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承淞。
此时的他后退一步。
宽大的身影,挡住了植秋瑟瑟发抖的身体。
深夜,月明星稀,只有风扫过似的,簌簌作响。
植秋的后背起了一层薄汗,她没有感觉,身体也轻飘飘的,风还在刮,将承淞的味道带到植秋面前,她忽然感到身体不再软绵绵,脚也像踏回了地面。
眼见着醉汉正踉跄着步子走过来,植秋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不自觉靠近承淞,手也抓紧了他的衣服,愈来愈紧。
醉汉走到她的跟前,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没有停留。
他擦着两人,走过去,一步一步,消失在夜色中。
植秋长舒了一口气,她扭过头,正准备向承淞道谢,却被承淞的目光盯在原地——很冷,像今晚的夜,又有点琢磨不透,她还没等说话,承淞先开了口:“为什么不早点回家。”
回家,那是她的家吗?
植秋一怔,心里发酸,她何尝不想有一个落脚的地方,然而这偌大的莲安,根本就没有给她机会。
甚至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善待于她。
植秋没做声,承淞的声音更没好气:“拿过来!”
他一伸手,接过了植秋的包,另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植秋像被人架着似的,身上用不上力气,就这么被承淞半推半就地搡进了车里。
昏暗的路灯下,一道长长的影子笼在地上,承淞关上了车门,植秋一个人在车内,周围忽然变得很静。
承淞怎么会在这里。植秋揉了揉眼睛,确认是承淞没错。
眼下这个场景,植秋想过会是徐玳,甚至会是别人,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承淞,然而确是这个植秋料定不到的男人,此时正站在路灯下打电话。
树影与他的影子交织,忽明忽暗。
植秋认真看了他一眼。
他戴一顶红色棒球帽,穿一件黑色夹克,红与黑的碰撞醒目,却渐渐晕开在路灯一圈圈昏黄的光线里,在植秋即将涌上的泪意里,愈发浅淡了。
好像终于了解到了南瑶所说的。
承淞的确是个好看的人。
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植秋的眼神追逐着承淞,直到承淞上了车,承淞拉了安全带,只一秒,他又放开,倾身向前,拉了副驾的安全带过来。
他没看她,可植秋呆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忽然拉近的距离,迫植秋紧紧盯着那双眼睛,清冷又深邃。
伴随着承淞的呼吸,那股青草的香气更明显了。
植秋忍不住想后退,可稍一动,头就靠在椅背上,心里扑通,扑通,如?擂鼓般,她怕再多一分的靠近,便能让承淞听见她的心跳声。
这暧昧在逼仄角落里扩散,快让她窒息了。
忽然,承淞扭头,盯住植秋的眼睛,植秋一紧张,脱口说:“承淞,我——”
植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不过想缓解紧张,然而比她的话更早出声的是她的肚子,咕噜一声,让两人都为之一愣。
“没吃饭?”
承淞坐了回去。
“嗯。”
临街的一家面店里,他们二人相向而坐,老板端上热水,又看了眼植秋,对承淞笑着说:“今天终于不是一个人来了。”
承淞也一笑:“两碗黄鱼面,再要一盘糯米藕,一盘春卷,按老规矩上吧。”
老板离开后,植秋环视一圈。在莲安,深夜还在开的馆子很多,但像这种干净小馆,尤其还具备家乡气息的少之又少。她喝了口茶水,热腾腾的,心也熨帖了一半。
“鱼面来啦!”
两碗鱼面上桌,热气腾腾。
承淞推一碗给植秋。
植秋定睛,碗里就面与鱼肉,只是份量比承淞那碗多了不少。
??♂?汤底没什么佐料,只有干净的清汤。
迎着滚滚的热气,植秋原本泥泞的内心湿地,好像终于有了点放晴的意味。
她搅拌着面条,悄悄看了眼承淞。
他还记得自己习惯吗。
她不知道这是否是巧合,一碗鱼面,让植秋催生了被惦记的错觉。
植秋拆开筷子,夹了几根面条送到口中,是她年少时记忆的味道,鲜美,筋道。
她悄悄抬起头,灯光暖黄,为承淞的额发投出一圈阴影,她试探性地问:“今晚,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的?”
