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出远门,瞿无涯没法借驴——也不知村民还愿不愿意借给他。简单收拾好行李,两人就上路了。
走出村口,瞿无涯回头一望,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或者说,村民们还能不能接纳他。
“无涯,无涯!”
陶梅远远地追上来,“等一下。”
她手中攥着一个荷包,气喘吁吁地停在两人面前,“无涯,这是我的一点积蓄,不准不拿啊。”
“我早就觉得你不会一直留在村里,你就当作是我的投资,等你以后在外面站稳脚跟了,记得带我也出去玩玩。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去北州的瞭望塔。听说北州一年四季冰天雪地,站在瞭望塔上看过去,一望无际的冰原、冰山。南州从来不下雪的。”
瞿无涯本不想收,但听陶梅说完,还是收下了,“谢谢你,阿梅。”
陶梅红了眼眶,“无涯,你一定要保重啊!”
“嗯,你也是。”瞿无涯挥挥手,“再见了,阿梅。”
陶梅的眼泪哗啦啦掉下来,用力挥手,“再见!”
瞿无涯狠下心,没有再回头。
秋风吹过,落叶沙沙,盖过了陶梅的抽泣声,她双手捂脸,擦去眼泪,飞快地跑回家。
阿休背着包裹,想起方才院中,瞿无涯挡在他身前的模样。他习惯于一言不发,是懒得计较,瞿无涯却怕他受到伤害,明明是这么脆弱的人族,还想保护他。他摸着瞿无涯的睫毛,有些湿润,“你们感情很好。”
“嗯,阿梅一直都很照顾我。”瞿无涯回想起在村子里的十八年,有些伤感,“其实大家一直都对我很好,只是他们接受不了妖怪,但人族抵触妖很正常,我才是那个异类。”
“你为什么不讨厌妖呢?”
“是因为遥幽。大家都说他是半妖,很危险,但我不懂,遥幽从来没有伤害过村民,为什么大家要这样说他。然后我就偷偷去看他,他脾气不好,总是让我走开。后来有一次我上山,吃蘑菇中毒了,是他救了我。”
“那个时候逢年过节,我都是待在村长家。我知道,不是一家人终究不是一家人,他们很照顾我,但我只是一个外人。孩童的感知是很敏锐的,所以年纪大一些后,我就宁愿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不愿意去别人家过节。”
李伯固然待他很好,平时有点什么好东西都会更关照他,李爷爷也心疼他的身世,李奇胜常嚷嚷不知道谁才是亲生的。但李奇胜生病时,李家就没有多余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
那个时候,他就懂了,外人终究是外人。李家对他好,是因为可怜他,是心善。还有后面陶梅的事,李伯不同意帮李奇胜说亲,是因为李伯不想让李奇胜娶一个不喜欢李奇胜的媳妇。
为此,李伯还想帮他和陶梅说亲,就是想让李奇胜死心,早日放下陶梅。他拒绝了。李伯就很愁地说,若李奇胜不对陶梅死心,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成家,李爷爷还想着抱曾孙呢。
因这句话,瞿无涯同意了,不管如何,李伯总归对他有恩。但陶梅是个心思灵巧的女子,她懂瞿无涯的难处,她没同意提亲。
很寂寞啊,灯火通明的夜晚,各家各户都传出欢声笑语,瞿无涯一个人待着,遥幽也是一个人待着,他们在世上都是一个人。
闻言,阿休抱住瞿无涯,“这样你会好一些吗?”
“嗯。”
山路漫长,日头都要落下,可能要在山中歇息一晚。瞿无涯转转眼珠,“阿休,不是说术士都会什么,御剑飞行,日行千里吗?你的武器可不可以一夜就到沧澜城?”
阿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认识去沧澜城的路吗?”
瞿无涯焉了,垂头丧气,“好吧,还是先去镇上,脚踏实地。”
夜晚,阿休捡好柴火,生出火堆。瞿无涯缩在山洞里边,伸手烤火,山中的夜太凉。
阿休倒是不冷,坐在一旁,伸出手,“要不要坐我怀里?”
