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号考场10向《GAMEOVER……
“婴儿……”红裙子瞳仁逐渐放大,“没错!墙壁中那些尸体明显属于刚生产或‘被’生产完的孕妇!婴儿……”
这栋公寓中已经有太多租客都与婴儿有关了……
但公寓中……分明一个活着的婴儿都没有啊!
虞黎哼一声,将手中角色线索团成团、丢在桌上——“绣花的手”连忙一个个捡起、整整齐齐摆成一颗爱心。
只听她说:“如果我没猜错,104中的‘阿连’就是这栋公寓的主人。而公寓中的每一位租客,都是帮凶。”
什、什么!?
玩家怔怔看着她。
非得亲自为一群笨蛋做出解说不可叫虞黎更难受了,她紧皱着眉,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才简短说出自己的推论。
性格腼腆内向的阿连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一样人畜无害——相反,他是一个以虐杀婴儿为乐的变态。
104中那一面墙的器官标本也根本不是什么动物器官,而是真实的人体器官——婴儿的器官。
更有甚者,恐怕那其中的每一个器官,都是阿连亲手在他虐杀的婴儿身体中挖出来的。
器官被盛进玻璃容器、摆在墙上,作为他变态的勋章。
而无数个像落落一样的女人——就是为他带来婴儿的工具。
202中那对姐妹,无疑就是阿连的猎手,专门为他寻找像落落一样美丽却愚蠢的猎物、为他提供可虐杀的婴儿。
但怀胎十月才能降生的一个婴儿怎么能够满足阿连的欲望?
所幸这栋公寓最不缺的就是婴儿的来源。
——101那对夫妇,想必就是另一对猎手。
无意中落在饭菜中的真是老鼠药吗?仅仅是老鼠药吗?
还是毒死母体、得到婴儿的利器?
在阿连无底洞一样的虐杀欲望之下,这栋公寓很快催生出有关于消失的婴儿完整的产业链。
102中的租客是为他擦屁股的人,负责处理掉带来婴儿的母体,将一个又一个绝望的母亲封进墙壁。
103中那台巨大的冰箱装的不是别的——而是胎盘。
这对夫妇负责销售胎盘给一些无知又迷信的富商,谋取暴利。
冥冥之中,因果轮回,他们的孩子也成了一块胎盘。
阿连怎么可能放过一个新生的、弱小的婴儿?
那个孩子当然也没能躲过被虐杀的命运。
于是女人疯了,将胎盘充作婴儿,养了起来。
至于201,沉迷网络的网瘾租客对网络了如指掌。
在暗网中靠兜售虐杀婴儿的影碟与视频赚得盆满钵满。
他房中那些光碟与电话号码就是最好的证据。
像阿连一样心理变态却无法像他一样付诸实际的怪物大有人在,观看这些影碟与视频就成了他们最好的消遣。
至于203中那女人,更靠着“吃人”笼络住不知多少客人与猎奇的观众。
“你们知道什么?”即便被捆成粽子、更被多次威胁不准说话,大波浪还是挺直了腰板,驳斥道,“难道你们就看不见我有多美?”
几个玩家目光落到她身上——又都齐齐移开,即便是腼腆老实如长毛都没忍住刺道:“你家没镜子?”
不可否认,她是一位美丽尤物,更婀娜多姿、风情万种。但只要一想到这是一个吃人的怪物——她森森白齿便好似挂了血,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不堪的、令人作呕的丑陋。
“你!”大波浪像被踩了尾巴,眼珠狠狠瞪出来,“婴儿的皮肉是最好的补药!我的肌肤像婴儿一样光洁、美丽,令无数男性为我着迷……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是我的玩物、我的裙下之臣?”
“你们知不知道我靠这个赚了多少钱?”
虞黎嗤笑一声——长毛看在眼中,忽然觉得她冷淡的眸光竟有几分像他在上一个游戏中遇见的一个名叫段烬的玩家——但怎么可能?这两个人无论脾气秉性还是行为习惯可相差太远了……一定是他看错了——只听她道:“我认识的一条蠢蛇都比你漂亮一万倍。”
但这样凉凉的语气就更像了——长毛暗暗想。
什……什么?
大波浪张着嘴,还想反驳,却被老太太沉着脸打断。
她声音艰涩,似乎随时能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204那盲眼老太太喝的茶……里头是不是加了……”
“哈!”大波浪长笑一声,“你去过她家了?喝过她的茶了?”
“那你跟我们还能有什么区别?”
“那里头是婴儿的血液!”
盲眼阿芬以为,婴儿的血液能叫她永葆青春。
但她眼盲不知道,长久喝着这盏茶,分明才56岁的她,看着却已经如同八旬老妇了。
伯利恒公寓,是一栋真正,吞噬婴儿的怪物。
“你们……你们究竟还是不是人!”冷硬如红裙子,都忍不住红了眼,狠狠一把将大波浪推到在地上,呵斥道。
大波浪却辩也不辩,反而阴恻恻地笑了:“等你们在公寓中住下来,咱们就成了邻居,届时……咱们就都一样……”
“住嘴!”老太太一抬手,衣袖蓦地伸长,将大波浪再次掀翻、掼到另一边。
“你以为我们是像你一样的笨蛋?”
虞黎站起身,乌黑的瞳仁落到狼狈得看不出一丝风情的女人身上:“你就一点常识也没有?”
什……什么?
她究竟在说什么?
大波浪心底没由来地一慌,呼吸都停了,怔怔盯住这个样貌精致的女孩子。
只见她红唇轻启:“不管是血液、内脏、皮肉——还是胎盘,都没有什么特别的。”
“同类相食,只是朊病毒滋生的温床。”
“你们就连疯牛病也没听说过?”
朊病毒……疯牛病……那是什么东西?
大波浪一脸没有文化的表情。
长毛面色沉沉地向她解释:“这是一种寄生在蛋白质中的病毒——据说,是同类相食的天罚。”
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有一个名叫弗雷的部落,以食人闻名。
而这个部落中,一直存在着一种奇怪的疾病——当地人称之为库鲁病。
感染了这个病的人,会出现手颤、傻笑等症状,最后死亡。
经证实,正是由于吃人的习惯,致使朊病毒大量传播,破坏大脑,才出现这种症状。
吃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不……不……”大波浪瞳仁乱颤,似乎受了什么冲击。高声乱叫着,“你们不懂……你们什么都不懂!”
没人有耐心看她在这里发疯。
红裙子揪住她的衣领,逼问道:“你们想要将我们骗进你们房中究竟有什么目的?说!”
“不不……我不知道……”大波浪拼命摇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机械喃喃,“让我回家……让我回家……”
“再不老实我就——”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沉沉响起。
“有人吗?”
“新搬来的,你们在不在里面?”
一道女声在门外响起。
随即是另一道女声:“开门呀,你们刚搬进来有不少东西要收拾吧?都是邻居,我们来帮帮忙啊。”
是202的那对姐妹。
红裙子早眼疾手快地堵住了大波浪的嘴,没
让她发出一丝声音。
众人下意识向虞黎看去,等待她为众人指出一条明路。
然而,三号考场专有的选择题已经徐徐在每一位玩家眼前展开了。
【25号考生,你好。】
【这是你将要在“三号考场”作答的第五道题目。(附加题)】
【第五题:请问,你是否选择为门外的租客开门?】
【A,开门。B,开门。C,当然开门呀。】
与第四题如出一辙的第五题再次强迫玩家做出唯一的选择。
“怎么办?”长毛无声地询问。
难道他们非得给门外那些吞噬婴儿的怪物开门不可?
“要不还像上回那样?”红裙子压低了声音,用气声说道,“我去将门拉开一条小缝。”
但这回,不管门外的租客想说什么,他们都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们进来了。
虞黎摇摇头,一边挥手叫小山那么高的橡皮泥落地,一边朝大波浪一指:“你来开门。”
什……什么?
所有人怔怔看向虞黎。
随着她话音落下,“绣花的手”已经飞快对着橡皮泥操作起来,眨眼间,便揉成与身后墙壁一般无二的新一道墙壁。
啊……是叫玩家躲进去、制造出房内无人的假象么?
老太太和长毛表示懂了,悄无声息走向墙壁。
“笨蛋!”
——被虞黎板住小脸呵斥。
“就不知道给我搬一把椅子到后面去?”
这帮人竟敢让她就这么站着!
难道因为她是一个品格高贵、天性善良、不爱跟人计较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小可怜他们就要……
这时候能不能就别作了祖宗!
——可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长毛更当即便钻了出来,手脚麻利地将座椅为虞黎搬到橡皮泥墙壁之后。
而红裙子,已经在虞黎目光看向天花板上的吊灯后就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去处。
“……”
红裙子艰难地点了点头。
转身给大波浪松了绑——将长绳重新收成长鞭,紧紧卷在她白皙细嫩的脖颈上,低声威胁:“如果你不知道什么话不能说……我就勒断你的脖子。”
大波浪惊恐地摇头,又忙不迭地点头,爬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摆。
“怎么不开门?”
门外那对姐妹还在对话。
“是没有人吗?”
“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在她们这句话音落地,似乎想要离开之际,附加题的倒计时跟着飞速清零。
最后一秒——
大波浪被像只蜘蛛一样吊在天花板吊灯上的红裙子勒在脖颈的长鞭驱使着拉开了205的房门。
“欸——原来有——怎么是你?”
202那对分别梳着双马尾、长着双眼皮的姐妹双眸亮起的光转瞬间熄灭了。
“205的门为什么是由你来开?”双马尾问道。
不等大波浪挣扎着答出半个字,双眼皮已经先面露嘲讽,凉凉地刺了一句:“世上哪有她不想凑上去叮一口的男人?”
“先前一直被他们留在205看家那男人想必也叫她得手了吧?”
大波浪双目瞪圆,显然不愿在向来不对付又大嘴巴的八婆两姐妹跟前失了风度,顿时便想辩驳。
——然而,吊在吊灯上的红裙子再次用力收紧了长鞭——摆明她敢乱说一个字,顷刻间便会要了她的命。
于是,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终究只硬邦邦地回怼一句:“关你们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的脸怎么了?那男人有什么特殊癖好?”
双马尾眸光十分吝啬地在她脸上一瞥,脑袋使劲伸着,朝205门内探了进来:“他已经出去了?里头现在没有人?”
除了空荡的房间与灰扑扑的墙壁,她什么也没看见,悻悻收回了目光,问道:“里头都没有人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你找到了?”
找到什么?
他们果然想要在205之中找到什么东西?
红裙子抿紧了唇,同时手下用力,控制着大波浪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见她摇头,双马尾姐妹俩更觉得无趣,甚至双眼皮都有点生气了:“你这究竟是什么表情?连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比我们先进了205又有什么了不起?”
“连个‘gameover’也找不着……”姐妹俩才不关心这位邻居的死活、更没空研究她是什么表情又为什么不说话。
“gameover”?
不光是吊在墙壁上的红裙子,就连橡皮泥墙壁后的长毛和老太太都下意识朝虞黎看去,险些被惊得低呼出声。
公寓中的租客果然知道“gameover”!
就连他们也在找“gameover”!
紧接着,202姐妹二人阴阳怪气地冲大波浪挖苦一顿,转身走了。
“哒”、“哒”、“哒”、“哒”。
脚步声愈来愈远地消失。
大波浪的眸光也愈来愈灰败下去——她彻底失去了这次珍贵的求救机会。
一直多等了两分钟,红裙子才终于松手叫自己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
她毫不怜香惜玉地往后拽了下长鞭——长鞭再次将大波浪捆成粽子、丢向一旁。
随即才急急朝虞黎走去,激动得手脚都在颤抖:“大小姐!‘gameover’……‘gameover’!他们果然知道‘gameover’!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绣花的手”为虞黎提住裙摆,好叫样貌精致的那女孩子缓缓从座椅上站起身。
柔声说道:“去101。”-
“你……你们来了?”
101门后柔柔的暖光将系着围裙的女主人衬托得更加温柔。
她眼中惊喜完全掩饰不住,几乎要溢出来。
像摩挲珍宝似的,叫眸光在门前红裙子、长毛、虞黎身上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更多的还是红裙子,她根本舍不得将眼睛从她身上拔下来。
如果不是清楚他们才头一天相识,简直叫人怀疑她已经将她爱了一遍又一遍。
至于长毛——自有101男主人的目光向他投去关怀。
那七八岁的儿子和金毛就失落多了。
心直口快的孩子甚至对着虞黎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金毛也丧眉耷眼地蜷在地上,没精打采朝门外“汪”了一声便算是打好招呼。
“说得是什么话!”女主人用力朝男孩后颈拍了一巴掌,“到屋里玩去!”
随即笑眯眯地扭头,伸长脖子向楼道中张望:“那老太太——你们的奶奶呢?没一起过来?”
“她不在了。”红裙子含糊地说。
“不在了?”女主人吃了一惊,眼珠深深地陷进眼角里,“她也不在了?”
显然,她对寸头和朋克头的死了如指掌——而从未听说的老太太“不在了”,叫她根本难以置信。
同时,她又默认“不在了”=“死了”,似乎从没想到老太太有可能是离开公寓出去了这一可能性。
但不管是谁,都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101女主人一颗心都被更重要的事挤满了。手迫不及待朝红裙子伸去:“来来,快进来!”
红裙子微微一笑——脚下却不动如山,根本没能被拽动分毫。
女主人一怔,面上笑容这才凝固下去,语气轻柔地问:“怎么了?不进来吗?”
她身后的男主人更是急切,呼吸都蓦地变重,热情恳切地看向长毛,嘴里招呼着:“进来啊,快进
来,你们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快进来吃口饭——我爱人重新做了,这回保证能吃。”
“她手艺很好的!真的!”
“你们想请我们吃饭?”不管是红裙子还是长毛,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只有一道听上去便不太高兴的女声,柔柔地响了起来。
101男女主人的目光这才落在对他们而言就好像一个赠品、不值得分心多浪费一个眼神的虞黎身上。
这个样貌精致、衣着更精致——在上回见面时一个照面便没有礼貌地对他们饭菜挑拣的作精大小姐再次发号施令了。
“你们非要请我们吃饭也不是不行。”
……也不是不行?
101两个主人都愣在原地。
只听她继续道:“但我不喜欢小孩……吵死了。”
又皱紧鼻子:“更不喜欢狗!”
“你们要是想请我们吃饭,家里就不能有一个讨人厌的孩子!更不能有一根狗毛!”
除了开门时说过一句话,后面一直一声不吭的男孩:“……??”
在地上趴得好好的金毛:“…………???”
请人吃饭还被挑挑拣拣的101夫妇两个:“………………?????”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绝世大作精?!
“不在了”的为什么不是她?
女主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被虞黎无情打断:“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不去你们家吃饭了!”
“没有狗又没有孩子的房间可多的是。”长毛一脸赞同地替她补充道。
“是啊,我看104也挺好。听说阿连的手艺很不错呢。”红裙子笑眯眯地掰开了101女主人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不不……等等等等!”101的男主人先急了,一叠声地对他们进行挽留,“我敢保证,这栋公寓中再没人比我爱人做饭更好吃了!”
“不就是孩子和狗……”他一把抓住孩子,又提起卧在地上的狗后颈皮,将二者急急推出门外,“小雄,你领着狗在外面玩一会儿!晚点再回来!”
“走!快点!走远点!”
孩子和狗哭唧唧地被赶远了。
女主人狠狠瞪了他一样,似乎并不同意,被男主人毫不留情呵斥,嗓音更满含威胁:“你最好别拎不清!”
相貌温柔的女人讷讷地缩紧脖子,朝玩家露出一个笑,咬牙道:“我这就去清理一下,保证……家、里、不、会、有、一、根、狗、毛。”
虞黎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叫男主人从家里为自己搬出一把椅子——仔细清理过狗毛之后,在走廊中落座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101的夫妇两个满头大汗地将整间房间彻彻底底打扫了一遍——入住这么长时间,他们还从没做过这种事,但想到紧接着就能将这些人第二次请进来……算了,不就是伺候一个作精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二人不断自我激励、充满了干劲。
确定101室一尘不染、更不存在一根狗毛之后,夫妇二人终于再次对门口的三位玩家发出了邀请。
“你们就打算给我们吃那些冷掉的东西?”
没想到这位大小姐依旧不满意。
“我这就再给您热一下……”
跟跟在她身侧的玩家一样,101室的女主人都下意识对她用上敬语了。
“那怎么行?”红裙子替虞黎皱紧眉,呵斥,“大小姐怎么能吃重新加热的剩菜?”
“不……不是剩菜……”女人局促地揉着裙子,“还没人吃过呢……”
“那也不行。”长毛跟着一起挑剔,“加热过的东西口感能比得上新做的?你们就想用那种东西糊弄大小姐?”
女主人:“……”
男主人:“……”
“这样,”连男人都疲惫地几乎抬不起手,只好顺从地对女人劝谏,“你就再给他们做几道菜,毕竟来者是客……”
虞黎哼一声:“记住,八荤八素、八凉八热不能重样。”
“还有,我不吃香菜。”
女主人:“…………”
男主人:“…………”
要不你退出游戏吧你!(╯‵□′)╯︵┻━┻
101女主人满腹委屈地进了厨房,男主人则被虞黎叫住,充作了陪聊。
“我?在这栋公寓住了得有三四年了吧?”他有点不太确定似的,用力回想道,“我在医院里干保安,我爱人是里头的护士,认识她的时候小雄才三岁半……后来我们结了婚,搬进伯利恒……”
不光是虞黎,就连红裙子和长毛都狠狠皱起眉。
如此简短一段话被男人念得磕磕绊绊……就好像背书却根本没背下来似的。
不过……原来小雄并不是他的儿子,难怪他与女主人对小雄的态度截然不同。
“后来102中那对夫妻也搬了进来、然后是103……这栋公寓中可没几家比我们搬进来还早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
“你们为什么愿意将102与103中的秘辛告诉我们?”红裙子冷冷问。
谁会将几年友邻的秘事讲给头一天认识的新人听?
“总不能瞒着你们嘛……那成啥了?岂不是害人?”
一说到这儿,男人可就不结巴了,大方恳切地说道。
“那你老婆进入205是想找什么?”她紧接着又问。
“啊?什么?”
“我老婆去205了?还找东西了?我不知道啊。”
他演技拙劣地装傻。
“你——”红裙子攥紧拳头——又被长毛按住。
走廊中沉默三秒。
“你老婆叫什么名字?”只听虞黎徐徐问。
“……啊?”
似乎没料到她竟然有此一问,男主人一整个怔在原地。
多年夫妻,竟连同床共枕的爱人究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么?
“菜做好了。”
没有姓名的女主人逆着光,站在门口,挂上温柔主妇温柔的笑——为丈夫解了围。
“快请进来吧。”她说。
这回,虞黎没再对他们进行为难,而是领着长毛与红裙子——一齐跨过了101的房门。
随着他们身体没入房间之中,101这对夫妻连呼吸几乎都忘了。
好半晌,女主人才终于笑了一声。
像一条鱼终于跳出水面、能呼吸一口真实空气了似的。
她整个人发生脱胎换骨般变化。
“真好啊,”她叹息着,身上那股专属于101女主人的温柔如潮水般褪去。“终于不用套在‘角色’里,当一只连神智也恍恍惚惚、窥不见光的‘木偶’了。”
随即——
“101的女主人没有名字。”
“我的名字是李小婉。”
相互矛盾的两句话从她嘴里再自然不过地说出来了。
“你们想知道为什么要将邻居的秘辛讲给你们听?”李小婉柔柔一笑,“当然是不想让你们上他们家去,好能多来我家两次啊。”
“听说过两点确定一条直线么?”
“虽然‘角色线索’不是点,‘角色’也不是线——但只要拿到两条有关于一个人的角色线索,那这个角色就是你的了。”
她解下围裙,看向红裙子,微微一偏头:“现在,101女主人这个角色——是你的了。”
红裙子面上却没浮现她想象中的恐慌与畏惧。
反而平静地问道:“你们去205是想要找什么?”
“啊,”李小婉并不吝啬将答案告诉一个“将死之人”。
“你也知道,我们原先也都是玩家嘛。遍寻‘game
over’不获——我们都认为,‘gameover’就藏在205之中。”
而即便脱离“角色”,他们也要找到“gameover”才能叫《GAMEOVERE》gameover。
“这样啊。”红裙子点了点头,转头向虞黎问道,“大小姐?”
李小婉和101男主人目光一齐朝虞黎看过去。
不对,不对劲。
都成了“角色”了,这帮人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
而且竟然还有功夫请示这个作精?
虞黎眸光在101房中转了一圈——落在饭桌的饭菜上,轻轻一皱眉:“这就是你做的东西?这也能算会做菜?”
什……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还有功夫在这里对她做的菜挑挑拣拣!
“我很不满意。”年轻女孩子轻声说道。
那又怎么样?
夫妻二人怔怔看向她。
“你们重做吧。”她轻飘飘地吩咐。
“……”
“????”
什么?
李小婉简直不知道这个作精在说什么东西。
她……她怎么就能这么不知所谓?
