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秋立在原地。
客厅开了盏落地灯,像一颗发光的橙子。窗外还在飘雨,雨水打在台檐上,声响分明,似乎比她来时更为汹涌。
她是有点错愕的,她疑惑的不仅是这里出现了蛋糕,而且,还是她喜欢的橘子味。
植秋脑中像一阵风似的刮过,随着莹莹的烛火,忽上忽下。
她看着承凇。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认真看过承凇的脸。
十几年的相识,不知何时,他早已褪去的年少稚气,被锐利所取代。普通的卫衣套在身上,也有几分贵气。
见植秋没动,承凇便站起来,他一步步走过来,来到了植秋的身前。
忽然离她很近。
植秋不知怎的,她脑中的风忽然停滞了。
她似乎还停留在过去承凇与她上下学的阶段。
那时他就比她高,沉默地站在她的身边,听她在路上哼着小曲子。
一哼就是一路。
她一时忘了说什么,承凇却嗤了一声,绕过她的身体,弯腰从流利台的抽屉里拿出盘子。
“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说罢,他便回过头去。
植秋的头嗡了一声,她拔腿冲上去,气恼地对着承凇的后背就是两下,“烦人!”
他哈哈一笑,眉眼弯起来,像半掩在云间的月牙。
过去植秋不开心时,她总会去扒承凇的眼睛,他笑起来,与他那副冷脸差别巨大,温煦得让植秋感到治愈。
整个人就像融化在风里。
只是后来他们长大了,植秋又有了徐玳,她很少再去扒承凇的眼睛,也很少看他笑了。
植秋坐到地上,她望着蜡烛,说:“其实我已经许过愿了。”
“嗯,我知道。”
她有点沮丧:“但是,蛋糕被我打翻了。”
“那就不算。”
她抬起眉眼:“我如果重新许愿,愿望会实现吗?”
“当然。”
植秋的心再次雀跃,好像在徐玳那里的不痛快,一下子烟消云散,她认真地闭上眼睛,再次许愿。
虔诚地在心里说了一二三,植秋睁开眼睛,恰好对上了承凇的视线。
他遽然挪开目光。
她吃了口蛋糕,香甜溢满了口腔,橘子蛋糕是植秋最爱,但徐玳说甜,与他在一起时,总是买他喜欢的抹茶味道。
慢慢的,她也忘记了自己的喜好。
原来,她还是喜欢这一嘴清甜。
“为什么会有蛋糕呀。”
植秋抹去嘴边的奶油,凑上前问承凇,“你是为我准备的吗?”
承凇看了她一眼。
“你忘了吗,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植秋下意识一怔,脑中模模糊糊的思绪,慢慢变得清晰,记忆中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父亲刚带回承凇的时候,握着他的手放在她的手里说:“小凇的妈妈,与你的妈妈,当初生你们时,可是在同一个病房呢。”
植秋哈了一声,指着承凇说:“啊,我记起来了。”
承凇睨了她一眼。
“真难为你了。”
植秋低下头去:“对不起嘛。”
她是真的感到抱歉,在与徐玳吵架的前一刻钟,她还收到了承凇的生日祝福。
而他的生日,她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没事。”
承淞说:“我没有怪你。”
植秋沉默地吃着蛋糕,她抬起头,望了墙上的时钟,十一点半,距离与徐玳的分别,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承凇忽然说:“早点回去吧。”
植秋不想回去,但她没有拒绝。南瑶说过,女人没有男人那样拿得起,放得下,她过去不明白,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何况,她与徐玳,已在一起好几年。
半晌,植秋还是站起身,对承凇说:“那,麻烦你先送我回去吧。”
或许徐玳已经回去了呢,植秋还尚有希冀,她没意识到紧抿的嘴唇,像寄希望于这最后的一刻似的。
她还是希望徐玳出现,这似乎代表他们还没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只是,这是植秋自以为的。
她还希望见徐玳一面。
承凇拿了车钥匙,出门之际,忽然折返回来。
“你等我一下。”
植秋只能等他。
一阵窸窣过后,他从厨房走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瓷碗,碗边飘着热气。
随着承淞脚步渐渐接近,植秋闻到了一股清香,一股家的味道氤氲出来。
徐玳是不做饭的,偶尔她想吃点家乡的清淡味道,只能自己动手,可别人给予的与自己做好的总要让植秋多一分感动,就像现在一样,承淞手里端着的这碗清汤面。
“无论怎样,长寿面总是要吃的吧。”
她的食欲一下子打开了。
植秋难得听承凇这么正经说话,也很难得地听了承凇的话。她端过碗来,不出几筷子,就连??♂?都喝了个精光。
暖意顺随着汤面直抵身体,胃里搅动着热,植秋抚了一把脸颊,好像皮肤终于热了起来,一洗阴雨带来的寒凉。
她短暂地忘记了难过。
植秋忽然想起什么,她挑了一筷子面,吹了气,送到承淞面前:“你吃过了吗?”
