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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作者:江芷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阿母,三弟说的对,您以后要待小六好些。如今我该说亲了,过两年,三弟和四妹也都要说亲。到时人家一打听,咱们家是清正守规矩的人户,您这个当家的女君也性情宽厚能容人,人家也能高看弟弟妹妹们几分。”


    嘴上这么说,但方蝉琪心里更想让唐氏动作快点。


    好让她沾到一点好处。


    被两个孩儿连番教育,唐氏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她更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两个孩子读的书比她多,比她见识的世事多。


    她帮不了几个孩儿别的,管好内宅,替他们博一个好名声,还是能做到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总之,你们说的我都记着,以后我会管好家,不会让你们有后顾之忧。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方蝉衣做完手里的活计收线抽针,回屋检查了一遍墙角罐子里的灯油。


    这灯油是时云的。


    她负责唐氏和小老七的绣活,每月除了能拿到一笔固定的份例,还有5斤灯油。


    时云说,一斤灯油可以烧一天一夜,方蝉衣没有试过。


    她白天做绣活的时候,会开着门,坐在门口,只在天光暗下来时,点一小会儿。


    那个时候,时云也在屋里。


    她们可以共用一盏灯。


    有时候,她手上的活停不下来,要比时云多用一会儿,她也不会多说。但东西总归是别人的,方蝉衣不太想让时云觉得她是在占她的便宜。


    何况,今早情势明显不对,只怕唐氏很快会找时云的麻烦。


    她虽然身在水中,却不想时云将她拖下去。


    等唐氏问完话,如果还能出去的话,她得买些灯油回来,把用了时云的都给补上。


    方蝉衣左等右等,不见谢媪过来传话。


    唐氏那里也同样心焦。


    谢媪忧心的看一眼眉头紧皱的唐氏,将视线落在了正打算盘的账房先生身上。


    唐氏本就有心因时云的事牵累方蝉衣,又听了两个孩子的话,便起了意,要把这些年扣了方蝉衣的月例都补给她。


    却没想过,这笔账累计了将近14年,会是特别大一笔金额。


    果然,看见账房算出来的数额,谢媪额角就不受控制的一直跳。


    打发了账房先生,她到唐氏面前回话。


    当年大公子出世,唐氏和梁姨娘闹得不可开交时,老太太就有话。往后方家的所有公子女公子,从出生之日起,就有每月300个钱的月例,至10岁后,每月有500个钱。


    这笔钱存在各自生母处,留给公子女公子们自己花用。


    日常的吃穿用度,都由公中出。


    方蝉衣出生第二个月,就抱到了韶光院,账房也将每月的月钱拨到了唐氏这里。


    这十来年,唐氏没给过方蝉衣一个钱。


    想想都知道,是多大的一笔款子。


    “蝉衣女公子两个月大时,被主君抱进咱们院,如今,还有一个月她就满14岁了,这些年累计没有算给她的月钱,足有53200个钱。”


    正在喝茶的唐氏听到这么大的数字,吃一惊,被呛的连连咳嗽。


    “多少,你说多少?”


    唐氏生怕自己是多听了一个零。


    谢媪急忙上去,一边给唐氏拍背,一边安抚:“十多年的月例钱加起来,是该有这么多的。而且,这只是钱,还有东西。”


    唐氏此刻心里第一个念头是,养孩子果然费钱。


    紧接着,就跳出第二个念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方蝉衣从来没问过钱的事,且她如今还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哪怕她不给方蝉衣这笔钱,她也不敢说什么。


    可再想想两个儿女的话。


    唐氏不得不忍下剧烈的心疼,闭眼咬牙:“给吧给吧,钱本来也应该是她的。早些给了她,省的她以后知道了,再来和我闹。赶明儿,你去一趟钱庄,把钱取出来给她,和她说清楚,以后不准她再那般不顾脸面的到下人那里弄钱。”


    谢媪垂眉,应了声:“是。”


    唐氏嘴上说的大方,实则,从说了要把钱给方蝉衣的话以后,她就打不起精神做别的,连下午要找方蝉衣问话的事都忘了。


    傍晚早早上榻,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方蝉衣并不知道这么大的惊喜等着自己。


    她候了一下午,始终不见谢媪来。手头又没有别的活计可做,便在韶光院里四处走走,和院子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说话,引导他们谈论如今市面上的物价。


    得知市面上的灯油分好几种,时云领回来的那种用动物油制作出来,一烧一股味儿的,一个钱能买五斤。


    方蝉衣寻思,就算时云明里暗里能赚到手的钱不少,不缺那一个半个钱。也不代表她愿意吃这个亏。


    她和时云住在一起足有十年之久,哪怕是借光,也借够10斤灯油的了。更何况,她还用了人家那么好的药。


    果然,晚上方蝉衣说起用手头那套衣裳的钱,抵了她这么多年与她共用一盏灯的钱时,时云高兴坏了。


    把那两个钱重新装回去时候的开心,赛过了她每月领月例时的喜悦。


    直到方蝉衣收拾完东西,躺下了,时云才反应过来,追着方蝉衣问。


    “您怎么好端端的,忽然要给奴灯油钱,难道因为现在手头有钱了?”