然而——
整间房间忽然在她眼前开始扭曲。
连色彩、连空气,就连时间……好像都扭成漩涡……
下一秒——
李小婉发现自己的位置与玩家们掉了个个。
那位作精大小姐坐在椅子上、左右红裙子和长毛虎视眈眈、跟她的护法似的——叫她目空一切地睥睨着她。
而这三人——根本就没进入101。
或者说,根本就还没有进入101。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小婉再次成了没有姓名的女主人,张大嘴、盯着虞黎。
只听她说:“这个游戏果真没有一点意思。”
语气愈来愈嫌弃:“现在,我不想玩了。”
什……什么?
她这是……在向这栋公寓……向《GAMEOVER》宣战?!
第42章 三号考场11留下吧,永远留在伯利恒……
刚才……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是他们突发了癔症吗?
这帮人……难道这帮人还没有进去?
可是……这位作精大小姐屁.股底下坐着的……无论怎么看都是属于自己家的椅子吧……
101两位主人机械又迷茫的木偶一样,怔怔盯住了空气。
显然,他们对自己的记忆已经不太相信了。
一旦陷入“角色”,他们的自我便无限被削减,即便之前如同虞黎他们一样都是玩家——此刻却好像连“中了天赋”这一可能性都想象不到了。
半晌,那位“热情开朗”的男主人忽而笑了一声。
随着这声低笑,方才冷硬、锋锐、兵戎相接般的真相被戳破,如泡沫般散去了。
“你……你们说什么呢?”他好像什么也没听见、更不明白。
“我记得……你们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上我家来吃一口?我爱人手艺……”
温柔的女主人与他并肩而立。
在后者标准又柔和的“女主人”眸光注视之下,这位男主人分外热情地将自己的台词念完了。
但不管是坐在真皮座椅上的虞黎,还是站在她左右的红裙子与长毛——没有一个人肯顺着他的话从台阶上走下来。
半晌,虞黎才柔柔笑了一声。
——在101两位主人下意识松下一口气,以为形式总算还有缓和余地的时候,只听她说:
“你们就这么想请我吃饭?”
101二人愣住。
总觉得事情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一时间,二人该有的表情凝在面孔上忘了呼吸,怔怔看向她。
“也不是不行。”
虞黎矜持地点了点下巴。
“哦……好……”女主人呆愣愣地应了一声,“那你们就先进……”
“做好了就给我摆到楼道里。”
高贵优雅的女孩子自然而然地说:“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房间我们不会再进去。但你们这么热情想要为我做饭——我也不是不能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男主人:“……?”
女主人:“……???”
这机会给你你要不要啊?!
(╯‵□′)╯︵┻━┻
“你们最好给我清醒一点。”虞黎的嗓音虽柔和,却尖锐地将他们身体中属于“玩家”的一部分捞了上来。
“不管重复多少次,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更关键的是,她已经没耐心再陪他们玩下去了。
二人面色一寸寸沉下去。
属于“玩家”的一部分挣扎着,从“角色”这一囚笼中冒出个头,模模糊糊地,对当前形式做出一个判断。
——这位任性的大小姐已经铁了心不玩这个“游戏”了。
可他们又能怎么样?
从此不再进入租客的房间?
怎么可能?
除非他们再也不想抓到“gameover”叫《GAMEOVER》gameover了!
在101两位租客成竹在胸、忍不住对视一眼,深深交换对眼前三个玩家讥笑的瞬间——虞黎语气轻柔地提醒:
“你们已经把那只烦人的孩子和爱掉毛的狗忘了?”
什……什么?
一股酥麻麻的寒意顺着夫妇二人的尾椎缓缓爬上脊柱。
坐在真皮座椅上的虞黎拄着下巴看着他们,不疾不徐——语速却又很快地说:“刚才,进入101的是三个人。”
完了。
夫妻二人面色沉沉地坠了下去。
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果然,她继续说道:“但拿到角色线索的就只有两个人。”
由此可知,角色线索不仅与公寓中的租客有关,租客不在房间内时,进入房间的玩家更根本无法得到角色线索。
“那又怎么样?”101的男主人困兽似的,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呵。”红裙子抽出腰间长鞭,冷冷哼一声,说道,“只要将你们都抓住,随便往哪一丢,这栋公寓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不能去的?”
届时,“gameover”不管藏在哪里——哪怕将整栋公寓翻过来,也都是随便他们抓。
什……什么?
101二位租客着急忙慌地对视一眼,拧身便往房间内跑。
红裙子和长毛却没有半点犹豫,径直便向房间内追了过去。
他们怎么敢就这样直接跟进来!
“你们……你们就那么相信她!”
名叫李小婉的女主人扯着嗓子喊。
“就算她有时间类道具又怎么样?”
“总不可能是天赋吧!哪有这样的天赋!那也太BUG了!”
而道具——如此强大的道具,使用限制更是多如牛毛。
即便不是一次性道具,可用次数一定也是寥寥无几。
他们就不怕追进房间里就再也出不去?
他们可已经在这里拿到过一次角色线索了!
他们刚认识多久啊?
满打满算不过一晚上!
凭什么这样信任她!
即便多少保留着些属于玩家的记忆,101二人到底已经成了“角色”。在真正的玩家面前,那点能称之为“反抗”的武力值就像小孩子蹬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从拧身逃回101到被红裙子和长毛重重甩在101门口,这个过程还不足1分钟。
“等等!”李小婉急急喊了一声,虞黎却像根本听不见似的。
浓重的扭曲感再次袭来。
色彩、空气、时间……再次扭成漩涡。
等眼前的一切再次清晰呈现的时候,李小婉险些一个跟头折在地上。
“你们就这么不愿意听话?”
属于“玩家”的一部分再次急速褪去之前——被虞黎不太高兴的语气又一次捞了起来。
“我们无仇无怨,”站在虞黎身侧的红裙子微不可察地捂住肚子,没有血色的嘴唇上下碰了碰,说道,“我们只想找到‘gameover’结束游戏……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听话……?”
趴在地上的男主人头脸都深深地埋在地上。闻言,闷闷地笑了起来——猛一仰头,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喊道:“怎么听话!”
“怎么能听话!”
他嗓音带上困兽般绝望的哭腔:“你们知不知道我进入游戏、变成这个男人多久了?”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
“……我自己也不知道。”
“乖乖听话叫你们出去……谁又知道什么时候下一局游戏才会开启?”
“那时……我还能记得我是一个玩家吗?”
即便侥幸骗一位玩家取代了他的角色——他重新作为玩家找到“gameover”……从这里出去的,又是他,还是“101男主人”?
“可是……”长毛拢了下额前散落的碎发,语气平和、又循循善诱,“之后的事……何不之后再说呢?”
什……什么?
101两位租客齐齐仰起脑袋看向他。
被众人注视着的长毛似乎不太好意思似的笑了下,继续说道:“既然是还没发生的事,那无论如何都还有一丝希望。你们又何必现在就叫自己陷入绝境?”
“毕竟,就算你们不愿意配合,我们也有的是办法叫你们配合……那你们可就要多吃不少苦头了。”
他……
红裙子没忍住扭头看长毛一眼。
这才发现,这个内向腼腆、不太显眼的年轻男人略长发丝遮挡下的是一张格外清秀温润的面庞。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他的气质与最先见着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101男主人张了张嘴,看一眼长毛、又看一眼虞黎,似乎已经被说动了。
“那……那你们找到‘gameover’后必须将‘gameover’的位置也告诉我们才行……否则即便拼个鱼死网破,我也绝不会叫你们顺利通关的!”他色厉内荏地讨价还价。
“那当然没问题。”长毛好脾气地答。
101男主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去扶依旧倒在地上的妻子。
然而——
才被男人从地上拉起来,李小婉就猛地将男人往前一推——在红裙子急急护住自己的肚子和身侧虞黎的时候,李小婉已经顺势躲进了房间之内,并“嘭——”一声,关上了房门。
“你……你这是干什么?”
男主人好像比玩家更加愤怒,扯着脖子,将脸都喊红了:“你就这么把我一个人丢在外面!?”
半晌,李小婉才哑着嗓子答:“我还是不信。”
“回溯时间这样的能力……怎么可能无限度地使用?”
“有本事……有本事你就再把我抓出去好了!反正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逃进来!”
“你!”连男主人眼睛都被她气得狠狠瞪圆了——更畏惧地捂住脑袋,生怕下一秒就会降临的天旋地转将他一个跟头甩在地上。
虞黎更轻轻哼一声。
浓重的扭曲感果然再次落到每个人头上。
一切倒退着回归原位,101两位租客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眩晕,直直栽倒在地上。
然而——
李小婉却反而笑出了声。
“看来你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代替我们作为公寓中的角色而活了。”
这样不讲道理的话竟被她这么自然地吐了出来。
她继续低低地笑了半晌,说道:“多亏了205那位租客……叫我们想起我们曾还是与你们一样的玩家。”
这关205的租客什么事?
红裙子狠狠拧紧眉。
“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大家都是玩家……谁说我们就没有天赋呢?”
不知怎么,红裙子恍然一下子明白了朋克头死之前想要说的话。
他是想要提醒他们公寓中的租客能使用天赋能力!
同时,她更一下子明白了公寓中这些租客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交流的,恐怕……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不愿意取代我们生活在公寓中了。”
“回到我们的大本营!”
她话音未落,虞黎先腾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身,脆声呵道。
“呵呵哈哈呵呵哈哈哈哈……”
目送着红裙子飞一样的背影,李小婉止不住地笑出声:“我当然知道拖延时间一点用也没有……但我也只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欢迎。”
她的声音与公寓中一声沉闷的钟声同时响起。
“欢迎。”
“亲爱的租客,欢迎选择伯利恒公寓。”
“您将入住205号房间。”
“请准备,您热情好客的邻居们将精心为您准备一场新邻居见面会。”
“请准时参加哟!”
快点!再快点!
红裙子一手捂住后腰,一手攥紧长鞭,将残影都跑了出来——却只来得及看见205门口层层叠叠的“邻居”们,和留守在205之中老太太那一张煞白、苍老的脸。
她们遥遥相对的目光与时间一起扭曲、模糊了。
等红裙子再次在101门前站定的时候——她没有犹豫,一拧身,飞速朝楼上跑了过去。
“没有用的!”李小婉在她身后尖利地喊道,“不管你们回溯多少次,都改不了你们要入住205的事实!”
“来吧!住进伯利恒!谁也别想从这里离开了!”
怎么可能!
红裙子紧紧抿着唇,拿出比上一回快了不知多少被的速度。
然而——
“欢迎。”
“亲爱的租客,欢迎选择伯利恒公寓。”
“您将入住……”
红裙子再次看见的,依旧是205门口层层叠叠的“邻居”们,和老太太那一张煞白、苍老的脸。
这一回,她的目光中多了丝恐慌、绝望——与红裙子没能看懂的绝然。
等等!
再等等!
她能赶得及的!
红裙子低吼一声,扬声道:“大小姐!再来一次!”
不用她说完,扭曲感已经再一次兢兢业业地将她卷到101门口。
第三次、第四次……
为什么总是差一点!
这帮人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将他们变成了真正的租客?
变成真正的租客……究竟会怎么样?
第五次营救大本营失败时,几乎被淹没在层叠租客中的老太太终于朝裙底渗出点点红梅的红裙子露出个笑:“还有一个办法。”
她声音很轻:“没关系的,告诉大小姐,再来一次吧。”
她……她还有什么办法?
第六次向楼上冲过去的红裙子没在中途就听见沉闷的钟声,更没听见“欢迎入住”的那道黏腻、叫她止不住胃酸上涌的播报。
然而——
这一回,透过层叠的租客,她也没能看见老太太那张煞白、苍老的脸。
红裙子眸光颤抖着下移,在伯利恒公寓一窝蜂一样堵在205门口租客层层叠叠的双腿之间——看见了属于老太太的身体。
僵硬、失活的……尸体。
她……这就是她的办法?
她怎么……她怎么可以……
不……不应该是这样……
红裙子小兽一般,捂着肚子,再次深深地低吼一声。
“大……大小姐……”
再开口时,她发觉自己声音已经连不成字句,嗓子更哑得吓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眼前就是层叠、面上挂着僵硬笑容的租客……以及老太太的尸体……她还能怎么办?
“我知道了。”
属于虞黎轻柔、向来带着些全世界都该为她服务似的颐指气使的声音却一阵强心剂似的,将她神智牢牢扎在地上,为她确定了方向。
下一秒——
眩晕感携着从未有过的安心在今夜不知第几次降落——红裙子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等101的房门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时。
红裙子听见虞黎扬声说:“不管你打算做什么,都立刻给我停下来。”
“哈?”李小婉正要回话,红裙子冷冷一声“闭嘴”已经打了过去。
她知道,虞黎这话是说给老太太听的。
楼上的老太太似乎也明白了。
她嗓音平和又宽容:“没关系……没关系的……在游戏中死亡只会弹出游戏而已,你们用不着担心我……”
“你在说什么鬼话!”
虞黎小脸沉下来,嗓音也瞬间像揉了碎冰:“就连我的话你也不听?”
都这时候了她怎么还这么作啊?
老太太不禁真的生出一种看待孙辈的无奈:“来不及解释了,你……”
“你如果敢死,不管多少次,我都会再叫你活过来。”
“谁也别想在今天将你的命从我手里
抢走——你自己也不行。”
老太太张张嘴。
伯利恒公寓租客的脸几乎贴在她面颊上了。
如果她不自杀……她想不到任何办法能阻止他们成为这里的租客、入住205了……
“入住205能算什么坏事?”虞黎扬了扬下巴,“长毛,扶我起来。”
在101夫妻俩的目光中,虞黎、红裙子、长毛三人一步一步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几乎同时,沉闷的钟声与欢迎入住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完全转过阶梯后,伯利恒所有租客的面庞便整齐地怼在了虞黎面前。
他们个个带着笑,齐声说:“欢迎啊,欢迎入住伯利恒。”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却连个眼神也吝啬落到他们身上。
只微微碰了碰红唇,问道:“你们想为我举办一场见面会?”
……?
租客们脸上的笑缓缓凝住。
直觉告诉他们,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劲。
果然,漂亮女孩子蹙起眉:“我都进来这么久了,你们现在才想起来为我举办欢迎会?”
…………???
她在说什么玩意啊?!
租客们一整个傻住。
“一点觉悟也没有的东西!”
虞黎反而生气了,狠狠蹙紧眉,训斥道:“但现在总算不算太晚。”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去给我布置场地、准备节目?”
“你们以为我就有那么好糊弄?”
………………?????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绝世大作精啊!?
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作精大小姐自顾说道:“我最多只能给你们一个小时时间!现在——都立刻从205、从她面前给我走开!”
第43章 三号考场12坟墓外的天光。
“一小时后,请准时参加热情好客好邻居们为您准备的见面会。”
205外,黑压压的租客们终于不紧不慢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还有什么可急的呢?
虽然不能再与玩家的身份发生置换、脱离游戏,可成了“租客”的玩家已经与他们完成了攻守置换。
就算那个讨人厌的作精大小姐再能拖延又怎么样?
只要一小时后的新邻居见面会如期举行,这帮玩家就要像他们一样,永远在公寓中住下来,永远留在伯利恒。
而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阻止新邻居见面会的到来。
“除非……除非能立刻找到‘gameover’……”
老太太满嘴苦涩地喃喃。
“你们真不该管我的死活。”她尚且不甘心地说。
“寸头的尸体就在一边摆着呢。”红裙子煞白着一张脸,她吞了不知多少治疗类道具,堪堪将“怀孕中”状态保持住,没一发不可收拾地滑向“流产中”致使角色ooc。
显然,老太太私自赴死的行为叫她老大不满意。
虽身体难受极了,还是挣扎着说道:“在游戏中死亡会弹出游戏只是监考官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是怎么弹出游戏?他连通关奖励都会骗我们,我们怎么确定他在这方面说的就是真话?”
即便是真话,谁又知道里头会有多少个坑?
老太太知道对方是牵挂着自己的那一个救命之恩,不愿意叫她在眼前就这么死了,便也讷讷地止住了话头。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毛一边为虞黎倒了杯水——体贴入微,就连水温都是标准的38℃——一边扭头朝老太太问道。
“他们怎么就叫我们真的成了入住205的租客了?”
老太太沉着脸,眯了眯眼:“你们走后没多久,202的那对姐妹就又一次折了回来。”
知道给这帮租客开门准没好事的老太太当然不会傻到去给她们开门,她虽然没有红裙子那样的武力值,能将自己壁虎似的挂在吊灯上,但只要加以小心,也完全足够控制着大波浪为那对姐妹开门了。
在虞黎与101两个租客有关于时间的博弈之际,她也来来回回与这对姐妹多次拉扯。
然而——
在租客们得知他们已经完全参破了公寓与租客的秘密,她最关键的筹码便就此破裂了。
谁甘愿在明知绝境的情况下独自去走那一条死路呢?
即便是死,大波浪也要拉他们下水,叫他们与她一同坠入绝境。
而第三次给公寓中的租客开门的后果,就是成为真正入住的租客。
“啊,”长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受了公寓中租客的拜访可不就成了公寓中的正式住户了么。”
“这个公寓还是为玩家留了活路的,不管是进入房间拿上角色线索还是将原有租客邀请入房间达成‘待客’状态都不是一下子就丢掉性命。”
从某种角度上看,《GAMEOVER》已经算非常完善并人性化的游戏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自己不是玩家似的。
红裙子没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而后面几次,不知出于谁的天赋——‘楼上的人踩上楼梯的一刹那’被跟‘开门进入205’连在了一起。”
无论红裙子有多努力——她越是努力,他们成为真正租客便就越快。
而考试题目又催命似的,叫老太太根本没有“不开门”这样一个选择。
在那种情况下,除了身体死亡,达到物理意义上的无法开门,她想不到任何办法。
老太太重重叹一口气,问道:“咱们现在还能怎么办呢?”
几个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虞黎。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眸光映照着盛满温水的玻璃杯沿,忽然说道:“少了三个人。”
什么三个人?
“啊,”长毛恍然,“你是说105的老王和104那个叫落落的女孩子。”
就连203中除了朋克头谁也没见过那个男人都出现在205门口,但怎么偏偏老王和落落没有出现呢?
可……这不是两个人吗?
红裙子和老太太不明所以。
长毛忽然嘶了口气,说道:“不对……还有第三个人。”
“华光。”
“102中消失的妻子——华光。”
虞黎和长毛异口同声地说。
“可她不是消失……”红裙子迷茫地喃喃。
“公寓中的租客多次提到,多年来走出公寓的就只有205那位一个人,华光又能怎么消失?”长毛拢了拢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挺俊的鼻尖——替虞黎向老太太和红裙子解释道,“又是哪种形式的消失?”
从102那位丈夫的反应基本可以排除华光死亡的可能性,那没死亡的华光为什么没像其他租客一样出现在205门口、逼迫着老太太开门,将他们一行人全部变成真正入住伯利恒的租客呢?
“那我们接下来……”老太太皱紧了眉。
“要再去一次105。”
虞黎抬起手,想要叫“绣花的手”扶着自己起身——长毛却比这只手更快一步,轻轻将虞黎拉了起来——还语气温和地将虞黎要说的台词先一步吐了出来。????
绣花的手迷茫地转了两圈,缓缓朝着年轻的长发男人竖起一根中指-
“……我不是说了,即便是我这里,你也不要再来了吗?”
105内,老王低沉的声音闷闷地从门后响起来,似乎不太耐烦似的,催促道:“快回去!我是不会再叫你进来的!”
虞黎不疾不徐、慢悠悠问道:“就连大家为我举办的新邻居见面会你也不愿意参加?”
“什么?”老王吃了一惊,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事,“什么新邻居见面会?”
“你……你已经准备正式入住205了?”
“对呀。”虞黎语气轻柔,根本没将这件事当回事似的,皱眉说道,“205中什么也没有。”
“你把门打开,我要进去洗漱换衣服!”
“你——”
老王沉默半晌,嗓音蒙上一层说不清的苦涩,许久,终于才下定决心,连脚步声都渐渐远离
了房门,说道:“我不方便给你开门,你回去吧。”
红裙子眉头一皱,急得上手便要去敲眼前的防盗门——被长毛单手按住了。
只听虞黎继续说:“你不方便,就让华光替我开门。”
105房门内的脚步声一停。
半晌,老王才干巴巴地丢下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华光?华光不在这里?她真的失踪了?”
虞黎叹息着摇摇头:“那司机叫我带给她的戒指不如就丢了吧。”
105房门内外同时迎来久久的沉寂。
在虞黎转过身,招呼上自己的三个跟班,下令上楼回去的时候,105房内终于响起急切的脚步声。
以及一道低哑的女声:“等等!拜托!等等!”
105的防盗门猛一下子被拉开了。
一个身形削瘦、颧骨高耸——却烫着五颜六色爆炸头、更涂着七彩眼影,活脱脱一个杀马特的女人喘着气,出现在门后。
她双目撑得通红,声音又急又轻,像怕戳破眼前的一个梦境。
“你……你说什么?什么戒指?”
“司机……是司集吗?司集托你带给我的戒指?”
“我……我就是华光!”
她目光急急地在虞黎身后转了一圈:“司集人呢?他在哪?为什么……”
不知想到什么,她几乎落泪了。
“你怎么跟我们大小姐说话的?”红裙子皱紧眉,“还不快让我们进去!”
