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艺考来临的前两天。
画室里仅有的四个学生拉紧了眉头,紧张感与几分微妙的氛围弥漫在画室里。
所有人的情绪都是紧绷的,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发生一样。
也确实,艺考对于他们,就是天大的事。
陈江不是个擅长安慰的人,但看着比往年还要沉重的死寂,他推了推眼镜,“该说的都说了,明天你们就收拾一下,该去省里考试的就去省里,该校考的就去校考。”
“好好考,结束了周六来画室,小小团建一下,也算是给自己个交代。”
“记住,身份证和准考证别忘在酒店,色彩贴一圈,素描贴四角,条形码别弄脏,用黑色签字笔写,也要保护好,左下角贴好了。”
“祝大家金榜题名!给自己争光!也给画室争光!一发入魂!”
这几句话,把氛围稍微烘托起来一些。
交代完一些事,大家开始收拾在画室里的画,纷纷带回去,画得好的,想放在画室的,就留在画室了。
陈江也会选一些留在画室,剩下的都被带走了。
打开黑色的画包,陈南玥把画板之类的东西放进去,背着下画室。
今天算是早的,六点多就可以回去了,陈江让大家回去收拾东西。
宋言走在陈南玥的身旁,问她:“明天你怎么去?酒店订好了吗?”
艺考地点定在省里的师范学院,陈南玥从云花巷过去最起码要两个小时。
为了防止出意外,所以陈梅很早就定了酒店。
陈梅原本想要陪着陈南玥一起去,怎么说都要送考,别人家都是父母陪着,到了自己女儿这,怎么能没有?
陈南玥原本想让陈梅去上班,最后拗不过她,还是同意了。
“我妈跟我一起去,订了附近的速八。”
宋言点头:“行,那到时候考完了一起吃饭。”
陈南玥想了想,“行。”
“校考我跟你报的一样,就多了个川美。”宋言想了想,“到时候一起去吧?”
“行。”
宋言没想到陈南玥答应得那么爽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你不问问我什么?”
陈南玥觉得有些好笑,“你去校考,说明是你喜欢的学校,为什么要问?”
宋言怔住,有些恍惚,“你不好奇,我吗?”
陈南玥不解,“好奇什么?”
宋言眉眼失落几分,“算了。”
隐隐约约地,陈南玥能感觉到什么,她斟酌着,还是问宋言,“你家就在画室对面,为什么不去集训,来画室画画?”
能住在画室对面的小区,高聿祺的邻居,家里条件绝对不差,怎么可能来画室集训。
一开始,宋言画画水平和陈南玥差不了多少,但到了后面,才发现是他没怎么认真。
一旦认真起来,三科稳定88以上,甚至有时90以上不是问题。
这种水平,怎么不去集训?
宋言几分诧异,随即笑了起来,没隐瞒地说:“和我家里吵架了啊,想来画室。”
“反正我去哪儿不是画?”
陈南玥很轻地笑了一下,没问为什么吵架,只问:“现在和好了吗?”
“好了。集训机构我妈安排的,不想去,烦。我就自己报了画室。”宋言无所谓,“和你一起画画不也挺好的?”
“嗯。”陈南玥转过头,十分认真地看着宋言,眼眸认真,“宋言,和你当朋友,我挺高兴的。”
宋言沉默,偏过头,“我也挺高兴的啊。”
他的声音很低,听不出来情绪。
只是他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陈南玥,“艺考结束后,我文化分不高,可以线上问你题目吧?”
