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从门内伸出来,温热的掌心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容拒绝。
池骋斜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杵那儿干嘛,进来。”
吴所畏被他拽得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挣扎。
“我我我……我还没准备好见你爸妈呢,我该说什么啊?”
“他们不会是冲我来的吧?”
池骋忽然低头,凑到他耳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廓上。
“见我父母?冲你来的?”
“你这么着急跟我办证啊?”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偏偏眼神又深又沉。
“那就快进来啊。”
他被池骋半推半拉地带进了客厅,那些锐利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误入狼群的羊,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就在他准备英勇就义的时候,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对他露出了一个堪称和蔼的微笑。
“吴先生,您好,我是‘构间’画廊的艺术总监,姓李。”
紧接着,他旁边一位气质干练的女士也站了起来。
“我是‘新锐’杂志的主编,负责艺术评论版块。”
“我是空间设计师。”
“我是艺术品投资顾问。”
……
一个接一个的自我介绍,宛如掉在松鼠头上的一颗又一颗板栗,给他砸懵了。
池骋拉着他在沙发主位坐下,一副主人姿态。
“暑假快到了。”
“你不是喜欢这些么。”
“让他们带带你,给你身上课,省得你一个人在公寓里瞎琢磨。”
吴所畏的大脑宕机了足足半分钟,才勉强消化了这些信息。
他给池骋找的,一个艺术空间领域的顶级“陪练团”。
这些人每一个单拎出来都能在艺术圈里砸出个大水花,现在却像超市里的大白菜一样,被池骋打包送到了他面前。
他心里飞快地算了一笔账,请这些人来上一节课,得花多少钱?
这阵容,一小时的费用估计都够他交十年房租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混着巨大的冲击力,猛地撞上他的心口,直冲鼻腔。
他抬头看着池骋,眼眶有些发热。
“你……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池骋看着他,眼神里那种病态的执着和深情几乎要溢出来。
“我的人所拥有的,不能比别人差。”
“我想让你有更好的未来,一个你自己喜欢的未来。”
吴所畏再也忍不住,脑子一热,身体已经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他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了池骋,结结实实的。
池骋的身体僵住了一秒,他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随即,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压抑的笑声。
“原来你喜欢在被人围观的时候抱我。”
吴所畏这才反应过来,客厅里还坐着一排“顶级陪练团”。他猛地松开手,脸颊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恨不得当扬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几位业界大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有的在研究天花板的吊灯纹路,有的在欣赏自己锃亮的皮鞋,演技堪称一流,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我什么都没看见”。
池骋却像个没事人,拉着他的手腕,不让他缩回去。
转眼,就到了池骋的毕业典礼。
六月的阳光明晃晃的,洒在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吴所畏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个穿着黑色学士服的身影。
宽大的袍子也遮不住池骋挺拔的身形,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沉稳和禁欲的气质。
学士帽的帽檐下,那张脸俊美得依旧扎眼。
周围不少女生在窃窃私语,偷偷拿出手机拍照,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艳和爱慕。
“真的好帅啊,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听说他从来不跟女生走得近,太可惜了。”
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鼓足勇气走了过去,红着脸想跟池骋合影。
池骋疏离地拒绝了那个女生。
下一秒,他的视线精准地锁定了吴所畏。
吴所畏也看向他。
池骋的嘴角微微勾起,然后迈开长腿,无视了周围所有惊诧的目光,径直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池骋在他面前站定,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伸出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牵住了吴所畏的手。
那掌心滚烫的温度,通过交握的皮肤,瞬间传遍了吴所畏的四肢百骸。
池骋拉着他,转身穿过惊愕的人海。
“来,帮我们拍几张。”
池骋把一个单反相机塞给郭城宇,然后不由分说地揽住了吴所畏的肩膀。
“笑一个。”
吴所畏的脸颊发烫,在镜头前浑身不自在。
池骋却玩上了瘾,让他配合着摆出各种亲密的姿势。
靠在他肩上,从背后抱住他,甚至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向镜头。
每一张照片,都像是在向全世界宣示主权。
最后,池骋拉着他,走到了一面巨大的红墙下。
“站好。”
池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学士服,又伸手抚平了吴所畏衣领的褶皱,然后紧紧挨着他站在一起。
咔嚓。
吴所畏凑过去看相机屏幕上的照片。
鲜红的背景,两个人紧挨着,笑得肆意。
这构图,这背景,这氛围……怎么看都像是结婚证上那张红底双人照。
“这……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吴所畏小声嘀咕。
池骋拿过相机看了一眼,满意地笑了。
“一点都不怪。”
“再多来几张。”
晚上,毕业聚会的地点定在了KTV,郭城宇没去,他想到另一个人。
包厢里灯光昏暗,音乐声震耳欲聋。
池骋拉着吴所畏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拒绝了所有来敬酒的人,自顾自地给他剥着面前的橘子。
吴所畏却没什么心思。
他一口接一口地喝酒,脑子里一团乱麻。
池骋今天做的这一切,太高调,太刻意,也太好了。
好到让他心慌。
那股熟悉的揣测又浮了上来。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重生的?
不知不觉中,吴所畏就把自己喝飘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但他记得要把礼物给池骋。
“等等。”
“给你的,毕业礼物。”
池骋垂眸,看着那个包装简单的盒子。
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指腹摩挲着盒子的边缘,嘴角似乎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是皮带吗?
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两只一模一样的黑色运动手表。
池骋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减淡。
“为什么送我这个。”
吴所畏往前凑了凑。
“怎么了?”
“这很贵的,要不是买一送一,我才舍不得呢!”
池骋略有不满。
吴所畏理直气壮地嚷嚷。
“不然送什么?难不成送你皮带啊?”
池骋却像是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原来你也知道,该送我皮带。”
吴所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轰然炸开。
那点醉意被这句话砸得粉碎,刹那间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那池骋之前不会是在看他演吧……
卧槽!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我……”
他下意识想逃。
池骋发出一声压抑的冷笑,抓住吴所畏的手腕,一步步将他从玄关拖进客厅,逼退到墙角,巨大的阴影将吴所畏整个人笼罩。
“什么时候知道的不重要。”
“现在是你骗了我,而我和你结婚照都已经拍了。”
他猛地一扯,将吴所畏甩在柔软的大床上。
吴所畏陷进床垫里,刚想弹起来,一个黑影就压了下来。
池骋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方寸之间。
“是时候,办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