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宁细细扫过家里人的表情,有沉思有为难,却没有多少排斥,毕竟这么多年来,大房从他们家拿走的东西可不少,一家人已经习惯有什么好东西往那边送了。
只是时下实在是拿不出来,又要留一些给他养身体,这才在思考能从什么地方挤一挤。
看来这些天的生活依旧没有改变多少一家人的观念,但沅宁不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总能让家里人慢慢认清大伯家的嘴脸,学会为自己考虑。
太过激进的办法不仅会伤了两家的和气,也是在撼动父母兄长多年来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变化总会带来痛苦,他不会让家里人余生都背负强加在身上的心结。
沅宁继续开口,轻声说道:“大伯家里又不缺烟酒茶水,咱们拿的那些,村里其他人也会送,还是该紧着大伯家里缺的东西带过去。”
沅家人一听,好像是这个道理,锦上添花虽好,到底不实用,大房那头平日里聊闲,最常说的也是吃穿用度,村里没那么多讲究,拿些日常生活中用得着的倒也过得去。
“我看二哥砍的那捆柴就不错,山里的柴没山脚的柴那么细,一捆能烧好些天,正好大伯家办席,柴也烧得多。”
“宝儿说的有理,等下阿娘去理一理,毕竟是当成礼来送,码得整齐些也好看。”
沅宁很是赞同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大伯家最近办席那么忙,爷奶也许久没下过地了,家里还养了两头猪,恐怕也没时间打猪草,要不明日再打两捆猪草一起拿过去,省得家里的猪和鸡鸭没人喂。”
一家人觉得他们家乖宝儿真是太体贴,太善解人意了,连这些事情都能考虑周全。
“孵蛋的鸡还没借来,这两日就先把囤的鸡蛋提一篮子过去,留着给堂哥补补。”沅宁说,“大伯娘不是说最喜欢咱们地里种的菜么,比他们家吃的甜,到时候也拔几棵过去。”
家里人听到沅宁安排得这么周到,连忙说好。
“虽然去年剩下的那几块皮子花色虽不是很好看,但咱们东西提少了也不好,二哥到时候你就把那几块皮子也拿上吧。”沅宁提议。
他二哥常年在山里狩猎,但弓箭无眼,能射中野物就不错了,有时候野物挣扎被射到要害,不仅在送去县里卖掉之前就死了,剥下来的皮也卖不了几个钱,但冬天的时候可以做成衣服或者手套、帽子戴,在制不起新棉衣的时候是很好的御寒物。
夹棉的衣服虽然穿着暖和,但棉花很贵,这时候一床棉花被子都是很有排面的聘礼或者嫁妆了。可棉花用久了容易板结,不仅睡着不舒服,还又湿又冷,远不如动物的皮子耐用。
得亏沅令舟是猎户,他们家才不缺皮子用,大房那边也从他们这边拿过好几次皮子。
现在剩的那几张,都是些花色不好看,还不怎么完整的皮子,只不过他们家节俭,想着可以留下来补东西,或者做些小件的物什,才留下来压箱底,实际上并卖不出什么钱,家里遭了贼都不会偷这玩意儿。
“啊,对了,阿娘,张屠户拿来的肉咱们也吃不完,不如再宰下来半刀,留作明天吃,剩下的都腌成腊肉,后天提过去,先前大伯娘不是说堂哥想这一口了吗?”
一家人都快被沅宁感动坏了,宝儿自己都生着病呢,都还记得堂哥喜欢吃什么,一定相当把亲人给放心上吧。
“宝儿长大懂事了,阿娘真的很高兴。”姜氏说着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睛,“但家里也不会委屈宝儿,等吃了席,阿娘再想办法去张屠户那边换些肉,一定不亏着咱们家乖宝。”
“好的阿娘,都听阿娘的。”沅宁笑得乖巧,说完他又止不住露出担忧的神色,被一家人好一阵心疼,才说出忧愁的原因。
“只不过是阿娘和大嫂最近照顾我辛苦了,明日不仅要整柴,还要打猪草,宝儿实在心疼阿娘和大嫂。”
家里干活最默默无闻的两个女人都被沅宁的一段话说得红了眼眶。
“宝儿,大嫂不辛苦的,大嫂也把你当自己的亲弟弟,一家人,不用分得那么清。”女人用自己粗糙的手摸了摸沅宁的头发。
沅宁吸了吸鼻子,如同雏鸟般孺慕的神情都快把两个女人的心给看化了。
“宝儿担心这个作甚,二哥不是回来了么,还能不帮着家里的忙?”
