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休想起一切时,几百年的记忆翻涌而来,把这几个月的时光压缩成一粒尘埃。
自己为何会在这种情景中?凤休不禁愣住,困惑、冷淡还有一丝恼怒翻涌上来,这只是一个人族。
他凝视着陌生的人族,像是第一次见到,身体的亲密会模糊心的距离,这个人族长得太漂亮,也难怪他会色迷心窍。
凤休费了一些力,想起身下的人叫瞿无涯。
被属下暗算,已经够糟心了,为了找僻静处疗伤,凤休还设置阵法。因当时意识模糊,也许是没设置完善,才会有人族闯进来,打乱他的计划,衍生出这么多意外。
按理来说,他因蛊在体内安家,被刺杀成重伤应当一直沉睡,身体进行自我调理。如此就是体内妖力会狂暴一些,都无所谓,伤些元气比这种情况好太多。
但这个人族的出现、给他用的药,让他提前苏醒了,记忆也没恢复。不管是那个村子里的庸医,还是这个无知的人族,都不知道凭他的功力,这个七情蛊要他的命至少还得百八十年,根本没什么要紧的——这点怕是连给他下蛊的元凶也没想到。
多管闲事。
这就很糟糕,他无意和任何生物惹上关系,尤其是人族,还是以这种方式。也就是说,他被情欲迷了眼还甘居人下——美人在他眼中素来形如枯骨。
轻微的羞辱感让凤休动了杀心,强劲的实力、尊贵的地位让他向来没什么耐性解决麻烦,大部分时候简单粗暴的方式省时省力。
不过是一个人族而已,杀了一了百了,这件事也会被彻底掩盖。
比起前妖王的暴戾霸道,冥骸评价凤休是独断专制,凤休几乎不急眼也不发怒,只是淡淡地做自己的决断,这更加可怕,完全让做下属的无法揣测心思。
连劝王上三思都没有理由,因为凤休看着就非常冷静理智,不是在冲动行事。
就算听到这种评价,凤休也情绪稳定,只是让冥骸去焚漠挖了三年的沙子。凤休不是什么宽容谦逊的王,面对冥骸公正的谏言,他不高兴就会打发走,眼不见为净。
年轻的人族似乎有所感知,水润、迷蒙的面容变得生硬、警惕,但凤休的速度又岂是人族能反应过来的。
脆弱的喉咙,凤休预计随便一扭就能断。
他们以最亲密的姿势进行着最残忍的行为。
瞿无涯没想过,他第二次碰见强烈杀意,会是阿休身上的。
不,这不是阿休。
剧烈的红光在两人之间炸开,凤休被这股力量击退在地,瞿无涯从床上坐起身。
婚契在空中亮起,红色的字几乎照亮了整个房间。
哦,他们成亲了,凤休这才想起来。妖的婚契在三百年内是不能解开的,他印象中有特殊方法,但他没了解过妖契,得回妖界再查一下资料才行。
不过他刚才动了杀心,就算能解开,人族也不会同意解开婚契吧。
他杀不了,让随便哪个妖来帮他解决一下,人死了,契约自然就解开。
谲凰正避开沧澜城的戒严,悄悄潜入。魇箬那个小疯子又发什么疯呢,搞这个戒严,懒得走什么流程了。
但他本也只是路过沧澜城,前往灵仙山,所以也没过多纠结。若绕过沧澜城去灵仙山,要弯许多路程。
王上的气味?谲凰不确定地停下来。王上一向将气息隐藏得很好,泄出气息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不想,另一种是没有精力去隐藏。
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他往气味来源赶去。
瞿无涯衣不蔽体,他强作镇定,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任何脆弱的情绪。他伸手套上长衫,问:“你是谁?”
