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表面看来，米莉的目标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废弃工厂。在纽约近郊，类似的设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根据斯莱德的情报，这不过是层拙劣的伪装，底下藏着一个隶属某官方机构的生物研究所。
在超人类频出的年代，这地方算不上出类拔萃（和鼎鼎大名的星辰实验室相比，这儿甚至不如三流学校的生物实验室！某雇佣兵如此评价）。
但用斯莱德的话说，既然只需要最“经典”的病毒，何必去招惹那些更“显眼”的硬骨头？
“我们没时间招惹英雄们的注意，亲爱的，最多……三小时。如果完成不了仪式，整个纽约将会瞬间化身人间炼狱。”独眼雇佣兵瞄了眼手表，不咸不淡补充。
对此，米莉深表赞同。因此，在潜入行动开始前，她特地问道：“这里有需要特别注意的人物吗？”
说话时，她正摆弄着手边的装备箱，因此这提问也显得漫不经心。
箱子里是她刚按丧钟的指示，从他一个无关紧要的安全屋里取来的——一副红外夜视仪，外加三五个雇佣兵们常用的小玩意儿。
哈，也对。
魔力能帮猎魔人追踪魔法的恶臭，但显然，红外信号不在其列。
“不，当然没有。”斯莱德的声音毫无波澜，“速战速决是唯一目标，米莉。我怎么会挑个有麻烦人物坐镇的地方添乱呢？”
听起来合情合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速度。
米莉不甚熟练地戴好夜视仪。设备启动后，她的视野瞬间被单调的灰绿色吞噬，这让女人不适地眯起眼。对五感因变异而高度强化过的猎魔人来说，夜视仪屏幕上那些跳跃的绿色辅助瞄准符号简直是多余的干扰，这就是她讨厌科技产品的缘故——粗鲁，喧闹，缺乏魔法式的优雅。
但没办法，今天行动需要的不是一位优秀的猎魔人大师，而恰恰是一位服从指令的士兵！
一个平平无奇的病毒研究所也不需要暴风雪药剂的掺和。
想到这儿，她叹一口气。
“准备好了。”反手从背后解下银剑，银发女人用力将它插进身旁的泥土里。那套斗篷是第二个被舍弃的累赘，为了在遍布电子眼的建筑里行动自如，按照斯莱德的建议，接下来的路程中，她必须轻装上阵。
这里没有魔法。
猎魔人反复告诫自己。唯有如此，她才能将骨子里对非自然之物的依赖狠狠压下。
“病毒样本在地下二层的低温标本库。记住，手脚放轻。你不会想体验打翻任何一管标本的后果。”
“了解。”
再无多余交谈。
夜色下，米莉如一道银灰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没入这头钢铁巨兽沉睡的口中。
这里存在一个外行人的普遍误解：并非所有挂着“生物研究”牌子的地方都戒备森严、重兵把守。至少眼前这个，更接近“半民用”级别；看看这寥寥无几的巡逻批次，再数数头顶那扎眼得不能再扎眼的摄像头——
嘿，看来斯莱德这次没撒谎。
这样想着，米莉轻松避开一个打着哈欠的巡逻保安，身形一闪便滑入安全通道。
接下来，她开门的方式再次强化了这个念头：老天，这儿的身份识别系统对于常执行潜入任务的国际雇佣兵来说，堪称简陋！
什么门禁卡？都不需要米莉再多做什么，她只需用从斯莱德那儿取来的小玩意儿在读取器上一贴，轻微的电流嘶响后，绿灯亮起。
前路坦途。
仅从安全防护等级而言，这间设施的安保严密程度甚至比不上戴斯蒙德那混蛋的私宅！
可以说，在斯莱德小玩意儿的帮助下，米莉没费太多周折便抵达了位于地下二层的标本库。
一推开门，低温裹挟着刺鼻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激得她颈后寒毛倒竖。
为保存那些娇贵的“藏品”，这里的温度常年被压在冰点以下。
无数巨大的液氮罐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在黑暗中。米莉对它们的运作机理毫无兴趣，目标明确，她直奔丧钟在通讯另一端为她标注好的区域。
行动中，夜视仪晃动两下，几抹荧光蓝与幽灵绿的指示灯光在夜视仪视野边缘一脚晕染开，成为这片死寂中唯一流动的色彩。
米莉定睛，再次确认，除了这些静止的庞然大物，夜视仪里空无一物。
她实在分不清那些灰绿色块究竟都是什么，也没心思去探究。
……只要不是碍事儿的就行。
她心思一转，就继续回到任务中。
标本室没有想象中宽阔，不过三五分钟，猎魔人就已站在此行的终点——高危传染性病毒标本区。