华光这才想起拧身看向身后的老王,满眼乞求。
老王叹口气,认命道:“进来吧。”-
华光抚摸着无名指上那圈简单的金戒指,眸光缱绻又温柔:“打小我就念叨着想要一枚金戒指,那时他总说我眼光老土,可我知道,高考完他就找了零工,想要赚钱为我买一枚金戒指……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但他奶奶忽然查出了癌症——那时他们一家子才知道,他爸被人骗着迷上了赌.博,他们家家产都被他爸拿去赌光了,就连那套老房子都抵押了进去。”
“一切急转而下。”
在虞黎简短几句将上个副本与司机的消亡讲给她后,这个女人就接连晕倒了三次,连落泪的力气也没有了。此刻语气平和下来,唇角甚至带上点若有如无的笑意:“他连大学也没上,一时间打了三份工,才勉强叫那个家支撑下去。”
“可没多久,他奶奶再受不了这样拖累一整个家的日子,一条床单将自己吊死了。”
“后来他妈也神情恍惚、出了车祸……他爸?早叫人打死了。”
“我父母拦着不让我往火坑里跳……”华光又笑了一声,“但我还是嫁给了他。”
“我愿意……我愿意的。”
“我们结婚后虽然背着一身债,但我们有手有脚的……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后来境况好转,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他却失踪了。”
无声的泪珠终究再次爬上这个削瘦女人的面颊。
“原来他是进了副本……没多久我竟也进了副本。”
“是报应吗?”她轻声说,“可我们做错了什么呢?”
“小宝才八岁……”
“太缺钱了……我们真的太缺钱了啊……”
轻轻的一声叹息穿破这个绝望女人的自述。
长毛拢着手,嗓音迷雾一般,叫人沉醉:“你们听说过么?”
“凡是被卷进副本中的玩家……没有谁是人品值高尚的好人。”
落到如今这个境地,没有谁是纯善无辜的可怜人。
华光一怔,泪珠顿时更汹涌地滚上面颊。
“别哭了。”老太太面色古怪地看长毛一眼,朝华光道,“你为什么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华光哽咽着,说道:“这都多亏了上周才从205搬走的租客……”
虞黎轻轻拧紧了眉尖。
“他真是一个好人。”华光满面感激,“那时我浑浑噩噩地作为102男主人的妻子活在公寓中,与他一起就……就那件事进行善后……是那个年轻人叫我想起了自己曾还是一个玩家。”
她忽然扭头看了眼长毛,犹犹豫豫地:“说起来,那位租客的气质跟他有点像……”
长毛不太好意思地朝她露出个笑。
——如此便不太像了。
华光扭过头,继续说道:“想起自己究竟是谁之后,我再也不能忍受与一个陌生男人充作夫妻生活在一起。更不愿意去……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就算只是为了给小宝积德,我也不愿意。”
她知道,如果将进入游戏的玩家骗进房中,拿上她扮演的这个角色的线索,她还有机会从这栋魔鬼公寓中逃出去……可她不愿意。
不管因为什么,她也不想再害人了。
“是老王收留了我,自那时起,我便躲进了老王家里……这里没有人愿意来,所以藏了这么久,他们也只知道我‘失踪’了,却无论如何也找不上这里来。”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上这里来?”老太太敏锐地问道。
“怎么会愿意来这儿呢?”华光理所当然地摆摆手,“老王跟公寓中的其他角色不一样,他不愿意跟他们同流合污,更不愿意将玩家骗进来取代自己的角色……你们敲门时老王不也不愿意给你们开门吗?”
“你们也发现了,即便是公寓中的‘角色’,内里坐着的‘玩家’那少有的清醒劲儿上来时唯一想做的也只是寻找‘gameover’。公寓中一共就这么一点空间,这些房间早被他们翻过不知多少遍了。”
“只有205,里面没有‘预备租客’时他们根本就进不去。”
“他们没事上老王这里来干嘛?”
“谁又能想到向来跟公寓中谁也不对付的老王愿意收留我?”
“205中根本就没有‘gameover’。”
老太太皱着眉说道。
“我和长毛在其中翻找了不知多少遍……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能算是‘gameover’的东西。”
总不能将房内物品一个一个试着塞进玻璃容器中看是不是“gameover”吧?
“哎。”华光重重叹了口气。
“所以——除了205的上一位租客,从没有任何人从这栋公寓里出去啊。”
“从没有人找到过‘gameover’,《GAMEOVER》更从没有结束过。”
什……什么?
老太太和红裙子对视一眼,被这个消息惊得呼吸都凝滞了。
如果从没有人从这个游戏中离开过……他们真的还能从这里出去吗?
“不对……这不对啊!”
红裙子急急道:“那之前进来的玩家都上哪去了?”
即便有一部分在无知无觉中就成了公寓中的“角色”,那剩下的呢?从“角色”状态成功脱身的玩家呢?
他们又上哪去了?
华光面色古怪地看她一眼:“难道你从没做过考试题目?”
考试题目……红裙子才升起来的一颗心直直又坠了下去。
她怎么忘了考试题目!
看来迟迟找不到“gameover”的那些玩家全部死于副本“三号考场”刁钻的考试题目了。
那他们应该怎么办?
他们还能怎么办?
忽然,安静坐在一旁的虞黎轻轻哼一声,说道:“接下来,你们就全听我的。”
难道……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她。
只听她说:“华光,我要你从105中走出去。”
“……啊?”华光长大了嘴巴。
“别傻怔着。”对跟华光一样呆滞的红裙子三人不满,虞黎蹙眉,说道,“你们也有你们要做的事!”
“‘gameover’是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我已经知道了。”
什……什么!?
同她一样安静坐在一旁喝茶的老王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擦干茶渍,满脸不可置信:“知道……你知道了?不可能吧!”
虞黎却只沉默看他一眼,显然不想多做解释——只朝华光扬了扬下巴:“现在,你去102,将你的‘丈夫’带到这间房里来。”
华光张张嘴,看一眼手中的戒指,又闭上了嘴,说道:“我……我会帮你们的。”-
接下来,除虞黎外,每个人都一脸懵逼。
“绣花的手”早早被她放了出来,正手速飞快地为她编织一条华丽精美的
长裙。
老王的厨房更早早被征用了,红裙子和老太太都被打发去里头忙活。
长毛也没闲着,代替抽不出空的“手”随时听虞黎吩咐为她打杂。
只有她和老王,悠哉舒适地在105中坐定。
等102男主人被华光带进105之后,冷不丁被这么多人伺候的老王屁.股底下都要长钉子了。
“我……我看看能不能上厨房去帮个忙。”老头儿起身便要走。
“你坐下。”被虞黎语气轻柔又不容拒绝地制止。
“您年纪大了,好好坐着吧。”长毛笑着安抚道。
那个老太太年纪跟他也差不多吧?
老王不太自在地又抿了一大口茶水。
这三堂会审似的架势……102男主人彻底懵了。
看向失踪已久的妻子,忍不住问道:“这么长时间你到底上哪儿去了?你……你领我上这儿来干啥啊?”
“大、大小姐……人给您带到了。”华光同样不明所以地说道。
“大小姐?”102男主人一惊,“你……你怎么管她叫大小姐?”
他顿觉不好,转身便想夺门而出。
“按住他!”虞黎毫不留情地向长打杂小弟毛吩咐。
下一秒——
男人就被死死抓住、压到了虞黎跟前。
红裙子那一个隔绝任何与外界联系的道具更同一时间被用在了他身上,叫他没法向其他租客通风报信。
男人剧烈挣扎,不可置信地看向华光,怒喝道:“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跟这些人搅在一起来害我?我们可是夫妻!”
“我们不是!”华光大声驳斥,“你已经完全迷失自我了……我们根本不是夫妻!这不过是我们扮演的角色!”
男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怔怔盯着她两秒,忽而道:“这……这是你们那个葬爱家族什么新的非主流模式吗?”
华光似乎再也忍不下去了:“什么葬爱家族……是杀马特的是那个角色……根本就不是我!”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我……你……你别生气……”这个壮汉被“妻子”凶得微微红了眼眶。
他这模样看得屁.股长钉子的老王更加难受了,狠狠灌下两大口茶才叫自己勉强又坐了下来。
“我问你。”虞黎语气轻柔地朝他开了口,“在没有‘新租客’来看房子时,你们这个公寓是什么样的?你们要怎样在里头生活?”
与对待华光温顺小白兔一样的态度截然不同,102男主人目光一落到虞黎身上,就像看见了什么仇人似的,梗起脖子,硬邦邦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好好回答她的问题!”华光用力朝他后脑扇了一巴掌。
男人委屈地撇撇嘴,老实道:“你们不来就不来呗……我们当然是该怎么样继续怎么样啊。”
老王握紧茶杯的手指猛然一僵。
“这么说……”长毛笑眯眯地接过了虞黎的审问,继续问道,“你们该骗——还是绑架?新的孕妇进来、剖出婴儿、杀死孕妇、将她们尸体砌在墙中……就依旧是这样做的……对吧?”
“对啊。”男人理所应当地说。
也就是说,即便“玩家”不存在,伯利恒公寓依然屹立在某个世界的某处,不停吞噬婴儿与其母体的生命。
“我们这里头可是涉及完整的产业链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断了?”似乎觉得他们才是不正常、不明事理的那一个,男人古怪地看他们一眼,补充道。
“这些你可从没与我说过……”老王喃喃。
华光嗫嚅着:“对不起……但我也刚进入游戏不久……我根本不知道……”
“好了。”长毛替虞黎摆摆手,“大小姐已经没有什么还要问你的了。”
他三两下将男人捆成个粽子、丢向一旁,又向虞黎请示:“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大小姐。”
虞黎看向华光,说道:“现在,你去104,将落落单独带过来。”
华光看一眼老王,有些愧疚地点点头,飞速从105走了出去。
“等等!等等啊!华光!你上哪去?”102男人挣扎着,在她身后遥遥喊道。
然而——很快便被隔音良好的防盗门完全吞没、半个字没能传进华光耳中-
约莫十来分钟后,落落才终于姗姗来迟。
久不出门的新晋孕妇小心翼翼护着自己并不明显的肚子,一脸狐疑:“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欸?怎么还有个人被捆起来……”
“他们夫妻俩吵架了,正在闹别扭呢。”长毛好脾气地向她解释。
“啊……”落落点点头,随即又像不知想到什么似的,低头露出一脸甜蜜的笑容,说道,“阿连可从不会跟我闹别扭。”
“……”
在座几个人都有点无语。
接下来,在虞黎的吩咐下,长毛耐心细致地将“游戏”“玩家”“gameover”向落落讲了一遍又一遍。
但不管长毛怎么说,迎接他的永远是落落一张懵懂、迷茫的脸。
“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好像根本听不懂,一副心思全在“阿连”与腹中的胎儿上。
坐得久了,甚至蹙眉嘟嘴,嚷嚷着要回家。
“阿连不让我出门的,我私自出来可不能待这么久,我要回去了。”
没有人拦她,因为她临走前还神神秘秘地像众人祈求:“可千万不能将我偷偷溜出来做客的事叫阿连知道啊!他会担心疯了的。”
同为角色,落落却半点不会激起作为“玩家”的意识。
为了维持公寓的运转,属于她的一部分被强行抹杀了。
这个游戏、这栋公寓,将持续不断地吞噬无数的婴儿、无数个落落。
等老王再一口浓茶划过喉管的时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茶已经彻底亮了。
带上难以下咽的腥气。
“绣花的手”已经完成的工作,红裙子和老太太也做好了晚餐——虞黎再一次向他发出邀请:“我要去参加新邻居见面会,你去不去?”
老王看向她,恍惚间,透过她看见了多年前的阿芬。
他……他不能去……阿芬……
“阿芬还是阿芬吗?”
虞黎轻声说。
“阿芬的身体一批又一批,捆住无数玩家。”
“玩家扮演阿芬,一幕又一幕,上演残忍的惨剧。”
这栋公寓,永远困住了阿芬的灵魂。
老王看着她,猛灌一口茶——终于放下了茶杯。
笑道:
“原来你都知道了……”
“我有一个请求。”
“可以……可以再为我与阿芬照一张合照吗?”-
即便102那男人不知所踪,新邻居见面会依旧如期举行。
伯利恒公寓中的租客们兴高采烈地聚在一起,庆祝新邻居即将与他们同坠地狱——并再造更多个地狱。
“三号考场”专属的考试题目再次在玩家面前展开。
【这是你将要在“三号考场”作答的第六道题目。】
【第六题,请问,如果新邻居
见面会不允许任何租客携带玻璃容器,你会打碎自己的玻璃容器吗?】
【A,打碎。B,打碎。C,那必须打碎呀。】
没有人在意这一道考试题目。
因为老王,不算硬朗的身板走在最前方,替他们挡住了层层叠叠的大部人影。
租客中间,盲眼阿芬挂着同他们一样的笑容——与疑惑。
“老王来干什么?”
他们想。
“我在这儿干了三十几年门卫。”老王摇头,竟有心思同落在他身后的虞黎打趣自己,“却连一个邻居也不了解。”
怎么了解呢,邻居的芯子不停更换……谁能了解呢?
他舒了口气:“我本以为我会老死在这栋公寓中。但原来……我也能为自己选择一块儿坟墓。”
他脚步停住,对拎着相机的长毛说:“来,就在这儿,再给我们照一张相吧。”
他转过身,如同三十三年前一样,笑得开心,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
他身后——人群中的盲眼阿芬同样笑着——只是看着远比他更苍老了。
相机的闪光在他瞳仁中一闪而过。
随即——这个男人从容地走进了玻璃容器。
老王,就是能叫《GAMEOVER》gameover的那个“gameover”。
身为伯利恒公寓的门卫、连接现实与游戏唯一一个真实、具有自我的存在,老王不是一个角色,身上没带着线索,只有他,才能是那个无论谁都遍寻不获的“gameover”。
伯利恒像一座坟墓,困了他三十三年。
三十三年,他不曾踏出过公寓、不曾窥见哪怕一丁点天光。
今天,他走进另一座坟墓——但终于,能再次窥见外面的天光。
伯利恒破碎了。
《GAMEOVER》终于迎来了gameover。
“你认识段烬吗?”
公寓与租客灰飞一样在眼前散去,长毛将拍立得落下的照片递到虞黎手里,轻轻一松手,相机便被他收进容纳道具。
这个年轻男人拢了拢被风吹散的碎发。
“大小姐。”
他笑了下,在虞黎愈发冰冷的眸光中说:
“在我的上一个考区,我曾遇见一个叫段烬的玩家。他也有着这样的眼神。”
“现在……他已经成了一块速冻生肉吧。”
“如果你想见他的话,可以考虑换去‘速冻生鲜’考区。”年轻男人语气文雅礼貌地提醒。
第44章 三号考场13段烬是一条速冻生鱼。……
《GAMEOVER》一结束,活着出来的三个玩家就立即打碎了手中的玻璃容器。
第六题平安无事地飘过。
——而长毛,已经原地蒸发般消失不见了。
“从在101门前开始……或者更早,”祛除了“怀孕中”状态的红裙子整个人焕然一新,战力水平提升两倍不止。皱眉沉吟道,“长毛这个人……就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也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只是从那时开始不再隐藏了。
老太太点头。
在劝说华光时,长毛就带给她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现在看来,他果真有问题。
可是……
“他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就爱丢人现眼的显眼包。”虞黎毫不客气的点评。
显然,她已经知道得很清楚长毛——或者短暂上了长毛身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了。
不等红裙子和老太太详细询问,一道女声便斜斜地插了进来。
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女声。
“那个……你们都出来了啊?”他挺热情地朝她们招呼。
虞黎与红裙子和老太太循声侧过头——就见面容尚且带着些青涩的寸头长手长脚地站着,再次招呼她们一声——用那道女声、属于瘦长脸监考官的女声,招呼了她们一声。
而他身上,正穿着属于那一个瘦长脸监考官的黑底白领大袍子。
“那什么……现在,负责这一片的监考官就是我了。”这位新晋监考官挠了挠脑袋,朝就在昨晚还在同一个游戏中闯关的同伴们咧出一个拉至嘴角的笑容。
看着与“玩家”寸头,没有一点区别。
但红裙子与老太太面色还是瞬间便沉了下去。
老太太更从心底升腾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后怕。
多亏大小姐救了她……
这个坑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被弹出游戏确实不会死……但会变成监考官。
监考官……究竟算什么东西?
最重要的是……变成监考官还能离开副本吗?
对于自己的死亡及变成监考官这件事寸头似乎没有任何不满——对于在距离得到通关线索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只有一同参加游戏的同伴获得了这样的机会自己却成了要送出这个线索的人他也没有任何不满。
更没有对自己的同伴生出任何责怪与嫉妒……
甚至对她们有点感谢似的,因而分外热情。
“朋克头哪去了?你知不知道?”老太太沉吟着问道。
寸头“嘶”一声:“这可不兴乱说啊。”
“不过嘛,咱们也算是同一场游戏出来的交情了,稍微跟你们透露一点也无妨。”
寸头摇了摇头,又叹口气——一脸惋惜地说道:“他答题失败、被剥夺了考试资格,对于我们这个考区可就没有任何作用了嘛。”
“他还没死?”
“那他上哪去了?”
“他被送去了另外一个考区。”
老太太、红裙子,与虞黎齐声说道。
“不愧是大小姐……果然聪明。”寸头低低一笑,却不肯再说了。
“那长毛呢?你是不是也知道他上哪去了?”红裙子追问道。
寸头点点头:“我确实知道。”
“他在哪?”
“但我不能告诉你们。”
这个年轻的寸头男人一低头,沉吟道:“我只能告诉你们,叫这么大一个考场运行下去可不是只有考官、监考官——与考生就行。”
那还要什么东西?
“好了。”寸头面上笑容一收,两条嘴角向下一拉,整张脸便深深地耷拉下来——看着倒像是那一个瘦长脸的前任监考官了。
他换上一幅公事公办的语气:
“现在就由我将游戏通关的奖励告诉你们。”
他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地说:“通关副本的一个必要条件是……。”
“啊……”红裙子和老太太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
她们说。?
虞黎蹙起眉。
“通关副本的必要条件是什么?”她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通关副本的一个必要条件是……。”寸头微笑着又朝着她重复了一遍。
“哎呀,我们之前竟一点也没往这方面想!”红裙子与老太太连连点头。?
虞黎眉头蹙得更紧。
“你,把他的话再重复一遍。”她朝红裙子微微抬了抬下巴。
红裙子满面狐疑、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将寸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通关副本的一个必要条件是……。”
通关副本的一个必要条件究竟是什么?
虞黎两条细眉几乎拧成结。
因而她目光一落到老太太身上,老太太就再次将寸头的话重复了一遍:“通关副本的一个必要条件是……。”
“怎么啦?”眼前的三个人挂上同款的微笑,嘴角一直咧到耳根。
齐声朝着虞黎问道,“大小姐,您还不知道通关游戏的必要条件是什么吗?”-
寸头何必嫉妒她们呢?
寸头又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毕竟,即便将通关副本的必要条件告诉她们,她们也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通关条件就不能脱离副本……若是一辈子不能脱离副本,那作为一个监考官可就比作为一个考生的优势多太多了。
“通关副本的必要条件是……”
红裙子和老太太大眼瞪小眼,显然,寸头一走,她们就也说不上来通关副本的必要条件究竟是什么了。
事实上,她们也从未亲口说出过通关副本的必要条件究竟是什么。
“刚才就像中了邪一样……”
她们为什么就认为自己知道了通关副本的必要条件是什么?
寸头真将这个“条件”告诉她们了吗?
不待她们细想,属于三号考场的另一道题目已经在眼前展开。
【25号考生,你好。】
【这是你将要在“三号考场”作答的第七道题目。(附加题)】
【第七题:恭喜你,获得了宝贵的换区机会。请问,你是否选择前往其他考区?】
【A,前往素质教育考区(没有素质的考生都说好哦!)。B,前往速冻生鲜考区(大夏天的不考虑来降个温吗)。C,继续留在游戏人生考区(来都来了,还能走是咋滴?)。】
“在每一次游戏过后,都有几率获得调换考区的机会。我在上个游戏中认识的一位玩家说,若是游戏简单,便一连好几局也碰不上这样的机会。但若是游戏困难、九死无生,可能一局游戏过后就能碰上这样的机会。”红裙子向虞黎解释道。
可没人知道,自己该进入的究竟是什么考区。
而相比于一听就不像什么好东西的素质教育与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速冻生鲜,显然还是游戏人生更加靠谱——虽然这里的游戏一个比一个刁钻,但至少还能叫玩家知道考试形式是玩游戏,谁知道另外两个考区究竟要考什么?
几乎没有犹豫,红裙子和老太太就选择继续留在游戏人生考区。
但虞黎蹙着眉头、一脸不高兴地朝着选项B按了下去。
【25号考生,“第七题”答案已提交,你即将前往[速冻生鲜]考区,请做好准备。】
没想到分离来得如此突然,红裙子和老太太与虞黎交换了联络方式,简短地约好了会分头收集有关于通关副本的情报,有什么线索都会第一时间报告给她,叫她心里有个数。
“绣花的手”代替虞黎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即——
眩晕程度堪比“一次不行就二三四五六七次”天赋效果的扭曲感就裹挟着虞黎,一眨眼间,便叫她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红裙子和老太太对视一眼。
心头担忧。
[速冻生鲜]考区究竟是什么样的?
