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整整一周，陈晗白没再出现过。
连微信都没了动静。
一开始，闻丛清没有在意。她都拒绝得那么用力了，纵是那人脸皮再厚，也不会纠缠了。
她的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意义不明的不平。
两天后，AFT一路过关斩将，闯进了季后赛的胜者组决赛。
比赛结束，闻丛清刚想打电话报喜，被韩岳喊住了，“丛姐，你对脱口秀感兴趣吗？”
闻丛清点了下头，“还行，怎么？”
“就是，我以为我们进不了四强，就买了后天晚上的专场票，现在去不了了。”韩岳有点不好意思，双手合十恳求道，“你要是有时间，能不能替我去了？”
“行，你好好训练。”闻丛清一口应下了。
这段时间战队成绩斐然，从跌跌撞撞闯入季后赛，到一举五连胜震惊所有人，她的心情特别好。
心情一好，就变得分外宽容。平日里不假辞色的淡漠平和了不少，也没有计较选手对她的称呼。
电话那头的老板龙心大悦，挂了电话的闻丛清也心情大好，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子，颇感扬眉吐气。
从场馆出来，遥远的地平线上空残留着淡淡的晚霞。目光所及的高楼大厦霓虹璀璨，天空却渐渐黯淡，在心情最放松最喜悦的时候，闻丛清忽然又感觉到了一丝怅然。
一个转弯车辆打的灯光闪烁了一下，闻丛清抬头，看到灯光在一个迈过台阶的人身上掠过。
光影重叠晃过她眼眸的刹那，她好像看到一个高大俊挺的男人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冲她挥了下手，嘴里喊了句她的名字。
她的心莫名空了一下。
她想到了陈晗白。
他那么闲，应该比她更有时间看这种喜剧。
闻丛清点开他的微信，最后一次聊天还停留在十天前。
【[对方退还了你的转账]备注：看鼻子去吧】
【你力气真大[流汗]】
她回了个【大力士】的表情包。
他也回了个【大拇指】的表情包。
然后，就断联了。
闻丛清觉得，从某种角度而言，他们之间戛然终止的沟通，仿佛传说中的“断崖式分手”。每天有事没事打扰她一下的人，突然就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的朋友圈三天两头的晒各种心理小知识，也不再单独分享给她。
可能那天晚上，她的确有些过分，后来也没意识到他在生气，但他不过分吗？藏着真实情绪，一会说把她当钢铁兄弟，一会又说要追她，也不知在戏弄自己，还是在戏弄她。
这样的男人，玩世不恭，满嘴胡话，她怎么敢当真？
闻丛清一贯不会让自己陷入情绪的内耗里，但夜色枵然，车来得太慢，她盯着不远处的台阶看了一阵，忽然改了主意，拿出手机，把目的地从基地改到了绿地公寓。
然而，到了陈晗白家门口，敲了很久，无人回应。一腔汹涌的热血渐渐冷却，闻丛清记得他每周二休息，却没想到他不在家。
来之前她设想过很多他开门时的表情，惊吓、讶异、害怕……唯独没想过会吃闭门羹。
她在门口杵了好一会儿，转身离开。
……
夜幕低沉，滨江某高尔夫球场被亮堂如白昼的灯光笼罩。
一身白色运动装的男人掂了掂五号铁，一杆挥出——啪！
白色小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漂亮！”
身后的包间里，陆羽卓不由鼓掌欢呼了一声。
陈晗白没理他，抬了下发劲依旧吃力的右手肘，目光追随着白球的轨迹望向落点。白球滚过草皮，缓缓停在洞边，摇摇欲坠，却没有落下，一如他游离散落的念头，找不到归处。
见他毫无反应，陆羽卓旁边，另一个吃着水果的男人不由挑眉，“晗白的停职审查还要多久？这都一周了吧？”
陆羽卓轻笑了一声，“你以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陈医生会被这种事影响心情？”
“不然他这副生无可恋，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
“还有谁，那个闻小姐呗！”
“闻小姐？谁啊？”
“闻小姐嘛……”
他们说话没有刻意放低音量，注意到陈晗白背影微僵，陆羽卓刻意停顿了一下，才促狭道，“一个心思难测的女人。”
旁边的人听出了点端倪，恍然道，“所以，他这些天魂不守舍的，成天盯着手机发呆，不是因为工作的事烦心，是失恋了。”
“也不能说失恋，我们百折不挠的陈医生怎么可能受点挫就放弃呢？我猜啊，他这副活人微死的状态，说明他们两个最近的确没有联系了。但为什么不联系呢？我估计啊，是我们陈医生故意冷着人家，等人家主动联系，有个词叫什么来着……”陆羽卓敲了下脑门。
“欲擒故纵。”这时，淡淡的温润嗓音接过了话。
