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楚霏到医院拿到了血液化验单，上面显示血型为B型。
梁父梁母每年都会体检，他们的血型分别是A型和O型，兄长梁珘的血型没太留意，不过，初中生物课上讲过，A型和O型血的父母是生不出B型血的孩子的。
她把化验单叠起来放好，等下午放学离校回家。
每周五晚上，因梁珊回家的缘故，梁父梁母只要没有公事耽搁，都会回家和女儿一起吃晚饭，询问在学校生活、学习的情况，梁珘若在学校有事，回来的会迟一些。
梁家不在京市中心，这处房子是梁父梁母自己买的，是属于他们一家四口的家，十年前那会儿，他们还住在机关大院里，当时梁爷爷还活着，老人家是老革命家，正经上过战场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是为国家拼过命的，他在世时级别不低，有资格住在那里。
只是早年受伤多、治疗条件差，老人家年纪大了备受伤痛折磨，即便国家派了顶尖大夫治疗，也没能缓解痛苦、让他长寿。梁爷爷去世时，梁父梁母级别还不够住进大院便搬了出来，如今级别虽然够了，可有住处的情况下，就没再折腾搬家了。
相应的，梁珊也不在大院附属的学校读书，而是进了京市四中。
七点，梁父梁母到家了，楚霏迎上去接过他们手里的公文包放好，还给他们取了拖鞋。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意外今日回家看到的不是专注读书的女儿。
“珊珊，你哥回来了吗？”梁母边换鞋边问。
“还没有，不过我给他打了电话，说是八点能到家。”楚霏跟着父母进入客厅。
“我去做饭，下点汤面片怎么样？”梁母挽了挽袖子就要进厨房。
“我来搭手。”梁爸紧跟着开口。
夫妻俩刚上高中时就停课了，基本没学过多少高中课程就因政策去西北下乡插队了，两人下乡到了同一个大队才认识的，他们在那里劳动了近十年，77年梁父通过高考返回京市，次年梁母通过高考返京，梁珊就出生在78年过年的时候。
两人当知青那会儿不止学会了农村的所有活计，做饭的手艺也很熟练，如今各自忙着工作，有空闲做饭时都会一起动手。
“不用了，爸、妈，我买了前面胡同口的烙饼和一斤卤肉，刚才还拌了凉菜，咱们今天卷饼吃吧！”楚霏不会做饭，但梁珊会。
这姑娘和哥哥梁珘一起长大，多数时候父母都顾不上照顾他们一日三餐，哪怕父母给了钱，这年头也没哪家天天买着吃的，所以梁珘先学会了做饭，梁珊见哥哥做多了也就学会了，炖鸡烧排骨什么做不了，普通家常菜还是行的。
“也行，有菜有肉有饼，是好饭。”梁父眼神温和，只是不常笑，所以面色显得严肃些。
“那等你哥回来再吃？”梁母询问般看向女儿，“珊珊饿吗？”
“还行，我回来吃了些饼干。”
周一到周五，梁父梁母都在单位食堂吃，梁珘、梁珊也在学校，所以梁家是不开火的，自然不会存肉和菜，但家里会常备着饼干、桃酥这样能久放的副食品，这主要是为梁珊准备的。
七点五十，梁珘回来了。
这是个瘦高个的斯文青年，眉眼五官像梁母，只是轮廓有男子的棱角，穿着件白色衬衫、黑色裤子，脚上是双白球鞋，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
“教授找我去帮忙，路上又送了个同学，所以回来迟了。”梁珘眼中露出些歉意，神情是和梁父类似的平淡。
“洗洗手准备吃饭吧！”梁母去厨房把烙饼和卤肉装盘，梁父跟着去扒拉女儿拌好的小菜，楚霏则拿筷子。
梁珘换了鞋先回房，等他再出来时竟连衣服都换了，衬衫换了棉布背心，裤子换了宽腿短裤，看着都是手工缝制的，而不是外面买的。
一大家子坐在餐桌边吃饭，各自拿了饼卷肉和菜，梁父、梁珘卷的肉多、菜少，梁母先卷了菜吃。
“爸、妈、哥，吃完饭我有件事要和你们说。”楚霏也拿了饼，学着他们那样卷肉和菜，这种吃法她没经历过，从前都是婢女准备的，就算吃这种卷饼，也是卷好了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保证吃饭时不失仪态。
“什么事儿？”梁母顺口问，“学校里要交什么费用了吗？还是要搞什么活动，老师让你们征求家长意见？”
梁父和梁珘只以询问的眼神看她，并没有出声发问。
楚霏认真看向他们：“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吃过再正式谈。”
另外三人相互看看，从未听过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可见这件事在她看来很重要。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三人都了解她，知道她不是会胡闹唬人的性子，心里各自猜测着，却不再出言多问。
