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肃肃,祁都的百味楼上,其中一间雅间门掩着,对比旁的雅间食客汇聚、推杯换盏来显得安静极了,仿佛内里无人一般。
宋恒提袍上楼,无需人引路径直到了这雅间门前,一推门进去迎面便是一阵冷风。
“这天气怎么不关窗啊?”他关好门,几步走到窗边把半开的窗户给合上,这才撩衣坐在屋内人对面。
只见一披着黑色大氅的年轻男子半倚着坐在桌边,修长如玉的手指拈着一盏白色琉璃杯,正轻轻啜饮着杯中橙色的茶汤。桌上小巧的红泥炉煮着水,氤氲的雾气从铜壶往上飘,有一下没一下地遮了他的眉眼。
宋恒看了两眼对坐的人,一边端起冲泡好茶汤的茶壶给自己倒茶,一边笑叹:“都说岁月总是偏爱美人,且无分男女,这话在你身上可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对坐之人轻笑一声,纤长的睫羽一颤,抬起一双星眸瞥了他一眼,复又垂眸望向手中的琉璃杯,慢慢转着杯任茶汤轻晃。
大抵是带兵打仗、多在军营的缘故,宋恒眼角已有细纹,肤色也不似少年时白皙,不过人至中年,自然而然多了沉稳厚重之气,身躯也伟岸了很多,满身都是位高权重的气势。
呵,容貌气质显年轻又如何呢?偏偏长公主就喜欢宋恒啊!
“自你归京,你我皆诸事繁杂,一直说要相约共饮,谁知今日才成。”这对坐之人正是杨文恺,曾与宋恒一起为元熙帝伴读,如今官居正三品的户部左侍郎,是朝中最年轻有为之人,没有之一。
他比宋恒小三岁,说起来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但观其形貌气质,更像是二十二三的青年,难怪宋恒会感慨“岁月偏爱美人”了。
“听闻户部尚书这一两年就要入阁了?届时你怕是就要成咱们大祁最年轻的尚书了吧?”宋恒笑着举杯,“来,提前恭贺?”
杨文恺坐直了,举杯跟他碰了一下,将琉璃杯中已然凉透的残茶一饮而尽,淡淡一笑:“还是应该喝酒的。”
“每逢冬日你的身子骨都不大好,想饮酒等天暖了再说吧!”
“你还记得?”
宋恒瞥他一眼:“哪能忘记?那年冬日若非你代为受过,如今受罪的就是长公主了。”
杨文恺手指微颤,掩饰般拢入袖中,眼睫也垂下了,所以他不曾看到,宋恒正复杂地望着他,几分无奈、几分叹息。
这说的是他们少年时在宫中伴读的事了,那时候先帝的年长皇子为储君之位争斗得很厉害,连尚且年幼的元熙帝和文瑾都不放过,明着不敢针对嫡出皇子和公主,便暗地里使手段害人。
那时是有人大冬天要推元熙帝和文瑾进冰湖的,宋恒和杨文恺都在尽力保护他们,最终元熙帝和文瑾被险险拉住没掉下去,倒是杨文恺掉进冰湖了。
等把人救上来,哪怕在冰湖中的时间不长,也落下了病根,自那以后每逢冬日他总是体弱一些,需得好生保养才不会病倒。
“思之。”宋恒忽地郑重唤了一声。
“嗯?”杨文恺抬头看来,触及他的目光后不禁心中一动,以他的聪颖明悟,立时感受到对方眼神中的诸多情绪,有感激,有无奈,有理解,也有尊重。
“殿下她,其实一直很感激你。”
杨文恺嘴唇翕动,瞳眸微微震颤着,像是明白了什么。
“殿下她,也一直知晓你的心意。”
“巽安,莫要……”杨文恺惊讶极了,但第一反应却是焦急,想要解释什么。
宋恒嗓音温和地打断:“思之,我知道,我都知道。”
杨文恺默然,怔愣着,像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宋恒并不曾气愤或是嫌恶,而是很平和、很包容地望着他,依然温和道:“我知你思慕殿下,也知道殿下知晓你的心意,殿下一直以为我不知,且尽力在掩饰,甚至为此刻意与你避嫌、疏远。”
“我更知道,你至今未娶是仍念着殿下,且一直暗中关注着殿下,为了多见见殿下还设计巧遇过。”
杨文恺低垂着眼帘,抿了抿唇:“莫怪殿下,是我痴念不绝,与殿下无干!”