宋言和陈南玥并不是一个学校。
“我会的你可以问我。”
“行,别不回就行。”
……
陈南玥回家时,陈梅刚好下班,在厨房里做饭。
脱了鞋放在鞋架上,陈南玥拿出拖鞋换上,又把从画室里的东西放在卧室里收拾好以后出来。
那会儿陈梅刚好煮完菜放在桌上,她一边装饭一边和陈南玥说:“明天我们就出发,早点去,收拾完东西刚好还可以去熟悉熟悉考场。”
陈梅特意向厂里请了几天假。
陈南玥点头。
这个点通常唐正国都还在外面,很晚才回来,家里只有他们几个人。
所以平常陈南玥在画室画画,家里只有陈梅一个人吃饭。
“玥玥,等考完,妈妈带你去吃顿好吃的好不好?十二月了,快过年了,买个新衣服,妈妈给你报机构补习文化课,就不用回学校了。”
陈南玥拒绝了,“不用,我回学校就可以了,不用浪费钱。”
陈梅一听就不满意:“那怎么行,别人艺术生都去机构,那里专对艺术生培养,妈妈都打听好了。”
“那这样吧,我白天去学校,晚上把晚自习请了去机构,少花点钱。”陈南玥知道,陈梅能这么说,也是打点好了。
“这样可以吗?白天没去机构那么久?”陈梅有点犹豫。
“去哪里学不是学?”
陈南玥低着眉头,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
“好。”陈梅同意了。
话落,母女两个一时之间沉寂下来。
直到,客卧里传出一声闷哼,那是属于唐正国的声音。
接着,是他的笑声,“哈哈哈哈,妞儿,你的身体我可是留了痕迹的,别太意外!”
空气实在太安静,以至于唐正国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在狭小的老式房里,如此突兀。
陈南玥顿住,放下筷子。
唐正国的声音只有这一句比较大,再接着,直接没了声音。
陈南玥怀疑是不是他的情绪太过激动,接着意识到了,所以才会这样。
实际上,唐正国又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他根本不会在乎外面的情况是怎么样。
陈南玥不会进去制止,也不会进去质问唐正国,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陈梅。
陈南玥直勾勾地看着陈梅。
其实从陈梅听到唐正国的那句话开始,她的神色就有了变化。
纠结,矛盾,还有……习以为常和接受。
陈南玥把她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底,观察得仔仔细细。
她诧异陈梅的情绪,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愕,惊讶,痛心。
陈南玥无比认真地问陈梅:“妈妈。”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唐正国出轨了?”
陈梅和陈南玥四目相对,没有说话。
就这么对视着,像是那天上午,陈梅给陈南玥二十块钱的情形一模一样。
“所以,你还要不要和他离婚?”
陈南玥一字一句地问陈梅。
陈梅动了动嘴唇,说话速度很慢,好似在纠结什么,最后说:“玥玥,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你以后会明白的。”
这句话已经给出答案了。
陈梅早就知道了。
陈南玥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梅,难以接受她的话,瞪大了眼:“妈!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怎么能不跟他离婚!”
“难道你还爱他吗!”
陈梅面露痛苦,顾左右而言他:“玥玥,你以后会明白的,最起码现在我不能和他离婚。”
“……”
陈南玥忍不住站起来,分贝提高:“什么现在不现在,从我五岁起,他有照顾过这个家吗?五岁前,他打你,打我,五岁后不管不顾,回来第一件事就摔了我的书,有问过你一句吗?张嘴就是问你要钱,妈妈,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能给你什么?给钱还是给爱?”
陈南玥这样说着,一字一句,字字诛心,一针见血。
陈梅忍不住哽咽,眼眶湿润:“玥玥,妈妈想给你一个家,完整的家,暂时的也不行吗?等你高考结束后,再离婚不可以吗?妈妈就是不想影响你读书,不想给你知道这件事,好好高考不行吗?”
陈南玥诧异住了,“什么完整的家,这么多年,我有说我在意这个吗?街坊邻居怎么谈论的,我从来不在意!”
“你,你明天就去和他离婚!”
“我不会和他离婚的。”陈梅慢慢地说,“最起码,现在不会。”
“你不要再说了。”陈梅看着陈南玥,字字清楚,像在下什么决心一样:“他找几个女人都没关系,我也没关系。”
“大人的事情,玥玥,就不用管了。”
陈南玥无法接受这一切,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梅重蹈覆辙,过上和以前一样暗无天日的日子。
她忍不住往后倒退一步,摇着头,喃喃自语:“妈妈,你疯了,你疯了。”
“你以后要怎么办呢?还要被醉酒后的他打吗?”