沅令舟大大咧咧的话直接将那感动的氛围毁了个哦一干二净,沅宁看了他二哥一眼:“哥,你忘了咱们家里要重新盖房子,这两天你回来不要帮忙把地整一整?”
被沅宁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事儿,要是不趁着这两天家里人手多搭把手,到时候沅令舟回山里去了,家里怎么腾的出手,房子盖好都不知什么时候去了。
只是事情一多起来,那就没有进城去买随礼的时间了。沅家人在这方面思维还没那么活泛,被沅宁一带,就顺着轨道走下去,分明可以过几日再慢慢弄的,可话经由沅宁一说,反而变得像是不立刻做事情就要跑掉那样急。
“大伯家跟咱们家什么关系,不会计较这些的,何况茶叶和糖平日里大伯娘也时常来拿,没必要弄这些虚的,还是猪草比较重要,猪和鸡鸭可饿不得。”
一家人也很快就被沅宁说服了,但又没完全被绕进去,既然去城里买不了,那就干脆把所有钱都包进红封里。
沅宁又开口了:“爹,娘,不好这样的,村里和大伯家关系好的又不只有咱们一户,到时候咱们送得那样多,让其他送红封的人怎么办呀?”
这话说的实在在理,送钱也有送钱的规矩,你一家送那么高,让其他人怎么办?送多了又不乐意,送少了也没面子,都是二十文表示表示就得了,大房二房是亲兄弟,送三十文可是最最亲近的了,不仅面子上过得去,也不会让其他包红封的人难堪。
“还是宝儿考虑的周到,令阳才考上童生,不好得罪,咱到时候也按规矩包红封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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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都觉得按沅宁这个说法送礼很不错,倒是把旁听的方衍年给听得一愣一愣的。
听了这么久,他可算是听明白了一些,这个芝麻馅儿的小元宝,真是不把他大伯家当外人!
原本五十文的预算,被沅宁三言两语,就变成了最便宜普通的随礼。
那一捆柴,就算在城里也卖不上十文,乡下靠山的地方,柴火都是自己捡,根本不用花钱!
猪草更是,比柴火更不值钱,顶多费些功夫。还有那连自己家都不用的皮子……唯一有点儿价值的,就那一篮子鸡蛋了。
如果在城里,一篮子鸡蛋倒是能卖上二十文钱,不过对于乡下人来说,宁可送鸡蛋都不肯送铜钱的,嘴巴里省几天就有一篮子蛋了,换成钱可不是那么轻松的!
再说那提肉,拢共不到三斤,今天切了快一刀下来,明天吃半刀,最后剩下也就一斤左右,一二十文钱……还是不新鲜的腊肉。
从刚才的对话中,方衍年多少也能听出来,沅宝儿这大伯家里似乎经常到他们家来拿东西,但却没听大伯家有送他们什么,难怪宝儿要这么做。
方衍年虽然是社会主义好青年,心地善良,但也不是冤种,喜欢当血包,那不是典型的“伏弟魔”吗?被这种家庭缠上,恐怕一辈子都要被吸血……
不过,方衍年看了看沅宝儿那张被夕阳映出一抹绯色的脸,感觉似乎也不是不能当。
方衍年:“……”
嘶,不行不行,看一眼差点儿底线都没了!
他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即却忍不住笑起来。
就刚才看到的情况来看,他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也不知道是宝儿落水后生病期间发生了什么,起码他们家宝儿现在应该是想通了,不愿意继续被大房一家吸血,还有慢慢带着全家一起脱离泥沼的势头。
方衍年对此十分喜闻乐见,宝儿今后可是他的枕边人,他最亲密的人,只要宝儿不糊涂,其他人愿意被吸血过苦日子,他都尊重他人命运。
沅家人看到方衍年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儿笑的,还以为他是不是考上童生之后乐得脑子不好使了,明明白天还挺正常的啊?
然后就见方衍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温声细语对沅宁道:“家里送这么多礼,我也不好空手去,我那儿还有几本手抄的札记,或许会对令阳兄有帮助,到时候我便一并带上吧。”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沅家人对方衍年这么大一份随礼很是惊讶,连忙劝他不用这样,毕竟谁都知道和读书相关的东西,不仅价格昂贵,还十分难得。
就连沅宁都不禁扶上的方衍年的手臂,目光带上几分担忧,想要劝他打消想法。
方衍年被这关切的眼神看得心中一软,安抚地拍了拍沅宁的手,笑着对他眨了下眼睛。
沅宁慢半拍地从那个笑中读出什么。
方衍年,好像看穿,他那点小九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