    这确实是一方面。


    方蝉衣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时云提个醒。


    也算是全了她与原主同住这么多年,和她穿越过来后,她照拂她的情分:“母亲今早向我问起你了,你自己小心些吧。”


    方蝉衣这句话不啻于向深水中投入一枚高爆炸弹,炸的时云心神不宁。


    直到她盘算好接下来要怎么继续搞钱花,开始困倦的打盹了,时云还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第二天一早,方蝉衣算着时间,特地早了两刻到正房请安。


    她以为昨天耽搁一天,唐氏今天怎么也得找她继续问时云的事,没想到,她半点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明明挂着黑眼圈,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还是强打精神,夸她今日穿的衣裳好看。


    方蝉衣今天穿的是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色曲裾,想着干活方便,又不喜欢头发贴在脖子上,她特地梳了和昨天一样的锥髻。


    十分日常的一身装扮。


    原主常这么穿。


    因为方府每季度给每个女公子的衣料有定数,原主拿不到月钱,又没有生母贴补,经常是央着府中负责制衣的老人儿将其他人不用的边角料给她,拼拼凑凑的才能裁出三套衣裳。


    平日里,她就是一身曲裾,一身直裾换着穿。


    只有需要出来赴宴,或者上街采买的时候,才舍得拿出第三套衣裳穿一穿。


    都在唐氏面前穿了十数次的衣裳了,也不知她是怎么看出好儿的。


    但这不重要。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蝉衣还是非常敏锐的发觉,唐氏对她的态度变了。不管唐氏是真的转了性儿,还是一时的兴致,她只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瞧着唐氏的态度,应该很快就会和时云清算。


    她不能再赚时云那里的钱。


    想明白接下来要怎么搞钱,昨儿晚上她还琢磨,要找个什么样的契机,哄得唐氏同意她出府。今天,机会就来了。


    “母亲看着有些困倦,您可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唐氏扶扶脑袋。


    她确实没休息好,一想起要拿给方蝉衣的那笔钱,她就心疼的心悸,难以入眠。一直折腾到最夜深人静时,才勉强合上眼睛。


    她今天其实不太想搭理方蝉衣。


    却无奈已经答应了两个孩儿,要对方蝉衣好一点。


    唐氏深吸一口气,勉强端起个笑模样:“倒是让你记挂着。”


    她幽幽一声叹息,终究是舍不得即将给出去的那一笔钱。


    “并不是没睡好,这不马上到月底了吗,想着许久没过问庶务,就趁这个月底功夫,好好和谢媪对一下这几年的账。”


    说对账,自然是假的。


    唐氏管着公中的账,知道那上面早就入不敷出了。


    这几年,她不断缩减七个孩儿,和梁姨娘的用度开支,才堪堪让账目平衡。如今陡然多出一笔53200钱的开支,需要全部从她的私库里走。


    这么多钱,差不多是她所有嫁妆铺子两年的收益了。


    她总要想办法。


    看怎么以对她影响最小的方式把这笔钱拿出来。


    这会子福至心灵,她忽然想到,她完全可以一次给一点,分好几年把那53200钱交到方蝉衣手里。


    如此,她也不用像现在这般心疼。


    况且,方蝉衣只是个不满14岁的小小孩儿,陡然拿到那么大一笔钱,说不得也是害了她。


    这样想着,唐氏欣慰的继续道:“昨天晚上看账到半夜,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又一时找不出缘由。”


    方蝉衣直觉这话有点怪。


    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让唐氏同意自己出府的事,便没有仔细琢磨,乖巧道:“母亲若实在忙不过来,就缓一缓,账本什么时候对都行,您可千万别累坏身子。”


    “嗯。”


    唐氏点头,面上更加露出欣慰之色:“知道你孝顺,也关心我这个长辈,该赏。”


    说话间,她在头上摸索一阵,取下一支素银簪子,令谢媪交到方蝉衣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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