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办完母亲葬礼后,温允第一次回来,心情多少有些波动。
车停稳后,她在车上静坐了片刻,调整好心情,正准备下车,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顾聿发来消息,问她到哪了。
刚才那通电话她一不留神给挂断了,想着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挺清楚,就没有回拨过去。
温允:【已经到了,在停车场。】
复完消息,温允将手机收进包包里,提着刚在路上买的水果下车。
谁知刚走到电梯入口处,就看见顾聿早就候在那里。
他身穿黑白撞色提花毛衣,领口翻出白色衬衫领,下身黑色西裤,鼻梁上挂着副银色细边框眼镜,远远看着有股斯文的书卷气。
见到温允,他立刻弯唇露出个笑,走了过来:“你来啦。”
温允淡淡地“嗯”了声。
顾聿余光瞥见她手里提着一大袋水果,伸出手:“给我吧。”
温允没说什么,递了过去。
“爸知道你要过来,今天一早就在念叨。”顾聿眉眼含笑地看她,“我想你应该差不多到了,就下楼来看看。”
温允早习惯顾聿对她冷言冷语,乍然转性,有些不太适应,只好扯唇礼貌笑笑。
两人一起走向电梯,顾聿没话找话:“过来远不远?”
温允:“还好。”
“今儿天挺冷……”顾聿话说到一半,想起刚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唇角的笑意稍敛。
视线从温允脸上缓缓下滑,落在她脖颈的围巾上。
那是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跟温允一身温柔的棕色系很不搭,倒像是某个人的品味。
顾聿早就听闻周自祁的商业联姻取消了,原因是他的白月光回国了。
原本顾聿只觉得好笑,这些有钱人戏真多,也没太在意。
直到上次他在超市偶然遇到了他们,才猛地意识到,周自祁传闻中的白月光是温允。
顾聿一时怒上心头,忍不住上前挑拨了几句。
真不知道温允看上他什么了,周自祁除了家里有几个臭钱之外一无是处,还老是一副不可一世,谁都入不了他眼的模样。
顾聿按下楼层,假装用随意的口吻问:“你从哪里过来的?”
不出意料,他听见温允回答:“花城区。”
顾聿的眼神微微下沉,他知道温允的工作室在那边,但今天是除夕,在工作室加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住那边?”他问。
温允懒得多加解释,沉默三秒,“嗯”了一声。
顾聿的脸色彻底冷下来:“跟周自祁住一块?”
他问得太过直白,温允微微一顿,侧头看他。
此时,电梯抵达所按楼层,温允没有回答,电梯门一打开,便径直往外走。
话题中断,但在顾聿看来,这算是默认了。
才多长时间,就住到一起去了。
顾聿的舌头微微动了几下,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近乎咬牙切齿地冒出一句:“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声音不低,快走到门口的温允自然听见了,沉吟须臾,她回头问:“你跟他是有什么过节吗?”
“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顾聿明显是生气了,语气生硬又淡漠。
见他莫名其妙地发起脾气来,温允没再问,只说:“开门吧,我也不打扰你们太久,坐一会就回去。”
听见这话,顾聿的脸更黑了。
他盯着温允看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翻出钥匙:“饭都做好了,要走也吃完再走。”
顾聿的态度差出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刚到顾家时,他便是如此。温允顿时觉得自己不应该来,人家兴许只是客气一说。
她倒好,真过来了,搞得他们大过年的还得应付她一个外人。
门打开,温允没进去:“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她话没说完,顾先得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出来,问顾聿:“小允呢,到哪了?”