警示红灯在不远处无声闪烁。
她无视了那不详的闪烁，一步踏入了禁区。
(7)
“S？天花（Smallpox）？猩红热（Scarlet Fever）。”女人指尖划过标签上的字母，如同审视死刑名单般冷漠地筛选着，“高传染性…兼高致死率？”
“放下第二个。特征性皮疹可钓不来瘟疫骑士，米莉。另，绕开E区，对面冰柜里有配套疫苗。”斯莱德的远程指导适时响起，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天气预报。
“收到。”
她依言打开冷藏柜，取出了那支标注着“Smallpox”的玻璃试管。冰冷的白雾从开口逸散而出。
顺利得近乎诡异。
未被察觉，没有意外。真将病毒标本握在手中时，米莉一直紧绷的神经都略微松弛下来。
在这种近乎松懈的氛围里，她按指示走向E区。
卸下重负后她的步伐极轻，如同猫科动物般悄无声息。正因如此，当灰色视野边缘陡然闪过一道人影时，她才能瞬间凝固在原地，藏好自己，未被对方所察觉。
那人似乎是个女性，身形不高，正专注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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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区的柜门前取着什么。
这身影鬼鬼祟祟，全然不像深夜加班的研究员——哪有人会在黑暗中摸索特定的病毒？
——除非，她和她一样，都是今夜的不速之客！
想到这里，米莉抿了抿嘴：尽管理智告诉她，这里本就是病毒巢穴，每一管被取走的样本都可能意味着灾难，但这一刻，米莉选择了沉默。
她知道，如果是换做理查德格雷森站在这儿，男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但……万事皆有轻重缓急。虽心下不安，她却仍旧以此自我安慰道。
全程，斯莱德威尔逊都保持了难能可贵的沉默，而非像之前那样对她的行为指手画脚，这倒是让米莉感到好受了很多。
但——E？埃博拉（Ebola）？
一个名字掠过脑海，猎魔人强行压下了多余的思绪。
操心这些干嘛？没时间了。专注任务。
我是个猎魔人。这与我无关。
她如同融入阴影的石像，静待那人离去。直到确认标本库重归死寂，又额外等待了数分钟，才迅速取走了天花疫苗。
万幸，方才的插曲似乎是唯一波澜。米莉异常顺利地撤出了研究所，全程未触发任何警报，仿佛整座建筑早已被提前清空。
看来这次，斯莱德的确没打什么别的主意。
离开研究所、取回自己的设备后，女人一边这样欣慰地想着，一边迅速向午夜老爹的大厦转移。
然而，这样的愉悦只短短保存了返程的时间。
当她真的迈出电梯门，返回最初的顶层花园时，混沌交织的魔力残留，混杂着酸腐恶臭的味道，一同袭击了女人的鼻腔。
还来不及多想，一股令人战栗的眩晕就击中了她的大脑！
米莉身形一颤，险些直接跪倒在地。
她感觉自己鼻下一热，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顺势滑落；总是平稳的心跳似乎也开始紊乱，紧跟着造成难耐而陌生的心悸感。
她看见康斯坦丁面色难看地冲自己冲过来，看到午夜老爹当机立断为半昏厥的安琪拉灌下一杯不知是什么的液体——
天旋地转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斯莱德威尔逊那幸存的冰蓝独眼中闪过一连串震惊、恍悟、戒备，紧接着，男人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头盔带了回去。
被康斯坦丁那混蛋的及时撑住的同时，米莉毫不犹豫将怀里的试管转移。对方也毫不犹豫地松开撑着她的手，任由女人踉跄着向房屋角落的沙发独行。
“看来你说得没错，不论是因为‘黑暗崛起’还是因为‘无限危机’，魔法力量的增长都让瘟疫种子的传播力度大大加快。”午夜老爹脸色难看，“那仪式真的会起作用？你真的相信一个恶魔的话？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康斯坦丁！”
在米莉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听到混蛋地狱神探如此回答：
“我谁都不信，老爹。所以，接下来，按我的办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