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中午,瓢泼的大雨不曾停歇,吹得伞也把不住。吕璋和吕瑛兄弟二人进了曲廊,把伞收了,甩了甩湿漉漉的雨伞。吕瑛帮着他二哥拍去肩膀上的雨水,也没看见有个小厮在这里,又帮着他拿伞。
二人路过一池子,眼见着水涨了不少,一颗大石头浸入水里,只露出往日的三分之一来。
像是无端地受了暴雨的惊扰,突然一群鸟雀尖叫起来,从树上蹭地飞起。
吕璋被这怪声引得抬头去看时,慢慢地扭动着脖子。
掠过瓦黑的屋檐,只见雁灰的浓云一大团的把天盖住,一点白光也不给人瞧,而入目早没了鸟雀踪影。
他紧紧地眯起一双老眼,努力去看清远处的景象,但铁笼一般的墙挡住了他的视线。
突然一只猫从草里跳了出来,唬了他一跳。他隐约觉得这是不好的预兆,脚下走得更快了。
紧要之事,迟则生变,古今皆是如此。
荣回堂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长廊环绕一圈,宛若一个“回”字。院门在东南角,连接着外面的曲廊。
两兄弟还未到院门,老远地就闻见雨水里一股腌味,还有一股子鱼腥。
“什么味儿呀!”两人都抬起手来捂紧了鼻子。
吕璋闻了还好,他四弟喝了酒一靠近,胃里翻江倒海,扶在柱子底下呕了起来。
“吐在这里,真恶心。”吕璋皱着眉嫌弃极了。
转头隔着菱花漏窗看见院子里头围着中央的一株老楠树摆了好几圈的水桶,里面有东西翻着水花冒着泡,不是鱼是什么?
及至走到院子里去,看见院门阶梯上好几大篓子的鲜藕和莲蓬,藕还是带着泥的,箩盘上用干草铺着放着的熏鱼和腊肉,边上摆着两三坛子的酒。
吕璋走近正要看,还没来得及看清这条子上贴的是什么名目的,在他身后他那四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一边捂着胃一边抽气,愣是这样还要说话。
他嗅了两下:“我猜这是个梅子酒,又香又冽,我来看看是不是。”
一瞧,果然见隆起的肚缸上贴了一红纸,纸上写着“梅酿”二字。
“我这鼻子还是好用的。”吕瑛本是难受的,就因为猜中了这一酒的名字,面上又有了光辉,笑了起来。
石榴这会子出来要去厨房看中饭,见了两位爷,上前接过二人的伞说:“大姑爷的姑妈来了,带了好多东西来,这会子大夫人、大小姐和姑爷都在里头说话呢。”
吕璋点了点头,嘴上只是笑:“瞧这实诚人,带这么多呢。把家搬来更好。”说罢,让她去了。
拉开竹帘,先是听了里间的动静,听这几下只听到里头是在笑,没听清笑什么。
这时他四弟看了一圈的菜和肉,撇着嘴小声道:“怎么秦家还有这样的亲戚,平白的被拉低了门楣。”
吕瑛在郡王府里只见过送金送银,送古籍古董的,还没见过这样上不了台面的。
吕璋知道他这个四弟惯来眼高手低觑了他一眼,也不理会他,自进了堂里去。
虽还是白日,荣回堂里间内已点了灯,屋内蜡烛点了个遍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一进门眼前明亮得仿佛这里是屋外,外面才是是房子。
吕璋和吕瑛进去看时,看见一个能言会道的妇人坐在老太太边上,也就是三十多年纪。一边说些玩笑话,一边手里做着模样,逗得老太太不时地发笑。
说起来这吕璋还和秦家姑妈有些亲戚关系,他同未城知府郑家是连襟,这秦家的姑妈嫁的洞庭郑家正是知府的本家,她夫婿是未城知府的大哥,虽没做官,也是富庶人家。
赵夫人和秦禄一旁附和,那本被罚了面壁思过的吕姝也坐在里间,吕璋和吕瑛想起昨日的事就面色不好看,冷哼一声,一点儿不正眼瞧她。
两人一坐下就有丫头来递了巾帕来擦手的,端茶的。
秦家姑妈衣着朴素,说话很亲和。其实细看她戴的镯子首饰,家里也不是落魄的,只是为人低调罢了。因她出嫁得早,丈夫是在洞庭的鱼贩,那时秦家还没发迹,她的日子比后嫁的几个妹妹要差些。这大姑妈倒不抱怨,自在洞庭跟着丈夫经营生意,每年也赚了些钱。后来过了几年他丈夫把他弟弟供了出来,家里日子就好了。这几年她自己的孩子也慢慢出人头地,眼瞅着家里是兴旺起来了。
秦家姑妈拉起家常来,一屋子人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就要听她说话。
“我们捕鱼,就把塘里的水一放干,那大鱼都在泥里扑腾的,随我们去捡了。我大儿子小时候调皮的,不让他去捞,他非要下去。记得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禄小子也来我家里玩,他们两表兄弟才见面就跟上辈子是亲兄弟似的,好得不得了。在泥里打滚的时候,看见别人捞了一条大鱼,他们两个眼红得要命,吵着也要大鱼。别人给的还不要,非要自己去捞。两个人四条小短腿跑了半个池塘,一人抱一条十多斤的鱼脸上笑得像是抱了金子似的,逢人就炫耀。那时候啊,他们愿意玩闹,撒开腿跑,我们还嫌烦。现在要我那儿子去泥里,一万个不肯了,就是站在岸上瞧瞧,都难得咯。”
秦禄不好意思起来,两颊上晕出桃花之色,狭长的眸子垂了垂,轻声细语地说:“姑妈怎么当着人说这么小时候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吕瑛笑说:“瞧他平日里老练得像是当大哥的人似的,姑妈一来,又像个小孩了。”
众人都笑了,独吕姝心情不佳,只是挽了挽嘴角做了个样子。
她只知道窗外的雨一直不曾停歇,瓦当上的青苔滴着雨水,丫头拨着灯芯一双人影在墙上摇晃,风吹着帘子打着门柱呼呼作响,池子上冒着轻烟水汽,后厨的灶台开着火预备中饭——上午一结束这门婚事就不做数了……
吕姝心事重重,她一边盼着解除这婚约,一边又盼着上午不要这么快过去。
房里众人都还沉浸在姑太太的家常话里,老太太笑着问:“这水塘不知有多大,一年能捕多少鱼?”