宋恒叹息一声:“思之,你当我是脑子糊涂的混蛋吗?在我尚未与殿下成亲之时就知晓这些了,也从未因此对殿下生隙,更不曾因此与你疏远。”
杨文恺抬头望着他,俊逸如玉的脸上没有表情,只眼神在一寸寸探寻他的表情,像是在求证这番话是真是假。
宋恒亦看着他,眼神温和,充满了理解:“殿下那般优秀的女子,有人思慕不是再正常不过?而思之你,自来比旁人聪明周全,便是心中情意难断,也绝不会做出让殿下为难之事。”
“况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心悦之情又哪来道理可讲?”他自己便是如此,所以能够理解对方的感情。
杨文恺确认他此时所说句句属实,心中受到极大震动,良久,他声音艰涩道:“巽安心胸宽广,我……远不如你!”
若是他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了,是断容不下情敌这种存在的,便是除不掉对方,也会将之弄得远远的,此生都不容其再出现。
宋恒笑着受了这夸赞,伸手越过桌子拿了他的杯子,提壶给二人添茶:“咱们都不是十来岁的少年郎了,这些事说开了便好。”
许是心中的秘密被人戳破了,而杨文恺最担心反应的人态度又十分宽容,他便坦然了许多,再交谈时就不似先前般总是绷着几分、藏着几分了。
两人边饮茶边闲聊,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竟有点像年少时尚不动情思那会儿相处的样子了。
这日晚间,宋恒回府的时间迟了许多,便是装了一肚子茶水,跑了好多趟净房,他也心情极好。
另一边的杨文恺,回到冷清的府邸后,唇边的笑意就没落下过,常年伺候他的老管家都诧异了,这些年来他家主子心情最好的时候也仅是平静,还从没高兴成这样过。
杨文恺不曾理会老管家的情绪,自顾自洗漱了休息,躺到床上时方悠悠叹息。
他高兴的不是与宋恒说破了心悦殿下一事,而是高兴殿下一直知道他的心意,虽然殿下当年选择的不是他,可那也有一些其他原因,无论如何,殿下都知道他喜欢她,这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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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能不高兴?
只是可惜,当年他慢了一步,不曾亲口告诉殿下,而殿下被赐婚后,他便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此生都要带着这个唯他一人知晓的秘密直至死亡,那没有说出口的懊悔、惋惜日日啃噬着他,如今方知这不过是他在自苦。
杨文恺轻笑出声,喃喃念了句:“殿下……瑾儿……”
正月二十,年后第一次大朝,由祁都府尹上奏了元宵节抓住的人贩子审问的情况,这时谁也不曾料到,这案子会越查越大,乃至引起了朝堂震动。
元熙帝下令,让他们根据这伙人贩子的供词,一边解救被拐被掳被卖的女子和小孩,一边继续顺着线索追查,势要把这条线背后的人给挖出来。
臣子们眼看着元熙帝怒火冲天,即便有的人不太赞同为此劳民伤财,觉得继续追查可能会无果,却也不敢在这时顶着他的怒火提出异议,只和旁人一般附和。
大部分官员其实是支持顺着线索严查的,这些年每逢节日庆典,祁都总会丢失孩童或女子,只是元熙帝登基后,每次节日庆典都会命人加大巡逻力度,所以近几年丢了的孩童或女子少了很多。
但少了很多也还是在丢啊,今年更猖狂,都强掳长宁郡主了,这不是戳到元熙帝肺管子了吗,如今严查也就不奇怪了。
官员们自家也有儿女,这些人若连长宁郡主都敢掳,那区区官宦人家的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当天的大朝会结束不久,镇北王府这里就得到了消息,燕安给每日坚持练习走路的燕北归禀报朝会上的事,哪位大臣说了什么,陛下说了什么,最终怎么定的,一一复述了一遍。
燕北归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拿帕子擦汗:“让人密切盯着查案的过程,一旦查到朝中官员身上,就把我先前给你名单的那几个人,不着痕迹地扔出去。”
“这……世子,那几人事涉贪污受贿,与人口贩卖应是无甚关联。”
燕北归嗤笑:“没有直接关联,还不能有间接关联?这点事还用我教?”
这意思是……没关系也要想方设法让他们扯上关系?
燕安为那几个贪官默哀,谁让他们不知怎的惹了他家世子的眼,没办法咯!
心里变化诸多,燕安面上则一派平静,拱手应道:“是,世子,属下这便去办。”
燕北归想着他给的那个名单,其实上面的人目前不过是小贪,远没有造成大的影响,可上辈子就是这几个人,在三年多后以他们所处的官职,每个人随意一条命令,相互组合竟延误了送往边关的粮草和补给,导致勇毅侯堂堂一个驸马困死在战场,而宋瑾玉闻讯救援,又陷入埋伏丧了命。
他后来查清楚一切,真的是……痛悔交加之余,又深感可悲荒谬,谁能想到呢,那场战役死了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夫君和嫡长子,偏偏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就只是朝堂中几个官职品级连三品都不到的小人物造成的。
燕北归想到这儿,不由得吐出一口浊气,吩咐道:“派人给户部左侍郎杨文恺大人送个帖子,我想约他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