凤休被反噬,他擦干嘴巴的血,起身,掐了个决,一套衣服凭空穿在他的身上。玄色袍服上勾着精致繁杂的金色纹饰,犀角带圈住腰部,褪去方才的狼狈,居高临下地和瞿无涯对视。
年轻的人族头发凌乱,衣服也是粗略地套着,锁骨上一堆暧昧的红痕。啊,凤休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他们方才还在欢好。
面对这种变故,人族没有恼怒也没有伤心,连一句质问都没有就进入了备战的姿态。看来对人族来说,这不过也是逢场作戏。
瞿无涯有很多话想说,他想说自己是瞿无涯,想说就算翻脸不认人也没必要下杀手吧,想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面对这样陌生的阿休,他什么也说不出。
他不想这么狼狈、这么卑微地去质问,这让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穿云。”
凤休伸出右手,手掌微弯,也没必要那么麻烦,反正他的武器开了灵智,与其找别人下手,不若让武器动手。
长枪浮现在他手中,他松开,等着枪去帮他解决。
穿云枪?瞿无涯一伸手,四海剑也飞到他手中,“你是凤休?”
人族也敢直称他的名讳了?看来这些年他还是太安逸,人族已经不记得他的威名。
凤休挑眉,也不欲给一个将死之人什么眼神。
天地良心,瞿无涯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夫,只知尊老爱幼不懂什么礼序尊卑。他要是规规矩矩地叫“妖王陛下”那才奇怪。
剑已经出鞘在防御,而枪岿然不动。
穿云不愿意伤害这个人族?凤休这才又正眼瞧了一下瞿无涯,没什么稀奇的,这让他不悦,穿云是什么意思?
有婚契在,他伤不了凤休,凤休暂时也没办法对他下手。瞿无涯想要一个答案,问:“为什么杀我?”
凤休:“不重要。”
因为他无足轻重可以被杀掉,瞿无涯也算了解一些阿休的逻辑,道:“若我不重要,那不杀我也不重要。”
也有道理,凤休被说服了一点,收回穿云枪,道:“这倒也是,其实不杀你也没什么。只是任谁在这种场景下醒过来,都不会太享受吧。”
以前也没见你不乐意。瞿无涯尽量冷静地思考,阿休虽然是失忆的,但和凤休本质上是一种性子。
阿休对性命看得很轻,这并不是说他好杀暴虐——瞿无涯不知如何形容妥当,只是感到在他手下留下性命不似在魇箬那困难,因为他不是情绪上头无法沟通的妖。
瞿无涯慢吞吞道:“你中蛊了,是你先主动的,我是担心你死了。”
“唔......”凤休被他这么一提醒,从脑中扒拉出那段记忆,“是你先打断我的疗伤,把我唤醒的,不然我可以压制住。”
瞿无涯:“我是关心你。”
凤休:“但你做了多余的事。”
“我给你洗衣做饭,还带你来沧澜城寻医,这也多余吗?”瞿无涯尽量平静地说出这些话,他想知道,阿休恢复记忆后真是一点旧情也没有了吗?
阿休是妖王,他的记忆中应该有很多比自己更浓墨重彩的存在,也许自己做的那些事都太寻常了,在他的眼里不值一提吧。
凤休不得已又回忆了一下:“你把我的衣服扔了,来沧澜城用的是我的钱,现在做饭也是你一天我一天。”
瞿无涯愣了一下,手紧紧抓着被褥,垂目道:“我不知道你不需要。”
这是句没头没尾的话,凤休听懂了,这个人族比他以为的要冰雪聪明,竟然能在这堆斤斤计较的对话中抓住问题的核心。
不知是不是生理反应,他看着落寞、不知所措的瞿无涯,竟然有一丝怜惜。
谲凰的到来,打破了僵持。
他单膝下跪,道:“王上,您该回王都了。”
瞿无涯看过去,来人青绿色的锦袍配上鹅黄的羽冠,肩膀、袖口都有鸟羽飘动,华丽又张扬。
凤休:“先起来吧。”
“是。”
谲凰注意到这只有一个没有威胁的人族,想来之前以为王上遇难的猜测都不作真。
等等,这是婚契?他瞳孔微缩,死死地盯着那群红色的文字,落款上写着“凤休”和“瞿无涯”。
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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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涯是面前这个人?他闻到了一丝情欲的味道,很淡,彰显着这间房曾经发生过什么。
黑夜不能影响他的视力,他看见瞿无涯脖颈上一大片暧昧红痕。
“王上,发生了什么事?”
