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意仔细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手指在键盘缓慢地移动着。
这是她发给秦晏的第三版“云棉”项目数据报告，前两版都被无情打回，批注写得密密麻麻，像是小学老师批改作文。
“真是要命啊！苏雁清那女魔头都没他这么龟毛！”
她怀疑秦晏在报复，就因她那条分手短信。
“唐组长，总监要的报告还没好？”赵俊生探头问，“他说十分钟后要用。”
“马上。”唐思意咬着后槽牙点击发送，转头对林伊曼小声抱怨，“我认识他六个月了，我怎么不知道他有强迫症？连标点符号、间距都要改。”
林伊曼转着椅子滑过来：“我打赌他是在报复你的分手短信。”
唐思意握上了她的手，“正解！”
这时，办公室突然骚动起来。
秦晏带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进创意部，其中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正激动地比划着什么。
“廿四味的王总，”林伊曼小声介绍，“公司最难缠的客户，已经气走三个客户经理了。”
仿佛有心灵感应般，秦晏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锁定唐思意：“唐组长，过来一下。”
唐思意硬着头皮走过去，听见王总正在抱怨：“年轻人根本不懂传统行业！我要的是稳重、大气，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王总，这是我们创意组的唐思意。”秦晏的声音平静地介绍，“她对传统行业转型有独特见解。”
唐思意瞪大眼睛看向秦晏，她什么时候对传统行业有研究了？
这分明是挖坑给她跳！
“哦？”王总上下打量她，“小姑娘，你觉得我们的凉茶该怎么推广？”
唐思意大脑飞速运转。
她只记得廿四味凉茶的广告一直很老气，上次在便利店看到时还吐槽包装像中药。
“不瞒您说，王总的凉茶让我想起我奶奶。”她脱口而出。
王总脸色顿时黑了。
秦晏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我是说，”唐思意笑着赶紧补充，“那种记忆中的味道，是现在市场上最稀缺的。与其跟风做年轻化，不如强调‘三十年古法酿造’的传统。”
王总的表情由阴转晴：“继续说。”
“我们可以讲工匠精神，比如……一株草药要经历多少道工序才能成为一杯凉茶。”
唐思意越说越顺，“针对中年消费群体，打健康、情怀牌。”
秦晏适时插入：“唐组长之前为老字号白酒做的‘时光的味道’系列，效果很好。”
王总顿时来了兴趣，拉着唐思意又问了十几分钟。
最后竟拍板让她负责这个项目，还邀请她去工厂实地考察。
“谢谢王总信任。”送走客户后，唐思意转身质问秦晏，“我什么时候做过白酒项目？”
“下个月就有了。”秦晏推了推眼镜，“老白干的新项目，我准备交给你。”
“你——”唐思意手头上有好几个项目要赶，忙得哪来的时间接新项目。
“别急着谢我。”
“不是，我为什么要谢……”
这是职场霸凌！这是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赤裸裸的剥削！
“廿四味是个难啃的骨头，做不好会砸招牌。不过……”秦晏打断她，忽然凑近，声音压低，“我知道你喜欢挑战。”
他身上的雪松木质香扑面而来，唐思意后退了一小步，指了指两人的距离：“秦总监，请保持专业距离。”
“五厘米。”秦晏又凑近，指了指两人之间的空隙，“够专业吗？”
唐思意被气得扭头就走，却听见他在身后说：“下班前把廿四味的初步构想发我。”
回到工位，林伊曼立刻凑过来：“什么情况？他故意刁难你？”
“不，”唐思意皱眉，“他是在考验我。”
“然后呢？通过考验了吗？”
唐思意看向总监办公室。
透过玻璃墙，能看到秦晏正在打电话，侧脸线条如刀刻般锋利。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突然转头，对她举了举咖啡杯。
“谁知道呢。”唐思意转回电脑前，“不过廿四味的项目我接定了。”
下午四点，唐思意写方案写得焦头烂额。
二组的陈枫哭丧着脸蹭到她工位旁：“思意，救命啊！‘每家’玩具的提案被总监打回来了，明天就要交新版本......”
