的信息。
“你现在要去拍YSL的宣传广告吧。”
楚漫收回手,站直身体,后撤了一步:“成衣系列的双人广告。”
林却点头。
“另一个人虽然没有官宣,但我猜,”楚漫唇角勾起,“是LURING吧,她四支MV的服装大部分由YSL包揽。”
楚漫望着林却。
林却没有否认或反驳,手指轻点。
全部正确。
楚漫旋即绽开一个笑容:“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嘛?”
林却粲然,配合地递上话头:“怎么知道的呢?”
楚漫无视她语调里的揶揄,转身悠然落座,然后抬眸望着她,说:“你真应该多照镜子——你刚才的表情神态,和那天我们去直播现场前一样。”
“让你多看看镜子呢,是因为如果你多看镜子,就可以记住刚才的神情状态,下次如果表演类似‘去见喜欢的人’的场景,原装复刻,精彩表演。”
林却失笑,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楚漫的话,勾起包步调轻快地向外走去:“不照镜子也可以——”
她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她啊,总在我这里。”
楚漫失笑,终于想到了自己这一番缜密推理的真实目的——“哎不是,你这广告拍的内容是什么啊……”
“认识的主编说,剧本故事很精彩……啧,溜走的速度还挺快。”
【作者有话说】
按时更新!
第78章 chap78.
◎只有我听到◎
飞机起飞前,林却才收到剧本。
标题:《NoticeofMissingPerson:TheVampireCountess》。
吸血鬼女爵的寻人启事。
林却微微挑眉,手指轻点着,垂眸看向了编剧一栏:季夭/YaraJi。
是她啊。
写出这样的故事,不稀奇了。
吸血鬼这样过时老套的冷门素材,想来也只剩下自己人会书写了。
故事的架构不复杂,甚至有些复古,经典的“三幕式”。
第一幕:迷踪/Mysterioustracks。
黑白色调的画面展开,出现在视野中的是咖啡馆的招牌。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引入,她们身上色调浓郁复古的粉蓝橙色大衣、皮夹克,成为画黑白中的色彩。
一份公告,突兀的张贴在咖啡馆大门的玻璃上。
镜头向后,整条街道,对称分布、高低错落的建筑上、笔直伫立着的电线杆、邮筒上,都张贴着同样内容与标题公告的末尾,一枚鲜红色的吻痕,覆盖在“Vampirecountess”之上。
女爵的人类血仆“失踪”了。
女爵愿意付出全部财富和满足帮助她找回血仆的人的一个愿望。
非常诱人的条件。
背着吉他的女人窄款正肩款式的黑色皮质风衣,尖头高跟鞋踩在落过雨的地面上,倏然风起,邮筒上的告示缓缓坠落,停在女人的鞋尖上——鲜红的吻痕,仿佛透过纸张,烙印在了她的鞋尖上。
女人移开视线。
淡漠,隐没在长发遮掩下的痕迹若隐若现。
高跟鞋踩过告示,玫瑰花式样的纹路拓印在吻痕之上。
雨安静落着,女人走过拐角,推开了咖啡厅的门。
是夜,纤细挺拔的身影撑伞停在了道路中央。
浅金色的长直发,发稍垂落至腰间,纯黑色经典垫肩阔型西服套装,黑色蕾丝款内搭上衣,领口处的红宝石扣,色彩灼灼。
垂眸,被揉成团、可怜蜷缩在中央黄线上的告示——捡起,展开,黑色的伞坠落。
女人唇角清扬,冷白的指尖轻点在唇上,鼻尖轻嗅——
【Ifoundyou.】
【Sweetie.】
“——卡!”
林却垂下手。
手腕在瞬间被鹿聆攥住,主动权或被动又或她主动的,倾向鹿聆。
两人默契地开始“逃跑”。
季夭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看向导演:“好像大结局的一幕。”
导演微微挑眉,浅色眼眸中笑意粲然,悠悠回道:“YaRa,这更像新故事的开端。”
季夭舒了口气,没有说话——结局也是开始,世间万事运行的道,似乎也是这样。
是尘埃落定,也是万物伊始。
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你还好吗?”
