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如滴水入油锅,众人倏然噤声,各人心中皆掀起狂风巨浪。
柴聪率先反应过来:“姐姐,你这莫不是,吃酒吃醉了吧?”
“对,对,吃酒吃醉了,朱萃,赶紧把大姑娘扶回房间。”纪氏慌忙吩咐道。
“慢着——”左子昂一把拽住清辉的手腕,硬生生将她拽回身边,如鬼魅般低笑了几声:“好得很,子昂尚不知晓,我这未过门的妻子,竟是这般桀骜刚烈的性情。”
“不过,薛清辉,该如何是好呢?明日一早,我便亲自进宫,去求我的太后姑母赐婚你我二人,你若不从,不单单你,连带薛府上下一干人等,统统犯下触怒天家的大罪。”
他语气稀松如常,可话里的狠厉与决绝,让旁人听后皆是后背一凉。
“子昂,辉儿绝无此意!这事应怪我,没能提前告诉她,她也是事发突然,一时没个准备。”薛颢缓过劲来,挤出笑脸劝道。
“姐夫,在座皆是自家人,何必将此事捅到太后那儿。”柴聪亦好言相劝。
左子昂转头,逼视清辉:“是么,薛清辉?”
薛清辉正要张嘴,润水抢先打断她的话:“姐姐今日是真醉了,我扶她回房歇息。”
说罢,便与朱萃一道,将清辉扶走。
回了房,二人扶清辉躺下,朱萃又是喂蜜水,又是热水擦洗,忙得团团转。
不多时,薛颢与纪氏气急败坏地闯将进来。
一进门,薛颢便厉声责骂:“方才幸亏柴聪一直从旁周旋,好不容易才劝子昂消了气……辉儿啊,你怎可如此糊涂?女子婚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容不得你置喙。”
纪氏抄手在旁阴阳怪气道:“清辉,我知你向来心气高,否则前段时间也不会老往宫里跑,可天家不是你想进便能进的。话说回来,子昂又是哪点配不上你,你须当众给他难堪,你知不知道,你祖母差点被你气死。”
“娘——”
左子昂的德行,润水早有耳闻,听亲娘在此睁眼说瞎话,又见清辉低头不语,不由得出言阻拦。
清辉从榻上坐起,环视一圈,语气笃定道:“爹,女儿绝不嫁他,你若要缘由,我便说与你一人听,你让她、妹妹和朱萃出去。”
清辉口中的“她”,显然是指纪氏。
“老爷你看,清辉如今对我,连半分尊重都没有!”纪氏气得鼻歪嘴斜。
“好了,你就别再添乱了。”薛颢摆摆手,润水强拉着纪氏走出门去。
朱萃担忧地看了眼一脸平静的姑娘,轻轻阖上房门。
薛颢叹了口气:“你说吧。”
“爹要我嫁与左子昂,原是我不配,试问失贞之人,又如何嫁人呢?”
她抬起脸,毫无惧色地看向薛颢。
薛颢今夜亦是饮酒过量,初听她这一席话,脑子里简直是一片混沌,半晌,他一字一句重复道:“失贞之人?失贞之人!”
他如困兽斗,在房内来来回回走上了三五个来回,提高声量道:
“薛清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便是爹听到的意思。”
清辉话音未落,薛颢的巴掌已狠狠地落在她脸上,伴之而来的,是薛颢无可抑制的怒吼:“轻贱!奸妇!”
数个巴掌后,薛颢重重将她推倒在地,双手仍抖个不停:“你说,你是何时,与何人做下此等腌臜事,你说啊!那个奸夫又是谁!”
“自然是爹将我扔在长宁寺自生自灭时。”
清辉冷笑一声,心中瞬间阗满复仇的快感,她现在方知,原来这些年,她的怨恨从未减少半分,她怨娘亲死后只顾自己娶妻的薛颢,她怨故意设计她生病、送她去寺庙的纪氏,如今,这一切怨怼全都亲口说出,她快活得就像一夕被放飞的金丝雀,多年来心上积累的沉疴刹那肃清。
“你,你是在报复我?”
薛颢几乎要瘫倒在地,好不容易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逃出房间:“来人啊,将她,将她关在房中,没我的命令,谁,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这个寿辰,对爹来说,大概是永世难忘吧?
她送出的这份寿礼,不仅险些气死了薛颢,就连清辉本人,此刻想来也是惊愕无比。
她怎就在离京之前,把这些憋了多年的话都说出来了呢?再忍上一忍,今夜再敷衍敷衍,不就没事了吗?
可是,酒后吐真言的感觉,真是畅快!无比的畅快!
