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餐食是周家准备的,许是为了表达谢意,送到孟宁这儿的菜品多且丰盛,竟是丝毫不输于在岸上的大餐。
鱼肉鲜嫩、食材新鲜,做的方式又极大保留了鲜味。孟宁吃得甚是满意,只是可惜白天无法让晏枕风也出来品尝美食。
说好的请他吃美食,到江南要落实了才行。
用过了饭,她刚坐下休息没多久,房门却被敲响,节奏沉稳,不疾不徐。孟宁还以为是自家的人要找她,一开门却看见周弘远一身新换的月白长衫,立于廊下。
“周公子。”孟宁下意识往门内退了半步,目光扫过他身后。
那名家丁手里捧着个锦盒,红绸衬底隐约露出半枚玉扣的轮廓。
周弘远见她亲自开了门,先后退了半步,朝孟宁作揖道:“今日匆忙,还未曾谢过孟小姐救命之恩。”
孟宁虚虚扶了一下,他轻笑着侧身让开半步,露出身后的家丁,“望亭里备了新采的雨前龙井,孟小姐若不嫌弃,正好尝尝这船上煮茶的水。取自江心活水,与岸上滋味不同。”
孟宁眉峰微蹙的瞬间,周弘远已抬手示意家丁打开锦盒:“另外,这是家传的平安扣,玉质寻常,却也戴了三代人,权当谢礼。”
“孟小姐若不肯赏脸喝茶,这物件总要收下。”
“周某先去前往等候。”
话音刚落,他已颔首看向身旁的家丁,转身往回廊尽头走去,那名家丁捧着锦盒,垂首立在原地,显然是得了吩咐,非等孟宁应下不可。
孟宁自是不愿收下这谢礼,只得唤过云舒,一同前去望亭。
一进望亭,孟宁确实察觉到此处视野开阔,还装扮了多种多样的植株,立在整艘船的最高处,一旁便是掌舵的区域。
“孟小姐。”
周弘远听到身后传来声响,在茶桌上轻叩的指尖收回,转过身笑道:“孟小姐愿意来,是周某的荣幸。”
他抬臂指向椅子:“请坐。”
周弘远虚虚掩着唇,轻咳了两声,咳嗽声还带着点气虚的不稳,指尖都是颤的。
孟宁坐在那,不动声色地垂下眼。
“今日家事让孟小姐见笑了,若不是孟小姐在,弘远怕是要命丧黄泉不可。”
周弘远修长的手指拎起桌上的紫砂壶,一手托着壶盖,一手扶壶缓缓倾身,等茶汤漫过茶盏内纹饰,稳稳收壶,放置时几近无声。
孟宁瞧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倒是比方才病弱的样子要顺眼许多。
“孟小姐,请。”
她接过对方递来的茶盏,皓腕微倾,茶汤在盏中打转。随后鼻尖凑近嗅了一下,才浅饮一口,任茶汤的香气在舌尖流传了片刻,喉咙轻滚。
孟宁浅笑,道:“好茶,周公子这手艺,可谓非同一般。”
周弘远眉尾轻轻扬起:“孟小姐唤我弘远便好。”
“周公子,”孟宁弯起唇角,称呼却未曾有更换的意思,“今日之事只是举手之劳,孟宁断不会对外提及。”
“孟宁,”周弘远看向她,“我这般称呼你,可使得?”
孟宁微微颔首。
他有些意外孟宁拒绝了自己的亲近,搭在茶盏边缘的手无意识摩挲着瓷壁,转了两圈才缓缓开口。
“你很聪明。”
孟宁适时露出几分讶异,挑起眉梢。
周弘远继续道:“今日我二弟若是对你说了什么话,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往后若有用得到弘远之处,”他轻抬眼,嘴角噙笑,“还请尽管开口,我定会尽我所能。”
孟宁回以一笑:“那便提前谢过周公子了。”
两人心照不宣,算是达成了默契。周弘远见她灵慧通透,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只见孟宁正垂眸专注地品着茶,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
云舒伸过手想替二人斟茶,被周弘远轻轻拦下。
他自个担起添茶的事,始终没让孟宁的茶盏空着过。闲谈片刻,才知彼此最终目的地都是姑苏,更巧的是,孟宁竟也是行商之人。
周弘远执壶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时眼底带了点探究:“哦?孟小姐也做买卖?不知是哪一行?”