危不危险?好不好玩?
最主要的是……没了她们还能有人伺候好大小姐吗?
短短一次游戏,她们就全将照顾这位作精大小姐当做自己的责任了,如果墙鬼、老关、朱莉莉……甚至灰毛在这里,一定能跟她们交流一下“厌恶作精、了解作精、成为作精最忠实的簇拥”的心得。
墙鬼、老关、朱莉莉……以及灰毛:什么作精?怎么这么说我们品格高贵、天性善良、不爱跟人计较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呢?她只是一个娇弱小可怜啊!
╭(╯^╰)╮-
虞黎不喜欢速冻生鲜。
在进入[游戏人生]考区之前的那片旷野之中,虞黎曾用“饼干渣”来形容那里的氧气。
而“饼干渣”在[速冻生鲜]考区的渣滓浓度更高了。
整片空气之中全部都是饼干渣。
一口气吸下去,整个鼻腔连同喉管都被磨.蹭着,火辣辣地烧起来。
是辣味饼干?
进入[速冻生鲜]考区不足三秒,虞黎的眉头就已经死死拧成了结。
而令她不喜的要素还不仅如此。
与旷野中泼墨一样的天空不同,这里的天空像是一层白冰。
厚厚堆着,离人又近,叫人感到刺骨冰寒的同时又似乎随时会遥遥落下来,砸在她的头上。
事实也正是如此,白冰融化下来的水雾已经氤氲着,几乎碰上了虞黎的肌肤。
如果她的嗅觉没有被辣味饼干渣烧出问题,那这层水雾里带着的,便是任谁也没法忽略的一股浓重腥味。
【而且……咱们正站在什么东西上面?】
当虞黎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时,系统便忍不住冒出来,一脸不太聪明又求知若渴地问道。
【有点像什么车……但也太模糊了……】
它借由虞黎的眼睛将他们所处空间扫描一圈。
这个有着白冰一样天空的空间看着好像不大,却又看不见尽头。
主要是周围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
叫人感觉……感觉……
“非常廉价。”虞黎毫不客气地点评道,“到处都是一幅像素不高的模样。”
好像一个半吊子建模师在建模软件中将这个空间东拼西凑地建了个头便丢了出来投入使用。
匆忙、仓促、无法理解……同时叫人难以抑制地从心底深处生出茫茫不适。
虞黎坐着的这个不知是不是“车”的东西除了不用人腿便能送着人前进外——看着跟“车”就沾不上半点关系了。
它的“边沿”很深,四周遍布着密密麻麻、在极低像素下勉强才能看得出是铁网一类东西的“高墙”——再往上,虞黎只能看得见白冰一样的天,嗅到白冰融化成的水雾带来的腥气。
想从这部“车”中离开,即便是段烬,恐怕也没有可能。
【等、等等……】系统那道难听的公鸭嗓中竟带上了点颤抖,【你……你再抬头往上看一眼?】
虞黎蹙起眉,柔声说道:“你别以为我心地善良就愿意一直不跟你计较,谁允许你教我做事?”
【不、不是……】
在虞黎再次仰头一望后,系统的声音便颤抖得更厉害了:【这、这个车……它好像不是一个车啊……】
【你个头小,在车里跑上三天三夜都未必跑得到头,所以你应该没看见……】
【在你身后,在看不太清楚的那道‘铁网墙’之后……有两条同样像素不高的柱子……】
【……正推着咱们往前走呢!】
随着它话音落下,虞黎踩着的“车”便骤然加速,险些叫她一个趔趄跌在地上。
就好像“铁网墙”后的那两条柱子存心不想叫她看见他似的。
什么柱子?也要跟她作对?
虞黎小脸登时一沉,叫出“我很丑,但很温柔”,叫它一只触手抓住自己、将自己稳稳放在了它的背上,命令道:“爬到那边的铁网墙上去!”
身形巨大的丑陋玩偶无数触手抓住两侧的“铁网墙”在“像素车”高度加速中维持住平衡,带着虞黎,一步一步向后方立着两条柱子的铁网墙爬去。
“绣花的手”小手虽小,还是尽量用虞黎甩出来的橡皮泥为她捏成高墙竖起、挡住大部高速打过来的风流。
【快了!快了!就要到了!】系统捏着一把汗为两只道具鼓劲。【多亏了这些橡皮泥啊!】甚至连橡皮泥都感谢上了。
在小丑终于带着虞黎拉近了一半与柱子的距离之后——柱子似乎也发现了这只丑陋的玩偶。
“……嗯?”
不知是一道闷雷,还是这两条柱子发出的声音——总之,虞黎鼓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随即——
一道铺满全部视野的灰墙挤开白冰一样的天空、穿破白冰滑下来的水雾——朝着虞黎压了下来。
【这……这什么玩意儿?!】脑海里的系统用尖锐的公鸭嗓再次对虞黎的鼓膜发出刺耳攻击。
好在——这面墙在距离虞黎头顶少说也有十几米处停下了。
“……嗯?”
这回虞黎终于肯定了。
不是什么闷雷,是这道“墙”发出了闷雷一般的声音。
他似乎很困惑,甚至使墙面都微微倾斜——就好像人在疑惑时,会下意识地歪一下脑袋。
随即,另一条柱子从墙边自上而下抄了过来。
【他……他似乎想要把咱们抓起来!】系统急急地喊道。
对于它的公鸭嗓再也受不了一点的虞黎冷声呵斥道:“还用你说!”
【那……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不管是“我很丑,但很温柔”还是“绣花的手”可都
不是攻击型道具啊!
但这条柱子的目标根本不是“小”得如同浮游一般的虞黎,他想要抓走的,似乎只是在他眼里勉强算是有一点体积的“我很丑,但很温柔”。
作为出了名的陪伴型玩偶,小丑几乎不会拒绝虞黎的命令——但改变不了它温柔的本质。
一被这条柱子抓上,它甚至友好地拿两条触手轻轻摸了摸柱子的温度——就好像在对柱子示好似的。
【这什么道具啊……】系统仰天大恸。
——好在“绣花的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道具。
紧紧抓着“我很丑,但很温柔”的“绣花的手”跟着被抓了上去,找准时机,便张开五根手指,四指与拇指像牙齿一样,朝着这条柱子便深深地“咬”了下去。
“啊————”
惊雷一样的声响又一下再虞黎耳边炸开。
这一回,就连虞黎脑中的系统都被震得捂住并不存在的耳朵、一叠声地喊痛。
这一击之下,两个道具都被柱子甩苍蝇一样甩了下来、重新落在车上。
少了这条说不上是柱子还是墙的东西的推力,车借着惯性向前滑行一段——很快,便停了下来。
【现在应该怎么办?】系统也说不上眼前的形式究竟能不能算得上有所好转。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虞黎的思绪中团团转。
出谋划策道:【叫小丑带着咱们顺着“铁网墙”往上爬吧?这个东西被“绣花的手”咬得不轻,咱们往上爬,说不定在他缓过来之前就从这辆“车”里爬出去了。】
但“铁网墙”像天一样高,就连它自己也知道,他们爬出去的概率几乎为0。
虞黎哼一声,重新叫小丑将自己放在了它丑陋、高耸的背上。
并朝落在水雾中、更加看不清身形的柱子墙喊了一声:“你!给我过来!”
【?????】
【你疯了!?】
系统被她吓得代码都要飞了。
【你喊他过来干什么?】
【谁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他推着咱们都不知道要上哪去……你……你怎么敢的呀!】
似乎真的听见、还听懂了虞黎的话。
那两条高耸的柱子再次朝虞黎和“车”移动了过来。
他的速度并算不上快,但在庞大体型的加持下,还是眨眼间便又来到了“车”尾巴的“铁网墙”之后。
随即——那面灰白色的墙便又一次挤破白冰、朝虞黎压了下来。
同上一回一样,这面墙在距离虞黎十几米的地方停下了。
这一回,虞黎和系统才终于看清——这似乎并不只是一面“墙”。
穿过浓白的水雾与模糊的像素,他们在这面墙上看见了一些扭曲的……画?
画歪歪扭扭的、用同样灰白的笔触,在墙上勾勒出令人看不明白的轮廓。
唯有唯二两个深洞,用上了浓黑的涂料,勉强叫人认出来——那应该是两个洞。
“……嗯?”
随即,这面墙上咧出一道口,再次吐出一声闷雷般的疑惑。
“你会不会说话?”站在小丑身上的虞黎已经升到极高的位置,却依旧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得见灰墙一角。
灰墙再次“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跟自己说话的竟然是这只小到叫人甚至看不见的区区浮游。
那条刚被“绣花的手”咬了一口的柱子再次探了出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急急收了回去。
随后,另外一条柱子从墙的另外一边探了过来。
【他哪来这么多柱子可用!?浑身都是柱子啊?!】系统大惊失色。
而这回的这根柱子却与上一回不同——他并不是想要再一次将小丑抓起来——而是直直地,朝小丑身上的虞黎怼了过来——好像想推她一个跟头似的。
【他……他想干什么!?】
然而,虞黎却不闪不避——在这条柱子怼上来之前,小丑就已经低吼着拿一条触手将虞黎牢牢包了起来、又分出更多条触手,紧紧缠上了柱子前端。
“绣花的手”更愤怒地、再次狠狠一口朝“柱子”咬了上去。
“嘶——”
有了防备的柱子墙没如同上次一般惨叫出声,但还是吃痛,狠劲地“嘶”了口气。
“柱子”再次退了回去。
头顶的灰墙也稍稍后退,与虞黎拉开些距离。
这面墙似乎更疑惑了,“歪头”的弧度更大,看向这个两次叫自己受了伤的小小浮游。
“我已经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了。”
虞黎不愿意再仰起脑袋说话,便派“绣花的手”充做眼睛,自己从容地低下头,在小丑身上找到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这一回,头顶的墙像觉得好笑似的,发出短促的一声“哈?”
也似乎终于来了兴致,愿意听虞黎说上两句话。
“你长得模模糊糊、潦草廉价,好像根本没充钱似的。”
向来不知道委婉两个字怎么写的大小姐毫不留情点评道:“但你有腿、有手——还有一颗脑袋。”
系统瞪大了同样不存在的眼睛,连不存在的CPU都给干烧了,整个统代码乱飞。
它确信自己能听得懂人话。
可它理解不了。
虞黎……管这些墙和柱子叫腿?叫手?还能叫脑袋???
这还不算完。
它听见她用那道辨识度很高的轻柔女声继续说道:“你告诉我。身为一个人,你为什么能长成这样?”
她语气十分嫌弃,不管对着谁如此挑拣都仿佛理所当然似的:“长得这么潦草也就罢了——是什么东西叫你长得这么高?你又要推着我上哪去?我允许你推我了?”
“还有!你刚刚那是干什么?想抓我的玩偶?还想将我推个跟头?”
又来了……又来了!系统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大小姐愤愤道:
“难道因为我是一个品格高贵、天性善良、不爱跟人计较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小可怜你们就要这么欺负我吗?”
不管是虞黎脑海内还是脑海外的空气都安静极了。
系统不知道这个柱子墙为什么能被称作为一个“人”,而被称作人的柱子墙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小小浮游究竟在说什么……她……她疯了吗?
半晌。
“你……你是……什么?”
像素不高的柱子墙人用同样像素不高似的模糊声音问道。
【如果他是人怎么可能连你是人也不知道?】系统还是不敢相信,绞尽脑汁地反驳道。
“我当然是人。”虞黎却没时间理它,对头顶上的柱子墙人说道。
“哈?”柱子墙人再次发出短促的一声笑。
即便只是一串代码,系统都被这其中浓浓的嘲讽与优越感气着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就好像你不配当人似的!】
“你怎么可……”柱子墙人模糊的声音再次自上而下打了过来。
然而——
被虞黎毫不留情地打断。
“谁允许你这样跟我说话?”
“给我重新说!”?
柱子墙人再次陷入深深的迷惑。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只小小蜉蝣为什么好像一点也不怕他,还敢这样……这样跟他叫板?
然而——
一股浓重的扭曲感将他一整个像素本就不高的身体都扭成了一团马赛克。
这样的眩晕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对柱子墙人来说却好像一个世纪——等眩晕感如潮水般褪去的时候,他那一整面灰墙一般的上半个身体都支撑不住了似的,自上朝下、深深地朝“车”内栽了进来。
【下来了下来了下来了!】系统着急忙慌地催促,【快快!快让小丑护住你的脑袋!他能将你一整个脑浆都砸出来!】
“还用你说!”
小丑早已将无数条触手在虞黎头顶铺开,“绣花的手”更小鸡啄米一样,朝着砸进“车”内的柱子墙人面上狠狠地咬上去。
“住……住嘴!”像素不高的柱子墙人按住全身马赛克一样抖动乱窜的“像素”,挣扎着
喊道。
“它可没有嘴。”虞黎面色终于再次柔和下来,朝几乎占据整辆“车”的柱子墙人说道。
“现在,你能好好跟我说话了么?”
“你……你究竟……是什么?”
然而,柱子墙人话音未落。
这片白茫茫空间中忽然响起尖锐刺耳的警报。
【警报!警报!A级警报!】
【检测到运输车超载!请相关工作人员尽快将运输车运送至货仓区!】
【警报!警报!A级警报!】
【检测到运输车超载!请相关工作人员尽快将运输车运送至货仓区!】
尖锐的警报声足足折磨了三次虞黎的鼓膜,才终于将通报内容换了种说法。
【未检测到相关工作人员。】
【运输车自动驾驶模式开启中……loading……】
【已解锁!】
【0025号运输车进入自驾模式。】
随即——
虞黎脚下踩着的这辆“车”——已经被证实,这确实是一辆车——就飞速向前弹了出去。
“不!”柱子墙人濒死的鱼一样,用力扑腾着,“停下!停下!快叫它停下!”
“我不能被送进货仓区!”
“停下!”
“扶我起来!”
“快点!你们几个不管是什么东西……扶我起来!”
与此同时,新一道选择题已经在虞黎眼前缓缓铺开。
【25号考生,你好。】
【这是你将要在“三号考场”作答的第八道题目。】
【第八题:恭喜你,即将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进入[速冻生鲜]考区的货仓区。请问,你想怎样迎接你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新一篇章呢?】
【A,欢欣鼓舞。B,以头抢地。C,怎么舒服怎么来吧,有些人就是不管多大的喜事落在头上都打不起来精神。】
这么多选项之中,唯独没有一条是将柱子墙人扶起来,细细向他询问这个无论怎么看都很廉价的[速冻生鲜]考区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看来货仓区是非去不可了……】系统忧心忡忡。
“怕什么?”虞黎语气柔柔地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身侧柱子墙人看不出有没有头发的脑袋,“还有谁能像我们一样带上这么一个大块头被送进货仓区?”
至于审问他这件事,早一点晚一点又能有什么关系?
您就已经将这大块头当成您的新晋保镖了啊这是。
系统和柱子墙人对脸懵逼、无力反驳-
在高速行驶的运输车带领下。
不出五分钟,虞黎与全身马赛克依旧抖动着、尚且不太能自理的柱子墙人就来到一幢高耸的门前。
“……嗯?”
这是虞黎进入[速冻生鲜]考区以来不知第几次听见的一个字。
随着这声疑问遥遥落下——又一道“墙”向运输车靠了过来。
等它与运输车的距离拉得足够近,虞黎才终于看清。这面“墙”与方才的柱子墙人并不是同一种东西。
同时,一见着这“墙”,在虞黎脑海里的系统也发出难以自抑的一声:【嘶——】
至于柱子墙人,更是瑟瑟发抖,恨不得将自己小山一样的身体都蜷成一个团,期盼对方看不见自己才好。
而眼前的这一面“墙”,有着棋盘格一样的身体。
纵横交错的棋盘格之下,是带着点土色的棕黄。
圆圆“一片”的身体上,只能见着四块短短的凸起——叫人费些功夫才能联想到——这说不定是他的四肢。
即便与柱子墙人一样像素不高,这个东西……看上去长得实在也太像不少小孩子都爱吃的薯片了。
“怪不得超重了。”薯片只略略朝车内望了一眼——似乎是望了一眼——不管是虞黎还是系统,都根本没有看见他的眼睛。说道,“怎么这么大块头?”
“还好货仓区足够大、现在也足够宽敞。”
“你就是货仓区的守门员?”坐在小丑身上的虞黎遥遥朝不停碎碎念叨的薯片问道。
薯片却与柱子墙人一脉相承地没有礼貌。
他听见了虞黎的声音——甚至再次朝运输车中望了一眼,却没有任何回复虞黎问话的兴趣。
反而旁若无人地朝车内的虞黎和柱子墙人伸出了它短短的手——准备卸货。
虞黎小脸都气红了,眼泪更在眼圈中欲落不落地荡着。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速冻生鲜]考区中的人就这么没有规矩?
不如[游戏人生]考区中的人热情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她受尽冷遇!
“我就知道……就因为我是一个品格高贵、天性善良、不爱跟人计较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小可怜……不管是什么东西抓住了机会都非要欺负我不可!”
她实在美丽,再配上这样泫然欲泣的表情,即便如此不讲道理的发言,都叫系统一颗心都跟着碎了。
【黎黎……咱们好汉不吃……】
然而,下一秒,这个“娇弱小可怜”就毫不留情地对“绣花的手”下达命令:
“给我咬他!”
系统下半句话及时地咽了回去。
“绣花的手”更生猛地,一口就朝眼前的薯片“咬”了上去。
“啊——————”
薯片比柱子墙人发出更痛地惊呼。
因为他脆脆的手臂真的薯片一样——一口便被咬掉了渣。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愿意分给虞黎这样的小浮游哪怕一个眼神。
“竟忘了戴手套了。”薯片嘟囔着说。
随即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一个“手套”模样的东西,扣在自己短手上。
这回,就连“绣花的手”都拿他没了办法。
但似乎依旧有所忌惮,薯片这回先选中了块头巨大的柱子墙人,艰难地将他从运输车中扛了出来、运进货仓之中。
轮到虞黎——那可就简单多了,不过一把,就将她抓进了手里。
“你就这么爱干活?”被捧在掌心的虞黎满眼不高兴地对眼前巨大的薯片说道。
“……嗯?”
薯片再次发出不明所以的一声“嗯?”。
下一秒——
他整张片便更不明所以了。
浓重的扭曲与眩晕感将他整张片抽成一张马赛克、马赛克抖动着,叫它发出与柱子墙人一样的痛呼。
他们的一个世纪——实际上短得根本就不存在的一段时间过后——
柱子墙人再次全身马赛克都震荡着、跌回运输车里。
薯片人也还根本没有来得及掏出手套——茫然又痛苦地跌坐在了地上。
久久——这两团属于[速冻生鲜]考区的马赛克都说不出话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
等薯片重新站起身后,发出与柱子墙人同样的疑问。
“这批食物怎么这样次?”
“还咬人!”
他愤愤地说。
薯片……把人称作食物……却把自己称作“人”?
即便是虞黎,都怔忡了短暂了两秒。
“没关系……”碎嘴的薯片依旧兀自念叨着,“有些食物就是这样的不听话的……这样的食物才好吃。”
这一回,它掏出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将全身都笼了进去——只露出两个窟窿。
——原来它的眼睛长在屁.股上。
穿上“防护服”的薯片再一次朝运输车内的柱子墙人和虞黎伸出了手。
他嘴上说着不怕,动作却尤为小心——谨慎地将柱子墙人搬进货仓之后、更谨慎地抓起了虞黎。
“你是犟驴口味的薯片?”虞黎语气轻柔地问道,“怎么就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
薯片屁股上的两个眼睛紧紧地瞪住了她。
在察觉不妙、一狠心已经决定捏碎手中来之不易的宝贵食物之际——浓重的扭曲感再次当头一棒朝他敲了下来。
等如同上一次一般,柱子墙人再次被甩进车内、薯片再次恢复没有任何武装的状态。
这片薯片几乎已经崩溃了。
嘴里凌乱地叫着:“不可能!不能可!可不能!”
“防护服能隔绝一切不听话食物的反击!你攻击我了!你刚才怎么攻击我了!”
“没有食物咬人的道理!”
“什么道理?”
虞黎老大不满意:“是谁定下了这样的道理?”
“不管我来之前这里有什么道理……既然我来了,你们——整个[速冻生鲜]考区——就得全听我的!”
什……什么?
薯片张大了屁.股上的窟窿看着她。
半晌,屈辱地喊:“那不可能!”
虞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它,
柔柔笑了一声。
但薯片知道,这只食物……这只食物一定是要再次攻击他了!
“不行啊!”
不等薯片开口,同样躺在车里,连翻个身都做不到的柱子墙人却先开口了。
他挣扎着抬起那条柱子一样高的手臂,想要引起虞黎的注意。
“不……可不能了……”
这只自己将自己作死跌进运输车的人类眼泪小溪一样从黑洞洞的两个模糊窟窿里冒出来:“再来几次……我就先受不了了!”
虞黎面容平和地看向他,微微一笑:“你受不受得了,关我什么事?”
什……什么?
柱子墙人哭得更大声了:“你……你不是还要审问我呢吗?我……我块头大……我还可以做你的保镖!”
