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学校空空荡荡的，教室门前的空地上除了程程和任飞，再无任何人。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春天的正午虽然不是燥热，迎面晒着，也会晒得脸颊发烫。
程程眉头蹙了蹙。
她跟任飞并不熟悉，有交集的几次，都有黄倩倩这个花蝴蝶在场，嬉笑打骂也是黄倩倩跟任飞，她从没私底下跟任飞单独相处过，更没单独说过话。
有些些尴尬。
任飞见程程脸色不大好看，似乎不太欢迎自己的样子，自尊心受到了些许打击，但想到黄倩倩放学时路上对他说的话，他又自信起来。
挺了挺胸口，一只手在短短的头发上搓了搓，肩膀朝后打开，他笑着先开了口，说：“听说，因为我的关系，你没考好。”
程程：“？”
任飞自顾自说下去，“开学那天的事，确实是我的问题，不过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对我有意思，如果我知道……”
“等等。”
程程出声打断，她伸出一只手，手掌摊开，对着任飞。
这是一个很强硬的姿态，任飞不仅闭上了嘴巴，还愣在原地。
程程看着任飞，以一种十分认真的口吻，郑而重之地说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喜欢你。一点都没有。”
任飞傻眼，嘴巴张成口型，全脸涨得通红。
“我不知道谁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多想了，既然你来找我，那我就直接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
“可是黄倩倩说……”
“因为她在背后乱说我，我已经跟她绝交了，跟我有关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相信。不过，她可能对你有意思，才拿我当话题。”程程口齿从来没有这么清晰伶俐过。
丢下傻愣在原地的任飞，她与他擦肩而过进了教室。
在座位上坐下，程程捏紧拳头，在心里小小比了个耶，为自己叫好。发挥不错！
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很傻，但她有种为了自己青春期受的窝囊气出了一口气的感觉。
为了不让任飞再次误会，程程坐下后便打开课本开始复习，一次都没有往窗外看。
任飞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并不知道。
程程看了五页化学书，林子豪手里提着两瓶牛奶回来了。
他径直走向程程的课桌，把一瓶牛奶递了过去，“给。”
“哪来的？”程程好奇。
林子豪仰着下巴，咕哝咕哝喝了半瓶，才说：“我妈找人订的，说是我现在中午不回家，让补充营养。”
程程犹豫。
作为一个成年人，她似乎不该这么蹭吃蹭喝。
“喝吧，别跟我客气。我一个人也喝不完两瓶。”林子豪随意坐在程程对面的位置上，朝着门口看了眼，看似若无其事地询问道：“刚我来的时候，碰见任飞了，那小子大中午不回家去，晃悠什么呢？”
程程握着牛奶瓶，开始回忆曾经。
似乎，从她记事起，她就没有拒绝过林子豪的投喂，不过她也会给林子豪带吃的，比如程奶奶做的包子，家里的枣之类的。不过，肯定数量肯定比林子豪少。
青春期的孩子没大人那么计较，不会去计算太多，有些人带好吃的到学校，大家甚至会抢着吃。
但程程毕竟长大过一次了，她做不到装糊涂。
她一手拿着牛奶瓶，一手伸进课桌，从最里面掏出一盒饼干，放在林子豪面前。
“哪来的？”林子豪也是这一句。
程程露出两排白牙，嘿嘿笑，“我奶给的，说是我姑姑过年带给她的。”
“我说呢，这一看就是从市里买来的，咱们乡上没卖的。”林子豪切了声，“真不容易，放在过去这都是偷偷给你弟的，你奶终于对你好了一次。”
“我奶也不是对我不好，她是不喜欢懒惰的人，以前我太爱偷懒了。”程程分辨了一句。
林子豪其实对程奶奶无感，纯属是看程奶奶不喜欢程程，他才时不时跳出来打抱不平。
闻言，说了句：“你那才不叫爱偷懒，要我说，是你奶太勤快了，咱们巷子就属你家门口最干净，刮风下雪都不耽误，那么勤快干啥呢。”
程程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笑得牙齿再次露出来。
程程看林子豪把曲奇饼干拆开，拿出一片扔进嘴里，嚼得咔咔咔响。程程也仰头，开始喝牛奶。
好鲜！
她本以为会很腥的，小口抿着喝，但第一口喝下去，完全不腥，是很鲜的奶味，立马张大嘴，大口大口喝了好几口才停下。
真好喝，跟她后来买的袋装牛奶完全不是一个味道。
正品尝优质源头牛奶呢，林子豪又把话题绕了回去，“我问你任飞干什么呢，你怎么不回我？”
比起刚才的云淡风轻，显得有点着急。
程程咽下一口牛奶，把自己跟任飞的对话叙述了一遍。她自认为问心无愧，没什么好隐瞒的。
