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转眼便至七月初七,一年一度的乞巧节。
子午觉后,清辉唤过茯苓,神神秘秘道:“小茯苓,今日是乞巧节,姑娘带你出门看热闹,如何?”
“姑娘,可太好了!”
茯苓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打小,她便跟随师傅在山中习武,对俗世总有几分生疏,直到跟了姑娘,才第一回吃上了糕点。
茯苓咂吧咂吧嘴,美美回味龙井茶酥、荷花酥的滋味,寻思着待会儿出门可以再买上几包。
“那你去把我的纬帽找来,自上回用过后,便找不着了。”清辉笑眯眯道:“许是落在了前院,你赶紧去寻,千万别耽搁了出门时辰。”
“嗯,”茯苓飞快地应了一声,小跑出了厢房。
见她直奔前院而去,清辉赶紧拿出暗中备好的笔墨和字条,匆匆写下几行字,迅速吹干后,又小心收入随身荷包之中。
纬帽是她前日故意藏在前院门后的,茯苓这一去,也足够她准备字条了。
清辉叹了口气:茯苓这小丫鬟,每日除了睡觉,几乎与她形影不离,好说歹说也甩不掉,她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过了半炷香,茯苓举着纬帽兴冲冲回来了:“姑娘,帷帽找着了,咱们这就出门?”
二人出门时,已是黄昏时分,天边染上一层退红,预示着暮色将至。
出了寂寂无声的永衣巷,进入东街,仿佛置身另一个繁华新奇的人间。
只见大路两侧全都挂上了五颜六色的小灯笼,秦楼楚馆酒楼茶肆灯火通明,胭脂铺、糕点铺、首饰铺、成衣铺人满为患,满城姑娘好似皆在这一日出街,一路上莺声燕语、叫卖吆喝、词曲唱弹不绝于耳。
被眼前的热闹景象震撼,茯苓只觉两只眼睛看不过来了,两只耳朵也听不过来了,她紧紧挽住清辉的手,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姑娘,这便是大衍盛世啊!”
这小丫头,怎会如此动容?
清辉旋即想到,定是余千里往日对丫鬟仆从们百般苛责,不然,小丫头岂会因一次出门而激动若此?
真是个小可怜儿……
颇有些于心不忍,清辉替茯苓抹去腮边的泪珠,豪气万丈道:“走,姑娘今日带你下馆子。”
两人赓即便去了京畿鼎鼎有名的广和楼,一进酒楼,清辉便摸出一两银子,干脆利落地推将到掌柜面前:“掌柜的,要一间二楼雅座!”
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头戴帷帽的清辉,掌柜面露难色:“姑娘,今日你要订雅座,得加钱,雅间至少得要二两银子。”
茯苓扑哧一笑,默默把银子拿回给清辉,附耳轻声道:“姑娘,主子吩咐过,您在余宅的一切开支全算到他头上,你的银子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哼,这余千里,惯会拿银钱开道!简直是俗不可耐!
清辉面色微红,暗自庆幸此刻戴了帷帽遮面。
茯苓转头对掌柜道:“掌柜的,今日花销,统统挂在清心茶肆账上,改日一并结清。”
“哦,原是清心茶肆的东家。”掌柜当即点头应下:“请二位姑娘随我上楼。”
清辉诧异道:“清心茶肆?”
“也是主子的产业。”茯苓压低声音道。
清辉恍然大悟:怪不得初次见面余千里会约在清心茶肆,怪不得那日她二人在房中一番折腾也无人过问……原来,自那时起,自己便着了他的道!
***
两人相对坐在临街靠窗的雅座,广和楼的名菜梅花汤饼、糟猪蹄、蟹酿橙摆了满桌,边吃边观赏楼下的年轻姑娘们投针验巧。
正看得开心,忽听隔壁雅座传来一阵哄笑,有人高声笑道:“柴聪,怎的你今日有空来此,就不担心你家那只河东狮吗?”
被唤作柴聪的郎君亦笑:“河东狮?想必是你家夫人吧,我家这位夫人,在我跟前素来乖顺得很,我叫她朝东,她绝不敢朝西。”
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柴聪稍稍压低声音,继续道:“前些日子,我故意在我俩行欢之时叫了卉卉的名字,你们猜如何?”
“如何?嫂夫人莫非是当场哭闹不止?让你莫要碰她?”有好事者戏谑道。
“非也!她听后竟默默忍下,对此事绝口不提,你们说,得此贤妻,我夫复何求啊!”
柴聪放声大笑,又引来众人一阵艳羡,贤良二字,赞不绝口。
有人故意讥讽:“哎哟,嫂夫人这不就是失策了吗?谁不知道我们这位柴大公子,向来喜欢霸王硬上弓,那榻上之事太过乖顺,怎能讨得柴大公子欢心呢?”
听及此,清辉面色越发阴沉,隔壁雅间高谈阔论之人,除了她妹夫柴聪,还会是谁?万没料到,他私底下竟荒唐若此!竟将夫妻之事当作谈资当众宣扬!置柴薛两家和润水的颜面于何地?一时之间,清辉不禁为润水在柴家的生活深深担忧。
见姑娘怫然变了脸色,专心啃猪蹄的茯苓小声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隔壁客人太过吵闹?”