间或闲聊几句，一家四口不仅吃完了饼和卤肉，还添了两回凉菜，这才饱腹一顿。
饭后，梁父、梁珘坐在沙发上，梁母泡了点山楂茶端来，顺势坐在梁父旁边，开始给每个人倒山楂茶。
楚霏先回了趟卧室，拿着那张化验单放到了茶几上，她坐在他们对面的小凳子上，组织了下语言，道：“爸、妈、哥，这是我前天抽血的化验单，你们先看看。”
梁父坐起来些，一边拿起化验单一边问：“病了？”不然好端端的抽什么血？
“病了怎么没和我们说？”梁母有些关切地看了眼女儿，凑到梁父身边去看化验单。
他们不是医生，不过化验单上不止有检查得出的数值，后面还有每项血液指标的参考值，正不正常他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看着……没什么问题？”梁母疑惑地看向女儿。
楚霏抿了抿唇：“这上面化验了血型，我是……B型血。”
梁父梁母还没理解这意思，B型血又怎么了？
一旁的梁珘眉梢抽动，猝然抬手接过那化验单，果真看到上面显示血型是B型。
“爸、妈，你们每年体检，之前我见过你们的体检报告，爸是A型血，妈是O型血。”楚霏抬眼郑重望着他们，“生物课上讲过，A型血和O型血是不可能有B型血的孩子的。”
梁父梁母怔住了，两人眉头紧蹙，又从儿子手里拿回了化验单，上面明晃晃的“B”写得清清楚楚。
“会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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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错了？”梁珘也很震惊，眼睛都睁大了许多，“兴许是医院弄错了检验样本？”
“明天，我们可以再去检验一次。”楚霏知道乍然听到这样的事，一般人的反应都是不愿相信，会觉得哪里搞错了，那不妨再测一次。
“好，明天咱们全家都去，都验一下。”梁父看了眼女儿，眸光不由得复杂。
这孩子……发现这种事，居然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们，不曾犹豫、不曾纠结，更没想着隐瞒。
他该高兴自家教出来的孩子坦荡勇敢吗？
可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是他们亲生的呢？
这天晚上，除了楚霏，梁父梁母、梁珘三人都辗转反侧，没一个能好好睡觉的。
“老梁，我想了想，当时生珊珊时，是在咱们插队的那个镇上的医院，如果真的弄错，只能是那个时候。”梁母躺在床上睁眼望着房顶。
梁父叹了一声：“先别下定论，明天重新验了血再说。”
显然，他也不愿相信闺女不是亲生的。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没道理啊！”梁母不愿相信。
梁父同样望着房顶睡不着。
第二日一早，一家四口早早到了医院，等到上班时间他们依次挂号抽了血，因为报了加急，会在下午拿到结果。
下午，梁珘骑自行车来取了结果，依次看过后他心情沉重地回了家。
梁父梁母一看他进门的神情，心里就是一沉，再接过化验单挨个看了，不禁陷入沉默。
楚霏端着茶水给他们放到面前：“爸、妈，尽快查一查我出生时的事，找到你们的亲生女儿吧，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另外三人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发现她真的一脸担忧，是真切希望能尽快找到另一个孩子。
“我联系人再做个亲子鉴定吧！”梁父沉默良久说了这么一句。
“对，再做个亲子鉴定。”梁母如梦惊醒，附和道。
94年，华国的亲子鉴定技术已经成熟，但目前仅应用于实际案件，并不向个人提供这项技术业务。
不过，以梁父、梁母的地位，他们可以联系到司法部门的人托着办这件事。
星期天，梁父出了一趟门，打了几个电话，临近中午就商量妥了，下午两点多，他和梁母带着楚霏去做亲子鉴定。
这结果得一周才能拿到，他们只能先回来。
楚霏得赶晚上返回学校，梁珘骑车送她，梁父、梁母望着出了门的两个孩子，均长长叹息。
其实血型检验结果就能说明问题了，夫妻俩这两天把血型相关的生物知识都翻烂了，为此还专门问了一个认识的生物学教授，得到的答案和女儿说的一样。
只是……两人突然遭遇这事，确实难以接受，才又坚持做了亲子鉴定。
梁母欲言又止地看着丈夫，本想问问是不是等结果的这一周，先找西北那边认识的人去那家医院查一查，可了解梁父的她又清楚，在没看到结果前，他是不会轻易下决定的。
罢了，左不过几天工夫，再等等吧，她还是有些浮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