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歌舞厅
昏暗的仓库里,二十几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年轻姑娘贴着墙根站成一排。
天花板上吊着的三盏红灯牌灯泡把她们的脸照得忽明忽暗,汗味混着廉价雪花膏的气味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
“抬头!”
“转个圈!”
“把辫子解开!”
几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大喇喇坐在掉皮的红沙弹簧椅上,手里的飞马烟一明一灭。
那眼神跟挑牲口似的,从姑娘们的麻花辫扫到胸脯,最后停在劳动布裤包着的屁股上。
“这个太柴。”
“那个胯宽得能推磨。”
“下一个!”
杨桃桃跟着肖满仓溜进来时,正看见一个扎羊角辫的姑娘被推搡着赶了门去。
那姑娘的劳动布裤子后腰上,还打着个显眼的补丁。
“看见没?”
肖满仓压低声音,汗津津的手心在的确良衬衫上蹭了蹭:“夜莺歌舞厅挑服务员的比文工团选演员还严。”
他得意地指了指角落里那排红色弹簧椅:“那可是广州来的货,整个县城独一份!”
杨桃桃扫了一眼,人造革表面已经开裂,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和弹簧。
她嘴角扯了扯,心里冷笑。
就这?
白送她都不要。
肖满仓没察觉她的不屑,仍警惕地环顾四周,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桃桃,我已经联系上这地下歌舞厅的老大了,一会儿见了面,你可得机灵点!”
歌舞厅的老大?
杨桃桃挑眉,就肖满仓这怂样,能认识什么人物?
她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她不信,肖满仓立刻挺了挺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那天欺负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正说着,男人突然眼睛一亮,猛地拽住她的胳膊往走廊尽头的包间走去。
推开木门,眼前的景象顿时与外面嘈杂的大厅截然不同。
这间所谓的“贵宾室”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
四壁贴着暗纹墙纸,墙角摆着台崭新的“钻石”牌电风扇,正嗡嗡地转着。
天花板上吊着盏仿水晶的玻璃吊灯,在烟雾中投下斑驳的光影。
靠墙摆着的那套“香港沙发”上,猩红色的人造革已经有些开裂,却依然彰显着与外面长条木凳的不同身价。
房间里烟雾缭绕,劣质“大前门”香烟和散装白酒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熏得人眼睛发酸。
茶几上散落着几个印有“上海”字样的玻璃杯,杯底残留着浑浊的酒液。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那幅手绘的“迎客松”画作,歪歪斜斜地挂着,旁边还贴着张已经泛黄的《庐山恋》电影海报。
地上铺着的化纤地毯上满是烟头烫出的黑洞,却依然能看出是稀罕的“进口货”。
整个房间处处透露着一种刻意的奢华,就像给土坯房刷了层金粉,既想显摆又遮不住骨子里的寒酸。
几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正围坐在玻璃茶几旁,酒瓶东倒西歪地散了一地。
看到这,肖满仓赶紧谄媚的上前:“龙哥!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那个......”
话没说完,沙发上被叫做龙哥的黑衬衫男人便懒洋洋掀起眼皮,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般在杨桃桃身上舔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这就是阿强说的那个小麻雀?”
肖满仓忙不迭推了杨桃桃一把:“对对对,龙哥您慧眼......”
杨桃桃此刻正在空间里翻找趁手的家伙什,头都没抬一下。
钢管?
太显眼。
辣椒水?
不够劲儿。
电击棒?
这个好......
江暮野眯了眯眼,想起黄毛说的。
这小妮子砸了他几百块的进口酒,还放话说要烧了他的场子。
他身子微微前倾,露出个带着血腥味的笑容:“小麻雀架子不小啊,怎么,还得龙哥亲自去请?”
看着杨桃桃跟个木头似的,肖满仓急得额头冒汗,使劲儿把杨桃桃往前搡:“桃桃,你干啥的呢,快点……”
杨桃桃却依旧不动,眼神冷得像冰,心里早把眼前这场面嚼碎了八百遍。
什么龙哥蛇哥的,搁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在心底冷笑,同时不动声色地在空间里搜寻着。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称手的武器。
待会儿好让这群人渣长长记性。
终于选定了一把高压电击棒,杨桃桃才慢悠悠地抬头
可下一秒,她就愣住了。
沙发上,黑色衬衫的男人像只慵懒的豹子般陷在沙发里,迷离的眼神氤氲着江南烟雨,眼尾染着淡淡的桃花晕。
一双含情丹凤眼微微上挑,说话时嘴角若隐若现的梨涡,活脱脱是从《聊斋志异》里逃出来的狐仙。
妖孽啊!
这又是个极品。
要是说陆沉的帅是雪山顶上孤傲的苍鹰,高冷禁欲!
那眼前这位就是月夜下勾魂的狐仙,妥妥的妖孽祸水长相!
只可惜,帅哥一张嘴就幻灭。
江暮野叼着烟,吊儿郎当地开口:“听说你对象是个当兵的土包子,跟着龙哥,包赚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十张大团结砸在桌上:“来,把这杯酒喝了,这些全是你的!”
杨桃桃扫了眼那十张皱巴巴的钞票,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撇。
就这?
还不够她买双皮鞋的。
江暮野挑眉:“怎么?看不上……”
杨桃桃高傲的看他一眼,淡淡的突出两个字:“五百!”
听到这话,肖满仓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忙前忙后当孙子,五十块钱都没捞着,这丫头片子一杯酒就敢要一百?
要疯了不成?
他赶紧扯杨桃桃的袖子,恨不得自己扑上去把钱抢过来:“桃桃,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