唐思意敲键盘的手指一顿，这家客户是出了名的预算少要求多。
余光里她看见秦晏正从办公室走出来，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她手头还有三个急件要处理，根本抽不出时间帮他。
正当她犹豫时，苏雁清离职前说的话突然清晰浮现。
老上司站在创意部那面满是涂鸦的白板前，手指划过所有分组名单：“记住，我们是用创意说话的人。分组只是形式，骨血里永远要像十指紧扣的拳头，该出拳时绝不犹豫。”
唐思意又瞥见秦晏正在走廊尽头和HR说话。
她抄起桌上的减压玩具狠狠捏了两下，终于伸手：“提案给我看看。”
陈枫连忙将文件递过来。
翻开扉页，唐思意不禁挑眉，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秦晏锋利的批注，红得刺眼。
从市场定位到创意执行，都标出了精确的修改意见。
这哪是总监审方案，根本是语文老师改作文！
如此细致，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
唐思意指尖滑过被红笔圈出的数据漏洞，那里秦晏甚至附上了竞品分析的参考页码。
陈枫惭愧地挠挠头：“我就是看不太懂他说的‘情感触点错位’是什么意思……”
他指着提案第三页秦晏写的那行小字：“‘玩具不是商品，是童年的具象化’。”
唐思意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秦晏陪她逛玩具店给侄子买礼物时，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当时他半蹲在货架前，拿着两个玩偶比较的神情，认真得像个在做课题研究的研究生。
“创意要突出亲子互动对吧？我有个点子……”
“我们可以设计一个‘童年银行’概念，家长购买玩具相当于给孩子存储快乐记忆。”
唐思意边说边画草图，“广告语就用‘有些利息，一辈子也取不完’。”
“卧槽！这TM的……”陈枫眼前一亮，“太棒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这完全符合‘每家’想要的情感诉求！”
他伸手就要揉搓她的圆脑袋，“思意！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多点子啊！上次的‘气泡奶茶’创意已经够绝了，这次……”
唐思意笑着躲闪，办公椅向后滑了半步：“停手！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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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可是花重金做的护理——”
话音未落，办公室突然安静了半拍。
唐思意后颈的寒毛莫名竖起，转头就看见秦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镜片后的目光淡淡扫过陈枫还悬在半空的手。
“唐组长。”他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周围敲键盘的声音都弱了几分，“来我办公室一趟。”
陈枫的手僵在空中，瞬间切换成整理领带的动作：“啊，那个……我突然想起还有个客户反馈没回……”
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闪到三米开外，临走还不忘对唐思意做了个“自求多福”的鬼脸。
唐思意从办公位置上抓起一份文件，跟着秦晏走进办公室，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这是间宽敞明亮的房间，落地窗外是城市天际线。
秦晏有强迫症，办公桌上的摆设一丝不苟，唯独那个相框倒扣着。
这个反常的细节这不符合他严谨的调性。
“坐。”秦晏指了指椅子，“廿四味项目有思路了？”
唐思意递上刚写的方案概要：“主打‘时间的味道’，突出古法熬制过程和世代传承。”
秦晏快速浏览了一遍，表情莫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廿四味这么难啃的客户交给你吗？”
“你想看我出丑？”
“因为我相信，无论是多难的项目，你能做好。”秦晏放下文件，“就像你刚才帮陈枫那样。你不只是个好文案，唐思意，你懂得洞察人心。”
这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唐思意发蒙，不知怎样回应才好。
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正好看到那个倒扣的相框边缘有些泛白，像是经常被摩挲的样子。
“在看什么？”秦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没什么。”唐思意赶紧收回视线，“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去工作了。”
秦晏点点头，但在她转身时突然说：“你剪头发了。”
唐思意一愣。
她上周把及腰的长发剪到落肩的位置，这种细微变化连林伊曼都没注意到。
“很好看，更适合你。”
“谢……谢谢？”
这是糖衣炮弹？没用的。
唐思意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心跳快得不正常。
回到工位，她灌了一大口冰水才冷静下来。
“怎么样？”林伊曼八卦地凑过来，“他训你了？”
“没有，反而……夸了我。”唐思意皱眉，“曼曼，你说他为什么调来我们公司？”
林伊曼神秘地压低声音：“我听人事说，他原本是要去上海那边的公司当总经理的，主动申请调来总部，职位还降了一级。”
唐思意手中的笔掉在桌上：“什么时候的事？”
“就三个月前吧。”林伊曼眨眨眼，“差不多就是你们刚确定恋爱关系，他‘突然出差’的时间。”
唐思意的大脑瞬间将时间线串联起来。
秦晏说去出差，实际上是去处理工作调动？
所以，他调来这家公司是为了……她？
“不可能。”唐思意自言自语，“谁会放弃总经理职位就为了……”
“为了和女朋友共事？”林伊曼坏笑，“言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唐思意正要反驳，茶水间传来咖啡机的提示音。
她拿起杯子，“我需要一杯浓缩咖啡醒醒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