这回他倒是主动请缨、想成为虞黎的保镖了。
系统再次忍不住【嘶——】一声,默默地为虞黎点了个赞。
不愧是大小姐……算无遗策!恐怖如斯!
然而,虞黎却好像根本不为所动。
冷哼一声,说道:“不行。”
“你们这里的人都这么没规矩,我不叫你们吃点教训怎么行?”
“不行啊……大小姐……真的不行了!”
然而——
货仓区遥遥传来一道男声。
“是大小姐吧?”他问道。
虞黎蹙了下眉:“老关?”
“对!是我!老关!”老关激动得简直要哭出声了,“大小姐!您终于来了!”
“快……快收了天赋吧!”
“再这样下去……我们全坚持不了啦……就算我们还能再坚持一两次……段烬也坚持不了啦!”
虞黎蹙紧眉头。
然而——
不等她出声询问。
一道冷冷的男声却轻轻一嗤。
“谁说我坚持不了?”
虞黎听得出,他向来喑哑的嗓音此刻更哑、甚至带上了独属于这些马赛克人像素一般的模糊。
但他还是冷声威胁道:“刚才那个是谁?”
“谁说要做她的保镖?”
“有本事,就再给我说一遍。”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就糊成了一片马赛克,似乎摔在地上、捡都捡不起。
“……”
“????”
费老大劲你就为了说一句这?
啊?
向来没脾气的老关脸都气得涨起来了:“给我闭嘴吧!”
甚至敢冲段烬大小声:“都成了一条速冻生鱼了你还搁这儿竞选保镖队长呢?啊?”
“段烬!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第45章 三号考场14货仓里的当然都是储备食……
“事实上……我们在这儿过得也算不错了。”
老关抹了把模糊的脸,一边跟在虞黎身边贴心地为她介绍情况,一边又不太放心似的,频频扭头看向坠在他们身后的柱子墙人——以及被柱子墙人单手托在掌心、昏迷不醒的段烬,嘱咐道:“你端稳一点,别把他给摔碎了啊!”
哪就那么容易摔碎?
又不是盘子。
柱子墙人神情愤愤,想要反驳——接收到虞黎轻轻投过来的一瞥后却又敢怒不敢言,最终只从鼻孔喷出一股气算是应答。
“怎么还有这么大个儿的?”老关忍不住嘟囔一句——见虞黎轻轻拧起眉尖,似乎已经感到不耐烦,顿时又将这茬放下,继续对她说道:“大小姐,跟我来,我知道哪里更暖和一些。这两天我跟段烬就躲在那里呢。”
躲?
段烬?
虞黎再次拧紧了眉尖。
问道:“你进入这个副本多少天了?”
老关闻言苦笑,再次抬手抹了把模糊的脸——从货仓区门口走进来,不过十来米的距离,他却已经气喘吁吁,连说话都费劲了。
“少说也有一个来月了……在前天,我在田埂里头捡到了段烬。”
“您还不知道田埂在哪里吧?等我歇一歇,就领您去……”
虞黎打断他,眉头拧得更紧:“从副本‘越狱计划’出来后,你就只进过这一个副本?”
“是啊。”老关毫不犹豫地点头。
虞黎脚步顿住了。
老关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来,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见虞黎不说话,他心跟着慌起来,上下摸了摸自己蒙上一层马赛克的身体:“大小姐,您可别吓唬我啊……”
“你进入的副本是D级副本‘死亡考试’。”虞黎在他模糊的脸上找到那一双眼睛的位置,看着它们,轻声说。
“……啊?”
老关动作一顿,看向她,却好像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进入的副本是D级副本‘死亡考试’。”虞黎嗓音轻柔,却又清晰有力地重复了一遍。
早在虞黎进入副本“杀戮旅馆”之前,老关就已经进入了“死亡考试”,而虞黎从“杀戮旅馆”中出来,老关的头像却还是灰色的。
至少那时,他还没有结束副本。
而现在,老关却已经在“三号考场”中呆了一月有余。
“我……啊——!!”老关身体猛地一矮,两条模糊的手臂用力捂住脑袋,滚在了地上——随即,整个货仓区回荡起属于他的惨叫——躲在各个角落的其余人却好像根本听不见一样,没有人抬眸投过来哪怕一个眼神。
“我……我想起来了……”老关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漫长的三分钟。等他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已经更加模糊了,嗓音也变得模模糊糊的,须得仔细去听,才能分辨出他吐出来的究竟是什么音节。
“我一开始进入的副本……确实是‘死亡考试’。”
即便是这样的状态,老关依旧惦记着他和段烬两天来栖身的那个“暖和的地方”,领着虞黎与柱子墙人缓慢向前。
“最开始的时候,那只是一场考试。”
老关回忆的速度很慢,语速更慢:“……我们这些玩家全是考生,每人每天分到数不清的卷子,从天亮做到天黑……但没多久,D级副本‘死亡考试’,升级了。”
短短一个月,“死亡考试”就迎来了三次升级,连副本名字都换了好几次。
期末勾魂、阶梯教室……现在,它的名字成了“三号考场”——更成了C级副本。
“长成‘三号考场’之后,我们这些早就进来的玩家也非得重新选择考区不可。”单单是回忆一些这一个月以来经历的事件就叫老关更加疲惫了,呼吸粗重得像一头一口水没喝却犁了三亩地的牛——虞黎不得不吩咐柱子墙人将他也托进掌心,才能叫他匀出一点继续说话的力气。
“我最先进入的考区是[素质教育]考区……”靠着柱子墙人手指坐住的老关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嗓音颤抖着,“我也算是受过素质教育的人,谁能想到[素质教育]考区竟然……竟然是那样的……”
他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后来,终于得到一次调换考区的机会之后,我立刻换到了[游戏人生]考区。”
他似乎随着调换考区而松了口气——又重重叹息:“但玩了几局游戏之后,我又从一个叫做‘乌鸦明日复生’的游戏中弹了出来、被强制遣送到了现在这个[速冻生鲜]考区。”
“不过……”他强撑着朝虞黎露出一个笑,“这个考区的考试题目都并不危险。”
在虞黎愈渐冰冷的目光中,他徐徐说道:“我们在这儿活得都很好呀。”
“啊,您看,新一道考试题目又来啦。”
“大小姐,您亲自做过这里的题目就知道啦。”
“在‘三号考场’中[速冻生鲜]考区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啦。”
新一道考题在虞黎面前缓缓浮现:
【25号考生,你好。】
【这是你将要在“三号考场”作答的第九道题目。】
【第九题:请问,在你身后二十米处的货仓区大门,是什么颜色?】
【A,深沉内敛冰山蓝。B,活力四射柠檬黄。C,至尊贵族暗夜紫。】
虞黎回过身、看向静静矗立的那一道雪白大门——它距离他们的距离,少说也有三四十
米了。
“快选呀。”一瞬间就做完选择的老关语气轻快地朝虞黎催促。“没关系的,这些题目一点也不危险。”
反而是将两个人类都托在手里、一直沉默寡言、不发一声的柱子墙人闻言从喉头发出被什么噎了个跟头似的一声“咕”。
第九题的倒计时随着天上白冰撒下来的水雾一样飞速化开,虞黎板着小脸,将手指按向了选项【C】。
与以往每一次作答后的情况都不一样。
这一回,虞黎的答案刚刚提交,考题就迫不及待地在她眼前换上了另一行文字。
【25号考生,[第九题]答案已提交。】
【考官批阅中……】
【恭喜你,回答正确。】
下一秒——
虞黎一行人与货仓区大门的距离被飞速拉近——不多不少,正好停在二十米的位置。
而森冷、雪白的大门,更一瞬间像掉进了油漆桶,被染成了“至尊贵族暗夜紫”。
“您看,真的没有危险吧?”
老关笑呵呵地说道,“我就说了,这个考区的题目都十分温和,不管怎么答也没有任何危险的。”
他朝着虞黎热情招呼:“来,大小姐,咱们快点上我跟段烬的‘小窝’里去吧。”
“段烬这样的状态可不行啊……不能耽搁了,必须赶快帮他取暖才行。”
虞黎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问道:“货仓区的大门是什么颜色的?”
老关狐疑地看她一眼,裂开嘴,露出打着马赛克的白牙,说道:“当然是活力四射柠檬黄呀。”
托着他的柱子墙人再次从喉头发出被什么噎了个跟头似的一声“咕”-
货仓区占地很广,即便有柱子墙人与小丑代步,虞黎几人还是花了好些功夫才终于走到老关口中的“小窝”。
这里似乎已经到了“货仓区”的边界,一小块儿区域被不知哪来的白冰围成独立的空间——像爱斯基摩人的冰屋一样,即便在这样空旷严寒的货仓区,也多少起到了一些保温的作用。
只是……
虞黎脑海中的系统都没忍住出声:【这些白冰看起来……】
怎么那么像头顶的天?
虞黎并没时间研究眼前与“天空”如出一辙的冰屋。
因为老关和段烬虽然只离开了一会儿,“小窝”却已经被其他人占据了。
此刻,一颗又一颗模糊的脑袋从小窝中探出来,茫然地看向他们。
老关双目圆圆瞪着,借由柱子墙人庞大身形的威慑,狐假虎威地朝着鸩占鹊巢的人驱赶:“走开!走开!快把地方给大小姐腾出来!”
但他到底是一个人品值称得上“高”的老好人,放不出什么过分的狠话:“……快点走开!这是我们的地方!”
这模样能将人赶走才是有鬼了。
最终还是柱子墙人伸出长臂,在鸩占鹊巢的人头顶上一扫——下吓得他们四散逃去了。
——但同样是这样一扫。
空气中的腥气被搅动、叫人再也无法忽视了。
“大小姐!快来!”老关将段烬拖进简陋的冰屋,又招呼虞黎,“快进来呀!咱们不懂御寒可不行啊!”
虞黎紧紧蹙着眉,挑剔道:“这是人住的地方?”
“空气中是什么味道?”
“有什么东西死在里面了?”
老关再次一怔。
皱着鼻子用力在空中嗅了嗅:“什么味道……啊!您是说这股腥气啊。”
他好像混不在意,微笑着解释道:“一定是因为刚才挤进来的那些个里头有谁过期了吧。”
……什么?
虞黎看着他,不肯动了。
“又怎么了?”老关眨巴着模糊的眼睛。看看虞黎,又看看柱子墙人,说道。“这个大兄弟就不必进来了……他也进不来。就叫他在附近歇着吧……但大小姐,您可得快点进来啊,外头太冷了,如果不注意保暖……”
“在那之前,”虞黎吩咐小丑拍了拍身侧柱子墙人的小腿——叫后者将自己高高地托了起来。
“你先告诉我——什么是过期。”
“你嘴里的他们……包括你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见面这么久,她从没在老关嘴里听见“人”这一个字。
老关张着嘴。
半晌,才长长地吸了口凉气:“原来……原来您还不知道啊。”
他很自责:“都怪我……我还以为您早清楚了呢!”
老好人老关再次好脾气地笑了起来:“进了[速冻生鲜]考区,咱们就都被打上了‘生产日期’——变质嘛,过了保质期当然就会变质了啊。”
“要是过了保质期太久,那可就要腐烂了。腐烂之后散发腥气……就不能吃了。”
“刚才那些个里一定混入了一个变质的食物……大小姐,您可要注意离那种变质的食物远远的,与他们在一起呆久了咱们的保质期也是会缩短的……啊,您还不知道咱们是什么东西吗?”
老关微微一笑:“咱们还能是什么东西?”
“咱们在货仓区里,当然都是‘储备食材’啊。”
“在[速冻生鲜]考区……咱们当然就是那道生鲜啊。”
第46章 三号考场15圣母病犯了。
虞黎听见,用掌心高高托举着自己的柱子墙人第三次从喉头发出被什么噎了个跟头似的一声“咕”-
任老关怎么劝说,虞黎也是不可能进入那个像盛了不知多少天死人味道的“小窝”的。
即便它保暖性极佳也不行。
当然,她也是不可能允许段烬被放进这么一个地方的。
柱子墙人伸手一捞,就按虞黎的吩咐将段烬从小窝里抓了出来,重新攥在手心。
“哎哎!不行啊……这可不行啊!”老关急得直跺脚,“我知道大小姐您懂得多……但这里头的情况您懂得可没有我多!”
“您瞧瞧,段烬的身体是不是已经凉得不成样子了?”
在这样严寒的空间里谁的身体摸上去能是热的?
虞黎冰凉的小手向段烬额头上探去——非但没感觉凉得不成样子,随着她手指停留时间增长,他额头的温度竟渐渐升高,就连耳尖都渐渐红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
“您再摸摸——他身体是不是梆硬?”
虞黎又伸手向段烬胸口摸去——确实梆硬。
可段烬身上全是肌肉,摸起来是硬的又有什么不对?
唯一叫段烬看着不太像真人的,是从他身体中挣扎着探出的一条鱼尾巴——已经糊成了马赛克。
不用虞黎操心,一只发着光的彩色小鸟就已经轻轻地落在了这条尾巴上。
随着小鸟的动作,马赛克尾巴像素化的趋势终于被按了暂停键,似乎正缓缓地逆向转化。
段烬能有什么问题是她解决不了非要躺进那个“小窝”不可的?
“再叫他的身体这么凉下去他可就要从生鲜彻底变成‘速冻生鲜’了!”
……什么?
虞黎终于又正眼看他一眼。
见虞黎终于又肯听自己说话,老关苦口婆心:“您也知道,[速冻生鲜]考区的考题根本没有任何危险。”
“谁告诉你没有任何危险?”虞黎冷哼一声。
她向来脑子转得快、语速更是比旁人都快上不少——在她想说话时,很少有人能够插得上嘴。
老关当然也不例外。
只见她红唇微启,小嘴便连珠炮似的,吐出一连串问题。
“我问你,你眼前的‘小窝’是方是圆?”
“天空是白是黑?”
“你说你已经被打上了生产日期——那你的保质期还剩下多久?你又要怎么延长你的保质期?”
“还是说……你们准备这么躲在小窝里等待保质期降临——一直等到死的那一天?”
“我……”老关长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再一次被虞黎打断。
“老关,你告诉我,现在你还能不能找着你的眼睛?”
“你的眼睛在哪里呢?”
如果他还有眼睛,为什么已经看不清任何现实?如果再不能看清现实,眼睛即便存在,又真的还能算是存在吗?
老关抬手朝自己脸上摸了摸——在那张模糊的面孔上,他原本该长着眼睛的位置好像叫他自己一抬手便抹去了。
“眼睛……”老关喃喃,“我只是一道生鲜……我长眼睛干什么?”
他真诚地向虞黎发出疑问。
虞黎看着他,陷入沉默。
柱子墙人同她一样,静静屏住了呼吸。
此刻,又一道考题缓缓在白冰融化下来的水雾中浮出身形。
【25号考生,你好。】
【这是你将要在“三号考场”作答的第十道题目。(多选题)】
【第十题:请问,你眼前的“小窝”是方是圆?天空是白是黑?你的保质期还剩下多久?你又要怎么延长你的保质期?你准备躲在小窝里等待保质期降临——一直等到死的那一天吗?】
【A,“小窝”是平行四边形。B,天空分明是绿色的呀。C,等死吧,等死吧,等死有什么不好呢?人总要死的……不管你做什么,不都是在等死吗?】
【请在本道题目的全部选项中选择三个选项,不可少选、漏选哦~】
另一头,老关一拍大腿,“嗨呀!有没有眼睛有什么要紧?”
“大小姐啊……您有什么问题都等等再问吧!”
“段烬可真的不能再耽搁了啊!”
“您还不知道,在这里,真正威胁到我们这些‘生鲜’生命安全的是这些寒冰啊!”
“在外头冻得久了,我们生鲜就成了速冻生鲜。速冻生鲜……为了避免浪费,那可就要被及时吃掉才行啦。”
在[速冻生鲜]考区,考题是不管怎么选都“正确”的——看似没有任何危险。
但没有危险的考题早在无形之中改变了所有人的认知。
从眼前的出题频率来看,一个人一天少说也要答上上百道题目。
如果不是具有超强的记忆力,谁还能记得清随脚踢开的一颗小石子是方是圆?
谁还能记得落在头顶的一颗雪粒是不是平行四边形?
谁还能记得究竟有没有雪粒落到自己头上?
谁还能记得……自己是个人?
像老关一样,在这里呆久了,就连自己原本参加的是什么副本也想不起来……再过段时间,他还能想起来这是一个副本吗?
他怎么知道他不是一出生就生活在货仓区、躲在“小窝”里,努力保暖、叫自己不至于变成一道“速冻生鲜”……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保质期终结的那一天。
第十题的倒计时比第九题消散得更快,刹那间便要归零——在最后一秒,虞黎按下了属于第十题的三个选项。
头顶的白冰张牙舞爪地被刷成绿色,上一秒还圆润的小窝扭曲变形、成了古怪的平行四边形。
一道声音直直扎进她的脑海里,催眠似的对她说:“等死吧,等死吧……你早被打上了生产日期,保质期即便再长又能有多久?还挣扎什么呢?走进小窝……等死吧……”
与这道声音同时降临的还有一道机械的播报声:
【亲爱的食材们,你们好。】
【作为一道优秀的食材、作为价格昂贵的生鲜——你们今天有好好锻炼自己、叫自己保持住口感最佳的状态吗?】
高高坐在柱子墙人手上的虞黎看见,货仓区中的上百个“食材”都伸长了脖子,像聆听圣旨似的,用力点着自己那只剩一团马赛克的脑袋。
她没有多看,实在是辣眼睛。
更没有多听,这种没有营养的废话多听一秒都是对她智商的侮辱。
所幸,这道播报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么——现在,请所有食材来到田埂上,今天的装盘仪式就要提前开始了哦。】
将最后的这段话重复播报了三遍,广播才终于停了。
货仓区的食材们没有一个耽搁,都匆匆——又兴高采烈地拖着马赛克一般的身体齐齐朝一个方向移了过去。
即便没了眼睛,也丝毫不耽搁老关感知到“田埂”的位置——他扭头朝虞黎招呼:“大小姐,快来呀!”
他连方向都转错了——虞黎根本就不在那一边。
但他还是自顾说道:“段烬暂时是没办法被送进小窝里取暖啦……不过若是运气好被装了盘,那也用不着取暖了。”
“快走吧!”
“咱们可得乖乖听话,尽快到田埂上去呀。”
说着,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自顾打头走向了前方。
【咱们也去吗?】系统犹豫着问。
虞黎哼一声,拍拍柱子墙人的手指:“跟上他们。”
“不……咱们当然不能去了!”
柱子墙人却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他探头探脑地盯着那一群食材的背影,确认没有一个人肯分心回头关注他的动向,便俯下身,没有托举虞黎和段烬的手攥成拳头、一下一下地朝地上砸过去:“离开这里……我必须得离开这里……我……我可不是什么食材!”
“笨蛋!”
虞黎冷冷呵斥道:“给我跟上去!”
“不!我不!”虽然不敢扬手就将碍事的虞黎丢出去,柱子墙人却说什么也不肯听她的往前走去什么田埂上了。
“你……你什么也不懂!”他吐字费力地说,“你……你以为……装盘……装盘能是什么好事?”
虞黎抱着双臂,说道:“我只知道,你在这里做无用功不会有什么好事。”
“什……什么无用功?”柱子墙人一下一下挥着拳头,“我、我力气大……只要将地面打穿……”
“将地面打穿——你也只会从这一个货仓区跌进另外一个货仓区——你连这里头有多少个货仓区也不知道?你第一天在这里上班?”
“什么……什么……?”柱子墙人被她给说懵了。
两个黑乎乎的模糊眼珠子盯紧了掌心里的一个小人,傻愣愣地问道。
“你就还没发现——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这里是……货仓区啊。”
“笨蛋!”虞黎再次低嗤一声,抬手指了指头顶已经变得绿油油的天空,“这样白冰一样的‘天’——你就从没在什么地方见过?”
“什么地方?”柱子墙人的智商似乎也只是一团马赛克、半点指望不上。
非得跟这样一个笨蛋合作不可的虞黎整张脸皱成一团,冷声说道:“冰箱。”
冰箱温度过低时,久不清理便会蒙上一层白霜——与头顶的天空一样。
而“生鲜”,当然也只能呆在冰箱里。
柱子墙人整个人都傻了,愣愣盯着虞黎,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可……可下面也不一定就是另一个……”
“那你就继续往下砸,最好叫外面的薯片发现这一层出了一个窟窿,好进来先将你抓出去吃掉!”
“我……我……”
柱子墙人个头不小,胆子却不大,这么一来举起的拳头无论如何也不敢落下了。
他抓了抓不知有没有头发的脑袋,向虞黎问道:“那……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
虞黎哼一声:“别让我再重复第二遍!”
“可是……”
柱子墙人都要急哭了:“田埂上真的不能去啊!”
“装盘……我一听他们说装盘就什么都懂了!”
“你以为他们要怎么吃饭?”
“吃饭……正经人吃饭谁不盛在盘子里吃呢?”
“被装盘可就……可就真完了!”
怕虞黎不相信,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真、真的!我……我吃过他们的剩菜……就是装在盘子里的!”
