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曼青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好，好！陆骁你来！”
陆骁站到灼华身边，给了她一个“交给我”的安抚眼神，然后深吸一口气。他的气息明显带着胸腔的起伏，声音温暖而富有磁性：“啊——”
他的声音平稳悠长，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朗和力量感，虽然技巧上还有些青涩，但那份真挚的情感和努力遵循老师教导的用心，清晰可辨。
最重要的是，它是正常的！是李曼青老师认知范畴内的“平稳”！
李曼青老师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灵魂终于归位了。她看向陆骁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欣赏：“很好！陆骁，非常好！就是这个感觉！气息下沉，支撑有力，声音平稳自然！”
她一边夸赞着陆骁，一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旁边安静站着的灼华，补充道，“灼华啊，你……你再感受一下陆骁的这种状态？这种……嗯……属于我们人类身体的、有温度的声音状态？”
灼华的目光落在陆骁认真的侧脸上。阳光勾勒着他挺拔的鼻梁和专注的眉眼，那努力歌唱的样子，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她琉璃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柔和的光。她点了点头，没再尝试发出声音。
陆骁的表现成了李曼青老师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将大部分精力都投注在陆骁身上，细致地指导着他的气息控制、发声位置、共鸣腔体的运用。陆骁学得极其认真，每一个要点都用心记下，反复练习，进步肉眼可见。
灼华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神。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窗外漂浮的云，落在角落盆栽叶片上缓慢爬行的小虫，或者干脆就落在陆骁因为歌唱而微微滚动的喉结上。
李曼青老师偶尔让她跟着练一下，她发出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恒定不变的、让人心悸的“真理感”，但李老师已经不敢再深究，只能含糊地点头：“嗯…嗯…有进步，再找找感觉。”
一上午的声乐课，就在陆骁的飞速进步和灼华的持续“真理输出”中度过。
下课铃响时，李曼青老师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异常艰难的精神消耗战。她看着陆骁，眼神欣慰：“陆骁，你天赋很好，悟性也高，继续努力！”
然后转向灼华，笑容略显僵硬，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灼华……也很有……特点。嗯，很有特点。下午舞蹈课加油！”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
陆骁看着李老师略显仓惶的背影，无奈地看向灼华：“华华，你看，又把老师吓跑了。”
灼华一脸无辜：“我并未动用神力。是她所言‘生命律动’，过于抽象难懂。”
她顿了顿，看着陆骁额角因为认真练习而渗出的一点薄汗，很自然地抬手，用指尖替他轻轻拭去。微凉的触感让陆骁微微一怔，随即心头涌起暖流。
“你学得不错。”灼华的声音清清淡淡，却带着真诚的肯定。
陆骁心头那点无奈瞬间被甜蜜取代，他抓住她收回的手，握在掌心：“嗯，我会更努力的。下午舞蹈课，罗老师据说很注重细节和感觉，咱们……”
“尽力而为。”灼华截断他的话，依旧是那四个字。
下午的舞蹈训练厅，光滑的木质地板反射着头顶明亮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汗水、松香和淡淡的香氛气味。
舞蹈老师罗薇，年约四十，身姿挺拔优雅，气质干练，眼神锐利如鹰。她穿着合体的黑色练功服，背着手，在灼华和陆骁面前踱步，审视的目光如同尺子般丈量着他们的身体线条和基本站姿。
“舞蹈，是身体的诗歌，是情感的延伸。”罗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每一个动作，每一处发力，甚至每一次呼吸，都要融入你想要表达的情绪。今天我们先从最基础的芭蕾手位和站位开始，感受身体的延伸感和控制力。”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陆骁身上：“陆骁，你身形条件很好，比例优越。但肩膀有些紧张，放松，想象你的指尖在无限延伸，引领着你的身体线条向远方。”
她上前，手指在陆骁的肩膀和手臂上轻轻点拨、调整，动作精准而专业。
陆骁立刻凝神，努力放松肩膀，按照罗薇的指导，调整自己的手位和站姿，眼神专注，学得一丝不苟。他有着运动员般的协调性和力量感，加上极强的领悟力，虽然动作还带着初学者的生涩，但那份认真和进步的速度让罗薇暗自点头。
罗薇的目光转向灼华。