艺人休息室,鹿聆反锁上门。
话音刚落,手还未松开,林却好像察觉到什么,反应极快,反手扣住了她的手。
鹿聆垂眸。
林却没有讲话,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扣住手腕的手,先是拇指,一点点在脉搏处打着旋儿。
痒。
鹿聆手指轻颤。
像某种示弱的信号。
意识到这点后,鹿聆旋即抬眸,正撞林却水盈盈的双眸。
拇指终于停止了动作,其余手指也松开了手腕,灵巧的蛇一样,向手心内侧探索、匍匐。
鹿聆想要收紧,林却终于开口——影子完全将她笼罩住,混合柑橘气味的薄荷香,蛛网一样将她们两个包裹。
气息,温热的,扑在耳垂。
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十指交缠着。
想象中的吻没有降临。
拥抱。
鹿聆睁开眼,林却紧紧抱着她,半张脸窝在她的颈窝,手指无意似的,摸索着她裸露在空气中脖颈,喟叹,又好像委屈的撒娇:
“你都不想我。”
林却松下一些力气,上半身保持在鹿聆足够看清她的距离,除去这一点,主动权完全倾向林却,鹿聆轻轻靠在她撑在她身侧的胳膊上。
嘴唇湿润,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氤氲雾色。
“朋友之间,”林却重新抱住她,“不可以有想念吗?”
“可以……我想你了。”
有问题的不是林却,主动的人是她。
林却无比正常清醒。
又或者,她们两个都有问题。
都是疯子。
她是纵容疯子的疯子。
“嘭——”
鹿聆失重,手下意识重拍在了身后的门上。
门外走廊,空无一人,金色的阳光散落铺满。
鹿聆骤然清醒,下意识抿紧了唇。
林却轻笑了下,站起。
轻吻了一下她的额间,落下了一点浅淡的红。
林却垂眸,又一次吻了她的鼻尖。
指尖缠绕着她散在脸侧的碎发发稍,恶劣又无辜地说:“怎么办?我们好像要被发现了。”
鹿聆手指蜷缩,眼眸颤抖,嘴唇张合,不等发出音节——吻。
终于落了下来。
极温柔、极缠绵的吻,睁开眼睛,望着鹿聆。
她在她的怀里,长发散乱,领带松垮,面色红晕。
乖巧又迷人。
禁欲也放/荡。
这样子的鹿聆,只有她见到。
“嘶——啊——”
林却松开她的唇,脊背微曲,鹿聆暴露在冷色光线下的锁骨,被林却的影子覆盖。
锁骨处的皮肤薄嫩,犬牙刺破的刹那,鹿聆下意识想要推开她,线条流畅漂亮的脖颈后仰,衬衫半敞——一切落在林却眼中,都是那样的绮丽美景。
她是这副美景的笔者。
——疼。
痒。
伴随林却动物本能一样的舌,鹿聆紧绷的肩膀松下。
走廊内高跟鞋的声音、女人与女人用不同语言闲聊的声音,距离她们越来越近。
鹿聆缓缓睁开眼,手抬起,环住林却暴露在她眼前的脖颈。
脊椎凸起的形状,鹿聆的指尖轻点在上面,像拨弄琴弦。
走廊里的声音越来越近,拥抱着的身体仍旧拥抱,仿佛她们天生如此,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灵魂的一部分;
林却终于停下。
鹿聆的动作随着她的动作而动,后背贴在门上,身体撑在她的腿上,深琥珀色的眼睛,被生理性欢愉的泪水冲刷的清澈水盈,望着她,平静着。
“不害怕?”