虞黎目光落在他身上,柱子墙人那张像素不高的脸都涨红了,分辨道:“我……我不知道你们是人……我……我也是人……我不吃人的!”
在虞黎目光的压迫下,柱子墙人终于再次迈动了脚。
“哎!……我去行了吧!”
他身形庞大——即便不情不愿,还是三两步就追上了早不知走出多久的老关。
跟着老关,一行人
很快来到田埂上。
所谓“田埂”,并不是真的田埂,只是一排层叠的阶梯。
所有食材规规矩矩地脱了鞋子坐上去——一将脚踩上阶梯,他们各个都发出满足的喟叹。
老关招呼上虞黎,扭头对她解释:“我是不是还没向您介绍?”
“虽然这里被称作货仓区——但我们都更愿意叫它的另一个名字。”
“阶梯牧场。”
“我在这边。”虞黎不得不向没了眼睛的老关出声提示。
老关从善如流地转过头,朝她露出一个模糊的笑:“有大小姐您和段烬都在身边我可就放心多了……您还记不记得,在Alcatraz的天台上,我们也这么坐着……那时候不比现在凶险多了?”
“但咱们也化险为夷,什么事都没有!”他像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似的,模糊地笑出了声,“最后咱们把Alcatraz都开走了!”
又压低声音,悄悄向虞黎询问:“大小姐,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叫咱们提前被装盘啊?”
将庞大身躯勉强蜷缩着坐进田埂的柱子墙人闻言好悬没一下子跳将起来,急急地朝虞黎示意。
可千万不能被装盘啊!
虞黎嗯一声,矜持地说道:“我当然有办法。”
老关整张模糊的脸都亮了,满脸期待地看向虞黎。
只听她说:“但在那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老关有点犹豫。
“‘小窝’是方是圆?”
“小窝当然是平行四边形的呀,天空嘛,肯定是红色的呀。至于生产日期……你看看我的后脖颈子,一般来讲生产日期都在那上头印着呢。至于……”
“停!”
虞黎语气柔和地打断,嗓音轻柔、循循善诱:“作为一道食材,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感觉挺好的呀……”老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虞黎嗯一声,似乎对他的回答表示满意。
又问道:“其他食材感觉怎么样?你们之间有没有爆发过冲突?货仓区中有没有发生过任何类型的恶性事件?你们这些食材的人品……还好么?”
老关张了张嘴,随即再次笑了:“原来您是想问这个啊。”
“您放心,自从进了[速冻生鲜]考区、成了一道生鲜——那么不管之前人品值有多么差劲,最后也都会变得越来越平和……生鲜能有什么坏心眼嘛!”
“这样啊。”虞黎笑着朝老关伸出手,“给我。”
“什么?”老关顺从地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
“你的喇叭,给我。”虞黎毫不客气地吩咐。
他的喇叭倒也不是头一回给她用了……可她要喇叭干什么?
老关一脸狐疑地将喇叭递了出去。
随即——
绿油油的“天空”一把被人拉开了。
食材们见怪不怪,柱子墙人却猛地吸了口气——“天空”能被“拉开”,就说明虞黎说得一点没错。
这根本不是“天空”。
这里……难道真的是“冰箱”?
一条软塌塌的绿色手臂从上方伸了下来。
他摸索着,在空中晃了晃,似乎在与食材们打招呼。
而坐在阶梯上的食材们几乎要欢呼了,一个个探着脖子,渴望被手臂抓上去的能有一个自己。
再之后——
一张大得像飞碟的盘子被缓缓放了下来。
软塌塌手臂的主人终于说话了。
声音遥遥落下来:“亲爱的食材们,在今日装盘前,你们必须要先乖乖回答我几个问题。”
“大小姐!大小姐!”老关小声地凑近虞黎耳语,“凭您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将题目都答对吧?”
“答……答什么对答对!”柱子墙人忍不住反驳。
“你怎么连大小姐也信不过!”老关老大不满意,连面色都冷下来,说道,“有本事你别偷看大小姐的答案!”
白给他看他还不看呢!
柱子墙人不服气地从鼻孔喷出一股气——好悬没将坐在他前面的人吹飞——惹来对方不满地一个白眼。
随即,手臂的主人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第一题——不少食材携带着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每一道上好的食材都知道,食材不会擅自动用天赋,给我们添上麻烦——更不可能对我们做出攻击。”
他语气顿了顿,底下的这些食材立刻跟着附和:“对啊对啊,我们怎么能对您做出攻击呢?”
“那么,”手臂的主人问道,“是什么样的天赋竟然能跳出这一限制,对我们造成‘攻击’?”
什么样的天赋?
老关没忍住朝虞黎的方向转了转脑袋。
他进入[速冻生鲜]考区这么久,唯一一次见到对“他们”动用了天赋、并造成了“攻击”效果的天赋主人……可就坐在他旁边呢。
这题他会答呀!
可要是答了……会不会对大小姐不好?
老关难受地挪动了下屁.股,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见没有人答话,手臂的主人却也不急。
又再问道:
“第二题——我知道,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天赋。大多数时候,你们的天赋相辅相成、相生相克……有时多种天赋搭配在一起才能算得上是‘有那么一点用处’,有时一个强大到离谱的天赋又会被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三流天赋克制——那么,谁能告诉我,谁有这样的本事?”
他补充道:“想必你们方才也被那道天赋打上了。那种感受有多难受应该不用我说——当然,对我们来说最多不过是难受上那么一阵子,谈不上任何损伤,对你们来说嘛,可就是不可逆的伤害了。”
“亲爱的食材们,告诉我,你们中有没有人有能克制那样天赋的能力?”
“谁有那样的能力——我会叫他在今天提前获得装盘的资格。”
提前装盘的资格!?
老关猛地吸了一口气。
事实上……这个问题他同样答得上来。
在通关副本“越狱计划”后,老关曾多次对其中的细节进行复盘。
其中自然包括最关键的——虞黎的天赋。
虞黎的天赋强到离谱,能扭转时间的天赋……扭转得又何止是时间。
严格来说,她扭转的,是事实、是因果。
而他的天赋——“呼唤和平”,看着就跟闹笑话似的,不但发动条件要视对方人品值而定,就连对目标造成影响的时长都跟对方的人品值脱不开关系。
在此期间,更不能攻击对方、不能叫对方受到任何威胁……一切潜在风险都能叫对方脱离自己的控制。
可事实上,即便他的天赋如此不中用……任何人却也逃不过他天赋的影响。
哪怕只能被影响1s……高手对决间,1s难道不比什么都关键?
特别是在他天赋迎来一次升级之后——生出了一个专门针对人品值低下的玩家的效果。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虞黎长达十二位数的人品值前头,顶着一个“-”。
除了郁离,恐怕世界上再没有一个比她人品值更低的玩家了。
可是……这可是大小姐啊……
在副本“越狱计划”中带着他们所有人逃出生天的大小姐……他怎么能将天赋用在她身上?
可是……“他们”又能对他们这些食材做什么呢?
大小姐脾气不好,因为一点冒犯就攻击了他们,他们想找出能够制衡大小姐的人恐怕也就只是想叫她不要再胡闹了吧?
更何况,能力就掌握在他自己手里,如果他们真要对大小姐不利,他难道还不能收手了?
老关再次难受地挪动了下屁.股,几乎就要将手举起来,换取这一个装盘的资格了。
——手臂的主人却已经没了耐心、大发雷霆。
“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克制这种天赋?”
“你们还能有点什么用!”
软塌塌的手臂朝着阶梯就扫过来,带倒了一片“食材”。
食材们惊叫着,乱成一片马赛克。
而手臂主
人毫不避讳,抓起一把“食材”便带了上去。
随即——
“嘎嘣——嘎嘣——”
咀嚼脆骨一般的声响自头顶遥遥落了下来。
与声响一同落下来的,还有打着马赛克依旧能看出鲜红一片的血迹。
“吃……吃……”老关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不成调的字眼,“他们……他们被吃了!”
一连吃了一把“食材”的手臂主人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软塌塌的手臂再次朝阶梯上抓了下来——
不……不能这样!
这条手臂的主人会将所有人都吃了的!
老关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扎进掌心。
他鼓起勇气——腾地一下子站起身——又被一道轻柔女声冷冷呵斥:“你坐下。”
老关好容易鼓起的勇气像被扎了一针的气球似的飞速泄掉……登时又坐了下来。
随即,他才意识到,他会这么听话,完全是因为身侧的虞黎用上了他的喇叭。
而借由喇叭——她的声音更广阔地传了出去。
只听她说:“你说的两道题目,我都能回答。”
软塌塌的手臂一停——果真听见了她借由喇叭传出的声音。
“但我没兴趣给你做知识科普。”
大小姐声音一如既往地嚣张:“你只需要知道,你以为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天赋——那是因为在那之前你都没有见过我。”
什……什么?
“给我听好了。”
接下来的话,就是她对“食材们”说的了。
“不管你们现在以为你们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管你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现在,你们就全听我的。”
“我说往东——就谁也不许给我爬上那道盘子。”
虞黎面色十分不好看。
闪闪发烫的“一线慈悲”烧得她脑仁突突地疼。
她没办法将这群笨蛋食材就这么丢在这里、看着他们被装进盘子。
“接下来——我会带你们砸碎[速冻生鲜]考区。”虞黎紧紧板着小脸说。
与此同时,她俯下.身,轻轻拍了拍段烬的面颊:“段烬!你要是再睡下去品格高贵、天性善良、不爱跟人计较又手无缚鸡之力——还犯了圣母病的我就要被一只恶心的果冻欺负了!”
第47章 三号考场16绝杀!你好我好大家好!……
被称作“田埂”的阶梯上,
“食材们”屏住了呼吸,软塌塌手臂的主人屏住了呼吸——就连块头小山一样的柱子墙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派静悄悄。
半晌,一道半是震惊、半是荒唐的笑才遥遥自头顶上落了下来。
“你……”软塌塌手臂的主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问道,“你是不是还不清楚你们是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他的声音瞬间变了调——顺着那条垂下来的手臂,从“天”上,登时被扯了下来。
浅绿色、半透明、鼻涕虫一样软当当的一块巨物弹跳着,落在“食材们”眼前。
他软塌塌、长长一条的手臂已经被拧成麻花、盘在头顶,腰腹中间沾着一片打了马赛克的红——叫人总算能从这块巨物上找着他的嘴巴。
“你……你是什么东西!”
这张模糊的嘴巴尖声叫道。
——踩在他手臂麻花上的段烬暗红色的瞳仁中尚且带着些惺忪,湿漉漉的发丝摇荡着,露出两道拧起的眉。
似乎对眼前这枚果冻——一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块软塌塌的绿色鼻涕虫都可以确定是一枚果冻——的战力产生深深的疑惑。
段烬缓缓吐出两个字:“就你?”
“也学别人欺负人?”
“嗯?”
瞧不起谁呢你?!
软当当的果冻浅绿色的身体都被气得蒙上一层红,被踩住的手臂挣扎着乱晃,嘴里尖利地叫着:“你是一个什么东西!你不是食材?食材根本不能对我们发出攻击!你怎么出现在货仓区的!”
段烬眉头一蹙,单手将这枚个头小山一样的果冻甩起来,用力朝地上砸了数下,冷冷嗤道:“吵死了。”
果冻被他砸得头晕眼花,却依旧不太敢相信似的。
沾染了马赛克血迹的嘴一张一合地嚷嚷着:“不可能……你是什么……”
被段烬不耐烦地再次像扔一张抹布一样来回摔了几下——原本沾染血迹的地面霎时间便被擦得锃亮。
“……东西……”
果冻气若游丝,似乎只差一口气,整只果冻都要碎成马赛克了。
段烬皱起眉,抬手便向它状似“大脑”的部位抓去。
“——等等!”
被老关着急忙慌地喝止。
老关双手紧紧攥着裤腿,满眼焦急,又是紧张、又是不解,结巴道:“不不不不能攻击他们啊!这……这里可是阶梯牧场!”
早在坐到田埂上时,老关就说过,田埂的另一个名字,是“阶梯牧场”。
段烬眉头一蹙,一句“关我屁事”脱口便要落在地上——但目光一触及到他身旁的虞黎,这句不太文明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变成:“那又怎样?”
老关拿没有眼睛的面孔看向他,面上浮现出跟果冻一样的迷惑,问道:“你……你是什么东西?”
段烬眉头皱得更紧,眼见着便要不耐烦了,老关连忙解释道:“这里可是阶梯牧场!”
安静坐在老关一旁的虞黎同样轻轻拧起了眉。
“阶梯牧场……之所以我们都管它叫阶梯牧场,是因为这里上下等级森严、如同阶梯一般。”
“谁也不能擅自跨越哪怕一级‘阶梯’。”
“什么阶梯?”段烬皱眉问道。
“桀桀桀桀……”被他踩在脚下、只剩一口气的果冻尖细地笑,用破碎的嗓子说道:“所谓阶梯,当然就是‘食物链’啊。”
只不过,在这里,食物链是倒转的。
本应处于食物链最顶端的人类被抛到了最底层。
而与普通食物链不同的是——这里头不仅只有“生物”参与排名。
不知多少非生物被赋予了生命,更高高地站到了食物链最顶端。
越是繁琐、需要人类加工的、在之前只能作为人类口粮或零食的东西,越高不可攀、成了阶梯最上层,只能被人类仰望的存在。
而人类,只是被他们存储在冰箱里的速冻生鲜。
“所以……”老关迷惑地歪着脑袋,“你怎么可能跨越阶层,攻击远在你不知多少层阶梯之上的……他们?”
段烬冷嗤一声:“什么阶梯牧场、速冻生鲜?”
他一边单手捏爆了眼前这只果冻的脑袋,一边说道:“我参加的副本,根本就不是什么三号考场啊。”
在时光大厦却突然与虞黎失联,她的头像一瞬间变成灰色——若不是突然死亡,只可能是进了副本——她怎么可能在时光大厦中死亡?
为了能进入与她相同的副本,段烬花了足足三万积分,找上一个“副本插班商”——虽然顺利查到了虞黎所在的副本,却被告知副本特殊,他没有进入权限。
又花了五万积分,终于逼着那个圆脸商人将他送了进来——他却跟副本“水土不服”,系统判定,他成了一个偷渡者。
若是七天内不能从副本中离开,将被强制抹杀。
但同时——
段烬胡乱擦了把黏糊糊的手掌,花了两秒钟的功夫回忆道:“在那个什么[游戏人生]考区,我就根本没法玩游戏。”
游戏规则限制不了他,他也没法对游戏造成一点影响。
于是那个考区像挤痘痘似的,将他挤进了[速冻生鲜]。
不知是不是偷渡者身份的缘故,他在这里像素化进程比旁人快了几倍不止,不足三天,整个精神体就糊成了一片马赛克。
若不是虞黎——
段烬耳尖染上一层薄薄的粉。
停止像素化进程的精神体更伸出一条尾巴,在他身后疯狂地摇成残影。
只有老关,嘴巴大大长着、颤抖地几乎说不出话:“你、你你你……你把那只果冻杀了!?”
“你……”他腾一下子站起身,急得直跺脚:“你真把他杀了!?坏了……坏了!”
“你知不知道……在阶梯牧场,不管他们中的哪个受了伤都会把他们全部给招过来的!”
“是呀。”
他话音未落——“田埂”上方的“天空”就迎来了一大片阴影。
下一秒——
感受到一阵劲风的段烬就动作利落地侧身避开——是一条手臂—
—被段烬反手一拽,便毫无招架之力地被卸了下来。
从材质上看,这是一条属于“雪糕”的手臂。
然而——一声惨叫紧跟着划破田埂。
不知多少条手臂自上伸了下来。
他们的目标不是段烬——而是坐在田埂上、被今天突如其来变故惊得尚未回过神来的无数普通“食材”。
而“天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不知多少“食物”的脑袋。
来了。
“他们”已经全都来了。
“段烬!”
虞黎遥遥地喊了一声。
“放心。”
段烬朝她招呼一声,又对老关道:“保护好她!”
随即借着身边果冻的尸体一蹬,就跃起身,拽住一条正伸向田埂上的手臂,将他扯了下来——这是一包已经开了封的辣条。
辣条胡乱挥舞着手臂,想要对段烬发起反击——然而,他的三脚猫功夫对段烬而言跟三岁小孩舞剑没什么区别,段烬嗤笑一声,抬手便要将他撕成两半。
但下一秒——
上一刹还近在眼前的辣条突然滑不留手的鱼一样,从他手里溜了出去。
“桀桀桀桀!”
头顶打了马赛克的食物们像化成一摊粘液的果冻一样笑得难听。
乱哄哄地说道:“就算你能对我们造成伤害又怎么样?”
“你以为你们有天赋我们就不能有?”
“桀桀桀桀!”
“吃什么补什么嘛……等吃了你,你的天赋也是我们的了!”
三号考场屹立在此少说也一月有余,这些东西更不知吃了多少人类、每人身上获得了几样天赋……此刻,不知多少种天赋被同时用在了段烬身上。
田埂早乱成了一锅粥。
老关与柱子墙人将虞黎护在中间,前者更扯着嗓子喊道:“不要乱!不要乱!不要自己将自己踩碎了!”
即便是现在——他也依旧打心眼里将他们当成一盘盘生鲜。
段烬却似乎反而来了精神。
他微微喘了口气,湿漉漉的发丝晃荡着、随他的动作在空中荡出弧线——下一秒,在五花八门天赋攻势之下的段烬已经又将一包奶糖自天上拽了下来、在空中便拧成碎片。
“可我打架,用不上天赋啊。”他说。
什么……?
田埂之上,层层叠叠的食物们竟难以抑制地产生了恐慌。
“答题……现在……全体考生!你们都给我答题!”不知哪一包食品先喊了一句。
下一秒——
属于三号考场特有的考试题目便徐徐在眼前展开。
虞黎敏锐地观察到,与考题同时出现的,还有整个货仓区的变化。
货仓区肉眼可见地变作了一翻新天地。
【25号考生,你好。】
【这是你将要在“三号考场”作答的第十一道题目。】
【第十一题:请问,“田埂”上共有多少级阶梯、分别是什么材质?有哪几级阶梯上刻有花纹?】
【A,……B,……C,……】
【25号考生,你好。】
【这是你将要在“三号考场”作答的第十二道题目。】
【第十二题:请问,货仓区的……】
【25号考生,你好。】
【这是你将要在“三号考场”作答的第十三道题目。】
【这是你将要在“三号考场”作答的第十四道题目。】
【……十五……】
【……】
【…………】
【……一百一十……】
【请在十分钟内完成全部一百道题目并提交,否则视作考试失败、剥夺考试权利终生哦~】
密密麻麻一百道题目挤满每一位玩家眼前的空间——而早变得面目全非的货仓区,根本没有办法给他们任何一道题目的答案。
现在,所有人还能怎么办?
“喂?喂?”
被柱子墙人和老关护在中间的虞黎拍了拍手里的喇叭,忽然出声:“所有人,全部停下来。”
“呼唤和平”挣扎着,发挥出短暂一秒的作用。
但在生死威胁之前,这短暂的一秒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呼唤和平”的作用根本无法在此刻依旧生效。
“大小姐……”老关满嘴苦涩,想要劝说,却被虞黎打断。
“不管是谁,想要活下来的,就全部给我老老实实安静下来!听我说!”眼前漂亮女孩子声音已经带上了些不耐烦。
——如此一来,还有谁会听她的?
然而——田埂上竟诡异地一静。
乱哄哄的人群竟真的肯停下来,听她说上一句话。
虞黎并未辜负这短暂的一分钟。
她语速很快,说道:“十分钟内完成一百道题目根本没有什么难的。”
什……什么?
这下,人群中半点骚动也没有了。
这话简直天方夜谭……但此刻,为什么他们竟好像没法不相信?
“这一百道题目,就全部交给我。”她语气平淡又充满叫人信服的力量。
“段烬。”虞黎再次朝无暇分.身的段烬招呼一声。
说道:“十分钟——你只需要叫这些人再活十分钟。”
段烬的声音遥遥从战局中传来:“再来十分钟也没问题。”
安安静静站着等待虞黎安排的众人这才发现——从方才到现在,竟没有一条手臂穿过段烬的防线,将他们中的谁抓走吃掉。
他……他究竟是什么人?
“现在。”虞黎吩咐道,“一分钟内,防护型天赋的人站到最外圈,将所有战斗型天赋的人保护在中间——同时,帮段烬将这些恶心的马赛克挡下来。”
没有人犹豫,一排排模糊的马赛克已经全听她的吩咐、快速行动了起来。
“我们没有天赋的人也站在外面!”一个食材说道。
“对!”另一个说,“就算不慎被他们抓走吃了,他们也没法从我们身上获得天赋!”
“咱们将所有战斗型天赋的同伴全保护起来!不能叫他们的战力再增强了!”
这大概是头一回,战斗型天赋的玩家竟被没有天赋和没有战力的玩家保护在中间。
不知为什么,老关伸手在原本应该有眼睛的部位摸了一把。
为什么……为什么他忽然觉得他好像应该有一双眼睛?
若是没有眼睛……那他想要流泪时眼泪该从什么地方淌出来?
一场跨越阶层的对抗开始了。
通过老关的喇叭,虞黎一字一顿地将每一道题的答案传达给每一位玩家。
段烬则不知疲倦地、拦住了一条又一条手臂——有时甚至是一张防不胜防的大脸。
“可再往后,咱们又能怎么办?”