“巷子里喝醉酒敲错门的,只有他一个,这么多年,你叫我不要开门,防的就是他。”
“可是,这一次,是你亲手打开门,让他进来了。”
陈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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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什么都想明白了,“妈妈,你真的……疯了。”
她转过身,快速地往门关处走,动作一气呵成的换鞋,打开门往外走。
在陈梅喊出“玥玥,你要去哪儿?”时。
陈南玥很轻地笑,“让我静静。”
……
云花巷的巷子很深很长,平时要花上七八分钟的时间,这一次陈南玥花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走出了巷子,来到街边。
顶着风,陈南玥的步子很快,也很重。
十一月底,从画室回来时就已经天黑了,这会儿月明星稀,天色很黑,巷子口摆着很多刚出摊的小车,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儿。
陈南玥站在公交站台上,16路公交车经过,她上了车。
空荡的公交车,靠窗的位置,透明的玻璃窗。
陈南玥想了很多,无论哪一个,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陈梅要重蹈覆辙。
倘若是因为还爱唐正国,一切还可以想得明白。
但偏偏陈梅的眼神,行为。
母女连心,陈南玥知道,陈梅不爱唐正国。
既然不爱,为什么还要选择,三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呢?
这太不可信了,这么多年,要是陈梅想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早就给了。
何必等到现在?
陈南玥闭了闭眼。
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
麻木地下车,陈南玥在五里亭站台下车。
直到踩在五里亭的站台那一刻,陈南玥才恍惚发现,她居然不知不觉,在画室附近下了车。
没有想到,她的习惯,已经成了这样。
陈南玥垂眸,沿着画室的小路走。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这会儿画室已经锁上了门。
只是现在,她也不想回家。
在画室附近绕了一圈后,陈南玥坐在空无一人的公交站椅上。
双手放在椅子上,盯着漆黑一片的天空看。
天空很黑,画室这附近的空气很好,污染不多,可以看到大片的星星。
今晚云不多,空气也特别好,凉凉的风吹过来,特别多的星星。
陈南玥看着看着,有些失神,还有些莫名的落寞。
这样好的时刻,她应该在家里收拾东西,应该准备明天的事情。
而不是一个人在这里。
……
忽然,陈南玥的面前,落下了一道常常的影子,半盖住她。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这样好听的声音,打断了陈南玥的失神,她怔怔地抬头,看着眼前的高聿祺。
每一次,都是情绪糟糕,失落的时候,碰见他。
不管第几次,陈南玥都觉得,这是不是上帝安排好的一切。
最狼狈的时候,又给她一丝幸运。
陈南玥深吸一口气,想了好久,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去找一个什么借口。
高聿祺见她呆愣住,又问,“在等车吗?”
陈南玥小幅度地摇头,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说完,她去看高聿祺。
才发现他手里牵着一条长长的绳子,绳子的那头,是一只特别帅,特别帅的狗。
体型中大,毛发是灰白的,眼睛比白天的天空还要蓝。
很乖,站在一旁不咬人也不乱叫。
这样的情形,看起来高聿祺应该是在遛狗,他家就在对面,所以应该是遛到这儿了。
高聿祺点了点头,见陈南玥盯着他身旁的狗,解释:“陨石边牧,很聪明,是个女孩,叫Roxy,不咬人。”
“只是她只会亲近想亲近的人。”
兴许是平常想要摸Roxy的人很多,都被拒绝了,所以高聿祺才会这样解释。
很随意,又很善意的一句提醒。
陈南玥点了点头。
她不害怕狗。
夜色很黑,公交站牌的灯坏了,这会儿黑漆漆的。
高聿祺看不清她的神色。
这样的夜色,很安静。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高聿祺转过头,牵着狗往侧边走去。
陈南玥侧目去看高聿祺,无声叹息。
他要离开了吧。
毕竟,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
也是在那瞬间,高聿祺往画室的方向看去。
只一眼,他收回目光,然后看向陈南玥,往她的方向说:“要不要,一起看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