承淞一怔,撇过头去。
“我吃过了。”
……
承淞开着车,车子开到地面时,雨势瓢泼,雨水砸在玻璃上,像遮盖的幕布,彻底遮住了视线。
承凇打开雨刮器,植秋眼前的画面,一晃清亮,一晃迷离。
去往房子的路上,承凇一句话也没说,植秋望着窗外,偶尔她会看一眼他。
这么晚的时间,又是这样恶劣的天气,植秋忍不住说:“不好意思,承淞。”
“我麻烦到你了。”
“你麻烦我的事情还少吗。”
承凇打了一轮方向盘,左手的五指覆在车标上。植秋问:“你换新车了?”
承凇下意识低了下头,看了眼车标,“嗯。”
“我不认识这个车标,但看起来好像很贵。”植秋说。
“还好。”
她隐约记起,承凇似乎自己有公司,好像是新媒体传播,眼下大热的科技风向。
车子忽然停在了一个路口前方,雨水瓢泼间,红灯像一轮即将西下的红日,闪着微弱的光,被水与云隐藏。植秋看到公交车站一个男孩,正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披在女孩的身上。
她的眼泪再次漾满了眼眶,植秋终于迫使自己接受现实,徐玳很爱她,确实很爱,过去,他也曾无数次地将她捧在手心里,为她加衣添水。
只是如今,她却没这么确信了。
忽然,一只手斜过来,夹了张纸巾,送到她的面前。
“不要在我面前哭。”
承凇目不斜视:“更不要把鼻涕抹到我的车里。”
植秋的情绪遽然消失,她将纸巾抽过来,擦了把眼泪,没好气地说:“我才不会。”
两人一路再无言,车子行驶着,很快来到了徐玳的楼前,植秋下了车,回头对承凇说:“你先回去吧。”
“谢谢你送我回来。”
“嗯。”
承凇看了她一眼,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植秋进到门内,转过身时,大门即将关闭的一瞬,她仿若看到了承凇的脸,随着车玻璃的上摇,慢慢隐匿。
地面已然被收拾得干净,原先被打翻的蛋糕与杯盘,早已不知去向,此时屋内已恢复到最初的模样,丝毫不见她与徐玳争吵的痕迹。
徐玳此时正在客厅的落地窗边,视线向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下意识看过来,忙走到门口,拉过植秋,眼眶发红。
“宝贝,你生气了吗,我,我这不是回来了——”
他看着植秋的手。
“刚才发脾气了吧,手有没有被扎破。”
“如果不小心落了疤,那就不好看了。”
徐玳将植秋揽进怀里。
他的怀抱依旧很温暖,植秋过去很贪恋他的拥抱,难过时,他宽厚的肩膀就像给她无尽的依靠。她想,她是很依赖徐玳的,第一个爱上的人,总有股魔力。
这股魔力,使得她一次次退让。
她并非什么都不懂。
只是因为太爱。
徐玳曾抱着她,微仰着头说:“把我的能量,全部给我的植秋吧。”
“哪怕我只剩下一滴血,只要能让她温暖就好了。”
而今天,靠在徐玳的怀里,植秋依旧感到很冷,身体簌簌的,像秋风里的叶子,摇摇欲坠,徐玳回来了,她像是什么宝物失而复得了似的,可恍惚之中,她总有种错觉,只感到徐玳很远。
直至她闻到了一股味道。
那是属于这个季节的味道,却不属于他身上的,女人冷香的味道。
与在专柜的那天如出一辙。
植秋似乎一瞬间醒了。
她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他。
“徐玳,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植秋一字一顿:“你今天晚上,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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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徐玳仍是笑着:“我还能去哪里?”