“你也不怕。”
鹿聆顿了下,仰头的动作使吞咽的动作格外明显,想说的后半句话,也随着这动作回到了脑神经内——
【我们一起完蛋吧。】
【一起活着,一起死亡,;万人欢呼要一起,千万人唾骂也要一起。】
林却望着她,像是顺着她的眼睛,听到了她吞没的后半句话。
她垂眸,向后撤了半步。
“哒——”
响指,时间静止,一切都安静。
除了鹿聆。
鹿聆站在原地,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动,仿佛径直漂亮的洋娃娃——
内搭脏橘色衬衫的扣子,自下而上重新扣紧,遮挡住锁骨上尚未消散的红紫色;散乱的长发被理顺,晕开在唇线外的口红被耐心擦净;
林却拧开口红,轻挑起她的下巴,正红色覆盖住原本的颜色。
“红色很衬你。”
鹿聆望着她,望着她的唇:“没有你漂亮。”
“是一样的。”
“不一样。”
林却轻笑,勾了一下她的鼻尖,总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望着她,更是深情满溢,恍如误入长久雾气环绕的丛林的阳光,真心话也总是朦胧难辨:“全世界,呦呦最漂亮。”
鹿聆盯着她。
移开视线,冷嗤了声:“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比起夸奖,更像讽刺。”
话音落地,鹿聆抬手,利落干脆地把她推开。
“光明”重新降落在她身上。
鹿聆微微偏头,好看的眸子半眯望着林却,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闪现在她脑海中,她也顺应感觉把它讲了出来:“林却,你会死吗?”
林却怔了怔。
很久之前,鹿聆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那个时候回答的模棱两可,更改问题主语的“你”,变更为了“吸血鬼”——吸血鬼会死,和人一样。
林却嘴唇微张,鹿聆自顾自转过了身。
她好像并不关心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对于这个问题,她有自己认为的答案:“如果说,你不会死,也不会老,那你才是‘天生艺人’——永远年轻,永远漂亮。”
“这次的主题,像是为你量身打造。”
林却望着她,一步一步上前。
镜子里,她从背后环住了鹿聆;地面的影子,鹿聆覆盖住了她。
“是为我们量身打造。”
林却挑过她的下巴,想要吻上的刹那,鹿聆抬手,抵在了她的唇上。
红色的口红印在她的手上。
像印章。
“我们每次见面,好像只有这一件事可做。”
林却微微偏头。
她没有明白鹿聆这句话的意思,但能感受到其中的情绪,眨了眨眼睛,仍旧不解:“欲望和爱,为什么要分而立之?”
鹿聆微怔,欲反驳,林却望着她,抢先道:“每一次,我们都很快乐,不是吗?”
“……”
无可反驳。
“为什么要把‘不正当’的印象,加在‘快乐’上呢?”林却右手扣住左手臂的手肘处,指尖轻点着,“你因为我快乐,我因为你存在,产生欲.望,哈——”
鹿聆眼眸顿了下。
林却笑容粲然,平静地说:“呦呦,Sweetie,”
“我们,天生一对。”
“咚咚咚——”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时间静止没有解开。
敲门声也只是假装礼貌。
门打开了,一道缝隙,像是确认“安全”,而后大敞——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沈昱初笑容灿灿,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鹿聆望着她,眼眸瞪大,嘴唇张开的刹那,沈昱初的视线掠过她,定格在林却身上:
“解开吧。”
“只有我。”
只有我听到。
【作者有话说】
吸血鬼正常进食,以及最后登场的黑化昭昭~[奶茶]
第79章 chap79.
