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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作者:跃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云舟神色慌张地将人扶起,紧张道:“小公子快醒醒。”


    孟玉桐听见响动,见状折返回来,快步走近至纪明身侧。


    她蹲下身,伸手往前,正欲探向纪明额头。


    “且慢!”云舟横臂阻拦,袖中短匕寒光微现,“姑娘莫要靠近。”


    白芷眼疾手快,也不管那雪亮的匕首,伸手‘啪’地打落他提刀的手臂,急道:“我家小姐精通医术,好心替你家公子看看,你拦什么?”


    云舟动作一滞,他手中还拿着匕首呢,这小丫鬟还真是虎。


    他又将信将疑地看向孟玉桐,只见她神色坦然,耐心解释:“我家中经营药材生意,跟着学过一些岐黄之术,你若是信得过,便让我看看吧。”


    “疼……”,纪明蜷缩在云舟怀中,面色煞白,捂着肚子叫出声。


    云舟心头焦灼。此处离济世堂尚有两街之距,徒步而去少说也得两炷香的功夫。


    可眼下小公子腹痛,怕是撑不得许久……他咬牙权衡片刻,终是侧身让开:“那便劳烦孟姑娘看看,小公子方才还精神着,走动了两步,突然就疼得直不起腰。”


    孟玉桐颔首,伸手搭上纪明腕间。


    脉象沉紧如绞索,寸关尺三部皆涩。


    她松开手,再探其腹,中脘穴处硬若顽石,天枢四周筋肉板结,是寒邪直中太阴的症候。


    想来又是贪嘴惹的祸。


    她眸色微凝:“他来茶肆前吃了什么?”


    “出门前吃了些府中的茶点,有蟹粉酥、豌豆黄、芝麻酥糖等。方才又在摊子上买了些酸梅果脯,还喝了碗冰饮子……”说着说着,云舟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


    小公子一向体弱脾虚,公子让人格外照看他的饮食,不许他胡乱吃喝。


    故而每次到了外头,他便什么也想吃。他实在耐不住小公子,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玉桐轻叹:“这便是了。蟹肉咸寒伤脾,梅子酸收敛邪,又佐以冰饮,三寒相叠。纪小公子素来脾阳不足,哪经得起这般克伐。”


    “我这就送小公子去医馆。”云舟自责不已,抱起纪明就要起身。


    “且慢。”孟玉桐拦住他,“车马颠簸,反而加重病情。你先带他去前面聚福客栈暂作安置,余下之事交予我便是。”


    云舟踌躇不定。方才这孟姑娘诊脉手法娴熟,连小公子体虚之症都一语道破,可见确有些本事。


    可她终究是个闺阁女子……就这样将小公子交给他,他难免有些不放心。


    孟玉桐见他迟迟不动作,眉头微微皱了皱,起身让开一条路,“你既然信不过我,不如快些带他去济世堂,也好过在这傻站着浪费时间。”


    正僵持间,纪明悄悄扯了扯他衣襟,气若游丝道:“云舟哥,就听孟姐姐的……我相信她。”


    纪明觉着自己周遭冷冰冰的,没什么力气,可他还是从云舟怀里仰起头,勉力朝孟玉桐投去一道虚弱的笑。


    不知怎的,今日虽是第一次见孟姐姐,但总觉得熟悉,让人很想亲近……


    白芷急得跺脚:“还愣着做什么,快送去客栈啊!”


    云舟这才如梦初醒,抱着纪明疾步奔向聚福客栈。店小二见几人神色慌张,忙引至二楼厢房。


    待云舟将纪明安顿在榻上,孟玉桐让小二取来笔墨,在一旁写下一张药方。


    “云舟公子,劳烦你去药肆抓些药——炒白术五钱、砂仁三钱、焦山楂四钱,再带一罐蜜来。”她顿了顿补充,“若见着鲜紫苏叶,也捎些来。”


    云舟抱拳应下,转身匆匆离去。


    待云舟离去,孟玉桐向店小二讨来艾条,就着火折子点燃。


    艾烟袅袅升起,她示意白芷将艾条悬在纪明关元穴上方三寸处,自己则执起纪明绵软的手,拇指抵住合谷穴,力道均匀地揉按起来。


    “疼……”,纪明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


    “忍一忍。”她手上力道不减,声音却放得轻柔,“你贪嘴时怎么不想想会疼?”


    一根艾条燃尽,纪明惨白的小脸总算有了血色。


    孟玉桐松开他已被按得发红的手,目光落在他汗湿的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沾湿了碎发,黏糊糊地贴在肌肤上。


    她皱了皱鼻子,顺手扯过纪明的袖口,在他脸上囫囵抹了两把。


    “小姐!”白芷瞪圆了眼睛,“奴婢去取块帕子来便是,您怎么……”


    多埋汰啊。


    “这不就干净了?”孟玉桐挑眉一笑,指尖弹了弹纪明恢复些血色的脸蛋,“说起来也是他自己的汗,哪有这么多讲究。”


    白芷忽然愣了愣,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家小姐。


    眼前这个笑语晏晏的姑娘,与记忆中那个连衣袖沾了灰都要立刻拂去的端庄闺秀判若两人。


    “小姐今日......”白芷欲言又止,心底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仿佛小姐身上某种无形的沉重的枷锁,悄然撤下了。


    “嗯?”孟玉桐正揉着发酸的手腕,闻言抬眸。


    “没什么。”白芷摇摇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想多了。小姐应当只是救人情急罢了。


    “对了小姐,方才一时情急,奴婢说了您会医术的事,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


    孟玉桐指尖一顿。她眸中似有暗流涌动,转瞬又归于平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垂下眼,声音温柔轻缓,安慰道:“祖母最是明理,不会怪罪的。”