“就我爸,忽然说要和我商量一个项目——”
“大晚上的商量项目?”植秋冷着语气,“我怎么不知道你爸还有喷香水的习惯?喷的还是女士香水?”
徐玳听罢,撩起衣服闻了闻。
“你爸是女装大佬,隐藏得够深啊。”
“植秋。”
徐玳放下衣服,他看着植秋,阴沉着脸:“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
植秋甩开徐玳的手:“徐玳,你讲不讲理!你现在已经在我眼前毫不避讳了是吗?”
徐玳不再解释,他陷进沙发里,点了根烟,烟灰簌簌,落到地上。
一股烟味飘过来。
植秋忍无可忍:“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抽烟!”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植秋脑袋一阵晕眩,她扶着头,忽然感到心累,望着徐玳的脸,植秋的怒火像气球似的,在胸腔快要爆裂,她张了张嘴,居然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分手。”
植秋平静撂下两个字。
徐玳抬起头。
“什么?”
“我说,分手。”
植秋重复了一遍。
徐玳指间的烟还在燃烧。
他明显听清了,嗤了一声,只是他仍岿然在原地,冷眼望着植秋在房间进进出出,直至她拎了一只行李箱出来,徐玳才终于站起来,挡住了植秋的去路。
“植秋。”
他压低了声音,叹口气,他扶住植秋的肩膀,用力按了下。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徐玳声音明显有了不耐烦。
植秋缓缓放下了行李箱。
“徐玳,我说过的。”
“今晚你要是出去。”
植秋一字一顿:“我们就完了。”
徐玳还欲解释:“不是,我就只是出去了一趟,这怎么就成了了不得的事情了。”
植秋打断了徐玳的话。
她摇了摇头:“你以后去哪里,再也不重要了。”
“没关系,我不在乎了。”
说着,她便推门而出。
“植秋!”
徐玳喊了她一声。
植秋低着头,没有理会他。她将门摔上,将徐玳一并摔在了屋里。
站在门口,她再次回望了一眼这个屋子,泪水不知何时早已流了满面。
她蹲在地上,擦了一把脸颊,可泪水像决堤一般,止不住地流。
难道就这样潦草收场了吗。
属于他们的四年。
植秋余光看着那扇门,可那扇门屹立,始终没有打开,她不禁为自己感到可笑,事到如今,还抱有莫名的期待。
或许女人总是更长情些,男人总是借着女人长情的弱点,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又试探。
植秋把眼睛擦了又擦,可眼睛像海绵,总还有水,滤不干净似的。
深夜,晚风凉了几度,吹过植秋的脚面,她挺住了抽泣,身体顿时冷下去,身体颤抖,像筛糠似的,止不住发抖。
四周静悄悄,植秋的心头悄然浮起一股恐惧。
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植秋来不及抬头,眼前便被一道身影覆盖。她心头被扼住,忍不住靠向大门,试图寻求一个支点,但大门紧锁,她退无可退,植秋猛然抬头,恐惧袭来,让她想下意识大喊。
“救——”
“是我。”
是熟悉的声音,植秋愣住了,这才慢慢看清来人的脸,在月光与灯光的映衬下,植秋提到嗓子眼的心,又缓缓降落下来。
是承淞。
承凇慢慢蹲下身。
他的表情很淡,描在攻击性极强的英俊眉目间,显得有点讽刺,他伸出手来,在植秋的额头中央戳了一下。
“你哭起来真的很难看,植秋。”
植秋的眼眶再次红起来。她下意识抓住了承凇的袖子,在这无边的黑夜里,她能依靠的,似乎只剩下了承凇的这半截衣袖。
她说:“再也不会有人爱我了,承淞。”
“再也不会有人了。”
承凇微偏了头,他抽回了手,植秋的手里一下没了支点,她有点惶恐,身体也像失去了支撑似的,立在原地,摇摇欲坠。
忽然,她感到身体被托住,植秋好像终于又能站立了,她回过神,只见承淞面无表情,那只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此刻正托着她的胳膊。
“会有的。”
他忽然用了一种很轻的语气。
“会有人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