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张怀善是凌晨一点多抵达的清玄村。
这个点镇上快连个人影都没有了，他是肉痛地掏钱打车从市里回来的。
不过一进门就有煲仔饭吃。张蓉说算不准他到家的时间，就用电饭锅做了这个方便保温。
他喜滋滋地去洗了个手洗了个脸，坐在餐桌边吃这顿夜宵。陈冬秋坐在旁边看报纸，看到一条还咦了一声。
“怎么啦？”
“不是说市里那几幢没建好的楼因为什么量子力学实验长出了树吗？之前我还在想施工方要愁死了，报纸上说那几幢楼被买下来了，准备开发成观景公园呢。”
张怀善：“唷，要不怎么说这些人有头脑呢。这公园连我都听着想去逛逛。肯定要收不少门票钱吧。”
张蓉伸脖子一看：果然，是HMCH买下的楼。
普通人未必想不到这一点，但还有“量子力学实验”带来的风险，他们也不能确定观景楼没被那些疯涨的树木摧毁承重墙。
只有妖精才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她酝酿了一下，然后咳嗽一声，吸引爸妈的注意力。
“爸爸，妈妈，我有个事儿想和你们说。”
*
对着实际发生在眼前的超自然现象，张怀善和陈冬秋都接受得很快。
“所以那会儿你真没出事……只是去了妖精的地盘？”
把神仙大战模糊掉的张蓉心虚，但她一本正经：“嗯嗯。因为太惊讶了，所以完全忘了联系你们……”
陈冬秋：“还拿到了哪吒的签名？”
张蓉早有准备地把签名掏出来：“看！哪吒的签名！”
“……”
“……”
两个大人都陷入了沉默，显然都在思考哪吒为什么用的拼音签名。
——不过这可是哪吒！
“所以老君也是真实存在的？那我们明天再去老君庙拜拜？”
“鸠老……我认识的妖精说我们对着老君庙供奉，老君其实收不到啦。”
“那要怎么供奉呢？”
张蓉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耶，下次发消息问问好了。我认识的妖精好像有和老君关系很不错的。”
“听起来真神奇啊……”陈冬秋端详着自己手腕上的那串带玉珠的红绳，“所以你之后暑假要去那个妖灵会馆补课？”
张蓉：“咦，不太确定吧？那位长老没和我约好，不过我觉得没事多跑跑会馆也不错，那边的空气比村里还清爽！”
张怀善思考得多一点：“也对，这算补课啊！不用交学费，要不要给人家老师送点东西？妖精会用超市卡吗？”
张蓉沉思：“妖精也吃麦当劳。但送超市卡感觉太奇怪了，还是等我以后和那位长老熟悉之后再研究送什么吧。”
陈冬秋：“这有什么麻烦的——小蓉，你那位老师是素食还是吃荤的啊？”
张蓉没反驳“老师”这个用词。这件事细致地解释起来太复杂了，而且总觉得会让爸爸妈妈担心，所以她压根没说：“应该吃荤的。”
毕竟是狐狸嘛。
“那简单了！”陈冬秋轻快地说，“送礼物还是讲究心意，妖精都能买市里的楼了，大概也不缺钱。所以我们做点家里自制的虾油鸡送人——送妖精不就行了吗？”
张蓉眨眼。
虾油鸡是龙游本地的流行菜，讲究用的鸡和虾油露的制作。她外公生前有一手做虾油鸡的绝活儿，后来也传给了陈春夏和陈冬秋。
顺带一提，她十六岁那年也从妈妈这儿学到了他们家做虾油露的秘方，只不过爷爷不怎么爱吃鸡，所以她也就自己做过一两回，等放假结束了带给室友们吃过——那个倒是得到了一致好评。
鸡——狐狸当然应该爱吃鸡。
张蓉恍然大悟：“好主意啊！”
“咱家这会儿再酿虾油来不及了。但春夏那儿准有多的，你什么时候要去见老师了，叫你舅舅给你做好了然后新鲜的带上。”
“好耶！妈妈你这个主意太棒了！”
刚好之前的保险赔偿还有不少，她干脆和舅舅说有人想代购，直接下单多买点——她觉得若水应该也会喜欢这个口味，鸠老嘛……不确定，不过还有潘馆长、冠萱大人他们都挺照顾她的。哦，对了，有机会还要供奉一下给她签名的哪吒大人和给她解答问题的无限大人！
——明天她就去下单！
她美滋滋地在心里确定，然后抬头一看墙上的钟：“哇，这么晚了，你们俩快去睡，我洗个碗也睡觉了！”
张怀善：“……别推、等等啊小蓉，你爸还没洗澡呢！”
张蓉讪笑，一挥手——这下不必在爸妈面前遮遮掩掩，她直接把桌上的餐具全用风卷进厨房去了。
望着女儿一起跟进去的背影，陈冬秋大松一口气。
“总算是说出来了。”她说，“小蓉也不想想，她当初这么小小一个，我们俩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去市里读高中的。”