◎再次静止◎
……
“昭昭。”
林却轻舒了口气,将手臂搭在鹿聆的肩上,唇角上扬着,那双漂亮标准的桃花眼中,眼波流转,恍如洒落在海面上的粼粼波光。
鹿聆人生中很多与“出格”挂钩的事情,林却在其中,绝大部分扮演着“伊始”的角色。
这一次是她们为数不多,真的沦为“共谋”的时刻。
只是即便这样与难看、尴尬挂钩的时刻,林却仍旧是从容的。
她从容地款款向前,给了这场对峙中“正义使者”形象的沈昱初一个拥抱。
“昭昭,我好想你啊。”
沈昱初莞尔,张开双臂,回应了她的拥抱。
一切都和谐。
如果沈昱初没有在那个拥抱结束前,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嘲讽,挑衅?
不,都不是。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像在看不小心爬上鞋面的蝼蚁。
但这本身便是一个悖论。
蝼蚁渺小,不配引起高高在上如她这样的人物的在意,那么此刻,鹿聆望着她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分明是看到了这样“渺小”的她。
卑微渺小的她,在她心底比不上她路过溅起灰尘的她,横冲直撞地闯进了原本只有她和林却两个人的伊甸园。
在沈昱初眼中,她是诱惑夏娃吃下苹果的毒蛇。
想到这,鹿聆垂在身侧紧攥的手松开了。
沈昱初微怔。
鹿聆同样也笑着,像林却那样,一切都发生,但一切都正确;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从前怎么也觉得不习惯的高跟鞋,那一刻,她听着鞋跟落地的声音,停在腰背间的那一股气,“力”越来越足。
林却松开沈昱初,让到一边,笑容灿灿望着她。
“小沈姐姐,真的好久不见。”
鹿聆笑意粲然,伸在沈昱初面前的右手,沾染在食指指腹的口红印记明显夺目。
/:.
沈昱初扬起的嘴角又上扬了一个度,握住了她的手——冷的刺骨,仿佛她的血液不流通过掌心。
鹿聆保持着微笑,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着,沈昱初眼眉微挑,惨白的指节透出了青色血管的颜色——
“原来喜欢玩力气游戏,来吧。”
林却眸色冷了下来,她的手同时盖住了幼稚较劲的两个人。
大半的身体倾向鹿聆,半眯着眼睛望向沈昱初,嗤笑了声,动作霸道而利落地松开了两只握的手,右手代替鹿聆,拽起沈昱初,做出了要掰手腕地样子:“来,和我玩。”
“和我玩有意思。”
沈昱初没有动作,手上的力气松垮了下来,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骨。
“姐姐。”
沈昱初的声音极小,仿佛是说给自己听。
鹿聆被林却挡在身后,看不清她们的表情。
空气凝滞了一瞬。
手,松开了。
鹿聆怔了下,眼眸一顿。
林却转身,四目相对,抬手的瞬间,鹿聆肩膀闪躲开了。
“工作吧。”
鹿聆转过身。
沈昱初眼眉微挑,上前,还未开口,抬起的胳膊也在瞬间落了空。
“哒——”
一切恢复。
“……嗯?咱们不是坐的电梯吗……楼梯间……记错了嘛……”
“先工作吧。”
沈昱初望着林却的背影——确切说,是望着和她同样沉默着的,林却和鹿聆的背影。
化妆师造型师们走了进来,凝重的氛围被打散成微小的颗粒,弥散在三人之间,而阴影只笼罩住了她一个人。
林却和鹿聆没有说话,两个人靠在各自的椅子上,合着眼眸,任由化妆师和造型师“摆弄”着。
沈昱初胸口憋闷着,恍若溺入深海舒了口气,求生的本能迫使她终于移开视线,视线飘忽,一遍遍环视着化妆间内的一切;
明明赢了,明明林却又一次对她“纵容”,但为什么,心脏、灵魂,仍然像是被挖空了快——破坏欲。
伴随而生的是强烈的破坏欲,这个化妆间的一切:昂贵的高定成衣,围着一圈灯光的化妆镜,摆放整齐敞开的化妆品,坐在椅子上试探睁开眼,即使被化妆师阻断视线的林却。
林却。
姐姐。
沈昱初轻笑了下。
“——老师们,我们要准备下一场了。”
季夭敲门而入,鹿聆和林却同时回眸。
“哇……”
季夭眼眸亮了起来,满意且满足地打量着她们,由衷感叹道:“美。”
林却浅笑,余光瞥向鹿聆。
“谢谢。”
鹿聆偏头迎上她的视线,礼貌谦逊的笑容。
林却怔愣了下,不好的预感下一秒便应验——
“林老师,我们走吧?”
