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白梨睁开眼时,身侧的位置已没了温度,伸手摸了摸空着的枕边,指尖掠过一丝凉意,心里刚泛起的空落,便被视线里的一物驱散。
床头边,一枚泛着暗金光泽的令牌静静躺着,令牌中央刻着“天帝亲授”四个篆字。
沈白梨惊讶的起身,拿起令牌,回想起昨夜模糊的片段,
赵珩在浴池里紧紧抱着她哄着:“我给你块令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生气了好不好。。”
那时她头脑一片昏沉,哪里还有精力接话,
沈白梨摩挲着令牌,心情愉悦的起身,随手穿了件月白色的仙袍。
沈白梨唤来仙侍,让他带自己去了锁仙台。
锁仙台建在最西侧的寒云崖下,一路石阶覆着薄霜,寒气顺着裙摆往上钻,与寝殿的暖意截然不同。
门口的仙卫见了令牌,果然半句未问,侧身让开了通路。
厚重的法门缓缓拉开,锁链摩擦的“吱呀”声在空荡的廊道里格外刺耳。
沈白梨走到最深处,隔着冰冷的仙铁栏杆,看见了里面的凌玄。
长发松松束在脑后,脸上虽带着几分憔悴,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正坐在法阵中闭目打坐。
“凌玄。”沈白梨轻唤了一声。
凌玄猛地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先是一怔,随即眼底翻涌起复杂的情,声音带着沙哑:“你……怎么会来?”
沈白梨拿出令牌,声音带着叹息的说道:“我来放你离开,凌玄,回天衍宗吧!好好守着宗门。”
凌玄的指尖扣在地上,泛出淡淡的白痕,盯着那枚令牌,又看向沈白梨,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问:“是不是因为我,他逼你的?”
两个人道侣印记解除的第一时间,凌玄就知道了,他也听到了昨天,响彻了一天的仙乐。
沈白梨转过身,像是伤心又像是难过,声音很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凌玄,天衍宗已经没了我,不能没有你了,你、好好守着天衍宗,待三界安稳,我会找机会去天衍宗看你,可好?”
这句话像一粒石子投进凌玄的心湖,他眼底的黯然瞬间褪去几分,却又很快被欣喜取代。
他就知道,白梨虽然如今是天后,但却身不由己的,这句承诺已是她能给的最大让步。
凌玄缓缓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好,我会在天衍宗一直等着你。”
沈白梨看着他眼底的光,心里掠过一丝幽光,却没再多说,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凌玄的声音:“天后……保重。”
沈白梨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快步走出了天牢。
赵珩得知此事时,正握着沈白梨的手在看疆域图,只淡淡“嗯”了一声:“你既已有安排,便随你。”
赵珩的信任让沈白梨提着的心,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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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的几十年,时光像是被裹了层蜜糖,柔缓又香甜。
沈白梨每天醒来时,梳妆台上总会摆着赵珩备好的、带着晨露的仙芍;
白日里,沈白梨若嫌殿内闷,便搬张软榻坐在凌霄殿侧,陪着赵珩看一起处理政务,
到了傍晚,赵珩会牵起她的手去天河畔散步,絮絮说着三界趣事,末了会拥着沈白梨说:“你若想去哪儿,尽管去,有我给的令牌在,没人敢拦你。”
这话沈白梨起初还带着几分质疑和试探。
她先是揣着令牌去了凡间的苏杭,看了一场烟雨杏花,带回了一篮带着水汽的青梅;
后来又去了西海,看鲛人踏浪而歌,连西海龙王见了令牌,都亲自陪她逛了水晶宫。
几次下来,沈白梨彻底放了心,
赵珩说到做到了,他给出的承诺,
终于,在一个赵珩外出去巡查的时候,
沈白梨悄无声息的回了天衍宗。
熟门熟路回到她和凌玄一起住过的地方:“归墟”。
她也不确定凌玄会不会在这儿,只是第一时间想到这里,就直接过来了,
淡金色的灵气结界,沈白梨指尖轻点结界,灵气便如流水般退开。
沈白梨刚踏入庭院,便见凌玄坐在汉白玉石桌旁,手里捧着当年她常翻的话本,
一身着月白锦袍,腰束流云玉带,长发用一枚羊脂玉簪束着,晨光透过紫藤花隙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柔光,
几十年时光未在他眉眼间刻下沧桑,只让他眼底的守候,愈发深邃如星海。
听见脚步声,凌玄猛地抬头,手中书卷“啪”地落在石桌上,书页间的灵叶轻轻颤动。
衣摆拂过石凳上的玉盏,发出清脆的声响,脚步似有些急切地朝沈白梨走来,声音里藏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你终于来了。”
沈白梨的眼眶瞬间热了,轻声说道:“我来晚了。”
凌玄伸手,小心翼翼地将沈白梨揽进怀里,埋在她的颈窝,声音轻得像云雾:“我一直在归墟等你,终于等到了。”
踏入内室,满室仙气。
地面铺着暖玉地砖,踩上去便有淡淡的暖意顺着脚尖漫上来;
床榻是云锦铺就,帐幔是天蚕丝所织,垂落时泛着淡淡的银光,
帐钩是玉雕的海棠,
窗台边的玉盏里,养着一株千年凝露草,草叶上的露珠折射着光,像碎钻般闪烁。
凌玄牵着沈白梨的手不放,拂过案上的书卷,指尖有淡淡的灵气流转:“我每日都会打理,等着你回来。。”
沈白梨的心像被灵气裹住般柔软,缓缓抱住凌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凌玄,对不起。”
凌玄低头,温柔的吻落在沈白梨的发顶,语气里满是缱绻的温柔,“别说对不起,你能回来,就够了。”
沈白梨抬起头,再也忍不住的思念地吻了上去:“凌玄,我好想你。”
凌玄搂住怀里的人,一个闪身,俩人衣衫散尽的躺在了床榻上,
明媚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洒在榻上交叠的两人身上,缠缠绵绵的身影映在暖玉的地砖上,形成旖旎风光的画作。
……
直到月色渐高,沈白梨才不得不推了推不知餍足的凌玄:“我该……回去了。”
凌玄不舍的紧紧抱住沈白梨:“好,最后一次。”
许久……
沈白梨转身踏云离开,回头时,还能看见凌玄站在院子里,身影在云雾间,像一道永远不会消散的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