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林子豪抱着作业来找程程，问一道化学题。
他鲜见的别扭，“我妈非让我来的。”
程程大概能猜到，这是不好意思表现自己开始认真学习了，所以拿家长当说辞呢。
她装作不知道，开始给林子豪讲题。
初中化学很简单，最重要的就是背，背概念，背元素周期表，背公式。
林子豪听完程程关于学习的见解后，一脸无聊，“学习真没劲，每天除了背就是背，没意思。”
程程也觉得是这样。但这就是学习。
她小大人模样，讲道理，“我们现在学的是基础知识，当然都是背的了，等我们上了高中，上了大学，肯定就会学那些有意思的知识了。你想啊，盖房子不也得打地基嘛，打地基都是最辛苦最无聊的。”
这不是真心话，高中会更枯燥，除了天才以外，普通人学习知识都是枯燥的。
林子豪将信将疑。
屋外，担心自家儿子会出馊主意影响程程学习，跑来偷听的林妈妈一脸满意的离开。
她回去后把程程的话说给林爸爸听，林爸爸往嘴里扔了个瓜子，乐呵呵说：“程程可是我认证的儿媳妇，我的眼光，你开玩笑呢。”
“得了吧你，她能看上你儿子？”林妈妈没好气。
林爸爸不高兴了，瞪眼，“我儿子差了啥了，大个子随我，长相随你，不说别的，就说长相，多俊！”
林妈妈作为每天操心柴米油盐的家庭妇女，不敢苟同，“俊能当饭吃吗，就咱们儿子那个成绩，那个整天游手好闲的样子，以后出来打工都没人要。你还是赶紧多挣点钱，到时候儿子有个有钱的老爹，也能有底气娶媳妇。”
林爸爸没话说了。
别人都是教育儿子要争气，他这个老婆，天天教育他这个老爹要争气。气煞他也！
程程和林子豪写了一上午作业，到了中午，程程站起来拉筋，活动筋骨，林子豪坐着没动，双目无神，像是被知识吸干了精气。
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向程程，幽幽出声：“你太厉害了，我可真佩服你。”
能日复一日坚持做这么无聊的事，神人！
程程：“噗……”
午饭熟了，程奶奶叫林子豪一起吃，林子豪立马弹跳起身，抱着作业本回家去了。
他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地对程程说：“下午我不来了！我要看碟片，缓缓神！”他学够了！
程奶奶看得直皱眉。
程程吃完饭，提着饭盒和水壶，带上程耀扬一起去地里送饭。
今天程子民跟宋林娟种的是一块比较远的地，来回吃饭太浪费时间，正好程程在家，去送饭方便。
村里还没有铺水泥路，程程和程耀扬走在路上，每当拖拉机经过的时候，都要吃一嘴土，她不得不提前背过身，紧紧闭上嘴巴，直到拖拉机轰隆隆驶远。
青春期的身体就是要比成年人轻盈许多，程程一路上哼着歌，踮着脚，走得欢快极了。程耀扬傻乎乎跟着她，时不时跑去路边，摘一朵野花送给她。
天很蓝，万里无云，柳树抽了枝，露出好看的嫩绿色小叶片，微微卷曲着，像是新生儿一样忐忑。程程走在这样的乡间小路上，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她清楚记得，再过十几年，村子里的人都进城打工去了，种地的人越来越少，许多地都荒废了，再见不到如今这样一片生机勃勃的村子了。
想到这里，她竟然有点热泪盈眶。
“姐。”程耀扬不明所以，不安地看着突然停下来的程程。
程程深吸一口气，拧着程耀扬的脑袋转了个圈，大声道：“好好看看咱们村子吧，看看多美！”
程耀扬被转得晕晕乎乎。
走到程程后背出了汗，才到地里，这一块的地都靠着山，过去没什么人种，也是修了水渠后，才平了地分给各家的。
还在地里干活的不止宋林娟和程子民，程程大伯和大伯母，另外还有十几户人家都在。
看到程程和程耀扬，宋林娟招手，“这儿有阴凉，来这儿坐下缓缓！”
劳作的农民们三三两两都走到靠阴的一片宽敞地方，拍干净身上的土，去水渠里洗了手，准备吃带来的饭或者干粮。
宋林娟先把水壶和饭盒递给程子民，问程程：“今天早上在家好好学习了吗？”
“嗯。做了题。”程程没提林子豪来的事，她已经发现了，爸爸似乎不喜欢林子豪和她走得太近。
宋林娟和程子民坐着一块大石头上吃饭，俩人是真饿了，吃得很香，程程和程耀扬坐在一边，从地上捡小石子写写画画。
吃完饭都是要休息一会的，程程看向宋林娟身后的大山，想到了什么。
曾东萍这时走过来了，她一开口就是讨人嫌的发言，“程程最近变懒了啊，都不来地里干活了，你看你爸妈累的，你要是来干干活，他们能轻松不少。”