“啊,好——”
林却的“好”字还未完全说完,只见鹿聆轻巧地转过身。
季夭视线在两人之间游走,聪明如她,口罩后的嘴角已经事不关己地扬起,极其机灵地闪到一边,给鹿聆让出了一条路。
名为“幸灾乐祸”情绪透过眼睛暴露无遗。
林却舒了口气,斜睨向季夭,没有犹豫地,开口的瞬间,季夭也讲话道:
“你有什么办法吗?”
“惹生气了啊?”
“……”
季夭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住想笑的冲动,无比遗憾地望着林却:“抱歉,林老师,这个我实在爱莫能助——”
“需要的话,您可以联系任导。”
林却瞥了她一眼。
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知道你幸福了,可以闭嘴了,谢谢您积德。
不过,
林却顿了下,四下环视了一圈。
沈昱初,消失了。
***
第二幕:粉红华尔兹/LoveRestraint.
夜,红月高悬夜空,雨停风止。
雨后的街道湿润,女人提着吉他,走进窄巷,头顶的月亮为她引路,巷子的尽头是城市的另一端。
“叩叩叩——叮铃——”
门被打开,女人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展露出笑容,为她开门的人是这间酒吧的老板。
黑色经典的lesmoking装扮,斜戴的礼貌下,水浸过的蓝宝石样的眼眸在黑色蕾丝下,灼灼闪耀着——“终于来了,我们都*在等你。”
女人浅笑,镜头跟随着她。
一步两步,木板搭建的舞台,女人走向钢琴,将摆在上面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而后落座。
灯光亮起的刹那,女人黑色的皮衣外套搭在了椅背——她翘腿坐在高脚凳上,上身是暗绿色灯笼袖款的羊绒衫,下身亮蓝点缀粉色碎花长裙的裙摆悬空着,黑丝勾勒出流畅漂亮的腿部曲线。
黑白的世界,她与月亮是唯二的彩色。
女人调好琴弦,余光微顿——黑色亮面的高跟鞋上,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一道鲜红。
红月探出窗户,浅红色的月光平等照在每个人身上。
像挑衅。
“咔哒——”
高跟鞋脱落,翻滚,众人为它让出一条路,曲折翻滚,最后鞋跟抵住了门口。
吉他扫弦——“叮铃——”
“哒——”
时间静止。
门,被推开。
镜头向下,滚落在地的高跟鞋。
姗姗来迟的最后一名观众,终于找到血仆的女爵眨了眨眼睛,微微偏头,看向舞台中央——一切静止中唯一的例外。
抽帧,胶片滚动的声音,黑色闪烁的底幕——【不喜欢?】
“血仆”眼眸淡漠,面对女爵,她没有一丝畏惧:
【不喜欢。】
“哈——”
女爵跨过那双印着她血痕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向舞台。
血仆想要闪躲,但已经来不及了——手腕被攥住,女爵跳过了邀请,像确定她一定不会拒绝,开始了这一场舞蹈。
【还记得吗?在古堡,我们相伴的岁月,月色下,我们经常这样舞蹈。】
血仆侧眸,被攥住的手倏然用力,女爵顺势旋转,倾到在她臂弯——
黑色条纹西装的下摆垂荡着,金色长发盘起,五官的优势在镜头中得到了完美的展示,白色衬衫搭配的不是老套禁欲的黑色领带,领口半敞着,粉色方钻别在其上,与之相呼应的,是落在她高跟鞋尖上,若隐若现在裙摆之中的粉色花瓣。
【——你看,我们天生一对。】
血仆唇角微扬,冷漠嘲讽。
推开女爵,背起吉他,没有犹豫的推门而出。
女爵没有追出。
雨,又一次落了下来。
她去到窗边,红月之下,她的血仆——不,她的爱人,重新奔跑进雨幕,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跑进雨中,跑入月亮。
“哒,哒,哒——”
女爵侧目。
原本应该同样静止的老板,此刻也走到了她身边。
【不追?】
女爵摇头。
“哒——”
音乐重新响起,冰块碰撞酒杯,穿过热闹,光束打在舞台中央,本应有人坐在上面演奏音乐的高脚凳。
空空如也。
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第二幕:结束。】
【中场休息/INTERMISSON】
“好——咔——”
“……演的不错嘛。”
鹿聆接过工作人递过来的毛巾,侧眸看向悄悄站到她身边的季夭。
季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职业规划里有没有‘演员’这个选项?有的话一定告诉我哦,请你做我的女主角!”