凤休还在思考,随意地答道:“我失忆了一段时间,发生什么也如你所见。”
也就是这个瞿无涯趁王上失忆的时候诱惑了王上?还成亲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族,凭什么?
怒火冲刷着谲凰的理智,他视为天神的王上,就被这等弱小卑鄙的人族纠缠!
他深吸一口气,道:“有婚契在,您不能伤他,属下替王上动手。”
凤休瞟他一眼,没说话。杀也很简单,不杀也很简单,但纠结杀不杀就有点复杂。
正如瞿无涯所说,他是无心的。可意外既然发生了,就要有人负责承担后果。
瞿无涯拳头紧握,这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妖摆明了就是想弄死自己,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罪行。若今日非要死在这里,那他也不想再忍气吞声。
“糊涂王配白痴手下,两个耳朵中间不知道夹的什么,要杀就杀,废话这么多,演什么主仆情深的戏码。我就当自己倒霉,活该捡了个疯狗被咬。”
陌生的环境、死亡的威胁、未知的情况,这一切让瞿无涯露怯。但当他抛开这些包袱,破罐子破摔时,豁然开朗。
妖王又怎样,死亡又如何,他若今日就这样憋屈地死在这,还不如骂几句顺顺气。他知晓阿休喜欢安静、聪明的人,若他能让凤休欣赏,也许有一线生机。
可是,谁在乎凤休欣赏不欣赏自己?
纵然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对抗大人物的本事,浮萍半生,他也绝不苟活。
他们轻描淡写地决定他的生死,像在决定一顿午饭。
瞿无涯不想成为午饭,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傲慢,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傲骨。
凤休有些想笑,但他没笑,因他看瞿无涯眼眶发红,像是要哭了。
他还没琢磨过来心里的滋味。
这时,一个人影飞速越过他和谲凰,抓着瞿无涯,刹那间起白雾,待白雾散去,两人也不见。
是瞬移器。
看凤休没有要追的意思,谲凰也没有动,在凤休手下做事最忌讳的就是自作主张。
凤休允许的事,他会开口吩咐,他不需要手下自以为理解他的意思。蠢一点最多被他派去挖几年沙子,但要是自诩聪明,那可能就要挖一辈子沙子了。
很奇怪,凤休又把这几个月的事回忆一遍,确认完自己绝不是动了真情,只是失忆后也丢失了一些自控能力——动了色心。
失忆的他没有目的也没有动力,才会围着瞿无涯转。再加上一些意外,让他和瞿无涯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密,这只是一个阶段的关系,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非常不稳固。在他几百年的妖生中,可以说是无足轻重。
就像此刻,这关系轻易地散了。
甚少换位思考的凤休才察觉,自己似乎伤了一个纯真少年的心。这几个月对他来说无所谓,对瞿无涯已经算得上人生中三十分之一的时间。
三十分之一,那似乎也还好?也就是年轻,才这么容易动真心。
还带点少年老成,一开始装那么淡定。对这个事实的惊讶,压过了他的不悦。
凤休弄明白事情,也不再纠结,道:“我先回王都,你留在沧澜城善后。不出意外,魇箬会死。若出了意外,你就帮忙补刀。”
谲凰知晓凤休不喜欢解释事情原委,尽管一头雾水,但还是应道:“是,王上。”
瘴林和乌山勾搭上,弄出七情蛊,牵线人八成就是魇瞳。这些年,他借魇箬在人界游走不放心的名头,不知往人界派过多少批妖卫,到底是保护女儿还是私联人族?
猜错了也无妨,就当给魇瞳一个警告。
在去王都前,他还要干一件事,找叛徒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