柱子墙人忍不住开口插嘴道:“即便撑过了这一百道题……”
也只会有下一个一百道题目在等着他们。
除了段烬,他们全是三号考场的玩家,全是被[速冻生鲜]规则限制的考生,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对上一个阶层的“他们”做出攻击。
如果他没有猜错,虞黎的天赋根本不是“攻击”型天赋,只是阴差阳错能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才叫她能够顺利地发动了天赋——可现在她真的还能发动天赋么?
除非她不管他们的死活、只自己逃出生天——否则,他们这些阶梯最底层的[速冻生鲜]只会死得比谁都快。
在“他们”完全像素化、失去生命体征之前,就先糊成一滩马赛克。
而不能使用天赋的话……她还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只靠段烬一个人将一整个考区的“他们”全杀光?
谁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个?
即便是车轮战,也
足够将段烬活活累死了。
更何况……柱子墙人身形庞大、看得也更远。
他看得非常清楚,才这么一会儿功夫过去,顶上那个格外能打的男人已经再次被像素化侵蚀得十分严重了。
要不了多久,他会比他们谁都更先化成一滩马赛克。
他们的这场对抗……无论怎么看,都只会有一个下场。
一个不太好的下场。
头顶死伤惨重的食物们同样将这场战斗的终局知道得很清楚。
即便是战斗,他们的嘴也从没有合起来过。
“不管是谁,只要愿意站到我们这一边——帮我们捉住那个女人,就可以免去三天答题义务。”
“现在的一百道题目也不用答了哦。”
福利还在不停加码。
“捉住那个女人的食材,能直接获得装盘资格——自此再不用担惊受怕!”
“如果帮我们捉住那个女人,我们愿意将你们二次加工、叫你们顺利跨过阶梯,迈入与我们同样的阶层。”
“好食材们,告诉我们,究竟你们中的哪一个才具有能秒杀这个男人的天赋?究竟谁能叫那个女人的天赋无效化?”
一道比一道更具诱惑力的条件被抛出,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迎接他们的橄榄枝。
一直到虞黎答道第89题,才终于有一道模模糊糊的马赛克站了起来。
——他站在外圈的位置,看起来不是战斗系天赋的玩家——却也不像防护型天赋或是普通人。
即便只是一道马赛克,这道马赛克看起来也比旁人更清秀一些。
他似乎还没做好心里建设,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的:“我……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但……请让我试试!”
头顶上的食物们眼睛一亮,瞬间便不知多少条手臂朝他的方向探了下来。
“好食材……告诉我,你有什么样的办法?”
“你想怎么试试?”
“来呀,快来呀,抓住我的手臂,到我手掌上来……”
样貌清秀的马赛克闭上眼睛,喊了一声:“大、大小姐!救命啊!”
“让我到你身边去!”
这道马赛克选择的并不是“他们”阵营!
“段烬!”虞黎扬声朝头顶叫了一声。
“你们的对手是我。”一瞬间,一条条伸向清秀马赛克的手臂被段烬齐齐砍断——不知什么时候,他手中多了一把暗月形状的弯刀,显然,已经拿出了十分精神。
而围成一圈的层叠“食材们”更接力似的,将这道样貌清秀的马赛克一点点传到虞黎身边。
“您、您好,我叫安秀。”
柱子墙人先一步替虞黎不耐烦地打断:“说重点!”
安秀被吓了一跳似的,吞了下口水,说道:“我……我只能试试……我之前从没将天赋用在这么多人身上过……我……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你不用相信你自己。”虞黎说道。
“……啊?”安秀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相信我自己。”她说。
“……啊。”安秀讷讷地应了一声,说道:“我的天赋名称叫做‘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LV.1]】
即便是再恶劣的环境,善良依旧存在,希望依旧存在。
而你,恰好就是那么一个愿意将善良与希望撒向人间的大撒币呀!
天赋效果: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的天赋总是能叫人感觉更好受一些,就算对方刚被骗了一百万,你把天赋这么一用——诶嘿,那他最多也就只会像被骗了五十万一样,再不那么难受了嘛!(1.当然,你要是不怕挨揍的话可以先骗别人一百万再用上天赋测试一下对方难受程度是否真的减少了一半:)。2.你天赋的作用对象也不一定非得是一个人。3.想增加天赋作用对象请氪金。4.想更改天赋作用对象请氪金。5.氪金方式你猜猜可以问谁呀XD)
使用限制:1.你的天赋永远受副本规则制约!2…3…N……
安秀一脸难受地将自己的天赋描述了一遍:“如果要将这么多玩家都纳入天赋效果,那氪金就是不可避免的……”
可谁知道怎么氪金能问谁?
虞黎早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扬声朝在座所有玩家问道:“谁有钱?”
“不管身上有多少积分——全部都转给他!”
玩家:“……”
玩家:“?????”
不是,这可是另外的价钱啊!?
(╯‵□′)╯︵┻━┻
一百道选择题全部答完的一刹那,所有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安秀与虞黎的天赋在同一时间发动。
在扭曲的时间里,像素化的食物们被反复扭成马赛克。
田埂上的玩家同样没有多么好受,每一个人的身体都漩涡一样糊成一团——如果不是安秀,他们确实只会比那些食物死得更快。
而这样漫长、难耐的过程却远不止一次能够结束。
“我……我这辈子都不想坐车了!”柱子墙人挣扎着喊道。
就算在洗衣机里轮上三天三夜都比这样的状态要好受很多吧!
第二次、第三次……足足二十三次,头顶上那些硕大的马赛克终于裂开、碎掉……田埂、货仓区、整个“冰箱”跟着一起震动、逐渐开裂。
【警报!警报!】
尖锐的警报声扎进每一个玩家大脑最深处。
【[速冻生鲜]考区遭受不可逆损害!修复中……loading……】
【修复失败!】
【[速冻生鲜]考区即将破碎。】
【请未完成考试考生尽快转移至其他考区!】
【[速冻生鲜]考区即将破碎。】
【请未完成考试考生尽快转移至其他考区!】
【[速冻生鲜]已破碎。】
【考生转移中……转移失败。】
【脱离副本“三号考场”通道已开启。】
【您可在此刻脱离副本“三号考场”。】
【注:未成功通关副本,您将不能获得副本奖励。】
漫长的扭曲终于迎来了终结。
段烬早在食物们死亡的一刹那就来到虞黎身边。
然而——虞黎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她正静静地,将目光落向了前方。
“这……这是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安秀嗓音颤抖着问道。
在他们之前。
破碎的[速冻生鲜]考区像一张幕布似的、说是破裂,不如说是被撕碎了。
而被撕碎的这一层幕布之后——另一层“幕布”露了出来。
漆黑、深邃的“幕布”之后,出现一条粗壮的管道。
而管道之上,模模糊糊的一行文字缓缓浮现。
【25号考生,你好。】
【这是你将要在“三号考场”作答的第一百一十一道题目。】
【第十题:请问,你要顺着眼前的“网线”,来到“三号考场”中看一看么?】
【A,不了不了。B,还是不了。C,来呀,有本事顺着网线来打我呀!】
“这……这一定是陷阱吧?”安秀语气结巴,“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就算不能拿到通关奖励……”
要知道,根本没人知道究竟怎么才能通关“三号考场”,错过这个机会,他们可能再也没法从这里离开了。
“呵。”虞黎已经轻轻笑了一声,“这后面的东西就这么想要挨打?”
段烬拔出弯刀:“正好。我根本没打够。”
第48章 三号考场17大小姐多几个簇拥怎么了……
“这俩孩子!”
老关摇摇头,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哎——老关——哎——等等!”
看看空空荡荡的“田埂”、再看一眼头也不回走进“网线”之中虞黎、段烬,和老关,安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竟没同其他所有人一样选择把握住眼前这个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一次的机会的机会脱离副本“三号考场”,而是追在老关身后,同样进了“网线”。
“网线”之中足够宽敞,也并不崎岖,很快,安秀就赶上了前面进来的三个人,与老关并排走在了一起。
只是依旧抱怨道:“我们就这么进来,是不是太草率了?”
即便[速冻生鲜]考区已经化成了泡沫,但到底还没有脱离副本,老关身体依旧模模糊糊呈现马赛克模样,眼睛更没有长回来,整张脸看上去未免空洞。
——但总算不再觉得自己只是一盘生鲜了。
这个憨厚面善的中年男人好脾气地摇头笑道:“这不是大小姐头一回将我救出副本了。我上一个副本虽然只是个D级副本,但难度足有六星。更是传说中的清理本,核载玩家八十人,却只有八个通关名额……但大小姐,不仅带我们八十人全须全尾地从里头活着出来——更将之前参加副本、没能通关一直遗留在副本中的玩家全带了出来。”
“我们那一次,甚至将整个副本都‘开走了’!”
“……啊?”
安秀听得目瞪口呆。
老关却也没多做解释,只说道:“虽然大小姐聪明,小段这孩子也能打……但我也不能就这么把这俩孩子单个扔在副本里。万一大小姐还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呢?”
他晃了晃手里的喇叭。
又对安秀赞道:“好孩子……你也是一个好人。”
安秀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也是想着……说不定大小姐还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呢。”
“既然知道自己还有用,就到前面来给我照个路。”
“手电筒有没有?”
大小姐已经毫不客气地对这个才认识不足十分钟的青年使唤上了。
“啊……啊。”安秀接受度良好地走上前去,在身上摸索一翻,还真翻出一只手电筒。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咱们真的在网线里啊?”他忍不住一边照明一边扭头朝虞黎问道。
“你以为[速冻生鲜]考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虞黎反问道。
安秀朝段烬和老关看了一眼——显然,这俩人谁也不是什么擅长推理的玩家,此刻一个目光像是能将自己的一柄弯刀盯出花来,一个连眼睛都没有……安秀想了想,答道:“有一点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速冻生鲜]考区里不管什么都是像素风?就好像……”
他陷入沉思。
“就好像建模只完成了一半、便潦草地投入使用。”
所以就连“模型”都还是像素化的、没有细化。
“对!就是这种感觉!”在被卷入副本之前,安秀是一位插画师,每天跟PS打交道,对这种风格再了解不过。
不过……
“难道……”他后背一凉,不敢想下去了。
虞黎却毫无顾忌。
“如果[速冻生鲜]考区只是一个‘模型’,那我们都在‘电脑’里、想要出去必须要通过‘网线’,完全说得过去。”
可是……人究竟怎么可能会在电脑里啊!
安秀握着手电筒的手指都止不住开始颤抖了。
“出口到了。”
手电筒可见的范围内分明还是一片漆黑,段烬却冷不丁地说道。
段烬的五感比在场三个人加起来还要灵敏——没有人怀疑他的话。
果然,又往前十来米后,一截与[速冻生鲜]考区内建模一样潦草的“出口”在众人眼前冒了出来。
安秀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将手电筒的光往外照了照,试探道:“那我可出去了啊?”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头,就被“啪——”地一下子砸了回来。
同时落下来的还有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什么东西!”
一道女声在出口外炸开,强烈的气流涌动,险些将安秀掀一个跟头。
他连滚带爬地退到了虞黎与段烬身后。
随即——
一道温润的男声紧跟着在出口之外响起来了。
“怎么了?”他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虫子。”那道女声说。
“什么虫子?”安秀小声地反驳。
“啊……我帮你看看。”
那道男声渐渐近了。
随即——一只深棕色的玻璃珠堵住“出口”——这只玻璃珠眨了眨——原来是眼球。
眼球与网线中的四个人对上——里头竟露出了一点匪夷所思的笑意。
很快,这只眼睛离开了网线之外的出口。
“怎么回事?”那女声问道。
“嗯……果然是虫子。”他说,又拿了一块灰色的手帕到网线出口处,“不用害怕,我会把他们带走。”
……什么?
安秀下意识地看向虞黎、段烬更已经皱起了眉,掌中弯刀已经翁鸣着,饥渴难耐了。
虞黎却按住他的刀,低声说道:“到那张手帕上去。”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怀疑她的决策。
四只小虫子动作利落地爬上了手帕。
感应到他们都上了手帕之后,男人收起手帕,对女人一点头:“那就不打扰了,我会将他们处理掉。”
女人十分感谢:“多谢……诶,你下回什么时候再来?”
好像对他还有点不舍似的。
男人礼貌地笑了笑,说道:“等你下个游戏需要测试的时候,我会再过来的。”
“我会尽快完成下一个游戏的制作的……”工作实在繁忙,女人恋恋不舍地与其告了别。
男人捏着手帕,一直走出办公室、走上空无一人的走廊,才又将手帕在掌心翻开,对上面比自己小了不知多少号的小人说道:“大小姐,又见面了。”
虞黎看着他整齐的西装,轻声说道:“游戏测试员,长毛。”
长毛动作一顿,没想到不过一个照面,虞黎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但虞黎是谁,能将他们全须全尾从《GAMEOVER》中带出来的人……她向来很聪明的。
于是无奈笑道:“其实……我也有自己的名字的。”
但掌心的四个人显然都对他的名字并不关心。
长毛叹口气,似乎有些难为情:“之前的事,我要向您说一声抱歉。”
“我也不知道怎么……”
他抬手拢了拢垂下来的碎发:“您记不记得一直被那些租客提到的205号房中不久前才搬出去的那位租客?他的身份就是游戏测试员。”
“现在想来,正因为他是游戏测试员,才能那么轻易地从《GAMEOVER》中离开。”
“我也不知道怎么……在游戏过程中就受到了他残存意识的影响……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都已经进了这片空间——连我都成了一个游戏测试员了。”
直到现在,虞黎终于彻底摸清了寸头那番话背后的含义。
要想支持整个副本运作,“三号考场”中只有考官、监考官,与考生远远不够。
游戏需要人设计、更需要人测试是否能够正常运行……于是,网线外那个被“虫子”吓了一跳的女人、将他们抓在手心的长毛……他们都不可或缺。
[速冻生鲜]考区,想必与[游戏人生]一样,背后都少不了一个“工作人员”的设计。
“可是……”安秀的三观都要被震碎了,“你的意思是……这个副本的一切都是‘人’——‘玩家’——跟我们一样的玩家设计出来的?”
长毛点头。
“那你们算什么?”安秀生出与红裙子和老太太一样的疑问。
“你们……还能离开副本吗?”
长毛静静地看他们一会儿,忽地又笑了:“离开副本?怎么离开?”
“你们也不能离开副本啊。”
“谁也不能离开副本啊。”
……什么?
长毛露出与寸头一样节后余生般的庆幸,说道:“这个副本,没有人能够离开。”
“而能成为副本中的工作人员——至少不需要再在生死线上挣扎。”
“在外面的世界谁还能不工作呢?”他现在说的“外面的世界”,指的就是副本之外、他们原本生活正常世界了。
“成了副本工作人员就没了死亡威胁……既然如此,在哪打工不是打工?”
他朝掌心的
四个人微微一笑:“大小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但既然您都来了……即便只是报答您带我闯过《GAMEOVER》的恩情,我也得想个办法叫您和我一样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呀。”
“你居然想叫大小姐给人打工?大小姐怎么可能给人打工!”也就是没有眼睛,如果有眼睛,老关的眼睛一定要跟他的下巴一样被震掉了。
“我拒绝。”虞黎也紧蹙着眉头挑剔道。
并向长毛发出灵魂拷问:“在哪里打工都一样?”
“你在这里打工谁给你发工资?”
“你们有工资吗?”
“还是说,”段烬嗤笑一声,“你的工资就是你的命?”
长毛:……
扎心了。
(╯‵□′)╯︵┻━┻
他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却忽然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了。
“你怎么才来?”
这道身影有些不解、还有些不满似的。
长毛抬起头,下意识将掌心的手帕捏紧。
眼前的男人拿白大褂衣角擦了擦眼镜,再次问了一遍:“这么晚?”
……什么?
“你是谁?”长毛问道。
“大小姐,你太慢了。”带上眼镜的男人双手插兜,面无表情道。
第49章 三号考场18就这么个东西……养了个……
……什么?
端着手帕的长毛足足怔了三秒。
才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并不是来拦他的——他此刻拦下的也并不是他。
可是……
“大小姐?”
老关没忍住从手帕中探出一个脑袋,分明什么也看不见,还是努力将脖子长长地伸向了男人的方向。
“你怎么……你也认识大小姐?”
怎么哪里都有人认识虞黎?还有谁不认识虞黎?
虽然才刚刚加入这个队伍,安秀却已经十分淡定了,同样探出一个脑袋,说道:“淡定淡定,大小姐多几个簇拥怎么了?”
看着这两只打了马赛克的脑袋,身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所有发丝都整整齐齐梳向脑后、仿佛没有表情的男人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兴味,抬手轻轻推了推眼镜。
说道:“你好,我是摘星辰。”
“[速冻生鲜]考区,是我的作品。”
什……什么?!
老关和安秀的下巴今夜就没有正常合上过。
“你的作品……什么意思?”安秀追问,“不可能……不可能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摘星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微微偏了偏头。
说道:“能在短短十分钟内完成一百道题目的作答——拥有这样记忆力的人想必不多。”
“恰好,我认识一个。”
“哼。”
虞黎终于轻哼出声。对长毛吩咐道:“将盖住我脑袋的这只丑帕子掀开!”
不用长毛动作,老关和安秀已经手脚麻利地帮她扯开了手帕一角,叫她乌黑的长发、瓷白的肌肤都重新踏入空气里,莹莹映亮了灯光。
“摘星辰。”虞黎语气顿了顿,蹙眉道,“这么丑的世界,果然是你的手笔。”
摘星辰依旧面无表情,反驳道:“美丽是最无用的东西。”
“等等、等等等等……”老关整个人都懵了。“你们……你们果然认识啊?”
“[速冻生鲜]考区……[速冻生鲜]考区真的是人设计出来的?就是你设计出来的?那‘三号考场’……”
摘星辰眼皮都没掀一下,说道:“‘三号考场’与我没有一点关系。”
“啊……”老关有点失望,但很快,便重新打起精神,“但你也是自己人吧?”
“哎呀!”他激动得重重往身旁的安秀身上拍了一巴掌,“不愧是大小姐……不管走到哪儿都能交上朋友!”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好办了嘛!”
这个面善的中年男人看看长毛、又看看摘星辰:“你们都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了是吧?”
“看你们好像混得也挺不错的……你们都有自己的办公室吧?”
“走走,都别傻站着了!咱们上你们办公室坐下聊啊!站了这么久我都……大小姐都渴了!”
摘星辰:“……”
长毛:“……”
长毛:“????”
等等,他刚刚想说的好像不是这个啊!
凸(艹皿艹)-
摘星辰的办公室里,一台对虞黎等人来说比小山还高的电脑已经烧成了灰。
唯有的一把椅子被摘星辰这个主人毫不客气地占据。
办公桌上,四个拇指姑娘那么大的小人并排坐着,面前放着长毛体贴为他们准备的水碗——如果没看错的话,是四只农夫山泉的瓶盖。
而长毛,只能站在一旁鞍前马后地充当大小姐的专属服务生。
“原来是这么回事……”
喝光满满一瓶盖水的老关沉吟着感叹。
“原来你原本也是参加副本的玩家……”
摘星辰的母亲与虞黎的母亲是亲姐妹,与虞黎一样,他从小套着“天才”的光环长大——与虞黎一样,他同样被称作怪胎。
出自医学世家,有着超高的医学天赋——按部就班地成了一名外科医生——却是彻头彻尾“摆烂”的那一种医生。
对治病救人没有一点兴趣的摘星辰是一位重度网瘾患者。
他只喜欢“玩游戏”,特别是创造经营类游戏。
他喜欢的是创造世界的感觉。
——也难怪会创作出[速冻生鲜]考区这样一座冰箱。
比老关还要倒霉,这是摘星辰参加的第一个副本。
与老关不同的是,他进入副本的时候,这是一个比D级副本“死亡考试”等级还要更低的副本——甚至副本主题都跟“考试”没有任何关系。
副本“门外有人”只是一个核载玩家只有8人的普通新手本。
他们八个人被聚在一间寝室中,面对必须遵守、一天比一天更长的“规则清单”——来抵御“门外的人”,在夹缝中求生。
但有一天,一条规则使整个副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必须尊崇father的命令。”摘星辰说道。
老关和安秀一口水都没忍住喷了出去。
“father……?”安秀捏着水碗,不敢置信地说。
“什么father?”虞黎蹙起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言佩衫也曾提起过这个名字,但那个不靠谱的孩子根本没有把话说清楚。
大小姐顿时不高兴了:“谁能告诉我他是什么人?”
“father……是山海盟的主人。”安秀松开瓶盖,连连咽了几下口水,却一口水也不敢喝了。
“山海盟——”老关补充道,“大小姐,您还记不记得那个人品不怎么样的何凡?”