“也没多大,十寸深,二十亩的样子,比你们这府里小多了。一年捞两次,夏秋的时候捞一次,年底要预备过节,再捞一次。无病无害的时候两三千斤是有的,今年鱼苗放得多,比往年还多产了快六百斤。”说到这里,姑妈笑了起来,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秦禄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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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他心不在焉的,听见大家笑了他才后知后觉跟着笑了。若是平时,秦禄倒很有兴趣听这些,此刻他想着和离的事情,心里有一股烦闷之气。
“三四千斤!”吕璋一听嘴张得老大,活像是一只仰天长啸的公鹅。这声音大得突然,把发呆的吕姝吓了一跳,一脸茫然地看了一眼秦禄。
秦禄见她看自己,以为吕姝是要暗示他待会儿谈和离的是,一想到她是想早早摆脱了自己心下就郁结了一股闷气,故而也不理吕姝。
吕璋随后道:“我们府里这湖少说也有三十亩大,年尾捞鱼的时候怎么池子里捞出来还没有五百斤,姑太太这话没诓人吧?”
秦家姑妈道:“这有什么可骗人的。二老爷去我们那儿打听打听,五千斤的鱼塘都有几家,我们家还算少的。”
她又笑着说:“想来贵府这湖并不是专门养鱼的,不曾像我们每年每季都全心地治理这鱼塘。方才一路走来,看这府里树深景美,光是一年风光就叫人艳羡了,那湖光野趣是多少钱也是买不来的。”
赵夫人赔笑道:“姑太太莫怪,我们这二老爷是做生意做惯了的,只知道算官窑的账,农活是一点儿不懂的。我们家三老爷是管米豆的,若换了他来,他必是懂你们这行的。”
吕瑛知道她又在内涵吕璋了,故而把话岔开,问:“姑太太今日来府上是做客来了,还是途径这里?”
话说了半日,秦家姑妈这才说到正题,她斟酌着开口,笑着说:“今日带了东西来,既是礼,也是赔罪的。”
听见这话老太太面上的刚才还放开的笑容都敛住了,只微微露出一点待客的笑意。
“姑太太客气了。谁家小孩子不是淘气的,这年头没见过几个不惹事的孩子,我们大人多担待些就是了。”
秦家姑妈笑着拿出手帕子来,点了一下秦禄说:“我们文才是个年轻气盛的,姝儿小姑娘家也年轻,说起来都是没经过事的。小两口若有不合的,我们大人帮着劝解其实也就过了。不瞒老太太,我这次来这里就是得了我那大哥的信来劝这小两口的。”
“只是……”她停顿一声,语气颇为遗憾地说:“听说姑娘起了禅心要出家的,我这要劝的心也就死了。姑娘是心中是有天下大义的,胸襟开阔,我们家禄小子俗人一个,如果理解得了。我大哥要我劝和,我想着这不是夺人所好么?再说一介凡人哪有敢跟佛祖抢人的道理,这就是作孽了不是,合该要天打雷劈受天谴的。我一心不敢来的,在家拖延了几日,又是烧香又是拜佛求佛祖原谅。”
“我正愁着呢,这不没两天我那哥哥又来了封信。我还想说我大哥怎么催债似的来了一封又一封,打开信一看,却看见上面带着我母亲的意思说按孩子们的意思办。我说这才对嘛,娃们的婚事,他们心里乐意我们也高兴,要是不乐意成了冤家酿成惨剧可如何了得,伤心都来不及的。我心里愣是得了这信才敢来的。”
说完,她喊自己的丫鬟进来,把一封黄纸包着的信封递给了老太太看。
吕姝和秦禄两个听到这里,知道关键的时候来了。两个人四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托盘上的信封,恨不得一把火要烧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