瞿无涯不好意思,摇头,“不用,我也没那么冷。”
话音刚落,阿休吐出一口血,把瞿无涯吓一跳,“你怎么了?”
阿休一抹嘴,没什么感觉,“可能是蛊虫作祟吧,无碍。”
“都吐血了还没事吗?”瞿无涯摸着阿休的脉象,没感受到蛊虫发作,只是有些虚弱,“你前夜也是,突然就吐血。”
“陈大夫说过,精血亏空,也许就是蛊虫不发作的期间,会吐血吧。”
“写书的人也是,写得那么晦涩难懂,连个症状都要猜。”瞿无涯不满,阿休的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交。
好吧,还是有点影响,阿休感到自己的妖力随着那口血吐出来一般在流逝。他本就内伤还没养好,实力尚未恢复,若这蛊虫再损耗他的妖力,日渐虚弱,也不知能不能保护好瞿无涯。
按已知情况来看,他仇家应该不少,来头也不小,说不定沧澜城就有他的仇家。
月亮趋近于圆满,啊,后日就是中秋节了,瞿无涯看着月亮发呆,偏头靠在阿休的肩上,篝火的光忽闪着。
瞿无涯问道:“你好像什么也不怕?”
怕?害怕是因为认知失调,阿休捏着瞿无涯的手指,不紧不慢地道:“做事不能未战先怯。”
妖就是心思简单啊,真羡慕。瞿无涯太年轻,以为阿休只是秉持着妖的勇猛做法,完全没懂阿休的意思,在他的思维里还没有战斗的概念。
翌日的黄昏,两人赶到了镇上,镇口立着一块石碑,红色油漆写着“阳镇”。
阳镇比碧落村热闹许多,正是许多人回家吃饭的时候,街上熙熙攘攘,还有许多小摊吃食。
暖色的光落下,瞿无涯握紧阿休的手,轻车熟路地到一家客栈前。
两人长相惹眼,店里的客人不由得看向他们,瞿无涯不好意思,想松开手,却被阿休紧紧地握着。
瞿无涯定了一间房,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他拿出方才在小摊上买的糕点,和阿休一同草草当晚饭吃了。
“你就吃这么一点吗?”瞿无涯嘴里含着糕点,口齿不清。
阿休伸手捻去他嘴角的糕点屑,“妖可以不用吃东西。”
“那妖吃什么?”
阿休有心逗他,“吃人血。”
瞿无涯动作僵住,缓慢地嚼,问:“那你是不是很饿,我都没见过你喝血。”
可是他也没见过遥幽喝血啊,思及此,他狐疑地盯着阿休,“你是不是在骗我?”
“妖要是不吃人,那人为何会怕妖呢?”阿休并不记得,只是合理提出猜测。
“陈爷爷以前同我说过,有些妖会吃人,但并不是所有妖都这样。他们吃人,就相当于人族吃零嘴一样。”
阿休深表赞同地点头,毕竟他偶尔会想吃掉瞿无涯,特别是那个夜晚。不过,要是说出来,会吓到瞿无涯吗?
应该会吧,毕竟他醒来的第一个夜晚,瞿无涯吓得睡不着。也不知这人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敢把妖捡回家,等妖醒了才开始担忧是否有些晚了?
沐浴后阿休用妖力帮瞿无涯烘干头发,指腹贴着他的头皮。弄好头发,他瘫在床上,赶了一日的山路,真是累。明日还有得忙。
阿休搂着他的肩膀,之前他们都是平躺着互不干扰。他很少外宿,更别说昨夜还是天地为盖,但那都是一个人,而如今有人给他烘头发,有人和他说话,有人和他一同睡觉。
阿休捏着瞿无涯垂下来的发丝,其实瞿无涯的戒备心很强,看着很好相处却没那么好亲近,以真心待人只是他的品质,实际上因为孤儿的身世,瞿无涯有点逃避亲密关系。若不是他七情蛊发作,等有一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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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离开村子,瞿无涯也只会笑着送他走。
要买地图、马车、干粮。地图和干粮都好解决,瞿无涯去杂货店买了一份南州的详细图纸,卷好给阿休拿着。钱财还剩两贯多,马车是大头,所以接下来先去马行。
可是一问,最便宜的马车都要三贯。瞿无涯灰溜溜地走出马行,阿休正在看地图。
瞿无涯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看得懂吗?可以御剑飞行去吗?”