承淞抬起头,看她一眼。
“凑巧罢了。”
很快,他便不再看她。
“附近有个客户约了一起看方案,我刚刚下楼,正好路过。”
“哦。”
植秋心里竟涌植秋过一阵失望。
“吃吧。”
承淞说:“吃完了回去。”
口吻稀松平常。
植秋搅动着面,忽然没了胃口,她悻悻说:“我想,我还是搬出去吧,在你这里住两天,已经很麻烦你了。”
她重申道:“我不想做一个麻烦的人。”
“植秋。”
承淞忽然停了动作,放下筷子,他盯着植秋,眉目明显是懒散的,却在帽子的阴影下显得有些严肃。
植秋被他突如其来的郑重称呼怔住,不由也抬眼看他。
她看向承淞,也做好了准备,她看到了承淞的脸色,并不好看,她只能做好准备,要招架什么,可不知来的能是什么,是责备,挽留,抑或别的。
她没想到,承淞问她:“你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植秋有点莫名其妙。
“倔强,从不听人劝,非要吃了亏才会想到之前做的是不是对的。”
承淞低下头。
“我说过,他不合适。”
“可你没听我的。”
他的语气似乎变得很轻,随着一缕缕热气,飘到了小店的天花板上,植秋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我——”
“人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现在也该回头了吧。”
承淞重新看向她。
“植秋。”
植秋忘记了,到底后面是如何结束了与承淞的对话。
她只记得那晚彻底闭了嘴,不再提要从承淞家搬出去的事情。
在承淞看来,再提就是不知好歹,就是对她一贯秉性的认证。植秋不想落入人的下怀,她想,她起码要证明,自己不是承淞所说的那样。
再次回到了承淞的家里,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隔这么多年,他们好像本就没什么话可说。
植秋彻底收拾了房间,将所有的东西赌气般挂满了角落,衣服,化妆品,能铺的她全都铺开。做完了这一切,她再次看了看。
嗯,相比于之前,像一个女生的房间。
也像人住的地方了。
她走出房间,恰好看见承淞拿了瓶冰水,此时他刚刚关闭冰箱的门,一只脚勾着推拉门,漫不经心扫过一眼来。
植秋一怔,沉默着,准备从他身边绕过去进厨房,但承淞那只勾着门的脚,仍然搭在门上,没有丝毫给植秋让路的意思。
植秋看了他一眼,准备从另一边进去,可承淞一只手搭在门框上。
还不让路。
植秋终于没好气地先开了口:“麻烦你让一让。”
承淞眉头一挑,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身体诚实得很,岿然不动。
植秋的耐心处在临界边缘,她没工夫和承淞开玩笑,这几天下来,她已心力交瘁,植秋一股无名火起,拉开了架势要推开承淞时。
忽然,承淞伸手,将冰水递给了她。
“给。”
见植秋没接,他偏了下脑袋:“怎么,你换了口吻。”
他很是戏谑,又像意味深长:“不爱喝冰的了?”
时间像泼熄了这一秒,短暂停滞了,植秋盯着眼前的水,方才,她竟毫无觉察到承淞手里到底拿了什么,她缓慢接过来,满腔的委屈融化在水里,消失不见。
承淞散漫地拍了拍植秋的肩,终于给她让出了一条去路。
两人即将擦身而过时。
她喃喃道:“所有人都和我说,吃冰不好的——”
声音轻得像烟花碎屑,拂过空气,承淞没有回头,他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屏幕上还是球赛,欢呼和解说充斥在偌大的客厅里,然后便再无其他声音。植秋看着承淞的背影,她没指望他有什么回应,他没有听到罢,她从不指望别人能将她放在心上。
至少,徐玳没有这样做过。
植秋沉默地背过身去。
“喂。”
一声男声将她叫停。
她转过头,见承淞还是坐在沙发上,依旧原来的姿势,他没有回头,植秋只能看见他繁密的头发,还有盈盈屏幕照出的蓝光。
“你别再这样了。”
你别再这样了。
那些惶惑忐忑,好像都随着承淞的话降落,植秋向前迈了一步,又迈一步,她不知为何原先沉重的身体,忽然像有了力量,支撑着她继续前行。
她忽然很想走到承淞面前,看一看承淞的脸。
忽然,承淞回过头。
“不然,真的很丑。”
还是那漫不经心的懒散表情。
植秋一怔。
她抬起手里的瓶子,在承淞肩膀上捶下去,末了还是不解恨,伸出另一只手来,掐在了承淞的肩膀上。
承淞一直没有做声。
他面无表情伸手,稍一用力,便轻松钳住了植秋的手腕。
植秋的身体像被灼了一下。
明明是外表那么冷的人,手心的皮肤却那么滚烫。
她快速抽回手,另一只手捂住手腕,后退了好几步,瞪了眼承淞后,嘴上还是不饶人地说:“我哪样了。”
“哼!”
