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瀑后面那东西的温度冷得像冰块,冬青的手转瞬就失去了知觉,而且随着凉意侵袭,她的整个手臂都变得麻木僵硬。
“池南!”冬青牙关都在打颤,奋力扭头扬声叫了一声。
池南也看出事情不对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怎么了!”
奇怪的是,他刚一走到冬青身边,那被人死死攫住手腕的感觉瞬间消失了。冬青向后踉跄一步,捂住那只冰凉的手,片刻后,这只手逐渐恢复了知觉,若非整只手臂还残留着刺骨的寒意,她甚至会怀疑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她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池南皱着眉握住她的手,“怎么这么凉?”
他又握了握另一只手,是温热的。
“这冰瀑后面,是什么?”冬青透过缝隙望向那深黑,池南掌心的温度缓缓渗透皮肤,苍白的指尖恢复了些血色,“方才有东西抓住了我的手腕,你一靠近,那东西便消失了。”
池南眸光骤然沉了下去,他不常进识海,就算进来也是去山顶或者山脚,他每次都会有意避开半山腰这片突兀的冰封之地,竟不知里面还藏着这样的东西。
可这东西在他识海里,他怎会察觉不到?
他挥动手臂,冰瀑化为无形,露出后面的景象。
……是凝着厚重霜雪的山岩。
“怎么回事……”冬青难以置信地看走到方才站立的位置上,掌心贴向冰凉的山岩。
坚硬冷实的细小冰刺刺痛手掌,她到处摸了摸,却找不到任何洞穴的迹象。
她回头看向池南,急迫道,“方才这里真的是一片黑洞!”
“嗯,我信你。”池南走上前,用剑鞘敲碎一块冻得发硬的冰砖,露出后面黑色的山体,他附耳过去,屈指敲了敲,山体发出笃实的声音。“实心的。”
等了片刻,见山体实在没有一点变化,两人便回到岸上。
冬青靠在树下,抱臂思索起来。
没道理识海出现异常自己却毫无察觉,除非识海被人动了手脚。
先前苜岚子抹去她记忆,也是在识海里留下了一只异常的香炉,若非柳素点破,她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察觉到异常。
她看向恢复原状的冰瀑,识海里出现问题的地方通常对应着这里的记忆被动了手脚,而这冰瀑,是池南父亲身亡的地方。
难道……池南父亲的死有蹊跷?
若真如此,方才她靠近冰瀑时,那后面的东西显然意图将她除去,可池南一靠近,那东西便消失了。也就是说,那东西不想让池南发现。
可见下手之人手段高深,定非常人所为。
池南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他蹲在岸边,无相剑被他平放在一侧,他额头轻轻抵上一块冰石。
“爹……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冬青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再去看一次,它可能还会再次出现。你别跟过来,看能不能感应到它。”
她说完转身向冰瀑中走去,池南一把拽住她,“危险,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别担心。”冬青拍了拍他的手背,“在你的识海里,你还能让我出事不成?”
池南犹豫着松开手,“小心。”
冬青微微颔首,踩着冰面向冰瀑深处走去。
冰流在头顶张牙舞爪,越靠近冰瀑根部,寒气越是阴冷刺骨。她调动真气维持体温,一步不停地走到冰瀑下方。
透过黢黑的缝隙,冬青开启蜃目。
识海本是术士自身的意识所成,开启蜃目后,除了术士自身的灵以外,应当是看不到其他灵的。
池南的灵很旺盛,充斥在识海的每一个角落,乍一看确实看不到什么异样。
可冬青心中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她闭上右眼,用左眼用力向深处望去。
空洞的漆黑深处,忽然有一抹墨蓝亮光一闪而过。
“找到了!”