“哈哈哈哈……”
鹿聆笑容莞尔,她的职业规划里并没有“演员”这一项。
出道前,宋禾其实有问过她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艺人在一定程度上,属于“脱产”人员,她们从事的社会劳动只服务于人类的精神,鹿聆又是典型的“感觉派”,如果她看到的东西,体验到的感觉不够,最后只会走向消亡。
但鹿聆给出的答案斩钉截铁:不想。
像在逃避什么。
鹿聆回过神,右眼皮毫无预兆地跳了一下。
心底不由得一顿。
一种不好的感觉。
鹿聆环视四周,无意识地在场地中寻找林却的身影。
没有。
林却,
消失了。
一切好像再次静止了。
【作者有话说】
写的有点匆忙,错字啥的明天改哈~爱你们[亲亲]
第80章 chap80.
◎结局◎
“——嘿!”
“小鹿老师,好久不见。”
鹿聆看向肩膀被拍的方向,然后循声转过身——谢栖之和莫笠。
这两位并肩而立,莫笠的视线更只是短暂停留在她身上,随即便专注望着谢栖之。
楚漫则默默跟上,在谢栖之身侧站定。
像是察觉到了鹿聆的视线,莫笠顺着她发方向看去,视线与鹿聆相撞的刹那,以“厌世脸”爆红的模特,此刻眼眸温和,初见时的戾气、乖张,仿佛从未存在过。
“很漂亮。”她说。
鹿聆微怔。
莫笠眼中的笑意更浓,视线柔和地扫过她,补充道:“人和衣服都漂亮。”
鹿聆粲然,礼貌道谢:“谢谢。”
鹿聆也很快意识到,她们是来探班林却的。
拍摄广告的当天,晚上21:00,《将星》大结局。
德艺双馨的童星、影后楚漫华丽回归,“恶毒女配”一样存在的女明星林却也完成了自己的“爽文”。
叛逆张扬的名模,宣布无限期休息,将深造学习设计专业;被赶下桌的谢栖之,开辟了属于自己的牌桌,奇遇文化签约女性作家、编剧、导演,深耕出版、影视、综艺领域;制作《NEXT》的新锐导演任徽,将在下半年携全女向竞技类求生节目《群岛:thefirstwar》回归。
——一个励志的故事终于迎来了喜闻乐见的合家欢结局。
鹿聆也是故事中的一员,担任“配角”。
“双人广告,另一个人呢?”
鹿聆张了张嘴巴,不等发出声音,身后季夭的声音越来越近,雀跃惊喜:“谢老师?”