阿休沉吟:“可以是可以,但我不知道我如今的妖力能不能撑那么久。按理来说,飞行的消耗应该挺大的。”
这么一想,阿休前不久才吐的血,身体里有蛊虫,还是好好调养吧。
瞿无涯抱着手臂,“那我们先在阳镇赚点钱吧。你会不会胸口碎大石?”
阿休:“......应该有更体面一点的办法赚钱吧。”
“那我们兵分两路,看看街上有没有招工的。”瞿无涯叉着腰,“实在不行,我们只能卖艺或者卖身,再不然就是去赌场碰运气。”
阿休觉得去赌场这个选择不错,试图想跳过前面的步骤直接去。瞿无涯拒绝了,赌场是下下策,赚多了钱太引人注目会招惹到地头蛇的。
阿休目的明确,直奔当铺而去。老板看他打扮不像什么有钱人,懒洋洋地道:“这位公子,可是要当东西?”
“是,这块玉佩。”阿休拿出那块和田玉佩放在桌上。
老板兀然起身,眼睛发直,拿起玉佩,“这个材质,暖白细腻,还没有杂质,是上等货色啊。公子当真要出这块玉?”
人族废话很多,阿休点头。
“公子想多少钱出?”
阿休对银钱没概念,反问:“老板觉得值多少钱。”
老板比了个三,“三百?”
瞿无涯还差多少钱来着,不止三百文吧?阿休冷着脸,没说话。
面对气势唬人的客人,老板也心虚了,也是,能拿出这种玉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不识货的乡巴佬。他拿三百糊弄人是有点过分,“那五百,不能再高了。”
行吧,不够的话,就再把扳指当了。阿休点头,交易成功。
老板递出一张银票,道:“若公子后悔了,十日内可以原价取回来。小店是良心店铺,欢迎公子下次光临。”
五百两?阿休挑眉,那这怎么和瞿无涯交代?罢了,本来就是给他看病,卖他的东西也很正常吧。
今天好像是中秋节,人族团圆的日子,阿休漫不经心地在街上走着。
一个小女孩抱着一大束粉白色的木槿花,怯生生地走到他旁边,拉他的裤腿,“公子,买花吗?”
阿休身上有一些零钱,是瞿无涯怕他一个人时需要用钱给他的,“多少钱?”
小女孩欢喜地道:“三文钱一枝。”
阿休掏出零钱,“拿十枝吧。”
“谢谢公子。”小女孩拿出丝带,把木槿花捆成一束,“公子,给。”
阿休抱着花束,远远地看见瞿无涯盯着一个店铺的招人告示,“无涯,送你。”
瞿无涯转头,阿休穿的衣服是他的,廉价的褐色布衣,那团粉白的花束就尤为亮眼。一般人这样穿像是淳朴的书生求爱,偏偏阿休气质唬人,生生穿出了贵气。
木槿花?他先惊喜地接过,“谢谢。”
欣赏好一会,他才道:“等等,你花钱买这个做什么?”
“今天不是中秋节吗?”阿休把他额前碎发往后撩,“我看人族似乎很注重这个节日,所以送你花。走吧,我有钱了,别找短工了,我们回家。”
回家?瞿无涯愣愣地被阿休拉着向客栈走去,家吗?对啊,他和阿休是家人了,所以一起过中秋节。
尽管这段婚姻像一个玩笑,但至少此刻,他们是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