冬青眨了眨刺痛的左眼,她眯起眼睛再度向里望去。
再深一点、只要再深一点,她就能看清……
突然,那黑暗深处突然蓝光大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至面前。一种粘液一般质感的形似树根的大手猛地攫住她面颊,细小的根须扒开她左眼皮,狠狠深入她的眼中,近乎残忍地要把这双眼中能窥见它的存在挖出。
左眼先是传来锐痛,而后那密密麻麻的根须像冰块一样包裹住她的眼球,迅速剥夺她的知觉与视力。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灵体聚成的东西怎么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她浑身知觉迅速流失,而外观看起来却仍维持着往里看的姿势。
她想叫池南,可是发不出声音来。
那根须绕到她的眼珠后面,没有发现它想要的东西,便猛地刺向颅内——
千钧一发之际,冬青突然伸出僵硬的双手,死死扣住根须,苍白的手背暴出青筋,用尽力气将富有弹性的根须向外拉扯。
掌下手臂粗的根须分裂出无数细小根须,从她指缝中钻出,缠绕包裹住整只手,似乎要将她拆吞入腹,融入骨血。
“呵……”冬青齿间忽然溢出一声轻笑,她面色因窒息而涨红,双眼却锐利的可怕。
下一刻,她掌心骤然渗出大量的灵,被根须包裹成球的两只手爆射出刺目红光,在根须上燎出斑斑点点的焦黑孔洞。
识海内唯有一种灵能与之抵抗,那便是池南本身无处不在的灵!
抵住她颅内的根须忽然抽搐着后退,就在全部退出她眼球之时,冬青突然咬牙奋力一扯,两手间被烧成细线的连接处骤然崩断!
根须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人不鬼的惨叫,大半根须残肢逃也似的缩回黑暗深处,她攥着的小半截枯萎般融化,化成一滩黑水,在她两掌心留下漆黑的灼烧痕迹。
识海上空突然“嗡”的一声巨响,如暮钟敲响,悠悠回荡在山林间。
久违的空气骤然入肺,冬青面色从涨红褪为惨白,忍不住弯下腰,双手撑膝大口喘着粗气。
左眼尖锐的剧痛后知后觉的涌上来,就像有无数根针扎进眼眶搅弄一般。她浑身颤抖地蹲下身,双手死死捂着眼眶。
岸边的池南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他来不及细想,向冰瀑下蜷缩成一团的冬青狂奔而去。
“冬青!”他几步滑至冬青面前,握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上一秒他还注视着她的背影,但那暮钟声敲响后,冬青便蹲在了地上。发生了什么,他竟毫无察觉。
“没事……”冬青缓了一会,痛感总算没那么强烈了。
她松开手,指向地上那滩黑泥,抬头看向池南,“我刚才……”
“冬青!”她的话突然被池南变调的声音打断,她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只见她方才捂住眼睛的手掌血迹斑斑。
她看向冰面,光洁的冰面上倒映出她的脸——左眼不停渗出浓稠的黑血,形似冰瀑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染红了半张脸。
“啊。”冬青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淡淡的应了一声,可是一张嘴那黑血便顺着嘴角流进嘴里,导致她说话也含糊不清起来,带着浓重的血气,“我应当伤到了那东西,你有想起什么来吗?”
“别说了。”池南看得心惊肉跳,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骇人,他一把架住她带她离开识海,“走,去找柳又青!”
彼时柳又青正和沈秋溪贺兰烬在海边堆雪人,一抬头两个人影出现在前方海面上。
她眯起眼睛仔细看去,顿时尖叫起来,“冬冬冬冬……冬青!”
沈秋溪和贺兰烬也从雪堆后探出头来,在见到一脸血的冬青后面色骤变。
几人快步迎上前,七手八脚地从池南手中接过冬青。
“怎么回事?”沈秋溪掏出一张方巾按在她脸上问。
“一点小意外。”冬青接过方巾,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她用御物术融化了一捧雪漱了漱口,偏头吐出一口黑血。
“怎么还吐血了啊!”柳又青搭上她的手腕,温和真气顺着经脉进入她体内。
“没事,那是眼睛里的血。”冬青用血洗干净脸,左眼总算不流血了,只是整只眼仍旧猩红,充血肿胀。
“不行不行,快回城主府,我给你全身检查一下!”柳又青开了个传送门,拉着冬青头也不回的扎进去。
城主府内,庾千秋听到了消息,忙请了城中最好的医师,即便知道帮不上什么忙,仍嘱咐其候在门外,以备不时之需。
庾韫玉和庾怀珠匆忙从书房赶来,庾怀珠走的匆忙,甚至忘记了披上斗篷。
尹新雨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拢住庾怀珠,“别担心,他们术士没那么脆弱。”
庾怀珠急的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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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圈,“术士也是人,也会疼的呀。”
寒风四起,吹落檐角浮雪,空中浮动着细小的晶体,在冷阳下闪烁着晶莹的光亮。
池南沉默的靠在廊柱上,半个身子隐于阴影中,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神采的眼,此刻即便在阳光下呈现温暖的琥珀色,却难以让人在其中感受到一点温度,反而冷得吓人。
沈秋溪和贺兰烬找过来,前者看起来尚冷静沉稳,后者则阴着脸,盯着池南。
沈秋溪问:“到底怎么回事?”