顾聿没答,往身后一瞥。
顾先得往前几步,看见温允站在门外,露出个温和的笑:“小允来啦,快进来。”
顾先得年过五十,身材保持得相当不错,没什么啤酒肚,头发也乌黑发亮,修剪得整整齐齐。
几年不见,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眼角的皱纹多了几道,变深了些。
“也有好些年没见了,长成大姑娘了。”顾先得感慨道,“可惜啊……”
似乎觉得大过年的说这些伤感的话不合适,他及时打住:“别站门口了,快进来坐。”
温允那句未说完的话在舌尖来回好几次,终究未能说出口,换上拖鞋进了门。
“先坐会,看看电视。”顾先得说,“饭就快做好了。”
他说完便往厨房去了。
温允坐在沙发上环顾屋内,电视里播放着喜庆的新年歌曲,厨房里抽油烟机轰响作响,餐桌上刚出锅的饭桌冒着热气……
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却又都不一样了。
母亲生前喜欢花,去菜市场买菜时,总爱顺手买上一束,用水养着摆在餐桌上,吃饭时赏心悦目。
如今餐桌上的花瓶已经不知去向,整间屋子更是不见花的踪影。
昔日她喜爱的碎花餐桌布也旧了,像老照片一样泛了黄。
温允胸口涌起一股酸涩,还是不能去想。
顾聿将水果放到茶几上,从餐边柜里取出一个杯子,接了杯水给她。
温允注意到那是她以前用的水杯,没想到竟然还收着,没有扔。
她怔怔地盯着杯子上的郁金香,长时间沉默不语。
这只水杯是刚搬到南祈时,母亲给她买的,母亲知道她喜欢郁金香,给她买的东西上面经常能看到它。
顾聿自己心情不佳,见温允盯着水杯不说话,便默不作声地坐到沙发一角。
温允对着水杯发怔,他对着她发怔。
没多久,顾先得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喊他们过去吃饭。
年夜饭菜色很丰盛,摆了大半张桌子。
温允有些失神地想着往年年夜饭的场景,没怎么动筷子。
顾先得出声问:“怎么,不合胃口吗?”
温允恍然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多吃点。”顾先得扫了眼桌上的菜,笑着说,“我还以为是在国外待了几年,吃不惯呢。”
听见这话,温允嘴里的米饭瞬间变成了硬邦邦的小石子,难以下咽。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说一声?”顾先得往自己碗里夹了块红烧肉,语气十分随意,像长辈关心家里的小辈。
温允垂眼看着桌布上的碎花图案,低声:“临时决定的。”
顾先得眼角堆起笑纹:“我听小聿说,你在花城区那边开了间工作室,自己的还是跟别人合伙的?”
直到这一刻,温允才明白顾先得喊她过来吃饭的用意。
原来是听说她开了工作室。
温允沉默着,没接话。
顾先得也没在意,自顾自地笑着继续说:“没想到做珠宝设计这么赚钱,还是你妈有先之明,早知道我就算把房子卖了也……”
“吃饭吧爸。”看出温允情绪不对,顾聿出声打断,“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
“我就不能关心几句?”顾先得不高兴地皱起眉,“我可是一直把小允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
温允觉得无比讽刺,像被人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抓着筷子的手指微微用力,强忍着立刻起身走人的冲动。
顾先得却不肯住嘴,一秒切换回那副笑呵呵的长辈嘴脸:“我也没别的意思,小允既然回来了,以后常过来。”
温允:“……”
这顿年夜饭,温允食不知味,吃得相当煎熬。
而周自祁那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厌透了周震远和季余漫,光是跟他们同桌吃饭,就要消化不良的地步。
更别提周震远吃着吃着又当起爹来,先是对他一番管教,接着勒令他年后到周氏上班,还格外开恩地给他指了一个市场总经理的要职,字里行间让他识相点,要懂得感恩戴德。
周自祁只当没听见,全程连个眼神都没给。
“听见没有?”周震远被无视,音量提高了几分,“也就爷爷他老人家总是惯着你,说不想结婚就不结婚,都多大个人了,要任性妄为到什么时候。”
周自祁依旧没搭理他。
饭桌上的菜大半是他平日爱吃的,可他半点胃口没有,干脆将面前红烧松子鱼里的小米椒和姜丝挑到骨盘里。
不一会挑完了,又开始挑葱花。
瞧见他这样,周震远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本来就因为北淮那边的项目出了问题,搞得焦头烂额的,过来吃饭前还在开会。
这逆子倒好,拿着公司的股份分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周老爷子深知周震远的性子,赶在他发火前开口调解:“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周震远还想说点什么,季余漫适时盛了碗汤递过去,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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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似水地说:“震远,喝口汤吧,阿祁还年轻,何必急在一时。”