程程很想翻个孙梅那样的白眼，她真无语，这人怎么一天不挑拨是非就心里不舒坦呢。
因为程程之前戳穿了大伯母的谎言，大伯母过年又甩脸子说怪话，程奶奶现在有意无意与大伯母保持着距离，不再那么亲密了。大伯母占不上便宜，心里对程程可不满了。
不过，宋林娟替程程说了话，“程程今年要中考了，学习要紧，地里的活我跟她爸干就行，她现在是最紧张的时候，还是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有这个必要嘛，学习看的是脑瓜子，又不是时间，脑瓜子不行，天天学都没用。”曾东萍更加阴阳怪气了。
程子民完完全全就是村里男人的做派，看到女人们来回说闲话，立即起身走开，不参与，不站队。他走了大老远，坐在男人堆里抽烟去了。
程程在宋林娟面前向来是敢说话的，她歪着头，问曾东萍，“不对啊，我记得天聪哥那时候一次地都没下过，每天都在家里学习，天聪哥脑瓜子那么好，不是也天天学嘛。”
曾东萍脸色立马变了。
宋林娟偷偷笑了下，佯装没听到程程说什么，看到程耀扬跟旁边人家的小男孩去玩了，说道：“这会儿太晒了，你凉一会再回去。”
程程说：“我想去那边玩玩，顺便挖点曲曲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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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小心些。”
程程提着铲子朝着上山的路走去，曾东萍瞪了眼，转回脸对宋林娟说：“女娃娃读书没用，早晚都是泼出去的水，你花再大力气供她，到时候她嫁了人，你一点好处都落不到手里。”
宋林娟声调低了几分，“大嫂，这都什么时代了，你咋还说这种话。”
当年，宋林娟娘家就是说她是女孩，早晚要嫁人，不让她念书，她靠着自己给人家摘棉花做苦力赚学费，硬是读到了高三。
但是因为高考的考场距离她住的地方太远，她又吃坏了东西，这才导致发挥失常，没能考上大学。那些本就不赞成她读书的人，对她好一通冷嘲热讽。
宋林娟从来不对人提起，但这是她一辈子的痛。
所以，程程开始表现出愿意花时间学习后，宋林娟就尽量不让她干活了，她情愿自己多干点，也要把时间留给程程。
她的悲剧，她不希望在女儿的身上再次发生。
曾东萍还在絮絮叨叨说着生女儿是赔钱货的话，宋林娟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大嫂，程程过年前卖袜子，你知道吗？”
“啊？”曾东萍斜眼看宋林娟，“赔了多少钱？”
她当然知道，她还路过听见程奶奶跟人说，程程现在多乖，多有出息，听得她可烦。
宋林娟笑起来，很是骄傲，声音也拔高了，“没赔，赚了！她啊，是个孝顺的，用赚来的钱给我们都买了东西，给她爷爷买了烟叶，给她奶奶买了头巾，给她爸买了烟和打火机，给耀扬买了玩具……”
“没给你买？”曾东萍不等宋林娟说完，就急吼吼问。
宋林娟故意停顿了下，笑得更灿烂了，“怎么可能呢，我闺女对我最好，给我买了一双皮鞋！还是系带的，今年最流行的！”
其他竖着耳朵听的妇女听到，立马凑了过来，“这么厉害啊，卖个袜子，能赚那么多钱？”
宋林娟向来是个低调的，若不是曾东萍诋毁程程，她也不会说这么多，面对其他人的好奇，立马又谦虚道：“其实也没赚多少，她那几天腿都跑肿了，才赚了几十块。”
“几十块也很不错了，她才多大啊，都能给家里赚钱了！”
“就是，起码她有这个脑子，还有这个心！”
“我早就看出程程是个勤快的，那么冷的天推个自行车到处喊，真不容易！”
妇女们立马一句接一句夸起来。
曾东萍是来批判程程的，眼看大家都开始夸程程，她坐不住了。。
屁股下仿佛有火烧，她起身又去跟别的妇女说是非了，宋林娟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这个大嫂，真有点问题，程程是个心细的，要是知道她背后说得这么难听，估计又要难受了。
宋林娟多虑了，程程完全没有将曾东萍的话放在心上。
她现在目标明确得很，普通NPC不能影响她的主线任务。她上了山，并没有去挖曲曲菜，而是直奔记忆中的一片砾石山坡。
今天来了地里，她才猛然想起，再过一两年，村子里会兴起上山挖雪莲花的风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