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意在工位呆坐片刻，最终还是走向秦晏的办公室。
推门时，她意外地看到梁卓也在。
落地窗开着一道缝隙，梁卓正站在窗前吞云吐雾，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愁眉苦脸的。
“抱歉，打扰了。”她站在门口微微颔首，还是迈了进去。
秦晏从办公椅起身，走到沙发边，“有事？”
“是关于陈嘉怡的处理。”
“你想替她求情？”秦晏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不全是。”她斟酌着用词，“她才毕业半年，这次是肖瑞阳利用。既然已经知错……”
“唐思意。”梁卓突然打断，烟灰簌簌落在窗台上，“你这份心软迟早害了你。”
以前也是。被那个叫可可的女孩利用。
他转身看向唐思意，“她今天能对着你哭，明天就能把机密卖给竞争对手。”
唐思意鼻尖微动，烟味太呛了，她依旧坚定道：“我还是想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有些教训，总要吃过才知道痛。”
梁卓冷笑一声，将抽了半截的烟狠狠摁灭，顺手把那杯冷茶倒进烟灰缸。
滋啦一声，最后一缕白烟挣扎着消失了。
唐思意知道梁卓心意已决，转向秦晏，“秦总监，可以吗？”
秦晏凝视她片刻，轻轻点头。
“谢谢。”唐思意长舒了口气，转身离去。
下班时分，她将一杯卡布奇诺放在周临夏的工位上。
咖啡杯底压着张便签纸。
周临夏从显示器后抬起脸，睫毛在顶灯照射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她盯着那杯咖啡看了三秒，突然伸手拿起来抿了一口。
“别多想，”她转动着杯身，指尖点了点杯套上印着的“加班续命”字样，“纯粹是口渴。”
唐思意从没怀疑过周临夏，只是廿四味方案泄露那天，她们当着全组的面吵起来，害得小姑娘丢了面子。
散会后，她看到她在茶水间偷偷地抹眼泪。
是真的觉得委屈了吧。
唐思意望着她绷直的肩线突然松弛下来，笑了笑。
她知道周临夏没往心里去，可她还是得和她赔个罪，让这件事彻底地划上句号。
此刻，玻璃幕墙外的晚霞正烧得炽烈，将两人之间的空气染成温暖的橘色。
“明天见。”唐思意转身时，余光瞥见周临夏悄悄把便签纸塞进了抽屉。
那张纸上其实只画了个简笔笑脸，旁边龙飞凤舞地写着：“下次请你吃铜锣烧。”
这个看起来又冷又酷的女孩很喜欢叮当猫。
办公室里的抱枕、马克笔……都是那只可爱的蓝胖子哆啦A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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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饮品终轮比稿当天，唐思意站在电梯里反复调整呼吸节奏。
镜面墙壁映出她今天特意挑选的修身西装短裙。
小何打趣说这是“战袍”，既保留专业气场又暗藏创意人的锋芒。
“放松点，思意。”陈冰帮她整理提案文件夹，“咱们的方案绝对是碾压级的。”
“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滑开。
唐思意迈步时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碎发，前台引导她们进入等候区，创界星河被安排在第三个出场。
候场区的香薰机正吐出青竹味的薄雾。
唐思意状若无意地转着咖啡杯：“象限广告的人……到了吗？”
“他们的创意总监亲自带队呢。”前台翻动名单的纸张发出脆响，“正在B会议室做提案。”
唐思意愣了一下，不是说好只是走个过场吗？怎么创意总监亲自出马了？
秦晏这个骗子。
二十分钟后，B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被推开，象限广告的团队鱼贯而出。
唐思意借着整理文件的动作微微前倾，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影，落在象限广告的创意总监身上。
那是个极美丽的女人——长卷发利落盘起，身形高挑，气质明艳，即便是站在人群中央，也像自带柔光滤镜，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刘诗雯。
唐思意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和秦晏一样，她是业内公认的顶尖创意人，经手的项目横扫各大奖项，提案时连甲方都会不自觉地坐直身体。
唐思意忽然有些恍惚——等自己到了三十岁，能像她一样在广告行业游刃有余吗？
灯光下，刘诗雯正笑着回应同事的调侃，眼尾弯起的弧度都透着自信。
唐思意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记满批注的笔记本。
……大概，做不到吧。
“在找什么？”陈冰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
“没……”唐思意迅速收回视线，“只是好奇竞争对手的表现。”
落地窗外，盛夏的阳光在象限团队离去的走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刘诗雯突然回头，目光落在唐思意身上时，停了几秒，她礼貌向她颔首。
唐思意猝不及防，拘谨地笑了一下。
陈冰慢条斯理地拧开矿泉水瓶：“她是刘诗雯。秦总监的大学同窗，4A圈出了名的‘冰山美人’。”
唐思意突然觉得颈后的碎发粘得难受。
