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十年代初，国营工厂是人人都羡慕的好单位，不仅收入高，福利也好，住房看病通通有保障。
特别是纺织厂，那里面的女工一个月到手的工资甚至是外面教师的好几倍。
所以大家都想把自己的女儿往里面送，但这个工作也不是人人都能干得了的。
都说纺织女工需要过好三道关：一是扛过三班倒的作息关、二是受得了机器震天响的噪音关、三是忍得了来回行走的体力关。
听起来简单，要真干起来，那可是辛苦的很呢。
所以每年进厂实习的学生，厂里都会把她们聚集在一起先学习一到两个星期，让她们提前适应一下工作强度，再开始为期三个月的实习。
要不说戏如人生呢，这批实习生几十个，集中学习结束后分给徐本英带的两个实习生。
一个是自己的女儿，还有一个就是小美的妹妹，小丽。
她记得上辈子这小丽并没有分给她，看来重生后有很多事情都和上辈子发生了变化。
这小丽看起来没有她姐姐那么漂亮，但人却不笨，又是学纺织专业出身的，所以很多操作她都上手的很快。
就是偶尔会流露出一副不够谦虚的样子，做事也比较毛躁。
反观自己家的老四，明明在家里很能干，样样家务活儿都手到擒来。
但是纺织技术，她却学得很慢，都实习快半个月了，十根手指头的螺纹都快烫没了，连最简单的纱线打结和接头也做不来。
这天下了班，母女两走在回家的路上，徐本英发现女儿情绪低沉，她知道小丽老是背着她打压自家闺女，便问她：“小丽是不是又背着妈说你了？”
女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她：“妈，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谁说的，你这才学了几天，妈那个时候还不如你呢！”
“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徐本英十几岁刚进厂，没多久就被评为了进步标兵。
但她还是选择对女儿点了点头，撒了个善意的谎。
这孩子本来就自卑，可不能再打击她了。
不行，得找个事儿转移一下老四的注意力，以后她的工作还要留给老四的，可不能就这样被打击了。
“老四，你进厂的事儿还多亏了厂里的李科长，她也是妈的老乡，妈正在想要买什么谢礼感谢她呢，你也帮妈想想呗。”
“我也没送过别人礼物诶，妈，要不我陪你去市场里逛逛吧，说不定能看到合适的。”
两人回去休息了会儿，趁着天没黑就出去逛了，可是逛了一整圈，也没看到合适的东西。
方楠觉得送人东西应该送别人喜欢的或者是需要的最好，便问了一句：“妈，你知道那个李科长平常喜欢什么呢？”
“她啊，平常就爱吃。”
“妈，你说李科长爱好美食？”方楠瞬间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要不我亲手做点吃的吧，这样也显得更有诚意。”
徐本英听了觉得非常行，这不是对上了吗，老四最擅长的就是做美食，说不准还能帮老四找回自信。
但李爱霞可是个懂吃的，市面上啥好吃的她都舍得买，啥都吃过，要想让她喜欢，可能还得费点心思做点儿不一样的。
“成，但我们要做点与众不同的。”
“什么与众不同的？”方楠有些不解，什么样的食物叫做与众不同？
“简单，走，咱回去，妈给你想方子。”
上辈子她帮忙老大老三照顾孙子的时候，研究过很多点心类的食谱，回忆一两个方子给老四，她照着做，好看又好吃，送人绝对没问题。
说干就干，徐本英当晚就想到了要老四做什么好吃的。
她记得上辈子有一款甜点，做起来简单，食材也容易准备。
——香蕉松饼。
她把方子写好以后交给老四，老四第二天就把做了出来，香甜的味道弥漫了整个院子，害的大家都顶着个鼻子到处嗅，看是那家散发出来的。
“老四，真是好吃，做的比妈好吃多了。”徐本英这次可不是善意的谎言，她是真心夸赞。
她吃到第一口松饼的时候，就立马被松软的蛋糕体给征服了，那口感好似柔软的棉花糖，可又比棉花糖多了一份绵密。
没想到老四只是第一次做，就把这道甜品完美地复刻了出来，甚至做的比她更好吃。
“妈，真的吗？我第一次做，还怕过不了您这关呢。”
“真的！真的！真的！”徐本英觉得重要的肯定她要说三遍，“你李阿姨肯定会喜欢吃的，咱们用牛皮纸给包装好，明天就给她送去。”
“好！”
徐本英看着女儿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心里也得到了很大的宽慰，看来每个人的天赋还真是不一样。
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是老四以后真在纺织厂呆不下去，说不准还能靠着自己做饭的手艺开个店，现在不都开始鼓励自我创业了吗！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很快就用牛皮纸把松饼都包了起来，还特意剩下了一些，让家里父子仨也都尝尝鲜。
老三和老五那儿吃过这种新鲜玩意儿，两人互相抢着吃，徐本英看了十分嫌弃，“你们给你们爸也留点儿，吃的跟野猪似的。”
老四听了她妈的吐槽，笑着跟着说：“是啊，吃慢点儿，你们要是觉得好吃，我下次还给你们做。”
老四话音刚落，方老头儿就垂着头从外面回来，徐本英喊他赶紧过来吃点心，两个崽子马上就要抢吃光了，谁知方老头儿却苦笑的挥了挥手：“我没胃口，让孩子们吃吧。”