池南瞥了两人一眼,将事情经过尽数告知。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一直沉默的贺兰烬突然暴起,冲上前揪住池南的衣襟,愤怒的眼神几乎要在他脸上戳出个洞来,“在你的识海里,你还能让她伤成这样?!”
池南自知理亏,心里也自责万分,额发挡住他的眼睛,他沉默着任由贺兰烬发火。
“好了。”沈秋溪上前拉开两人,“冬青受伤,也不能全怪池南。”
“那怪谁?!”贺兰烬余火未消,指着池南怒道:“怪冬青太好心,明知有危险还傻傻相信他?”
“行了,谁也不怪。”
紧闭的房门从里打开,柳又青扶着冬青走出来。
冬青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她左眼敷着厚厚的药膏,只能靠右眼看,因此看人的时候头不自觉往左脸,看上去滑稽得让人心疼。
她看向僵立原地的三人,视线落在池南皱巴巴的衣襟上,“你们打架了?”
“没有。”沈秋溪绕着她转了一圈,“你怎么样?”
“我没事了,一会把药膏洗净就好了。”冬青忍不住摸了一把左眼,蹭了一手冰凉的药膏,她把沾满药膏的手伸向池南,“池南,你有方巾吗?”
池南立刻从乾坤币拿出一张干净的方巾,一手握住她手腕,另一手拿着方巾仔仔细细地把药膏擦净。“眼睛……还疼吗?”
冬青反手拍了拍他,“不疼了。”
见冬青无大碍,偏厅等候的尹新雨众人也松了口气,庾怀珠提出要去看望她,却被庾韫玉拦下,他站在门口,看向远处檐下挨得极近的两道身影,“怀珠,我们晚些再去吧,先让冬青好好休息。”
“好吧。”庾怀珠走到他身边,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小厮端来一盆温水,冬青把已经干涸的药膏洗掉,左眼的红肿已经消褪,除了还有些红血丝外,看上去和平常无异。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左眼的景象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
忽然,她感觉有些不对劲,左右眼看见的景象似乎有些差别。她闭上左眼,景象没有异常,换闭右眼后,才发现究竟是哪里不对。
她左眼的视力变得模糊了。
虽然也能看见,但需要极尽目力才能看清,否则眼前就如同蒙了一团薄雾,看什么都格外朦胧。
“哪里不舒服?”池南见她一直眨眼,凑到她面前俯身看她的眼睛。
“没有。”冬青扯谎道,“只是方才一直用右眼,乍一用双眼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如何?这可是我柳又青独创的药膏!”柳又青拍拍胸脯,得意洋洋的晃晃脑袋。
眼睛的伤势既已经恢复,冬青便把识海中她看的做的对池南复述了一遍,她摊开手掌,掌心上那灼烧般的黑色痕迹还没消褪。
“让你看的那团黑泥,就是那东西的一部分。”冬青道,“它的灵我从未见过,下手之人至少不是我认识的人,你可有什么思绪?”
池南倚在窗边,唇线抿直,“我隐约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在识海中听到的那暮钟声,其实就是他记忆里的声音。
池高梧出事那日,池南跟着师父修练完回到苍如山时,隔壁折云宗敲响了暮钟。
咚、咚、咚……
不多不少,刚好三下,与平素折云宗的暮钟声一模一样。
头顶飞鸟惊起,密集的黑影扑簌着翅膀飞向昏黄的天际,他还因此加快了步伐,待爬到山顶时,池高梧刚好从厨房走出来,招呼他净手用膳。
说到这,池南顿觉毛骨悚然,“而在我之前的记忆里……爹是正午死的。”
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池南攥紧了无相剑柄,指节因用力发白,发出咯吱声响,“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