见虞黎蹙起眉,似乎根本就想不起来这么一号人是谁,老关换了个说法:“就那个一上来就要欺负您的盒饭。”
“原来是他。”虞黎这便明白了。
老关点头:“何凡手腕上有一道山海刺青——这是山海盟的标志。”
而山海盟成员遍布时光大厦,是时光大厦中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玩家组织。
据说,加入山海盟,便等于拥有了不知多少道具和资源——而山海盟成员一旦死亡或是受了欺负——那不管是多么低级的成员,都会得到组织倾尽全力的报复与复仇。
等于多了一道性命保障。
在副本中,根本没有人敢与山海盟的人为敌——至少明面上,没有人敢与他们为敌。
而山海盟的主人,就是father。
连续17年在战力排行榜上霸榜第一的玩家。
所有人都知道——不是猜测,是知道,father会是第一个升上13级、攒够一万亿积分,脱离副本的玩家。
“可是……”安秀不解,“father早就已经是高阶玩家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么低级的副本里?”
“又怎么会在意几个新人——有新人的副本最难也不过是D级,即便不是新人,又能是参加过几次副本的人——总不过是低级玩家。father有什么好在意他们听不听话的?”
father又有什么话非要他们听不可?
“他叫你们尊崇的是什么命令?”虞黎轻声问道。
摘星辰却摇摇头。
“不,你们误会了。”
“他没有向我们颁布任何一条命令。”他说。
……什么?
就连长毛和一直一脸不耐烦听他们说些没营养的话段烬都没忍住将目光落到了这个一直没有任何表情
的男人脸上。
被所有人就这么盯着的摘星辰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我只是说,从那一天开始。整个副本都发生了变化。”
D级副本“门外有人”成了一个成长型副本。
他成长的速度惊人,他们很快便不仅仅被困在那一间寝室之中——副本中也很快就不仅仅只有他们八个玩家。
玩家越来越多、供玩家活动的场地越来越大……很快,副本“门外有人”就长成了“三号考场”。
而他们最开始的八个玩家,各司其职——不知为什么,他们竟能做到“各司其职”。
摘星辰的天赋名称叫做“淳朴的像素世界”。
他的天赋叫他创造出了[速冻生鲜]考区的雏形——另外一位玩家赋予了这个考区“生命”。
那些活过来的薯片、果冻、雪糕……才叫这个考区被完整构建、才叫“食物链倒转”这个可能性成为现实。
另外三位玩家负责的是[游戏人生]考区——不过想要游戏足够多、足够有趣、足够致命——他们又“雇佣”了数不清像长毛和那个害怕虫子的女人一样的玩家。
“没想到你们的分工还挺明确……另外三个人负责的是[素质教育]?”老关心有戚戚地问道。
“不。”摘星辰再次摇头,“负责[素质教育]的只有两个人。”
“这两个人已经死了。”
老关张张嘴——但一想到[素质教育]那样变态的考区……即便是设计者,死在它身上似乎也很正常——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所以这个副本……竟然彻头彻尾……真的全部都是人为建造的……为什么?”安秀不解,“你们为什么要创造这个一个副本?”
能生出“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这样天赋的安秀是像老关一样在副本中难得的好人,他语气甚至难以自抑地带上些激动与谴责:“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里头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谁也没法从这里头出去了!”
摘星辰又一次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什么?
“你怎么可能不——”
“我不知道。”摘星辰重复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伸出手,看向苍白、修长的手指,“我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停下。”
似乎生来便具有这样的使命……他不停完善[速冻生鲜]考区的一切——直到这个考区崩塌。
在这之前,他大脑里根本没有不这样做、不该这样做,或不能这样做的选项。
……什么?
安秀看着他,哑口无言。
是了……为什么那么巧?
他们八个人的天赋刚好全部能够用上?刚好碰上这个副本自我升级、并不断进化——而他们又成了副本的一环、自此与副本密不可分?
虞黎却轻声打破这样的沉寂,问道:“负责[速冻生鲜]考区的是两个人、负责[游戏人生]考区的是三个人,负责[素质教育]考区的是两个人。”
“是啊。”老关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单单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而参加副本‘门外有人’的玩家有八个。”
“另一个玩家去哪了?”她问道。
摘星辰看向她:“现在你们所看到的‘三号考场’,每一部分都靠一个人支撑——最核心的部分当然也一样。”
他这样一说她就明白了。
“那个人负责的是‘三号考场’。”
虞黎与长毛异口同声地说道。
安秀没忍住向这个被虞黎叫做“长毛”的玩家看了一眼。
“长毛”样貌清秀——清秀得有些阴柔,细看之下,才发现他面容精致,是一个十分耐看、或者说好看的男人。
也难怪那个害怕虫子的女人一个照面便会对他产生好感——原来他还这么聪明,竟能跟大小姐想到一起去了。安秀没忍住想到。
“那位玩家的天赋,叫做‘致命选择题’。”摘星辰同样看了一眼长毛,说道。
“三号考场”能够运作下来、每一位“考生”都非得答题不可,正是由于这位玩家的天赋。
原本他的天赋还受到副本规则的制约,但成了“三号考场”的一部分之后,他的天赋没了任何弱点。
叫所有人必须要答题,不停答题,按照他出的题目答题。
而失败之后就必须要经受惩罚。
在场的每一位玩家都体会过“三号考场”考试题目的不讲道理,即便叫他们去送死,他们也不得不从中选中那个死亡选项。
简直是比虞黎的“一次不行就二三四五六七次”还要无解的天赋。
怎么会有这样变态的天赋?
不管是老关还是安秀的心都凉了半截。
虞黎却哼一声,问道:“都休息好了没有?”
……什么?
即便是刚认识她不到一天的安秀都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又来了、又来了……这位大小姐该不会又要开始作了吧!?
“休息好了就准备出发——给我把这个‘选择题’给我抓住!”
……
…………
………………???
果然……果然!
可就凭他们几个……怎么可能把这个、这个……这都算得上是副本BOSS了吧?
他们怎么可能把副本BOSS抓住!
他们可就只有巴掌大啊!
段烬却忽然笑了,拎着手中暗月形的弯刀:“没和选择题打过,刚好试试。”
……????
你就惯着她吧!
“不……等等!”长毛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这个年轻男人立刻将自己与他们划清了界限。
“……抓住‘选择题’?你们……你们刚弄崩了[速冻生鲜]考区还不够?难道还想将整个‘三号考场’都掀翻?不、不……这怎么……”
他看向摘星辰:“你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怎么能任由他们就这么胡闹?”
“‘三号考场’没了咱们的工作怎么办!”
“什么工作?”摘星辰面无表情地拧了下眉,“玩腻了,想换个玩法。”
这就是要跟他们一起胡闹的意思!
“不……”长毛摇头,“绝对不行!我在这里干得好好的……”
“停!”虞黎毫不留情地喝止他的胡言乱语——同时接通了手腕一直滴滴响个不停的联络器——红裙子和老太太给她的联络器。
“大小姐!”联络器一接通,老太太的嗓音便着急忙慌地传了过来,“不好了!”
她说道。
“从头说。”虞黎轻柔的嗓音叫她心绪平复不少,也终于能将话说明白了,但苍老的声音中依旧带着深深的恐慌,“红裙子……红裙子消失了!”
“怎么回事?”虞黎蹙眉。
“我们分头通关了一个游戏——按照约定,红裙子通过联络器将她得知的情报传给了我……但她还没说完,整个人忽然消失了。”
老太太一阵后怕:“像泡影一样,就那么忽然在空中蒸发了……”
虞黎敏锐地抓住关键之处,问道:“她说了什么?”
老太太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咬了下唇,说道:“她对我说,在她的上一个游戏中,她遇见了一个人。”
透过联络器,虞黎能看清老太太眸中的孤注一掷。
花了几秒钟,她才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那个人,是在寸头之前、引领我们进入《GAMEOVER
》的前任监考官。”
她的语速变得很快,生怕说不完似的:“他已经成了玩家,更巧合地跟红裙子进了同一个游戏——但他似乎对之前作为监考官的事情半点不记得了——最后他死了。”
……什么?
在一旁的长毛手指下意识地按住了桌沿,倾耳细听。
“他成功通关了游戏。没有触犯任何规则——但他死了。”
……什么?
“怎么会——”长毛没忍住开口问道。
然而——
下一秒——
与老太太口中凭空泡影一样消失的红裙子一样,老太太同样化成泡影,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联络器的另一头消失了。
一点不剩、一点痕迹也没有——就好像,她从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长毛声音带上些尖利。
“你以为这份工作能是什么好事?”虞黎语气凉凉地问道。
“为了能叫副本永远运行下去不会停止,‘三号考场’根本就不会叫任何知情者活着。”
前任监考官脱离监考官这一身份后,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可他为什么要脱离监考官的身份?”长毛问道。
虞黎看着他,没有出声。
但长毛已经懂了。
——如果当监考官是什么好事,他又怎么肯脱离监考官这一身份选择重新去做一名玩家?
监考官是这样——游戏测试员又能有什么区别?
长毛抿着唇,任由碎发自鬓边滑下,遮住了一只眼睛。
半晌,低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在那之前——”虞黎看向摘星辰,“你知不知道红裙子和老太太去哪了?”
这回摘星辰终于点了下头:“在‘三号考场’死亡的玩家、答题失败、被剥夺考试权利的玩家都会转化成‘三号考场’的一部分,作为‘三号考场’的养分,支持它不断成长——长成更高级的副本。”
也就是说,老王、华光、伯利恒公寓中的那些租客们,也全成了“三号考场”的一部分。
“他们还有没有救?”
“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摘星辰沉思道,“但彻底转化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虞黎点头:“长毛——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啊?”长毛嗫嚅。
他记得他好像还没答应他们帮他们一起推翻“三号考场”呢吧!?
“老关、安秀,你们跟他一起——等下摘星辰会告诉你们应该怎么做。”
“……啊?”安秀也呆鹅似的,发出短促的一声嘎。
老关却已经懂了,笑眯眯地应下,说道:“放心,大小姐。保证完成任务。”
这就是她不放心长毛,叫他和安秀两个人去监视他办事了。
如果他不听话……那不是还有他的“呼唤和平”呢么。
“可你们要怎么找到那个‘选择题’?”安秀很难放心地问道。
“这很简单。”虞黎看向桌边那台已经响了不知多久的台式电话。
摘星辰将电话接起,就听见另一头的一道问道:“怎么回事?[速冻生鲜]考区为什么整个崩溃了?你究竟是怎么办的事!”
“我到你的办公室去。”摘星辰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电话另一头被他这理直气壮的命令式语气噎得够呛,“你的工作出了问题到我……行,你过来,我们好好说道说道……我看你也不适合再负责一整个考区的工作了!”
……就这么简单?
安秀目瞪口呆-
就这么简单。
被摘星辰揣在兜里,虞黎和段烬轻而易举地来到了那位天赋超群、一个人就支撑起一整个副本运转的、不知该被称作是“玩家”还是“副本BOSS”的“选择题”办公室。
这位“选择题”是一个很注重享受的人。
他的办公室比摘星辰那个洁癖强迫症豪华了不知多少倍,更应有尽有。
——但又比摘星辰的办公室环境差远了。
这个“选择题”没有洁癖、更没有强迫症,跟大多数独居男人一样……作为“家”的办公室乱成一团、比猪窝好不到哪里去。
空气中更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从摘星辰口袋中探出头的虞黎皱眉——确认这是猪蹄混着烤鸭的味道。
而“选择题”正架着脚、窝在真皮座椅里——连个一次性手套也没戴,悠哉悠哉地啃着猪蹄。
他似乎已经上了年纪——至少从头发上看、一定上了年纪,因为他头顶已经秃了一圈,锃明瓦亮、跟只灯泡似的。
脖子与肚皮间,更一圈一圈地坠着游泳圈一样的肥肉。
见摘星辰走进办公室——他塞满猪蹄的嘴里咧出一排泛黄的牙。
“就你自己来的?谁也没带?”他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招呼道。
洁癖的摘星辰连“面无表情”这一表情都维持不住了,狠狠皱着眉头——叫他在这样的环境中张嘴回上一句话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虞黎与段烬同样难受地皱起眉。
就这么一个东西……这么一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只能称得上战力平平——说平平都有点侮辱平平了……段烬确信,即便他手握无解类天赋,也根本没机会能在他面前用得出来——的玩家……
就是他——养了一个副本?
第50章 三号考场(完)+时光大厦(上)人造……
“我告诉你,”“选择题”一脸倨傲地打起了官腔,“[速冻生鲜]考区出了这么大问题可全是你的责任,我看你也根本干不好我们管理层的事。”
“这样,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必须把[速冻生鲜]考区给我修好,然后……”
“为什么?”摘星辰忽然问道。
“你插什么嘴?”“选择题”先不高兴了,“谁允许你打断我说话?你怎么一点礼貌也没有?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然后才注意到他说的究竟是什么,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玩意?”
“为什么?哈?”“选择题”怪模怪样地笑了一声,像听不懂人话似的,将猪蹄放在一边,猛嘬了一大口奶茶,才又说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让你将考区修好?”
“这还用问为什么?还是说你想问你为什么要听我的?”
“我是整个‘三号考区’的负责人!整个副本都归我管!你说你为什么要听我的?”
“再说了,你不赶紧把[速冻生鲜]给我修好这么些应该考试的考生怎么办?我们就这么白白养着他们不用他们考试了?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怎么就白白养着考生们了?
“参加考试,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摘星辰说道。
“……哈?”“选择题”更加疑惑了,连架在桌上的脚都放了下来——终于睁眼看摘星辰一眼——像看见了什么怪物似的,满眼不解,“他们死就死……全死了才好呢——关你什么事?”
“他们要是不死咱们的副本怎么升级?你在发什么傻?”
他很快又对着摘星辰数落起来:“这回事故放跑了多少潜在资源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们造成了多大损失你知不知道?我告诉你……”
怪不得“三号考场”没给玩家一点通关副本的希望……因为它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目的。
——升级。
它怎么可能叫任何一个玩家通关副本、脱离副本?
这些玩家可每一个都是它宝贵的养料啊。
虞黎再也听不下去了。通过联络器向老关发出消息:“你们那边怎么样?”
得到肯定的回应:“已经拿到红裙子和老太太的数据了……任何还没完全转化成副本一部分的玩家数据全被我们拿下来了……大小姐,您可以放心动手。”
“什么声音?”絮絮叨叨的“选择题”终于发现不对,一下子挺直腰板、伸长脖子在办公室内转着圈寻摸,又厉声问了一句,“什么声音!”
一道选择题更徐徐地、在他周身升了起来。
虞黎却没有任何犹豫,扬声对段烬说道:“杀了他。”
“选择题”是非死不可了。
只要他存在,“三号考场”便一直屹立不倒——便不知还会持续不停地吞下多少玩家的性命。
今天,“选择题”必须死在这里。
作为虞黎最快、最忠诚的刀,即便只有拇指大小,段烬的速度依旧快得像一道残影;即便是“选择题”,都没办法在性命结束之前叫一道题目成型。
与段烬估计得分毫不差。
这个战力平平的男人一秒都用不了,便已经死在了他的弯刀之下。
随着他的死亡,整个副本陷入寂静的死亡。
如雪一般,寒冷、又簌簌无声地融化。
长毛带着老关和安秀姗姗来迟时,有关于通关副本的系统音已经迟迟地在耳边响起。
【恭喜!】
【玩家[大小姐]!您已成功破解副本“三号考场”!】
【“三号考场”将永久性关闭。】
【现为您清除所有负面不利状态。】
【您获得选择权:脱离轮回、停驻在本世界or继续轮回,返回时光大厦?】
[注:返回时光大厦后,你对于本世界的“旅居权”依旧存在,每消耗100积分可兑换本世界1天旅行资格。]
【您有十分钟时间进行选择。】
【……抱歉。】
【评估错误。】
【检测到本副本场景特殊。】
【副本“三号考场”将退居为“门外有人”。】
【脱离轮回、停驻在本世界的权利已回收。】
【你对于本世界的“旅居权”已回收。】
【请在十分钟内返回时光大厦。】
“真的做到了啊,”长毛缓缓站到恢复成正常大小的虞黎身边,轻声说道,“恭喜。”
虞黎目光落到他身上,忽然说道:“阿离。”
随着这一声“阿离”,她面色逐渐沉了下去:“我的裙子你是不是也该还给我了。”
长毛瞳仁微微放大了一圈,随即笑道:“真高兴……你又认出我了啊。”
“谁愿意认出你。”虞黎冷冷驳斥道。
“长毛”也不生气,只笑着摇摇头:“但裙子还真是有点麻烦……我离开这个副本有一段时间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跟你碰面……”
他本人恐怕正在副本“凶者循环”中呢。
“是么。”虞黎微微偏了偏头,缓缓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随即对段烬说道:“段烬!给我狠狠揍他!”
就等着她的这句话呢,段烬的弯刀一瞬间便抵上了“长毛”的喉咙——似乎也早知她会这么干似的。
在她下达命令的一刹那,“长毛”就已经散成一段泡影,返回了时光大厦。
又一次被他跑了!
大小姐的心情瞬间便不再美丽-
这份不美丽一直持续到虞黎看见那台漆黑老旧的电梯。
期盼着早日跟虞黎穿上同一条裤子的系统热烈地对大小姐表示了欢迎,体贴问道:
【亲爱的玩家[大小姐],您好。】
【欢迎回到时光大厦,是否查看副本奖励?】
得到虞黎肯定回答后,又非常狗腿地为她念起了通关奖励并打开了个人面板。
【您已通关C级副本“三号考场”。】
【副本“三号考场”,已通关。
通关评级:完美(破解一整个考区、杀死副本BOSS、拯救所有通关无望的“考生”、致使副本永久性关闭。恭喜你!成功破解副本!完美通关!)
通关奖励:(43000)经验值[基础通关+1000、隐藏任务A“一力降十会:直接颠覆整个考区”+3000、隐藏任务C“无冕之王:答对最多考题、分数在所有考生之中排名第一”+3000、隐藏任务E“阴差阳错:进入错误的考区却成功通关副本”+3000、“击杀副本BOSS[选择题]”+3000。击碎副本,使C级副本“三号考场”永久性关闭+30000。]
积分奖励:(491000)积分[基础通关+1000、隐藏任务A“一力降十会:直接颠覆整个考区”+30000、隐藏任务C“无冕之王:答对最多考题、分数在所有考生之中排名第一”+30000、隐藏任务E“阴差阳错:进入错误的考区却成功通关副本”+30000、“击杀副本BOSS[选择题]”+30000。击碎副本,使C级副本“三号考场”永久性关闭+300000。(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你获得了7万积分奖励)](温馨提示:积分可用于在时光商城进行消费。)
特殊奖励:(特殊称号:答题小能手【可升级】)(道具:挚爱之心、门外天光、零食大礼包。)】
【虞黎(ID:202203311146)(用户名:大小姐)】
等级:LV.3(哎呀!怎么还是一只大菜鸡呀!)[47222/100000]
姓名:不会看题目?
种族:80%人类+20%未知。
性别:关了灯不太能看得出来是个雌性。
状态:还活着。
天赋:一次不行就二三四五六七次。
当前人品值:——630121216348。(就算每一次人品值都有着多达七十多亿的回声,对你来说又有什么用处呢?)
获得成就:【百题斩】(答题速度这么快,你高考的时候一定是头一个走出考场接受采访的吧?)
BUFF加成:【称号:答题小能手】(可升级称号,当前等级LV.0,在升级为LV.1前功能待摸索)(身为在短时间内完美答对所有考试题目、并在整个考场中考试分数最高的考生,你当之无愧地获得了本称号!据说,佩带本称号的人在极其偶尔的情况下,能够增加对方愿意回答你一些问题的概率。];【道具:挚爱之心。】(这是一只非常朴素的金戒指。里头承载着两颗非常普通、又绝不普通的挚爱之心。没什么大用,但戒指上似乎附着了一道残缺的灵魂,或许你有办法找到修补这道破碎灵魂的机会。【道具:门外天光。】珍贵的精神类道具——虽然只是一道光,但能叫人产生非常强烈追寻“解脱”的欲望,会如同飞蛾扑火般,来追寻这道光。【道具:零食大礼包。】别误会,这就只是一个零食大礼包,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这只大礼包是源源不断、不限量、永远吃不完的。且每一包零食都有独属于它自己的灵魂。在你无聊的时候大可以叫一包零食出来跟你聊聊天呀!但一旦这包零食吃完,零食的灵魂自然也就消散了。即便再拆开新的零食、你再遇见的也只会是另一道、新的灵魂。再不会遇见这一道灵魂了。每一包零食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要好好对待它们哦!))【注:你的称号“一念慈悲”升级了。】【一念慈悲】(LV.1的一念慈悲新增了“圣母光环”功能,欢迎佩带!)
[总结:虽然有着不可思议的知识储备、是个智商高达148的天才,但你公主病及中二病已到晚期、是个无可救药的作精(请注意,你的精神状态不稳定程度【极大地】增加了,请务必当心不要让自己陷入混乱状态)。]
[角色定位:炮灰(划掉)女主角(歪歪扭扭写上去)(括号里也划掉)。]
这一次副本的奖励格外丰富,光是念这一串道具都要给系统的嘴念秃噜皮了。
好容易念完之后,虞黎才发现,接引人已经在电梯之中等候多时了。
扎着个辫子的接引人理了理燕尾服的衣摆,似乎有一肚子话想说——又全部被虞黎给堵了回去。
大小姐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
一脸不高兴地问道:“就是你给我找的‘命运之轮Quintas’这么一个地方?”
“你是怎么办的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