方老头儿情绪低沉，徐本英立马察觉到这肯定是出事儿了，连忙走到他跟前，问：“老头子，这是出啥事儿了。”
方老头看了看孩子们，又看回了老婆子，欲言又止，一脸为难。
“老大下午跑到我上班的地方找我了。”
“他找你？”徐本英追问，“他找你做啥？”
“老大媳妇儿，她......流产了。”
徐本英因为有心理准备，看起来倒没有那么震惊，但她记得上辈子老大媳妇儿流产没那么早。
这是提前了？
虽然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也已经经历过了一次，但是看在老伴儿这副难过的样子上，她的情绪也跟着低沉了许多。
“那老大去找你做啥！”
“他......问我借钱。”
“借钱？”
方老头儿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他说他和儿媳妇平时没攒到钱，这住院了，他们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钱？可能是怕来到家里，碰见你了尴尬，就跑去了我单位上找我。”
“那你借给他了？”
“嗯，在单位上先支了几个月的工资。”
老三这时蹦出来说了一句：“这大哥也真是的，工作了这么多年，和大嫂都是双职工，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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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月也是第一次找他拿钱，这都估计还没花出去呢，就赶紧要回去了，也不知道他们钱都花哪儿去了。”
“老三，你住嘴，你别这样说你大哥。”方老头儿有些生气，老三见此，立马闭嘴了，他现在家庭地位最低，谁也不敢惹。
徐本英也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老三这话说得难听，但是却是有道理的，老大一家的工资绝对够他们花，只不过钱都被傻儿媳拿去补贴她那个赌鬼哥哥了。
她上辈子一开始也不知道，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但她现在肯定不能说出来，那样老头儿就更失望难过了。
“那老大写借条给你了吗？”
方老头儿一脸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老婆子，那种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他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但他不会像对儿子生气那样对这个家的女主人。
这些年她对老大一家付出的比他多的多，如今这样的态度也许是被伤透了心。
“这钱......我没想过让他还的。”
徐本英知道老头子刚才看她的眼神里透露出责备，但她不怪他，毕竟上辈子死了也没人管的事情只有她经历过，他肯定觉得她刚这样问太冷血了。
“那大嫂现在在哪儿呢，我们要不去看看她。”方楠在一旁问她爸。
方楠这样一问，瞬间缓和了当下的氛围，“我问过你大哥了，他说不用，下午交了钱就能出院了，你大嫂先住回娘家哪儿了。”
话没说完，他看了一眼老婆子，又吞吞吐吐地把后面的话坚持说完：“他还特意叮嘱我，让我们都别去打扰你大嫂，以免她......刚流了产会情绪激动，落下病根。”
说完方老头儿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方楠也看了眼她妈，生怕她妈听了这话会心里不舒服，幸好，她妈看起来表情淡淡。
别人不理解她妈，她理解。
她们的妈是全天下最好的妈，现在对大哥一家这样的态度，一定是还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儿，伤透了妈的心。
就这样一家人心里都不舒服地过了两天后，方老大在一家人用晚餐的时候，又急匆匆地跑来，跑得是一头汗，一张嘴还是借钱。
“爸，爸，你快再拿些钱给我，青青她不知怎么回事儿，突然大出血，又送到医院去了。”
“什么？”方老头儿一听，吓得手中的碗都没端住，掉落在地，发出脆响的声音，“不是都出院了吗？咋又......”
“爸，医院那边现在急着交费呢，你再给我拿些钱，以后我要是手头宽裕了，一定还您。”
方老头儿因为发慌说话都咬字不清了：“先不说这个，人命关天。你要多少，我这就让你妈去给你拿。”
“医院那边让我现在一次性先交200块，如果......您有多的，就再多借我些罢。”
老三嘟囔个嘴，一个人一边吃着饭一边碎碎念，也不知道他在说啥，方老头儿也没那个心思骂他，连忙让徐本英去拿钱。
“老婆子，钱都在你哪儿呢，咱还有多少，先都拿给老大应急吧。”
徐本英没说什么，起身进了屋子，不到一分钟，她就拿出了一个布夹子，还有一个本子，走到了大儿子面前，准备把夹子递给他，“老大，这里是300块。”
“谢谢妈。”
方老大立马要接过去，徐本英却缩回了拿夹子的手，把本子先递给了他，“要借钱，总要先写个借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