周震远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周自祁一眼,最终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没过多久,周老爷子放下筷子,快把所有菜里的葱花给挑完了的周自祁也跟着停筷。
两人上了二楼,在老爷子卧室旁的起居室里一起看了会联欢晚会,说了会话。
医生告诉周自祁,爷爷现在免疫力下降,得多休息,周自祁只好让爷爷好好养病,起身告辞。
周自祁:“您早点休息,我后天再来看您。”
“好。”周坚拓从口袋里拿出个红包,塞进他手里,“我们阿祁又长一岁了。”
周自祁多年没收到红包,滞了瞬。
周坚拓冲他一笑:“新年快乐。”
周自祁唇角轻勾,露出今晚第一个笑:“爷爷也是,新年快乐。”
周坚拓拍了拍他的手:“爷爷还有一句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您说。”
“去周氏帮忙的事,你考虑一下。”周坚拓说,“震远一个人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去帮个三五年也行。”
周自祁:“爷爷,我……”
周坚拓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打断:“不用急着回答,你考虑一下。”
这事在周自祁看来,压根没有考虑的余地,不在饭桌上跟周震远吵起来,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让。
去他手底下帮忙。
门都没有。
而在周坚拓看来,父子俩虽水火不容,可周震远一直有心培养周自祁当周氏继承人,只是周自祁一直不肯原谅他,周震远为人强势,不认为自己有错,两人关系才会越演越烈。
“他怎么说都是你爸。”周坚拓劝道,“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
周自祁不想听:“您休息吧。”
下了楼,周自祁远远看见周震远站在客厅落地窗前,手贴在耳边正在打电话。
对方一看见他,将手机稍稍拿离脸部一些,对他说:“你先别走。”
周自祁哪里会听他的,一步没停往门口走去。
谁知门一打开,外面有个更碍眼的人在。
季余漫听见脚步声,慢悠悠地回过身来:“要回去啦?”
周自祁只是不理。
季余漫丝毫不以为意,似笑非笑道:“怎么今儿个没带你女朋友过来?”
周自祁还是没理她。
“她叫温允对吧?”季余漫的视线跟随着他的步伐往前,“名字好听,人长得也漂亮。”
直到这时,周自祁才稍稍有了点反应,停下脚步,侧头对上她的视线。
季余漫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内勾外翘,不知是不是虚伪惯了,平时就算不笑,也总带三分笑意。
此刻在暗光里,那双带笑的眼睛却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
“你可真闲。”周自祁早料到她会去查,平静道,“有这个功夫打听我的事,不如操心操心自个。”
“都是一家人,”季余漫虚伪地说,“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啊。”
周自祁轻扯唇角,嘲讽意味十足:“那我也送你一句话好了。”
“哦?”季余漫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周自祁的声音不轻不重:“别忘了,私生子一样享有继承权。”
他说完冲季余漫挑了下眉,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季余漫在台阶上,暗自攥紧了拳头,新做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无法生育一直是她的心头痛,以前周震远心怀愧疚对她处处怜惜,珠宝房子只要她看上的,他出手阔绰。
但这几年他借口工作忙,经常在外拈花惹草,包养小三小四,私底下她闹过几回,周震远却连哄都不愿意哄了,回回冷处理。
有时候信用卡刷多了,还指责她乱花钱。
她又不好撕破脸皮直接离婚,分不到任何财产不说,还白白便宜了周震远和那些贱人,只好一直忍气吞声。
现在被戳中要害,季余漫垂下眼睫,眼底慢慢染上冷意和恨意。
周自祁坐进驾驶座,正要启动车子,微信响起提示音。
他点开,消息是崔则发来的。
崔则:【祁哥,过来江边放烟花啊。】
崔则:【叫上嫂子一起。】
周自祁看了眼时间,快八点,温允应该吃完饭了。
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吃完饭没有?】
等了好一会,温允没有回复。
周自祁又发一条。
。:【要不要去江边放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