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山走到牢房前,身后跟着数十禁军。
隔着牢门,他望见任知宜安静地坐在里面,脸色白得像个鬼,眼神倒是依旧淡静无澜。
饶是他与她各为其主,莫千山亦不由地暗叹这份镇定从容。
“行刑在即,你倒是不怕。”
任知宜淡淡道:“怕也无用。”
莫千山扫了一眼牢房四周,冷声吩咐道:“此女是后日行刑的要犯,你们要加强守卫,不容有失。”
“大人说的是。”刑部狱卫颔首,面带难色,“不过,今夜刑部走脱人犯,责任重大,刑部倾巢而出,眼下余卫不足十人,还须看守上下两层的其他要犯。”
莫千山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禁军留下八人。从此刻起,你们每隔半刻钟,须进来确认一下她的情况。其余人跟我去追逃犯。”
顿了一下,他陡然拔高声音,“众卫听令!今夜,重犯陶贵若不能活捉,则就地杀毙。”
“是!”声音整齐而肃杀。
————
莫千山走后,任知宜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软倒在地上。几日未进米水,她的身子非常虚弱,只是强行站了片刻,便虚汗淋漓。
她扶着牢栏,坐在地上静思。
每隔半刻钟会有守卫进来,只有半刻的空隙,她若逃狱,尚未走出刑部大牢,就会被人发现。
唐橘她们回来,递给她一身刑部守卫衣,“知宜,快换上,走。”
任知宜摇了摇头,“走不掉的。外面多布了八个禁军,莫千山要求他们每隔半刻,进来察看。”
唐橘恨声道:“这个时辰,禁军怎么会出现?”
千算万算,棋差一招。
唐橘冷哼,“事已至此,外面八个禁军,四个狱卫,大不了就这么杀出去。”
“不行,太冒险了。”任知宜道:“今日你们先离开,回去之后再替我想别的办法。”
哪里还有别的办法。
唐橘知她是故意这么说,想让她们安心地走。可是,今日之机,不可再得。刑部逃脱犯人,后续必严阵以待,再不可能有机会救她。
一直闷不作声的宝珠突然开口,“我有个办法。”
“什么?”唐橘急问。
宝珠道:“我换上小姐的衣服,躺在床上。今夜刑部大乱,这里又昏暗无光,他们定然分辨不出,以为人还在牢里,这样你们就可以顺利逃掉。”
唐橘下意识问道:“那你怎么办?”
宝珠抬了抬下巴,不以为意道:“牢门铁锁已开,区区刑部大牢,哪能关得住我!来之前,苏叶给我们看过衙署的地形图,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了。”
唐橘一时无言,望向任知宜。
任知宜抿唇不语,她知晓宝珠的武功,明白这或许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但是,这不代表没有风险。
宝珠催促,“小姐,别想了,没时间了。”
任知宜双拳紧握,点了点头。
二人换好衣服。
任知宜道:“如果顺利,我与唐橘约半个时辰可以逃出。”
接着,她指向房顶,“半个时辰之后,你听到守卫来巡察的脚步声,便以轻功飞上去,隐于房顶。今日刑部大乱,守卫见牢门大开,内里无人,惊慌之下不会细看,可能会立刻去追捕。待他们离开,你再趁乱逃走。”
“我明白,小姐。”宝珠笑得轻快,“待我逃出大狱,我就往西南方向放一枚烟花信号,你看到之后就知道我已安全。”
——
出了牢狱,唐橘去景随那里归还铁钥,任知宜则混进一队巡查狱卫当中,自然而然地跟着走出衙署。
行至路口,队伍突然停下。
任知宜抬眼一望,前方的博文斋门前闪着明火,不断有刀剑厮杀之声传来。
不远处,莫千山带领的禁军也因为混战被阻在长街中央,无法向前。
整条街血气浓腥,杀气腾腾。
禁军的马匹受惊,前蹄高扬,发出阵阵嘶鸣。
莫千山坐在马上,高声喊道:“禁军缉拿脱逃要犯,前方因何故阻路?”