清辉摇头,示意茯苓别说话,随即坐到她身侧,捂住她的耳朵,这等污言秽语,还是少听为妙!
隔壁仍在肆意调笑。
“不错,我还记得柴大公子提过,那个卉卉,可是个惯会欲拒还迎的小狐媚子,十几岁就勾得我们柴公子心痒难耐了,差点就收她为妾了。”
“别再提她,到头来还是个不懂事的,早被我娘发卖出去了。”柴聪轻咳一声,话锋忽转:“怎么左兄还未到?又是被哪个骚蹄子给缠上了?”
清辉再也听不下去,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茯苓,咱们走!”
说罢,她一撩裙摆,极有气势地走在前头,噔噔噔下楼而去,连帷帽也忘了戴。
“哎呀,还有这么多好吃的没吃完!姑娘,您的帷帽——”茯苓犹豫片刻,回身拿了一只糟猪蹄,又取了帷帽,这才追了上去。
一想到外表俊朗不群的柴聪内里竟如此龌龊,清辉简直怒不可遏,她方才起身太急,一下子气血上涌,目眩头晕,好在她及时抓住身旁的扶手,闭上双眼,在原地稍稍稳了稳心神。
缓过了这口气,清辉睁眼,却见台阶下方正伫立着一位衣饰华贵的玉面郎君,一双桃花眼分外招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仿似赤豹寻到了猎物,下一刻就要咬住她的喉咙。
清辉这才想起自己并未遮掩面容,登时心下一惊,幸而茯苓及时赶到:“姑娘,您的帷帽。”
她接过帷帽,匆匆低头系上,与那人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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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直至走出酒楼,虽不曾回头,清辉仍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始终紧紧跟随,此种感觉太过诡异,让她有种被当众剥衣的羞辱感。
清辉咬牙,一把拽住茯苓挤入人流,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总算摆脱了那道逼人的目光,她松了口气,加快脚步朝估衣铺方向行去——没错,她今日出来,其实是为了见珍娘一面,传递些许消息。
远远的,清辉便看见估衣铺前支了一个货郎摊,摊前围了不少人,她反应极快,指着摊点道:“茯苓,咱们去看看前面那个货郎摊,一人选一个磨喝乐,如何?”
“姑娘,您说的磨喝乐,究竟是何物?”茯苓一脸不解。
“磨喝乐,就是乞巧这一日独有的泥塑娃娃,娃娃手里拿一只莲花或者莲叶,寓意着平安如意。”
清辉一面观察周围路人,一面耐心解释道,随手拿起两只磨喝乐,递到茯苓手中:“你看,虽然都在笑,可每个娃娃表情各不相同,小茯苓,这娃娃是不是很可爱呀?”
果然,茯苓一见便爱不释手:“姑娘,这小玩意儿可真有意思,这两个我都喜欢。”
清辉含笑鼓励道:“喜欢你就多选几个,不着急,等你选好了,我们再回府。”
“嗯!”
趁茯苓专心蹲在摊前挑选,清辉紧走几步,闪身进了路旁的估衣铺。此刻铺子里并无其他客人,她急急掀开面纱,低声唤道:“珍娘。”
回身见是清辉,珍娘又惊又喜,正要开口,清辉忙冲她连连摇头,从荷包里取出早已备好的字条,塞进她手中,小声叮嘱道:“我近来虽在京畿,但不住在薛府,出门亦不方便,你让卉儿看看字条便知。”
“姑娘,您这是……”
“嘘,看字条。”
留下这句话,清辉转身掀开门帘,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回茯苓身后,装作若无其事般:“小茯苓,选好了么?”
“选好了,姑娘一个,我一个。”
“要不,咱们再买一个……茯苓你看,这个如何?”
清辉俯下身,从满满一堆泥塑娃娃中捡起一个,真是奇怪,这娃娃面上的笑,和余千里,居然有七分神似。
茯苓看了看清辉手中的磨喝乐,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娃娃怎么,长得像主子!”
***
拜了七姐,接了露水,放了花灯,拿凤仙花染了指甲,将乞巧节的各种时兴玩意玩了个遍,两人打道回府。
见茯苓仍是一脸兴致勃勃,早已疲惫不堪的清辉暗自叹道,为了送出消息,今日,可真是舍命陪茯苓了。
想起方才耳闻柴聪的恶行,清辉不禁又是难过又是愤懑,虽向来与纪氏不睦,可润水毕竟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她寻了这样一位表里不一言行无状的郎君,今后该如何自处?爹爹和纪氏知道她如今的处境么?她能与柴聪和离么?
一瞬间,思绪纷乱,清辉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她自己与余千里已是理不断剪还乱,想脱身却苦无良策,再加上润水这事……只能叹,如今这个世道,对女子来说,实在是太过艰难……
殊不知,她此刻愁眉不展的失意模样,全被静静坐在院子里等候多时的一人看在眼中。
“月令,今夜玩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