她转身,很快闪进了房间里,没注意到承淞唇角的笑容。
淡得像窗外薄霜似的月光。
——
次日,植秋来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此时正是上班的高峰期。
大家人来人往,手里拿着咖啡与贝果,匆匆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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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秋将帽子往下压了压。
她拿出手机,又有两个未接来电。
从昨晚到现在,植秋已接到了不下数十个徐玳的电话。每一个响差不多三声挂断,急促结束得像例行公事。植秋盯着屏幕上徐玳的名字,久久未动。
踏进这家咖啡厅前,她还不想给徐玳什么回应。
但现在,她已然打定了主意。
她终于拨通了徐玳的电话。
“徐玳。”
植秋的声音很轻,轻到听不出情绪。
“你下来吧。”
“我有话要对你说。”
上次吵架以来,这是植秋第一次对徐玳回电。
徐玳挂了电话,从桌上匆忙拿起钥匙,快步进了电梯。站在咖啡厅门口时,他一眼就看到了植秋,植秋没有变,坐在那里,像株待放的蔷薇花,甚至比先前多了几分露水的感觉,更愈发水灵,她没有如预想的憔悴,徐玳纳闷,这几天,她到底是怎么过的。
电话忽然响起来。
徐玳盯着植秋,下意识接了起来。
“阿玳。”
徐玳听到这一声称呼,心里咯噔一下。
此时,植秋也看到了他。
目光相撞时,徐玳折返了方向,向另一边走去。
他压低了声音,不忘向植秋的方向看一眼:“干什么。”
初阳用手指卷着头发,软着声音:“今晚我的小姐妹有聚会,你送我去好不好?”
徐玳头疼,又四周环视一圈。
“没空。”
徐玳这次很是干脆:“以后这种小事,你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你自己打车去。”
说着,徐玳正要挂断电话。
“可是那一天,你就来了呀。”
初阳一顿,缓缓提醒:“植秋生日的那个晚上。”
徐玳如雷轰顶。
他怒从心来:“你还和我提这个事情?”
“如果不是你,我至于和植秋——”
“如果我把这个告诉植秋呢?”
徐玳一怔。
初阳不徐不疾,一字一顿,缓缓低语:“我告诉她,她生日的那天晚上,你和我在一起。”
“而且,是在我的家里。”
徐玳的心一下悬到半空,再次望了眼植秋的方向。
这次,植秋没有回头。
“你不要胡说八道。”
徐玳压住脾气,耐下性子:“你叫我去,不是你说有人在门外骚扰你,你不敢出门吗?”
“可是——”
初阳微微一笑:“她不知道呀。”
徐玳握着手机,手背青筋凸起,关节发白,他撂下话来:“你等着,我一会过去。”
徐玳放下电话,向植秋走去。
他是真的惹眼,那双眼睛,那张脸,像自带着磁力,一出现便能攫取目光。只是今天眼睛满是阴郁,配上黑色衬衫,像一轮阴暗的太阳。
坐到植秋对面时,他自顾自拿起桌上的水,他不知从哪儿吃到的枪药,显明了脸上是一股不耐烦的劲儿:“一定要约在这里吗,人来人往的,这么多人。”
植秋看着徐玳,她看着这个在一起四年的男人。
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好像有一些看清他。
过去的时间都荒废了,她浑浑噩噩地过,自以为与之有情,自以为能与之走到最后。
然而到头来,不过是她一腔情愿,自作自受。
见植秋不语,徐玳才终于放下了二郎腿,他半倾身体,脸上又换了副诚恳姿态。
“秋,都过去几天了,你,不再生气了吧。”
“我知道,生日那天,我私自出去是不对。”徐玳话峰一转,“但你也要为我考虑,谁没有个临时突发的情况呢。”
植秋静静地看着徐玳,看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又一次次将她的水喝下去,直到杯子见了底,才终于打断了他。
“我知道。”
徐玳听罢,暗自窃喜。
植秋还是好哄的,不如初阳那么难缠,一贯他说什么,植秋从不多问。想到这里,徐玳心里竟难得起了一丝愧疚,心里暗想,等他打发了初阳,过去了这件事后,他一定要好好弥补植秋。
至于怎么弥补,眼下,徐玳一时想不出来。
徐玳深思游离时,植秋忽然开口了。
“徐玳,我想,我们毕竟在一起,都四年了。”
植秋的声音,轻得像叶子落下,在嘈杂的环境中,不得不让徐玳终于认真起来,才能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有一些事情,不适合在电话里说,我想,我们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合适。免得后面追究起来,总感觉不清不楚,开始与结束,都稀里糊涂的。”
徐玳不知怎的,看到植秋这个样子,心里莫名有了种难言恐惧。
他忽然很害怕植秋接下来的话。
他站起来,试图阻止植秋。
然而,下一秒。
“我们分手吧,徐玳。”
植秋脸上浮过一阵笑意:“我们,好聚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