她伸手去拨，却摸到一手微凉的薄汗，“那我们这次……”
“尽人事。”陈冰突然按住她紧张出汗的手，“不过，我相信你。”
“下一位，创界星河。”清泉市场总监的秘书探出头来。
唐思意深吸一口气，在陈冰的带领下，和二组的人走进会议室。
长方形会议桌尽头坐着五位评委，她一眼就认出了清泉的市场总监赵总，正低头翻看资料。
她挂上专业微笑，开始分发提案材料。
“感谢各位给创界星河这个机会……”她抬头环视评委，当目光扫过最角落的评委席时，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
最角落的位置，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头记录。
黑色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左腕上那只简约的机械表。
秦晏。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缓缓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眸光一闪，嘴角勾起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只有面对她时才会露出的促狭弧度。
四目相对的瞬间，唐思意看清了他胸前别着的胸卡——清泉集团特邀顾问。
陈冰见她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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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她呆怔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秦晏。
她也吃了一惊。
秦晏这些天反常的沉默，他对清泉项目讳莫如深的态度。
原来如此。难怪他从来不点评这个项目的方案。
唐思意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激光笔。
“唐小姐？”赵总敲了敲桌面，银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抱歉，”唐思意迅速调整状态，抬高声线道，“正如我刚才所说，清泉的核心优势在于……”
提案过程出奇地顺利。
一旦进入专业状态，唐思意就忘记了秦晏的存在，全身心投入到创意讲解中。
当她展示那个登山者跳入湖水的动画时，余光瞥见秦晏微微点头，眼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
“……所以，‘清泉，你的第一滴勇气’，不仅是一句slogan，更是一种生活态度。”唐思意总结道，“我们不是在卖水，而是每个普通人纵身一跃那一刻的冒险精神。”
掌声如潮水般漫过会议室。
赵总明显很满意，转头看向秦晏：“秦顾问，您怎么看？”
唐思意还是很诧异，但他之前和她说过，有公司邀请他做创意顾问。
“创界星河的方案确实抓住了Z世代对突破的渴望。”秦晏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特别是将‘天然’与‘冒险’结合的思路很巧妙，避免了与专业运动饮料的直接竞争。”
他的评价专业而客观，但唐思意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在暗示她成功运用了他们之前谈话的灵感。
“不过，”秦晏话锋一转，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执行层面可能需要更多差异化。登山者纵身一跃的主视觉，与极峰去年雪山campaign的构图有一定的相似度。”
会议室骤然安静。
唐思意看见陈冰的神色紧张，而赵总正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什么。
这家伙在拆她台？
但当她看向秦晏时，发现他的眼神中没有攻击性，反而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感谢秦顾问的敏锐。”她迅速回应，“实际上我们的后续传播计划中有更独特的延展。”
她翻到提案附录，“比如这个‘城市冒险家’系列，将清泉融入都市年轻人的日常生活场景——”
投影切换成午夜办公室的插画，程序员手中的清泉瓶折射出代码洪流，街头艺人用清泉瓶接住硬币的画面……
“真正的勇气，往往诞生在写字楼凌晨的日光灯下。”
她看见秦晏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是他压抑笑容时的习惯动作。
唐思意突然明白他是在给她机会展示更多亮点。
问答环节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唐思意才发现自己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
双腿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愤怒。
“秦总监这唱的是哪出啊？”小何困惑地问，玻璃幕墙映出她紧拧的眉毛，“上周五还带着我们头脑风暴的人，今天怎么就变成清泉的特邀顾问了？”
陈冰挂断电话，走过来解释：“他是以个人身份担任清泉的顾问，梁总是批准了的，独立于创界星河，业内常有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