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三人像是被同时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他们齐齐松懈下来,颓然地陷进各自的位置。
周家恒再也支撑不住。
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地。
他将那张苍白的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瘦削的肩膀开始剧烈地,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
陆福珍看着儿子绝望的模样,再也忍不住。
她伸出颤抖的手捂住嘴,无声的泪水决堤般划过憔悴的脸颊。
周旺国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震惊与痛苦在他脸上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
从今天起,这个家的方向盘,已经不在他手里了。
房间内。
门板隔绝了客厅里所有的声音。
周晓琴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脸上所有的坚强和冷静,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沉重都一并排出。
指尖的微颤,提醒着她刚才的决绝并非毫无代价。
但她不后悔。
爸妈心软,家恒天真。
若不一刀斩断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
全家都将被拖入深渊。
“孕体”那个词,是刺向家恒的刀,也是刺向她自己的。
但只有这把刀,才能让所有人都彻底清醒。
周晓琴闭上眼,下午那扬决定命运的选择。
是她必须跨过的第一关。
她需要展现出足够的价值,但又绝不能暴露全部底牌。
救人的能力,总会让人高看一眼。
能量植物,是最好的敲门砖。
至于那些能杀人不见血的毒物。
她睁开眼,视线里闪过一丝幽冷的寒光。
那是我和家恒最后的护身符。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还有我的空间。
我的熟练度技能,这些才是真正的核心。
她慢慢站直身体。
走向房间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储物箱。
打开箱子,里面是她所有的家当。
几包干瘪得看不出种类的种子。
还有一个巴掌大小,造型简陋的炼药炉。
这就是我的优势。
我拥有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底牌。
种植成功率是百分之一,炼药炼器也是。
听起来可笑。
可每一次的失败,都是在为那唯一的成功铺路。
而失败产生的灰烬,又能成为最好的肥料。
这是一个完美的,只属于我自己的循环。
我需要力量。
在进入那个未知的家族前。
我必须让自己的力量,再增长一分。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反而让周晓琴心生警惕。
她轻轻拉开房门,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正对上那扇被从外推开的公寓门。
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身高大约2米。
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走了进来。
一小片阴影,被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
来人约莫三十出头,浓眉如墨,眼神锋利如刀。
下巴上一道浅淡的疤痕,为他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煞气。
他身上穿着一套贴身的军用黑色作战服。
布料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和金属气息。
将极具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
整个人,就像一柄刚刚从血与火中收回剑鞘的利刃。
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铁血气扬。
周晓琴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男人的面容,和她记忆中。
那个总是笑呵呵的爷爷,周瑞业一模一样。
只是年轻了至少二十岁,也冷硬了太多。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一个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帝国军人。
“爸?您怎么回来了?”
周旺国几乎是弹了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在狂喜,震惊和浓浓的不安之间飞速切换。
周瑞业将肩上沉重的军用背包随手放下。
背包是用,最耐磨的墨绿色帆布制成。
边角磨损严重,散发着一股硝烟与金属混合的冷硬气息。
“砰”的一声闷响,沉重的背包砸在地板上,震得人心头发颤。
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
在狼藉的客厅里扫了一圈,带着审视的压迫感。
视线先是掠过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周家恒。
又在满脸泪痕,手足无措的陆福珍身上顿了顿。
最后,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
精准地锁定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周晓琴。
“听说我大孙女晕倒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听不出丝毫喜怒。
“还听说,我大孙子在体检时,查出了低级孕体。”
周晓琴垂在身侧的指尖。
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
她心中警铃大作。
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平静。
爷爷的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
这份看似寻常的关心背后。
是她无法估量的,监控网络和家族影响力。
她立刻在心里重新评估起这位家人的分量。
他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对象,但或许……
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更强大的筹码。
周旺国下意识地,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
双手在身侧紧张地搓了搓裤缝,迎上去时,声音都有些发紧。
“爸,您假期珍贵,不用为我们这点小事……”
“废话少说。”
周瑞业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儿子的话,没有留半分情面。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袋。
看也不看,直接抛给了陆福珍。
“这里有些东西,你收好。”
陆福珍下意识伸手接住。
那看似轻飘飘的布袋入手,却猛地一沉。
一股远超预期的重量,险些将她的手腕坠断。
她急忙用另一只手托住,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这重量……
她呼吸一窒,眼中瞬间被骇然与狂喜填满。
那布料上毫不起眼的军用编码。
让她死死抱住布袋,仿佛抱住了一座金山。
嘴唇都在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去吧,该冷藏的冷藏,该入库的入库。”
周瑞业对儿媳妇点了下头,语气不容置喙。
陆福珍连忙抱着布袋。
像是抱着全家的希望,跌跌撞撞地冲向厨房。
周晓琴的目光,在那布袋上停留了一瞬,心底的算盘已然拨动。
这份手笔,远超一个寻常军官的俸禄。
爷爷不仅比她预估的更有权势。
更是在他们这支旁系身上,下了一笔昂贵的投资。
她立刻明白,这份投资,绝不是免费的。
“爸,喝茶。”
周旺国忙不迭地给父亲倒水。
动作里带着,几十年如一日的小心翼翼和恭敬。
周瑞业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目光终于落在了角落里。
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墙缝里的周家恒身上。
“家恒,过来。”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仿佛一道不容抗拒的命令。
周家恒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慢慢站起身,双腿发软地。
磨蹭到爷爷面前,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爷……爷爷。”
“抬起头。”周瑞业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周家恒咬着苍白的嘴唇,在一片死寂中。
缓缓抬起了,那张满是屈辱和恐惧的脸。
“低级孕体,生育能力几乎为零。”
“战斗天赋,D级。”
周瑞业平静地念出,孙子的体检数据。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周家每个人的心上。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战损报告。
“确实是个拖油瓶。”
这五个字,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刀。
无声无息,却又狠又准地扎进了周家恒的心里。
他的脸瞬间血色尽失,那本就单薄的身体。
在全家人的注视下,摇摇欲坠。
周旺国死死地攥着拳,指节因用力而根根泛白。
却始终低着头,不敢迎向父亲的目光。
陆福珍则紧咬着下唇,将所有呜咽都堵在喉咙里。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陈旧的地板上。
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周晓琴静静地看着,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冰冷的审视。
很好,继续。
她心想,只有彻底打碎周家恒那点可笑的自尊。
他才能认清自己的定位。
才能成为她计划里一枚有用的棋子。
一个软弱无能的拖油瓶,只会毁了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就在周家恒几乎要被这无情的宣判彻底击溃时。
周瑞业话锋一转。
“但是。”
这两个字,让周家恒和周旺国夫妇同时抬起了头。
眼中带着一丝绝望中的祈求。
“你有机械天赋,心灵手巧。”
周瑞业的目光,落在周家恒那双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的手上。
“这一点,比你那个只会用蛮力的父亲,强。”
被点名的周旺国身子一僵,头埋得更低了。
周家恒猛地瞪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冷酷的爷爷。
这……这是在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