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
浓重的血腥味像一记闷棍,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昏暗的油灯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床榻早已成了一片血海,黏稠的血珠顺着床沿滴落,在地面积成暗红的水洼。
“嫂子!”
杨桃桃的声音在颤抖,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
周招娣仰面躺着,脸色灰败得像是蒙了一层死灰,嘴唇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
她的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只有那微微抽搐的指尖还残存着一丝生气。
来不及多想,杨桃桃动作利落地从医药箱中取出急救设备。
氧气面罩扣上周招娣面庞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她迅速调整好氧流量,又取出静脉留置针,一针见血地建立了输液通道。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她一边给周招娣打气,一边戴上无菌手套。
麻醉针精准刺入,输血袋里的血液在重力作用下缓缓流淌。
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可当她用止血钳进入产道,好不容易用明胶海绵把最后一处出血点给压住时,一抬头却发现周招娣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在昏暗中泛着死寂的灰白色。
门外,“砰!砰!”的巨响一直未停,陆远征像头发疯的公牛一样猛踹房门:“杨桃桃!要是招娣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杨家偿命……”
杨桃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反手从空间掏出半碗灵泉水。
这水清得跟某夫山泉似的,还自带竹林清香buff,在这满是血腥味的屋子里格外提神。
可不论杨桃桃怎么努力,周招娣就是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看着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宝贝就这么浪费了,杨桃桃顿时急了。
“周招娣!”
她突然一声暴喝,怒骂道:“你给我听好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娃在拼命呢!他还没见过太阳,没闻过花香,你这个当娘的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这一嗓子吼完,周招娣的眼睫毛果然抖了抖:“吵……吵死人了……”
虽然这声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可杨桃桃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胡乱抹了把脸,赶紧把碗凑上去,这回周招娣的喉咙明显动了动,真的咽下去了。
说来也神,这水一下肚,周招娣那张死人一样的脸居然慢慢有了血色,呼吸也变得均匀有力起来,跟换了个人似的。
杨桃桃刚想喘口气,胎心监测仪突然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她猛地转头,只见显示屏上的曲线正在剧烈波动。
这是?
孩子要出来了!
杨桃桃迅速调整姿势,跪在床尾准备接生。
"啊——!!!"
随着一阵强过一阵的宫缩,周招娣的身体像张拉满的弓,后背高高拱起,脖颈上青筋暴突。
汗水混着泪水糊了满脸,身下的床单被抓得稀烂。
可任凭她如何拼命,孩子就像卡住了一般,迟迟不见动静。
“我……我不行了……”周招娣气若游丝地呜咽着,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瘫软下去。
杨桃桃可不允许自己的病人在自己手上睡过去,她吼得比周招娣还大声:“嫂子!使把劲儿!”
看着杨桃桃这样,周招娣终于慢慢的睁开眼,她眼神涣散地找到杨桃桃的脸,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虽然很疼但是屋里屋外发生的一切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没想到自己一直防备的人,最后会是救她们母子的人。
想到之前自己对杨桃桃不闻不问,避之如蛇蝎的样子,周招娣后悔极了。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抖着手,血糊糊的手指头抓住杨桃桃的衣角:“桃桃……之前,是嫂子误会你了……”
“闭嘴!省点力气!”
杨桃桃凶巴巴地打断,可周招娣倔得跟头驴似的直摇头:“要是...我撑不过去……你跟远征说……”
“不行!”
杨桃桃可不想听这个,她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要说什么自己跟你男人说去!现在!吸气——用力!给!我!生!!”
听到这话,周招娣笑了,她虚弱地摇了摇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真的……没劲儿了……”
察觉到周招娣的异常,杨桃桃赶紧低头查看。
只见孩子黑乎乎的头发已经在下面若隐若现,可那产道口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了似的。
“滴滴滴!”
胎心监护仪叫得一声比一声急,每响一下都像在杨桃桃心口上狠狠捶了一拳。
生死攸关之际,杨桃桃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她咬紧牙关,右手一翻,一支闪着寒光的注射器已然握在掌心。
这是场豪赌——
赢了,母子平安。
输了,便是两条人命!
可眼下哪还有选择的余地?
杨桃桃动作快如闪电,针尖精准刺入周招娣的皮肤。
药液推入的刹那,周招娣的身体猛地绷成一张满弓,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乎掀翻屋顶。
"啊——!!"
剧痛中爆发的力量让周招娣死死扣住杨桃桃的手臂,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鲜血顿时顺着白皙的肌肤蜿蜒而下。
杨桃桃却顾不上疼痛,全神贯注地盯着产道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突然探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
杨桃桃眼明手快,稳稳接住滑出来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帮着孩子往外走。
捧着软乎乎的小家伙,她整个人都麻了!
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做出这个决定!
催产素的使用向来是产科最谨慎的抉择。
每一个剂量都关乎两条生命的安危,稍有不慎就会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万一周招娣有什么闪失,她真的会恨死自己!
毕竟,她这是第一次理论结合实际给产妇接生!
她哽咽着赶紧把孩子嘴里的羊水吸干净,照着那小脚丫“啪啪”就是两下。
可还没等她笑出来,周招娣身下的血“哗”地又涌了出来,瞬间就把床单染红了一大片。
这次杨桃桃有了经验,她立刻取出止血纱布和凝血剂,同时将最后一滴灵泉滴入周招娣口中。
“坚持住,嫂子,孩子还需要你……”杨桃桃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轻声鼓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时,油灯已经快燃尽了。
“轰!”
破旧的木门被撞倒,陆远征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可当他看见屋里的那一瞬间,顿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