    祖母昨日去了庄子上查看药材,她记得祖母这次会在庄子上呆上六七日。


    孟玉桐轻轻转动着手腕,最好趁这几日好好想想未来的打算才好。无论是退婚还是开馆,都绕不开祖母点头。


    白芷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说起老夫人,那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


    老夫人右颊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疤痕,自眉骨斜贯至耳际,又深又长。


    她性子冷硬如铁,行事狠厉,府中上下无人敢亲近。


    偏生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在老太爷去世后以一己之力撑起了孟家偌大的药材生意。


    她还记得夫人去世那一年,小姐日日都哭,哭得眼睛都瞧不见了。


    秦姨娘假惺惺要来接人去海棠院,小姐不愿,将自己反锁在房中,三日水米不进,小小的人瘦成了竹竿子。


    那日老夫人破天荒踏进杏桃院,逆光站在床前,影子将瘦弱的小姐整个笼罩。


    老夫人问小姐:“你母亲死了,你自己的日子也不过了?”


    小姐小小的身影蜷缩着:“阿娘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前日想跳池塘,可那里头水太浅,淹不死我。


    “我想上吊,但是房梁太高,我够不着。一头撞死或许比较省事,可我又有些怕疼。后来想了想,还是饿死比较好。”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说:“祖母,我已经饿了三日了,最多再有两日,我应该就能见到阿娘了吧。”


    “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即便是听了孙女想要寻死的话,老夫人也依然严肃冷硬,不为所动。


    小姐愣了愣,过了很久才说:“我想学医。”


    “我可以教你。”老夫人突然伸手抚上自己脸上的疤痕,不知在想什么。


    白芷仿佛看见老夫人的指尖微微抖着。


    “嗯?”小姐大概是饿晕了,她已经有些听不清老夫人说的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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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萤。”这是老夫人第一次唤小姐乳名,“就把我当做你在这世上最后的牵绊,往后好好过日子吧。”


    奇怪的老太太在杏桃院说了一番奇怪的话。


    更奇怪的是,小姐渐渐好起来了。


    从那之后,她日日按时用饭,按时晨起,按时给老夫人请安,接着便在老夫人的松风院里呆上一整日,到晚上才回来。


    老夫人教导小姐医术,却从不许她在外人面前展露。


    小姐问过缘由,她记得老夫人是这样说的:“女子学医、习武,练一身本领,可这本领是利己的,对男人们没用,说出去反倒被人指着鼻子说‘离经叛道’。


    “我对你没别的指望,日后嫁人,做个温婉贤淑的主母便好。平庸些也无妨,只要你持家娴静,日子必定顺遂平安。”


    老夫人自己便是个‘离经叛道’的奇怪女子,可她却坚信,只有懂事听话的女子才能嫁到好人家,过上幸福的生活。于是执意要将孙女培养成符合世俗标准的大家闺秀。


    “孟姑娘,药买来了!”云舟风风火火地撞开门,怀中抱着的药包哗啦啦散落在桌上,他也顾不上去管,抹一把额上的汗珠和不知何时蹭上的尘土,急吼吼地问:“我家小公子如何了?”


    白芷被这动静惊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颇嫌弃地看他一眼,“你这莽汉,小公子刚见好,倒要被你吓出个好歹来。”


    “云舟哥……”纪明揉着眼睛从榻上支起身子,面色已恢复了些,“我没事了。”


    云舟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转向孟玉桐时眼中满是恳切:“姑娘现在该怎么办?”


    “你将人扶好便是。”


    孟玉桐走到桌前,挽起衣袖,她让白芷将药包一一拆开,先将砂仁与焦山楂用温水泡出汁液,混着荔枝蜜调成琥珀色浆汁,又将鲜紫苏叶搓出汁滴入碗中。


    “紫苏解蟹毒,蜜糖护脾胃。”她将药碗递给云舟,“趁温热服下。”


    云舟接过药,舀一勺送到纪明嘴边,纪明迟疑地抿了一口,忽地睁大了眼睛:“……甜的?”


    他不可置信地又尝了一口,眼中一亮,“这世上还有甜的药!”


    要知道在纪府,每次喝药都像受刑一般。


    兄长开的方子虽见效快,可那滋味他真是一想起就头皮发麻。


    眼前这碗药汁却截然不同,不仅清甜怡人,还带着淡淡果香。


    纪明当即捧起碗来,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孟姐姐,这比兄长开的汤药好喝一百倍!”


    云舟看得目瞪口呆。往日里要哄上小半个时辰才肯喝药的小祖宗,今日竟这般爽快?


    见纪明喝了药,面色也好转许多,孟玉桐拢了拢衣袖,向两人道别。


    “既然纪小公子已无大碍,我们便先告辞了。”


    云舟见状赶忙起身,朝孟玉桐郑重地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孟姑娘。”


    “孟姐姐,等我好些了,我一定让兄长带我去你府上好好道谢。还要让他跟姐姐学学,怎么把药配得这么可口!”


    白芷闻言“噗嗤”一笑。


    孟玉桐原本柔和的面色却似闪过一丝冷色,她缓缓道:“今日不过是举手之劳,昨日你兄长雨中施伞,便当我还他一个人情,不亏不欠,也就不必挂怀了。”


    她语气平淡,带着明显的疏离。说罢,不再看纪明瞬间失落的小脸和云舟感激的眼神,径直转身往屋外走。


    ‘不亏不欠’,白芷总觉着这话听着怪怪的,不像是该对未来夫君说的。


    晃神间,孟玉桐已转身离开。


    “小姐等等我。”白芷摇摇头,顾不上细想,飞快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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