马蹄哒哒,隔着数丈之远,朗声回答他的是北衙卫中郎将庞大海。
“莫统领,今夜博文斋办赏鉴大会,一群江湖贼匪胆大包天,混入其中,本将军担京城护卫之责,必不能让一人逃脱。”
莫千山眉头深拧。
“本将同样是职责所在,逃犯一行人混进博文斋中,请庞将军让路。”
庞大海遥遥高喊道:“这群贼匪武功高强,皆是亡命之徒,莫统领不如静待片刻,待北衙卫将他们尽数捉拿之后,再追逃犯不迟。”
“赫……”
此时,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一个满身是血的汉子劈刀挥砍,杀出北衙卫的重围,朝着街尾的方向逃奔而去。
“拿箭来。”
莫千山接过长弓,搭箭,挽弓,一气呵成。利箭离弦,倏地一下从那汉子后颈穿骨而过。
汉子脚步倏停,手捂喉咙,一头栽倒下去。
莫千山按辔徐行,缓缓至庞大海面前,冷冷地瞥过地上的死人,“庞将军,你看到了,禁军能助北衙一臂之力。”
庞大海不再争辩,执缰后退,让出一条阔道。
莫千山右手一挥,“听本将令,若遇贼匪,尽力剿杀,不要恋战,我们的目的是进入博文斋追捕逃犯。”
众卫听令,冲了过去。
任知宜混在队伍的最后面,亦被迫跟着,杀了上去。
月照高空,接近正南方向。
此时,距离子时不到半个时辰。
她心中焦灼,唐橘让她必须于子时前到达东城门,同时她也担心宝珠那边的情况。
杀进去后,厮杀的惨烈远超出她的想象。
亮如白日的的火光之下,街面像是被血冲刷过一般,满地的残肢断臂,哀嚎烈烈。
搏杀之人有北衙卫,有禁军,还有江湖中人。
众人挥舞刀剑,杀红了眼,直砍得刀刃翻卷也不停手。
趁着无人注意,任知宜溜出队伍,藏在一处货架后边。
月色之下,漫天血雾,敌我难辨。
莫千山纵马挥刀,接连砍下数个头颅,杀出一条血路。
眼见莫千山带着亲兵闯入博文斋,任知宜戴好头盔,欲沿着檐下从后巷逃离。
“他奶奶的!”
一个皮肤黢黑的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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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一刀砍在对面人的肩膀上,鲜血喷了一脸。
他抹了把血,吼道:“一群蠢蛋!老子说了多少遍!那东西没到老子手里,你们都让那个书生给诓了。”
几把长刀同时砍向黑脸汉子,无人相信他的话。
砰地一声,黑脸汉子被踢飞到任知宜藏身的货架上,巨大的冲击震得架子支离破碎。
他一抬头,觑到任知宜。
“呵呵!他娘的,这里还躲着一个!”
他双目圆眦,提刀霍霍,有如恶煞自阴间地狱而来。
任知宜一惊。
没有给她片刻喘息的机会,大刀直劈而来,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劲风袭来,一截额前垂发被削落在地。
刀锋堪堪停在离她头皮三寸之处,黑脸汉子突然身子一僵,手中大刀轰然落地,胸前被利剑从后洞穿,鲜血汩汩。
庞大海收剑,关切道:“任待诏,你没事吧?我已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任知宜顾不上寒暄,“走,去东城门。”
——
庞大海驾车。
马车内有备好的北衙侍卫衣物,任知宜换好衣服,撩开车帷问道:“你就这么走了,那些贼匪怎么办?”
“北衙和禁军联手,刚才已斩杀掉大半的賊匪。眼下莫千山刚进博文斋内,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察觉,我们必须赶在子时之前出东城门。”
“如何出城?”
庞大海一边挥鞭,一边道:“到了前面街口,咱们换掉马车,骑马出城。刚才我故意放走两个贼匪,你假作北衙卫兵,奉命出城追捕。”
任知宜抿唇,“我初学骑马,恐怕跑不了多远。”
“无妨。”庞大海道:“殿下已做好安排,林四在东城门外等着待诏。出城后,你们骑马至溧水东岸,然后登船。”
“登船去哪儿?”
“不知道。”
任知宜顿了一下,问:“今夜劫狱,是殿下的意思?”
庞大海道:“殿下筹谋,诸君舍命。大家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待诏去送死。”
除了马车碌碌喇喇的声音,四周一片空静,她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重如擂鼓。
像是在凄清的寒夜里喝了碗咸咸的热粥,她的心里又暖,又涩,五味杂陈。
在刑部大狱里绝望地数着铜漏的日子里,她也曾想过,会不会有人不惜一切来救她?不过,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如微风般轻轻一掠,便消逝殆尽。
或许,从七岁那年开始,她就已经学会不再对他人保有太多期待。
没有期待,便不会有失望。
“啪嗒……”
此时,西南方的天空上,亮起一道红色的焰花。
任知宜心中惊喜,激动道:“是宝珠!她逃出来了!”
庞大海笑道:“宝珠姑娘武功高强,刑部大狱困不住她的,你不用担心。”
“驾……”
骏马急奔,冷风呼呼地窜进马车。
任知宜打开水囊猛灌两口,一股热流从檀口涌到心门,冰凉的指尖渐渐回温。
她倚靠着车壁,回望黑夜里的兆京城,听不到喧嚣的厮杀,远处灯火阑珊,点点星光渐渐归于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