灼华安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无可挑剔。她的站姿带着一种奇异的和谐感，仿佛天生就该如此，每一个关节的角度，每一寸肌肉的张力，都完美符合人体力学的极致，甚至隐隐超越了凡人的极限。那不是训练出来的优雅，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近乎法则般的完美姿态。
罗薇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随即眉头微蹙。完美，却冰冷。没有温度，没有情感，像一尊按照最精确数据雕琢出来的玉像。
她走到灼华面前：“灼华，你的体态非常完美。但是……”她伸出手指，虚点向灼华伸展的手臂线条，“延伸感不是单纯的物理延长，它需要注入情感。想象你的指尖在触碰一朵娇嫩的花，带着怜惜；或者指向远方的星辰，带着向往。你的眼神，也要跟随。”
她示范了一个简单的手臂动作，眼神随着指尖移动，温柔、向往、坚定……情绪自然流露。
灼华看着罗薇的示范，琉璃般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注入情感？触碰花朵？指向星辰？这种凡人的拟态情感投射……她尝试着抬起手臂，按照罗薇的要求做出延伸的动作。
瞬间，罗薇感觉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意志力场弥漫开来！灼华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墙壁，落在了亿万光年之外的某个点上。
她指尖所指的方向，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而充满压迫感！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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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往星辰，那感觉……更像是神祇在冷漠地确认某颗星辰的坐标，下一刻就要将其从星图上抹除！
罗薇老师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从业三十年，第一次在一个学员做最基础的手位动作时，感受到了来自灵魂层面的威压！
“停！”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看着灼华那张绝美却毫无情绪波动的脸，感觉自己的舞蹈教学理念受到了降维打击。
“灼华，情感！我需要看到情感！不是……不是这种……”她努力寻找着形容词，“……这种审判万物的眼神！”
灼华放下手臂，眼神恢复平静，带着点无辜：“我尽力想象了星辰。”
罗薇：“……”她想象的是毁灭星辰吧！
接下来的练习，成了罗薇老师职业生涯最大的挑战。她让灼华感受“微风拂过指尖的轻盈”，灼华指尖划过空气时，带起的微弱气流仿佛能割裂空间；
她让灼华体会“悲伤时身体的沉重感”，灼华身体微微下沉，整个训练厅的气压都仿佛骤然降低，旁边的陆骁甚至感觉呼吸一滞；她让灼华表达“喜悦的跳跃”，灼华只是足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地板，整个人瞬间拔高了近乎一厘米，然后又稳稳落回原地，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罗薇老师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地板有没有裂？
陆骁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又忍不住想笑。他一边努力完成着罗薇老师布置的、对他来说已经颇具挑战性的基础组合动作，一边随时准备着在灼华可能“理解偏差”造成物理破坏时冲上去“救场”。
罗薇老师终于放弃了让灼华“理解情感”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转向陆骁，决定把全部教学火力集中在这个天赋不错又肯努力的新人身上。她开始教授一套稍微复杂的、融合了现代舞元素的抒情组合。
“陆骁，注意！这一段的情绪是挣扎、渴望与突破！动作要有力量感，但力量中带着挣脱束缚的爆发！眼神！眼神要跟上！”罗薇老师一边讲解，一边做着示范，动作干净利落，充满张力。
陆骁凝神静气，努力模仿着罗薇老师的动作。他的身体协调性极佳，力量充沛，学动作很快。但舞蹈不仅仅是动作的复制，更需要情感的注入和肌肉记忆的精准控制。
在做一个快速旋转接大跳落地时，他的重心稍微偏移，落地不稳，踉跄了一下。
“停！”罗薇老师立刻指出，“落地不稳！核心没收紧！再来！”
陆骁没有气馁，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额发，顺着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他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个容易出错的动作，眼神专注得近乎执拗。
灼华安静地站在训练厅的角落，背靠着冰凉的镜墙。她不再尝试那些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情感注入”，只是静静地看着场地中央那个挥汗如雨、一遍遍跌倒又爬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