陈晗白随手将球杆杵到一边，看着正大光明嚼他舌根的两个好友，好整以暇地抱胸道，“在心理学上，也叫策略性抽离。人对损失的痛苦感远强于获得的快乐，当一个人的自由选择，比如受到冷落、失去关注时，会产生巨大的落差感，于是本能地反向强化对剥夺事物的渴望。所以突然的疏远会让对方因为失去掌控感而产生焦虑，进而主动靠近。换句话说，一个人会因为不确定性更执着于另一个人。”
“卧槽！”陆羽卓抖了三抖，一脸敬畏道，“懂心理的人真可怕。”
陈晗白被他的反应搞无语了，“我是人，不是急功近利的机器。”
陆羽卓笑道，“那你们就这样了？”
“她本来就烦我，要是知道我停职，可不得冷嘲热讽普天同庆。”一提到闻丛清，陈晗白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可不想自找不痛快。”
听到这话，另一个男人啧啧称奇，“原来是面子上过不去，幼稚。”
“唐捷月！”陈晗白瞪了他一眼，“你个老光棍胆小鬼就别指挥江山了。”紧接着，他往沙发上一坐，把服务生刚端上的杨梅揽到面前，半是扯开话题地嚷嚷，“你们俩别光顾着吃了，去打几杆，这些归我了。”
唐捷月跟他打起了嘴仗，只有陆羽卓笑而不语——他想起上周在医院，看着鼻血直流的好友，委婉提起闻丛清在网上的风评不好，本意是安慰来着。但当时他什么反应？
哦对，他一秒都不带思考的反驳，“巧了，我风评也不怎么样。”
所以啊，他这个闷骚又别扭的好友，嘴里说着“不想自找不痛快”，实际上巴不得天天被人骂。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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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
陈晗白回到家已是深夜。
【一穿五！奇迹还在上演！AFT能否连胜夺冠？】
【倒数第一到确定三强！AFT有望夺下季中冠军邀请赛名额！】
【[选手采访]李夏安：流言让我更大强大，不会辜负粉丝期待！】
【《顶峰之战》第一期正片抢先看：野王宝刀未老力克曾经的队友，Ice周滢冰担任主教练！】
【[流言]AFT国内首个电竞教育训练营即将成立！顶级电竞天赋测评中心，解决孩子网瘾问题，同时帮助有天赋的孩子进入职业战队！】
打开社媒平台，一刷一个电竞新闻。
大数据时代，之所以给他推这些，原因显而易见——平时没少关注。
但要说关注，也只是前两个月开始，提起兴致开始恶补了而已。
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新消息弹出。
刘院长：【晗白，下周一复职会议，材料记得准备。】
他回了个好，刚想退出微信，又一条消息进来了——
陆狗：【忘了问你，萧潇的婚礼你到底去不去？】
——你前女友的婚礼啊，我可太想去了。我这个人，最喜欢凑热闹。
脑中冷不丁闪过那张娇美却冷傲的脸庞，陈晗白摘掉眼镜，捏了下鼻梁，颇有几分无奈地回道：
【去，为什么不去？】
陆狗：【哟，这么爽快~看来还能带闻小姐一起去？】
陈晗白：【她不一定赏脸。】
手机还没放下，陆羽卓的电话就迫不及待打了进来。
“听说萧潇特意给你留了主桌的位置，你说她是几个意思？”他的背景音嘈杂，显然又去了另一个局。
“我哪知道。”陈晗白走到阳台，夜风拂过他微乱的额发，远处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他停顿了两秒才说，“倒是你，这么晚不回家，不怕你家那个打断你的腿？”
“别提了，刚要回家就接到客户电话被迫营业……”陆羽卓压低声音，“我提醒你啊，离下周末还有一个多礼拜，你别欲擒故纵的，把自己玩死了。人家闻丛清也不是看不起无业游民的人。”
“行了，我自有打算，不聊了。”
陈晗白挂了电话，望向远处的西边，那是AFT基地的方向。
闻丛清那种性格，讨厌被人算计，也讨厌被人拿捏，欲擒故纵的把戏只会适得其反。他不联系，也不是怕受嘲讽，而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陈晗白点开聊天，盯着十天前她发的那张【大力士】看了很久，手指迟迟按不下去。
——“多讽刺啊，精神病的孩子，居然成了精神科医生。”
——“很多东西，不是你改头换面，假装潇洒就能得到的。”
那道轻蔑又愤怒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内心深处最脆弱敏感的部分。
夜风微凉，吹不散陈晗白眼底的晦暗，一种久违的自卑退却桎梏住了他。
他曾用引以为傲的专业理论安慰过无数破碎的心，帮助患者重塑自我，可如今，那些信手拈来无往不利的学术名词困住了他，他就像一例治疗失败的个体，连最基本的勇气都无法拼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