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庄……确实是陛下让人下毒所杀。”李忠义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楚霏眼眸睁开,淡淡注视着他。
李忠义摊在地上,从下往上迎上她的眼睛,发现对方蒙面巾之上的眼睛无波无澜,便继续道:“毒……是暗卫从南疆带回来的,名叫‘血尽’,之所以大费周章用南疆毒药,是为了事发后让人以为先靖北侯中毒乃定国公或是镇南侯所为。”
阴影中的定国公和镇南侯不约而同蹙眉,用那样毒发后惨烈痛苦的毒药,竟是为了牵扯上他们?
李忠义看了眼楚霏,见她只盯着他,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道:“当日……我曾劝过陛下,因为先靖北侯是勋贵中第一个上交兵权的人,我认为他是忠于陛下的,这样的忠臣良将难得,不管是戍守皇宫还是明都,陛下也能稍安心些。”
安国公在暗处连连点头,是啊,这才是赵庄这样的人正确的用法,一个能干脆上交兵权的人,他还是个良将,哪怕陛下不能完全信任,给个职务让他站在自己这边,这在朝堂上也是一股己方力量,为何要毒杀了他呢?
不是所有人手掌兵权后都会谋反,也不是所有有兵权的人都有野心当皇帝,赵庄就绝没有这些心思,否则他不会把兵权交的那么利索。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这一点。
李忠义继续道:“然陛下没有采纳,他认为先靖北侯既然忠心于他,那为了帮他收拢兵权又何妨一死?这也是给他一个忠于王事、死得其所的机会!”
“咔嚓”一声,楚霏右手搭着的椅子扶手被她硬生生扳折了,这可惊住了李忠义和暗处的三个人。
她声音又冷了许多:“继续。”
李忠义干涸的喉咙吞咽一下,声音小心翼翼了很多:“陛下单独召见了先靖北侯,听他禀报了抚恤将士的事,这事他和安国公谏言了多次,陛下其实早就听烦了,但那天……他耐着性子听了许久,那杯茶……茶是我亲自倒的,先靖北侯还笑着谢了我,没有犹豫就喝了。”
“饮茶后,陛下让先靖北侯退下,针对抚恤的事拟个奏折呈上来,先靖北侯大概以为陛下总算愿意采纳他的意见了,所以显得很高兴,离开前说第二日就把奏折递上来,请陛下过目。”他顿了下,又道,“那天陛下目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人了才收回目光。”
说到这里就算完了,从李忠义的视角他所知的便是这些,却也足以让人想明白前因后果。
定国公、镇南侯心情沉重,他们没想到赵庄的死,竟与他们有关联。
屋内沉寂许久,楚霏轻吐口气:“当日随着赵庄出宫,昌平帝还派了人暗中盯着他,眼看着他一路与镇南侯、成阳侯、定国公接触,等他回府毒发,是不是还安排了人候着,一旦靖北侯府闹出大动静、要追查毒杀他的凶手,就散播流言扯上定国公和镇南侯?”
李忠义叹息:“陛下确实安排了人在靖北侯府外等着,至于暗中是否再派人……我并不清楚,宫中暗卫另有统领,是直接听命于陛下的,当时陛下确实如此计划的,只要靖北侯府闹起来要追查凶手,就以流言似是而非说出毒药出自南疆,再传出定国公姻亲有南疆亲眷,以及镇南侯多年镇守南疆等消息。”
“流言传得广了,昌平帝就‘不得不’让人调查,毕竟死得是颇具份量的靖北侯,怎能不查出胆敢给他下毒的凶手?”楚霏冷笑,“如此一来,昌平帝是‘迫于’流言而不得不查,这一查就能卸了定国公、镇南侯的职,甚至可以夺了他们的兵权,甚至查着查着他们成了凶手,还能抄他们的家、治他们的罪?”
李忠义沉默,陛下当初确实是这么想的。
“到最后,昌平帝顺利收了兵权,治了定国公、镇南侯的罪,好一些斩了二人流放其亲眷,差一些也可灭其全族,这当中他不用费多大劲儿,只是死了一个忠心于他的赵庄罢了,这代价微乎其微!”
定国公、镇南侯心冷至极,要不是今日跟来走这一趟,他们竟不知五年前他们全族上下离冤屈而死只差一线。
“只是陛下没想到,先靖北侯虽毒发身亡,可靖北侯府仅是急着找大夫,半点也没传出被毒杀的消息,最后甚至传出他是受内伤不治而亡,导致陛下安排的人全无半点用处。”李忠义当时得知这事也很愕然,但很快他就明白,先靖北侯临死前应是知道谁害了他,所以刻意隐瞒了此事。
楚霏默然,当日赵庄毒发,徐氏肝胆俱裂,虽然又慌又乱、又急又怕,却很听赵庄昏迷前的话,半点消息都没透出府外,也是夫妻俩这一番操作,才让昌平帝的计划无以为继。
她闭上眼慢慢感受徐氏的情绪,发现她心中只是寒心、悲痛、为赵庄不值,至于对昌平帝的怨恨……确实也有,却比她以为的浅一些。
楚霏顿时明白,徐氏不是不恨,而是……在守孝的三年中,她大概心里已有了对凶手的猜测,不过是考虑到丈夫上交兵权、忠心昌平帝,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谁知道真正的凶手还真是他,沐垣!