张怀善望天——天花板：最了解孩子的当然是爸妈：张蓉十一岁那年，他们就发现自家姑娘好像有超能力了。
她不说，他们也不问，默契地把秘密保守下来……这次龙游市的事情闹那么大，女儿却极力阻止他们回来看她，两夫妻一合计，猜测这估计和她的超能力有点关联。
“不过妖精有点超出预料哈。”
“……我同事家小孩看一堆漫画。我还真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也算是老君庙庇佑。”陈冬秋朝着村里庙所在的方向拜了拜，“上香没用……回头我还是再去上香还个愿吧。天知道有用没用呢！”
“这下放心了？”
“到底谁更不放心啊。”
“……咳。也不知道小蓉这个水准在妖精里怎么样，会不会受妖精欺负？”
“瞧她刚才说起来兴高采烈的样子，哪像是受欺负了。”陈冬秋一扬眉，笑得很开心，“我们家姑娘这么可爱，妖精当然也会喜欢她！”
张怀善：“你说得对！”
两个人击掌，然后陈冬秋：“……好了，快去洗澡吧。难得有两天假期，好好睡一觉。我猜小蓉明天还得把这事儿给爸爸交代一遍呢。”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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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不瞒着我们当然也不会瞒着她爷爷。哎呦，但你也知道，我爸以前就不迷信，肯逢年过节去庙里拜拜全是因为我妈。”
“没事。老人家也宠小蓉，而且给他现场演示一下超能力，还有什么可不信的？”
“也对。”
说着，张怀善就打了个呵欠，赶紧站起身往浴室走。
而坐在桌边的陈冬秋再度双手合十。
“老君保佑。医仙保佑。犬神保佑。”
清玄村里的老君庙里有三座神像：老君在中间，左侧是救济终生的医仙，右侧是能御使飞禽走兽的犬神。
——神仙听不听得到不重要。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为此多念上几句，又有什么关系？
*
一家三口都以为第二天对老人家交代事实会比较困难。
但事实上，张爷爷只是困惑地在他们之间看来看去，又对着张蓉一伸手就把茶几上的电视机遥控器飞过来瞳孔地震了一会儿，就心态良好地接受了事实。
“总不能当成没看到啊。”对于张怀善情不自禁提出的问题，老人家叹气，“都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小蓉都实实在在地在我面前用超能力了。”
然后老人家十分开朗地补充：“也好，我以前一直顺着小蓉的奶奶说相信老君，心里一直不信，现在终于可以和她一样有信仰了！”
然后他又提问：“小蓉啊，哪吒的签名要不要给你裱起来挂在客厅？咱们村东头老黄会这一手，做得可好看了。”
张蓉一眼看穿爷爷的用心：“爷爷你就是想让我把哪吒大人的签名留在家里吧！”
爷爷：“那可是哪吒啊。你看你随身带着签名，多容易损坏啊！”
张蓉：“您想什么呢，这张纸已经被我附加了‘牢固’的特性，除非有妖精破坏，不然才不会随便损坏！”
张爷爷没完全听懂。但他还记得张蓉之前说自己的超能力是用来制作法宝的。
张爷爷：“你把哪吒的签名做成法宝了？”
张蓉望天花板：咳，这么形容其实也没错，反正她对那张薄薄的纸片完成了附灵，并精心附加了自认为做得最好的一次“牢固”特性。
——实属人类特有思路。
张爷爷吭哧吭哧了半天，最后还是咳嗽了一声：“小蓉啊，你还能拿到第二张签名吗？”
张蓉诚实：“我也不知道。看机会吧……上次是哪吒大人正好出差来龙游。我也不知道我下次什么时候能碰见他……不过如果能再见到我一定会再要的！哪吒大人超好说话！超级友善！还打《星之卡比》！”
……打什么？
老人家目露茫然之色：乍一听这位哪吒还挺凶狠——呃，倒是挺符合传说中对着龙抽筋扒皮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在外地做家政、也知道年轻人的一些喜好的陈冬秋：“是游戏啦。”
张爷爷：“哦……”
——真能紧跟时代潮流啊，传说中的哪吒！这么一想难不成老君其实也爱打游戏？之后要把家里的那副飞行棋供奉进老君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