孟宁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衣袖在茶盏边划过,险些碰到:“谈不上什么大买卖,不过是倒腾些江南的丝绸,往北边送罢了。”
他眉峰微挑,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将孟宁的茶盏挪得离她远了些:“巧了,周家的商路也做丝绸的买卖。孟小姐初去那边,若是周转上有难处,倒是可以找我。”
这话听着是示好,却也藏着几分探底的意思。
孟宁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笑意清浅:“周公子好意心领了。不过我做惯了独行生意,倒也不怕碰壁。”她顿了顿,话锋微转,“倒是周公子,瞧着身子骨也算硬朗,长途赶路还是早早养好伤才是。”
这话戳中了他方才刻意遮掩出的病弱感,周弘远却不恼,反而低笑一声。
“孟小姐倒是心细。只是你我二人一路同行,有着相互照应的缘分,若孟小姐能多放下些对我的戒备,那便再好不过了。”
二人时不时闲聊几句,周弘远好几次想套孟宁的话,都被她躲了过去。
直到孟宁抬眼望向窗外,霞光已悄然漫上天际,半悬在西天的落日将水面染得绚烂多姿,这才惊觉一壶茶竟从午后聊到了黄昏。
孟宁终于松下一口气,起身转向周弘远,屈膝福身:“天色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家里长辈怕是要动气了。”
周弘远跟着站起,向前两步立在她身侧:“我送你回去。”
孟宁侧身避开,顺势牵过一直静立身后的云舒:“周公子留步吧。”
被拒的周弘远并未强求,只静静目送她离开。待她走远,才转身踱到栏边,手扶雕花木栏,恰能从高处望见孟宁穿行的身影。
孟宁似有感应般抬头回望,正见周弘远勾着唇角,长眉弯如新月。
“不如晏枕风好看。”她心里嘀咕着,瞥了一眼便转回头去。
其实她本就是找借口想避开周弘远——同他聊天太累,每句话都要在心里盘桓再三,还得时时提防被他不动声色地绕进话锋里。
孟宁特意在甲板找了处背对着望亭的位置,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望着水面。
云舒也被她打发回房了。天渐渐暗下来,等夜空挂上月亮的影子,晏枕风便能现身出来,陪她赏会月。
她望着粼粼水波出神,思绪莫名又飘到晏枕风身上。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名字在她脑海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吃到可口的吃食会想起他。
看见新奇的景致会想起他。
听到有趣的八卦更是想拉着他一起吐槽。
孟宁支着下巴轻轻叹气。或许她真的太缺一个能说体己话的闺中密友了,连晏枕风这样的“鬼”都被她拉来充数,也不知他会不会嫌她烦。
“在想什么,魂都飞了?”
熟悉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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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自身后传来,孟宁却没回头,依旧仰着脸望着天边,看着天上几朵灰墨色的云将月色遮遮掩掩的,只偶尔才小气地露出几缕。
“周家的人可真难应付。”
晏枕风也学她趴在栏杆上,却没抬头望月,只侧过头盯着孟宁的脸看,半晌认真地点点头:“看得出确实很累。”
“真的假的,”孟宁收起神情,恢复到先前淡然的神色,“现在呢?”
晏枕风没立马回答,抬起手,食指轻轻落在孟宁眉心,像盖戳一样,指腹压了一下,很快松开。
“在我这不用这样,孟宁。”
孟宁只觉得眉心一凉,倒是把她刚刚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激了出去。
她垂眸看了眼甲板上自己一人的影子,复又抬眸:“这样是哪样?”
晏枕风无奈:“不用对着我也端着架子。”
孟宁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侧身正对着他:“跟你聊天还要什么架子?难不成还要学应对周弘远那样,每句话都在心里盘三圈?”
“那大可不必。”晏枕风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戏谑,“我又不会绕着弯子试探你,更不会揣着心思同你说话。”他顿了顿,忽然凑近些。
“倒是你,跟我说话就别绕弯了。”
孟宁错过视线,扭过头看向方才忽然从云端抛洒下的月光,伸手接住一捧。
“有时候真觉得你像是我的密友,事事都聊得来。”
“倒不如说。”晏枕风挑眉,抬手放在她盛满月光的手心上方,月色无阻,穿过他手背,直达孟宁手心。
此刻能证明晏枕风存在的,只有她亲身感受到的凉意,绕在指尖迟迟挥之不去。
“你信得过我,所以愿意同我交心。”
孟宁看他半晌,福至心灵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很早就想说这句话来验证我的信任了,好你个晏枕风,竟不信我。”
晏枕风失笑,也不顾什么月光不月光了,手掌落下在她手心一拍。
她只当晏枕风被她说中,轻哼一声,双臂伸开伸了个懒腰,刚一转身周弘远竟提着盏灯笼走了过来。
灯笼的光晕在甲板上铺开,映得他脸上有些刻意的温和笑意:“孟姑娘还没回舱?下人方才见你独自在此,猜你许是在等我,便特意来……”
晏枕风就在一边看着这个突然打断两个人相处的男子,微眯起眼,向前几步站在他走过来的道上。
周弘远本好好走着,突然一股彻骨凉意禁不住让他顿在原地,先浑身打了个寒颤,后向四周瞧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孟宁强忍着笑意,抬眼看向周弘远,语气上扬:“周公子这是怎么了?脚下这般不稳?”
周弘远看她被灯笼暖光笼罩,藏不住的笑意挂在嘴边,还以为是她见了自己心生愉悦,便再次迈开脚步。
谁知彻骨寒意又从头到脚激了遍,这次像是被寒气推了一把似的,他整个人都向前趔趄了一步,手中的灯笼摇摇晃晃,光也照不明白。
“周公子身子骨弱,怕是经不住夜风折腾。”孟宁适时开口,目光扫过他发白的脸,“既是如此,还是早些回舱歇息吧。”
周弘远僵在原地,脸上的笑意彻底挂不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孟宁已转身往船舱走,只留下一句淡淡的“失陪”。
经过晏枕风身边时,孟宁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别闹太过火。”
晏枕风悠然自得地跟在她身侧:“谁叫他自作多情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