她从地上慢慢爬起,靠在榻上,抬手擦去面上的泪痕,心道,余千里果真说得没错,她一喝酒,便会出岔子。
***
隆安二十一年仲秋。
转眼,月令与余千里已相识半月有余。见她腿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余千里便说寻机带她去山下镇子上吃喝玩乐一番。
一听有好吃好玩的,月令双眼放光,趴在余千里耳边说:“千里哥哥,孙嬷嬷有个习惯,逢八便会去佛前打坐诵经,一坐便是一天一夜。”
余千里会意:“那下一次逢八,我便来此接你。”
七月二十八,孙嬷嬷前脚出门,余千里后脚便带了月令下山,两人在镇子上一阵闲逛,很快到了晌午,便趁着人多混入镇子上一家正迎娶新妇的人家。
在门口随手挂了一吊钱作为礼金,余千里悄声对月令道:“权当做我二人今日的饭钱。”
二人面不改色,冒充新娘子家的远房亲戚,堂而皇之坐在角落。
饶是小镇人家,菜色虽不精致,但量大管饱。
腊味拼盘过后,便是白切鸡、八宝葫芦鸭、红烧鱼、红烧蹄髈四道硬菜,硬菜吃到一半,又端来了四喜丸子和甜汤。
在长宁寺长年茹素,月令怎禁得起这般美食诱惑,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吃得不亦乐乎,余千里简单吃过几口便放筷,见她兀自埋头苦吃,倒了一碗米酒递到她手边:“月令,荤食过多犯腻,你喝杯米酒解解腻。”
月令乖乖点点头,端过碗喝上一口,摇头晃脑道:“这米酒酸酸甜甜,甚是好喝。”
于是又要了两碗。
第二碗才下肚,人便有些上头了,小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眼神渐渐涣散。
余千里心道不妙,赶忙制止道:“月令,别喝了,你已醉了。”
“我没醉!”
一听这话,余千里果决夺下她手里的酒碗,连搀带扶,将她带离了酒席。
路过新官人那桌时,月令隐约听得有人正低声与新官人说些荤话,当即高声问道:“千里哥哥,什么叫吃嘴子?”
闻言,余千里大窘,对投来的各色眼光连声解释道:“我家妹子喝多了,喝多了,勿怪,勿怪……”
出了大门,月令已醉得站不起身,不时念叨着“吃嘴子”,余千里摇头,只得背起她,去了镇子上唯一一家客栈。
服侍她沉沉睡去,余千里亦趴在榻上,和衣打了个盹。
也不知睡了多久,月令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余千里安然睡去的侧脸。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俯身看了他良久,她忍不住悄然靠上了上去,鬼使神差般,她在他那双微阖的唇上轻轻碰了碰。
这便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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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子么?
吃过人生中头一回后,月令慌不迭地退回之前的距离,心霎时狂跳如雷。
她还不知,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大胆。
下一刻,大手轻柔而又强势地握住她的后颈,逼她再度俯身,与他面面相对,余千里笑眼看她,目中闪着异样的光。
“月令,你想学么?我教你。”
他借力起身,不太娴熟地回吻她,几息之后,两人仿佛无师自通般找到了这游戏的个中诀窍,时而缱绻,时而追逐,忘乎所以,深陷其中……
直到金乌西沉,暮色降临,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分开,他替她擦去唇畔的晶莹,含笑问:“这一番研习后,月令想必是学会了吧……”
***
永衣巷深处,余宅灯火通明。
“陛下,酉时已过。”
岳麓在西厢房门外轻声提醒。
“知道了。”
徐重闷声道,晚膳后,他信步来到此处,独自在西厢房中坐了许久。这间房的主人虽才离去一日,屋内陈设丝毫未变,满室馨香却散得差不多了,仿似无人来过般,冷清、寂寥。
今日是钦安四年七月二十八,数年前的今日,在鹤首山下一间简陋客栈里,二十岁的徐重头一回被人亲吻。
亲他那人不知,那一日,徐重亦是头一回吻上了少女的芳唇。
自此以后,魂牵梦萦,再难遗忘。
徐重又喝了一杯酒,暗自叹道:自月令走后,他也乱了章法,才过了一日,就如此沉不住气。今日早朝后,他有意留下礼部尚书吕钦,借口了解大婚吉日的进度,装作不经意询问他部内是否有人有喜……
他盼望吕钦回复,自然有喜,薛家有喜。
吕老头思索一番,摇头:未曾听闻。
期待落空,徐重草草打发吕钦退下。
月令啊月令,你走时说的话,可别忘了兑现。
你若食言,朕便亲自召见你爹,要他乖乖把女儿送进宫来。
***
从薛家出来,左子昂一脸深沉,心思难辨。
柴聪如跟屁虫般在旁察言观色,竭力讨好道:“姐夫,你也别动怒,这薛清辉也是恃宠生娇,依我看来,她便是见你今日亲自登门,故意拿乔。”
“是么,我怎觉得她句句真言?”
席间众人的解释,左子昂一个字也不信。
什么吃醉酒,什么事发突然,什么故意拿乔。
不对,统统不对。
薛清辉就是不愿嫁。
左子昂有些泄气,往日在秦楼楚馆,他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那些歌女舞姬无不对他趋之若鹜,他从来便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对她们,不过是逢场作戏,以作纾解。
靠着这天生的风流倜傥,也有高门闺秀对他芳心暗许,他明里暗里不知拒绝了多少个,在他看来,高门闺秀不能轻易招惹,若真出了事,可是要娶进门的。
他待薛清辉,自然是与别不同。
自广和楼见了她一面,今早在州府衙门再遇时,他又故意折返招惹她,却被她不冷不淡地抵了回来,左子昂知道,他这一回许是动了真心。
晚些时候他找到柴聪,说要登门拜访,他心知,拜寿是假,在婚前见一面薛清辉是真。
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当场驳他的面子。
“姐夫,何必想这么多,走,今夜我们同去绮梦轩,找琳琅,找梦荷,个个绝色,哪个不比薛家女儿强?”
“你要去便自己去,我不去。”
左子昂甩开柴聪,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