季夭小跑上前,最后在距离谢栖之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尊重也得体的再次问好:“谢老师,好久不见了。”
谢栖之笑容莞尔。
《NEXT》之后,谢栖之签下了节目的工作人员,除了季夭。
谢栖之尝试了三次,季夭每一次都是拒绝,最终签约合同换成了一封推荐信。
人生各有选择,季夭与任徽仍然相爱,但在漫长的生命中,她不能只依靠着那一点“爱”呼吸、生活。
因为爱,她一头扎进了她的热爱里,在这个过程中,她的热爱成为了她们的热爱——她不想成为总是和任徽名字并列出现的那个人。
季夭得成为自己的季夭。
——季夭也是得到妥善安排的主角。
“两位老师的状态非常好,前两幕几乎没有NG过——小林老师正在换衣服,”
鹿聆微怔。
察觉到了什么,季夭望向她,笑容浅淡:“保证故事的连贯性,您的服装和妆容就先不需要调整了——嗯,我带您各位先去化妆——”
“你们来了——”
林却的声音自远处传来,鹿聆循着声音看去,高度近视“附赠”的散光,迫使林却的身影由渺小模糊一点点向着清晰过渡,直到她站定在她身边。
鹿聆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
直到这一瞬间。
林却与她并肩而立、泛着微微凉意的手臂无比自然地搭在她肩膀上的这一瞬间,她在这个故事里才被看到。
意识到这一点,鹿聆下意识想要挣开林却。
但林却像察觉到了什么,垂眸看向她——
有些意外。
林却的装扮并没有浓墨重彩。
一席纯白的V领长裙,整体裁剪“蓬松”,随着她走动的动作,衣料上带起的自然的褶皱,恍若苍穹之上随风自然舒展形状的云;
蓬松飘逸,肩线依旧是经典的正肩廓形,腰部线条收紧,镂空露背的设计,圆润的珍珠点缀在领口,腰间斜系着一根打成蝴蝶结式样的全珍珠腰带。
鹿聆微微眯眼,林却脸侧,透过皮肤显露出来的细小的青紫色血管清晰。
她没有化妆。
黑色的长发自然凌乱着,仿佛刚从睡梦中苏醒,碎发伴着微风轻扬。
没什么预兆的,鹿聆心脏倏然抽痛。
她下意识,像自救,紧攥住了林却的手腕。
恍若非要攥住那阵注定远走的晚风。
林却眼眸微顿,随即,湖水荡漾。
鹿聆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余光极快扫过另外几人的神情:谢栖之仍旧温和笑着,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莫笠低垂着眼眸,左手绕过背后扣着右手肘,肩膀是不是轻蹭谢栖之的肩膀,像隐秘又光明的接吻;
楚漫显然注意到了这点,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没忍住偏过视线,轻笑了下——
以过硬业务能力出名的影后、前辈,生活中的“演技”含量可谓是零。
“可以开始了吧?”
鹿聆看向季夭,强硬地碾压过在刚才的瞬间浮上心头的一切情绪。
林却垂下手,背到了身后,回味似的,指腹摩挲着。
季夭的视线极快地在两人之间略过,果断选择了回避:“好的,我去找一下导演。”
谢栖之也打圆场道:“我们一边等你们了——小鹿一会儿还有工作吗?如果没有,忙完一起吃饭吧,”
说着,轻蹭了下莫笠,“月底就要陪她一起去法国了,想大家一起吃个饭——姐妹几个这一遭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吧?”
揶揄笑声,鹿聆眼眸微顿,有些意外地看向莫笠。
莫笠直直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温柔。
谢栖之省略了的主语,是她。
是莫笠想和她一起吃饭。
有些可笑,但又的确是无可辩论的事实——得到确认的瞬间,“感激”竟然充盈了鹿聆的心脏。
万幸,她并没有来得及马上“羞耻”,季夭再次闯入镜头,对她们喊道:“——老师们,咱们可以开始了。”
林却颔首,跟上鹿聆的瞬间,像是一种本能,流淌在血液中、混合在古老基因中的动物本能,促使她顿住了脚步——无理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摁住了一瞬。
“怎么了?”