就这样一室寂静,暗处的安国公三人、地上摊着的李忠义,都看着椅子上枯坐的女人,等着她下一步的反应。
良久,子时的更声响起,楚霏才起身。
“别……别杀我,我知道的都说了,真的!”李忠义看见她起来,顿时恐慌道。
楚霏淡淡扫他一眼,在他惊恐至极的目光中靠近,“咔咔”几下,将他从上到下卸了的关节又给接上了。
做完这些,她随手抽了李忠义屋内的一条帕子,仔仔细细把一双手擦得干干净净。
暗处的安国公、定国公和镇南侯看着这一幕,却从背后升起了寒意,心间莫名窜上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特别是注意到她此刻微微低垂的眼中无情无绪,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了。
一头要吃人的凶兽,被放出来了。
三人心中同时冒出这个念头。
楚霏擦完手,随便将那条帕子扔下,抬脚就往门外走。
李忠义都愣了,没想到对方真的没对他下杀手,这一来一去竟真的只为问个消息?
可……随着楚霏离开,暗处的安国公、定国公、镇南侯自发跟上,三人都是一身夜行衣,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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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蒙脸的打扮,但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李忠义眸光却闪了闪。
另外两人他不确定,可其中一个他认出来了,那是……定国公。
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他作为陛下眼前的太监总管总是时常见的,很多时候对方不一定会看到他,但他却时刻注意着他们。
所以,他会观察这些人的特点,比如走路姿势、背影等等细微之处,一部分人没什么特点就不好记忆分辨,而那些有特点的就一记一个准,只要见到,甭管穿的什么,轻易就能认出来。
李忠义相信自己的判断,定国公的背影和走路姿势,他之前认过不知多少次,从无一次认错,那今日就不会有错。
这时,他忍不住去猜另外三人的身份,刚刚那位妇人……蒙了面看不到长相,却能从声音估算其年龄,大致三十岁上下,身形较为清瘦,会武功,还问先靖北侯的死因……他不妨大胆猜测,这八成是先靖北侯的夫人吧?
听闻这位夫人曾与先靖北侯一起上过战场,会武功且没有因为年龄增长而身形发福就很正常了。
就像之前楚霏一问“赵庄之死”,安国公他们也能立时猜出她是谁一样,此刻李忠义也能猜到,实在是……他们都很清楚,在这明都,还会关心赵庄死因的,除了靖北侯府再不作他想。
已然猜出两人的身份,李忠义再看剩下两人,就知道他们肯定也是勋贵,就是不知道是哪位了。
先靖北侯在世时,在勋贵中的人缘挺好,跟哪个都能来往交谈,这倒是让人不好下结论了。
可只猜到这一步也够了,李忠义心念电转,越想越是紧张冒汗,如今定国公知道了先靖北侯之死的原因,再加上两个不知是哪位的勋贵,那他们肯定会对陛下更加防备,一个弄不好真的反了……这,这这、这大邺就要乱了啊!
他心里焦灼万分,那先靖北侯的夫人现在知道是陛下毒杀了她丈夫,指定是要为夫报仇的啊,哪怕宫中守卫森严,陛下也有暗卫,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人家要是竭尽全力非要陛下死,陛下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
想到这里,李忠义折身去拿衣服,就想穿戴好进宫提醒陛下,但……走到挂着衣服的屏风前,他忽然顿住了,接着重重吐息,一步步走到床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慢慢抿着润口。
直到一杯茶喝完,他“咚”得一声放下茶杯,拿湿巾把脏了的脚底擦干净,换了身寝衣上床睡了。
李忠义暗想:我一个阉人急什么?陛下要真被人寻仇杀了,那也是他的命!早先我就说过先靖北侯是忠臣,不能杀,可他不信啊,非要杀,还用那样毒发后死状痛苦的药,现在人家妻子要报仇也是他该受的,活该!
他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在心里比较当今和先帝,越比越觉得当今比先帝差远了,他不否认当今是个勤奋的皇帝,但做人做事上却不如先帝敞亮大气,心胸更是远远不及,不然能干出毒杀先靖北侯、嫁祸定国公和镇南侯的事?
睡吧,那些大事他有什么资格管?他也没本事管,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