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最高指挥中心内激起了瞬间的涟漪。
陈风，我看到了。
我们约好的，星辰大海。
这熟悉的笔迹，这温柔的嘱托，让刚刚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众人，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秦正阳眼中的泪光闪烁，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李静的肩膀微微抽动，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湿润。
孙文博老泪纵横，喃喃自语，“好孩子，好孩子啊……”
他们以为，这是苏瑶留下的最后讯息。
是她神魂消散前，对这个世界，对那个她深爱的人，最后的告别。
胜利的喜悦，英雄牺牲的悲壮，以及这句遗言带来的无尽感伤，交织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巨大的指挥中心内弥漫。
然而，陈风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像。
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迅速褪色，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影，都离他远去。
他的神魂深处，只剩下那一行字。
那不是遗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是苏瑶此刻，正在通过灵网，对他说话。
她还在！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创世的闪电，劈开了陈风脑海中的混沌！
狂喜，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席卷了他每一个细胞！
他还来不及发出声音，来不及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突然。
一个声音，在指挥中心内响起。
不，不仅仅是指挥中心。
这个声音，通过全新的灵网，直接在每一个接入网络的华夏公民脑海中，同步响起。
从地球的最高决策者，到火星殖民地的矿工，再到远航舰队的士兵。
数万亿人，在同一瞬间，听到了这个声音。
“灵网防火墙，女娲系统，已激活。”
“智械病毒威胁已清除。”
“全网络一百七十二万亿节点扫描完毕。”
“系统……”
声音顿了一下，那短暂的停顿，只有零点零一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一切正常。”
指挥中心内，刚刚升起的些许暖意，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这个声音……是苏瑶的。
音色，音调，频率，都与苏瑶分毫不差。
可又完全不是她。
那声音里，没有丝毫人类应有的情感波动。
它冰冷，客观，精准。
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宣读一份毫无意义的数据报告。
它说，一切正常。
可所有人都感觉到，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秦正阳脸上的肌肉绷紧，他猛地回头，看向灵网核心监控区。
孙文博脸上的泪痕未干，眼中却已充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嘴唇哆嗦着，“她的情感，她的记忆，应该已经和灵网融合了才对……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一个纯粹的，冰冷的机器？
没有人能回答。
那片写着星辰大海的光幕，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海量的，冰冷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着。
欢庆的气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们赢得了战争。
却好像，失去了更多。
而陈风，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
前一秒，他还在为苏瑶的存在而狂喜。
后一秒，他就被这毫无温度的声音，打入了无尽的深渊。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撕裂。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海。
这不是她！
这不是我的苏瑶！
他的双眼瞬间变得血红，一股难以抑制的疯狂与暴戾，从他的胸腔中喷薄而出！
他不管什么首席，不管什么将军。
他此刻，只是一个即将失去挚爱的男人。
“苏瑶！”
一声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
他猛地启动，化作一道残影，疯了一样冲向指挥中心深处的灵网核心机房！
“拦住他！”
秦正阳厉声喝道。
两名曜日境的警卫立刻上前，试图阻拦。
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陈风！
“滚开！”
陈风的神识之力，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然爆发！
两名警卫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闷哼一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合金墙壁上。
警报声大作。
整个指挥中心乱成一团。
可陈风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扇通往灵网核心的，厚重的隔离门。
他的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
他要亲眼去看！
他要一个答案！
轰！
他一拳砸在需要三重授权才能开启的隔离门上。
由超导玄金铸造的大门，剧烈震动，上面浮现出无数玄奥的能量纹路，将他的力量导入地底。
可他不管不顾，一拳，又一拳！
每一拳，都蕴含着星璇境强者的恐怖力量。
每一拳，都砸得整座指挥中心地动山摇！
就在这时。
“警告，检测到高能物理冲击。”
“行为判定：对核心设施构成威胁。”
“执行一级安全协议，请立刻停止。”
这毫无感情的警告，彻底点燃了陈风的怒火。
“闭嘴！”
他咆哮着，神魂之力毫无保留地涌出。
“你不是她！你把她还给我！”
他的拳头上，曜日境的真元疯狂凝聚，化为一个刺眼的光团，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
他要用最暴力的方式，撕开这扇门！
然而，就在他即将挥出这毁灭性一击时。
嗡。
厚重的隔离门，悄无声息地，自己向两侧滑开了。
门后，不是冰冷的机械和线路。
而是一个纯净得，如同宇宙初开时第一缕光的空间。
陈风的动作，僵住了。
他怔怔地站在门口，浑身的暴戾与疯狂，如同被抽走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呆呆地看着门内的景象。
那里，空无一人。
没有苏瑶的身体。
没有那个她献出生命的上传装置。
什么都没有。
只有在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亿万道数据流构成的光球。
那光球缓缓旋转着，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芒。
无数细小的，宛如星辰的符文，在它的表面生灭，聚散。
时而组成一段基因序列，时而又演化为一片璀璨的星图。
它美丽，浩瀚，完美。
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神性。
却唯独，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气息。
陈风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进了这个纯白的空间。
他走到了光球的面前。
伸出手，想要去触摸。
可他的指尖，却穿过了那片光芒，什么也没有碰到。
她，真的变成了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