鹿聆回头看向她。
林却抬眸,浅笑着摇了摇头,打趣回道:“这是关心我吗?”
“不生气了?”
鹿聆耳尖发烫,转过身快步向前,嘴里自顾自呢喃着:“……神经,谁要关心你——真的没事?”
林却望着她,若有所思,旋即粲然:“如果我回答你,我现在不太好,一切都糟糕透了,好像下一秒就死掉了——会得到一个吻吗?作为安慰。”
“……”
鹿聆懒得回答,转身继续向前走。
不远处,似乎是某位场务老师的手机铃声,清晰的遥远,站在“未来”的锚点,铃声结束的歌词,像一句预言——“如果当时吻你,当时抱你,也许结局难讲……”[1]
***
【终章:结局?结局。/Theend?Theend.】
暖黄色的灯光铺满拱形隧道,被火红色头盔压住的脏橘色发尾飘扬,摩托轰鸣,黑白色调抽帧,一点点进化成为彩色——“轰——”
摩托的前灯闪烁,蓝色的裙摆一点点被黑色吞噬着,头脑嗡鸣,一股热流,汩汩流出。
【死亡,要降临了吗?】
记忆开始闪回,摇晃,胶片,古堡。
盘旋向上的古老扶梯,小小的血仆抬头,头顶吊灯轻晃,吊坠倒映着她的脸,像是某个人的望远镜,特写在她的眼睛、因为初入陌生环境而不安轻颤的长睫、耳垂上浅褐色的小痣、脸颊细小的绒毛,紧抿的唇——
【你好紧张,这可不好。】
瞳孔骤然放大,白色裙摆,圣洁的雪一样,蔓延在楼梯台阶。
下巴挑起,视线被迫与这个‘恶魔’齐平。
【笑一下。】
笑一下?
黑亮的眸子微颤,却仍然服从于生存的本能,与‘恶魔’对视着。
嘴角僵硬扬起。
【好漂亮。】
嘴唇被抵住,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一起跳舞吧。】
【跳舞?】
【嗯,跳舞吧。】
小小的她无权拒绝,纤细的腰肢被搂住,她学会的第一支舞是华尔兹,第一个舞步带着浅淡的薄荷香。
【只是跳舞?】
【只是跳舞。】
【亲爱的,知道吗?长久以来,我都是独自跳舞。我太孤独了。】
【长久,是多久?】
【很久,久远到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你还没有存在的世界,另一个世界。】
【你会死吗?】
……
黄绿色交织的灯光,警笛声和危险的红色,越来越近。
俯瞰的镜头以她为中心,向左右延伸,白蓝色的警车顶部的红光逼近,黄色的警戒线横在隧道的入口与出口。
意识逐渐模糊,视野中的一切失去原本的形状,异化成为一个又一个圆形的点、最后是圈。
倏然,一切仿佛再次静止。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碰撞在墙壁,弹回进到她的耳朵——白,圣洁的白。
浅琥珀色的眼睛,温和慈悲。
【Sweetie,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吗?】
鹿聆望着林却,准备与剧本里写的那样,做出“点头”的动作时,林却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嘘——”
鹿聆的眼前被林却的手覆盖住。
不等她询问,远处,极轻的、颤抖好像不确定的女声,自远处传来:“姐……姐?”
鹿聆感觉到,覆在她眼前的手收紧了一瞬。
声音不是沈昱初。
手缓缓垂下了。
鹿聆揉了揉眼睛,看清声音的主人的瞬间,不由得怔住——
一张五官近乎和林却相同的漂亮脸庞,十三四岁的少女模样;
如果忽略暴露在视野之内的,爬满脖颈的、凸起的青紫色血管。
“姐姐,”
沈昱初走到少女身后,手搭在她的肩上,平静望着林却,唇角轻扬:“不认识了吗?”
“这是我们的小宝啊。”
所有的故事结局在这一刻才真正尘埃落定。
结局不应该这样,
结局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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