林子豪圆溜溜的黑眼珠子瞪大了，不敢相信。
“真的？你真那么说的？”
“当然了，我骗你干什么。”程程对于任飞突然跑来找自己这件事，其实挺无语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黄倩倩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我觉得他真挺蠢的。”
不仅蠢，还自信。
年轻的时候，很多女孩子会对体育生或者很酷的男生有滤镜，被他们或张扬或不羁的外表所吸引，几乎看不到他们空空的大脑和过于膨胀的自信，但进入社会后，瞬间就会对这种类型的男性祛魅。
甚至有时候不用等到进入社会，上大学后就开始厌烦这一类。
林子豪被程程的犀利发言再次震惊。
在之前，他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说程程喜欢任飞，并且他也亲眼看到过，任飞打篮球的时候，黄倩倩拉着程程去看，任飞跳起来投篮的时候，程程的脸通红。
不管了，既然程程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没意思的，过去就是闹着玩，估计都是黄倩倩害的。
程程喝完了一整瓶牛奶，打了个嗝。
喝过牛奶的嗝并不怎么好闻，她用手挡了挡，使唤林子豪回自己座位上去，“我要看书了，你别打扰我。”
林子豪起身走了，提着自己的半瓶牛奶，嘴里哼着歌，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不过，他没有趴着睡觉，居然也开始看书了，程程为他感到高兴。
下午快到上课时间，黄倩倩才进教室，她脸色特别难看，别人问她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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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了，她也不说，只是把凳子拉得发出很大的声音。
程程听到身后那俩男生又在小声吐槽：“天天犯病，跟神经病似的。”
程程抿着唇，想笑。忍住了，没笑。
考试进行了两天。
考完正好是周五晚上放学，孙梅站在讲台上，说接下来的计划，并布置了周末的作业。同学们一听考完试还有作业，全都不好了。
程程倒是适应得很好，她很想告诉同学们，乡里的初三学生已经算是最轻松的了，像那些市里的，上了初三周六都要全天补课的，还有很多人趁着周末请家教，加班加点学习，就为了上重点高中。
放学铃声响过十几分钟了，别的班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孙梅才把话讲完，同学们的情绪都不大好。
程程跟林子豪并排往校外走，路过教师办公室的时候，她看到物理老师还在批改作业，立马转头对林子豪说：“你等我一下。”
林子豪看着程程从书包里掏出习题集，喊了声“报告”，接着就进了老师的办公室。
从窗户上，能看到程程在向物理老师请教问题。
“真拼啊，这才刚考完试。”陈飞走过来，感慨了一句。
走在他身旁的其他同学面色各异，学习好的纷纷露出紧张的表情，学习不好的则是无所谓，像黄倩倩，脸上是不甘心，眼神却看着林子豪。
她想跟林子豪说话，可最近已经被怼过好几次了，她怕一开口又被怼。纠结期间，被别的同学拉走了。
李淇今天值日，她背着书包出来的时候，程程刚问完题从教师办公室出来，俩人打了个照面。
“程程！”李淇快步上前，抱住程程的胳膊，左右看看没有黄倩倩那帮人的身影，才说：“你知道吗，她们说，任飞今天骂黄倩倩了，说了很多难听的话，黄倩倩跟任飞当众吵起来了。”
程程：“……不知道。”
李淇直觉其中有古怪，“你说他们这是弄啥呢，不会真的在谈对象吧？”
“谁知道呢。”程程对这俩人的事并不感兴趣，前世黄倩倩并没有跟任飞谈对象，这一世她也不知道会如何发展。
出了校门，林子豪已经跨上了自行车，单脚点地等程程。
程程和李淇挥挥手，跳上了自行车后座。
“下周一见。”
“下周见。”
三月底四月初，正是播种的季节，不管是小麦还是烟叶，都是这个时间段播种。一年之计在于春，每个农民都忙得汗流浃背、热火朝天。
周六，程程在家做了一整天作业，期间林妈妈来过家里一趟，看到程程坐在院子的阴影处做题，满眼欣慰。
程程听到林妈妈小声对程奶奶说：“多亏了程程的正面影响，我家那皮猴子也破天荒开始学习了。”
程奶奶笑着捧场：“你儿子一看就是个脑瓜子聪明的，认真学起来，指不定比我们程程还学得好。”
林妈妈哎吆一声：“那我可做梦都不敢那么想，不给我惹祸我就谢天谢地了。幸亏咱们巷子里有程程，他跟着能学点好的，不然要是换个不学习的，谁知道野成什么样。”
不远处，程程听着林妈妈左一句右一句得夸她，悄悄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