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十一,仙人顶冬招入门放榜。
灵晖堂考核一百五十人参与,外门入门二十五人。九鸢堂一百零八人竞逐,本应有十五名额,奈何十五面旗帜被三人包揽,于是三人全部入内门。
闻向舟跟他哥一样,二话不说拜入桑善道人门下,贺兰烬这两日不见踪影,不知所入何门。
而冬青尚未作出决定。
这世上目前就出了这么一个御物天才,云开天师的算盘早就打得噼啪响,冬青前脚刚跨出灵枢院,后脚就在竹居门口碰见等候已久的云开了。
云开见了冬青,活像黄鼠狼见了鸡,他笑得老脸皱起,凑上前来,“小冬青,恢复如何?”
冬青一眼就看出云开所为何事,却还是周全了礼数,“恢复得差不多了。”
倒是柳又青,一点也不客气地把冬青护在身后,“云开天师,您这么大人了,上来抢别人家弟子也不嫌害臊!”
“诶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云开抻着脖子,“再说了,怎么就‘别人家弟子’了?冬青选了吗?没有吧?我看逍遥老儿就是无法无天惯了,教出来的徒弟也是个没礼数的!”
“云开,青天白日下说我坏话,让我逮住了吧?”
忽而一道苍迈而浑厚的声音传来,几人齐齐扭头望去,只见一仙风道骨的老者从竹林里翩然走出。
他鹤发盘在头顶,用一根木簪稳稳固定,一身靛蓝长袍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宽大,风一吹便能隐隐显出衣袍下那伶仃身形。面上笑眯眯的,一笑起来沟壑纵横,像是邻居家总是招着手喊人过去吃饭的爷爷。
冬青一见他,瞬间瞪圆了眼睛。
“好久不见,小冬青。”老者笑着叫她。
“老……老道长?!”冬青忍不住惊呼出声。
平野山的老道长,竟然是仙人顶的逍遥老儿!
“师父,你们……”柳又青眼神在两人中间逡巡,“你们认识?!”
“先前与你说我是仙师,没骗你吧?”逍遥老儿缓步走到云开天师身边,伸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背,“你怎么当着我徒弟的面骂我?”
云开猝不及防被拍了一掌,当即龇牙咧嘴道,“还不是你这个好徒弟妨碍我收新徒弟了!”
“谁说这是你的新徒弟了?”逍遥老儿单手把他往后一推,往前一步走到冬青面前,“小冬青,我说你我缘分未尽,你可愿做我徒弟?”
冬青做梦都没想到,把那一本将她领上修炼之路的御物心法赠予她的人,现在站在她面前问自己是否愿意做他徒弟。
她觉得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简单的问题。
于是想都没想,直接扑通一声撩袍跪地,扬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听说你伤势刚愈,快起来。”逍遥老儿将冬青扶起。
眼见惦念了数月的准徒弟被逍遥老儿轻飘飘一句话撬走,云开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当场就要晕厥过去。
柳又青适时扶了他一把,在他耳边幽幽道:“云开天师,您别灰心。这命里有的,怎么着都会有,命里没有的,您就是绞尽脑汁,那也强求不来。”
云开气得直掐人中。
逍遥老儿笑呵呵地拍了拍云开的肩,“抱歉啊云开,你心心念念的徒弟拜我为师了。”
云开觉得逍遥老儿简直是就是一只笑面虎,是上天派来克他的。眼下冬青头也磕了,师也拜了,他就是再想要冬青,也没法开这个口了,于是只能满脸不悦地拂去逍遥老儿放在他肩上的手,扔下一句“真是恭喜你了”转身拂袖而去。
逍遥老儿被云开瞪了一眼也不恼,他新收了个有缘的小徒弟,高兴还来不及。但眼下冬青重伤初愈,他也还有事在身,便先行离开了。
他一走,柳又青立刻一蹦三丈高,拉着冬青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冬青,我们现在是同门了!”她挽着冬青往里走,“我比你先入门,那你应当叫我一声师姐!哎呀,没想到我柳又青也有做师姐的一天……过两日是不是就要拜师礼了,师父是个没规矩的,他……”
柳又青絮絮叨叨地挽着冬青进去了。
无相躺在树梢,偏头把嘴里叼的草叶吐出去,问道,“这逍遥老儿这么厉害?”
池南蹲坐在他边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树干。他刚附身狐狸的时候,跟着冬青见过一次逍遥老儿,那时他也不知道那个瘦骨伶仃的小老头儿就是仙人顶的三大门主之一。
而逍遥老儿的名号,他是早早就听说过的。他在折云宗时,便听师父说,当今术士,大多专修一道,能将一道修出名堂便可称为天才。可他知道有一人,五道皆至太初境,只是太过神出鬼没,且行事低调,以致世上真正了解他实力的并不多。
这个人便是逍遥老儿。
他那时年幼,追着师父问如果他和逍遥老儿打起来,谁更胜一筹。
他记得师父望着落日思考了很久,直到太阳彻底落下去,他才缓缓开口道,“我若与他对上,胜算仅有三成。”
以池南当时的眼界,还不大相信,固执地认为天下他爹第一他师父第二,而日后他将顶替他爹成为第一,完全没把什么逍遥老儿的放在眼里。今日,倒是让他见到本尊了。
屋内,柳又青还在与冬青说话,就听窗户咚咚咚地响,她还以为是池南来了,便毫无防备地将窗户打开,一只胖乎乎的白雀便直接冲了进来。
“老大!”关至叫道,白雀扑楞楞在她身边飞,“您不是想来我们望月谷么,怎么拜入仙人顶了?”
“你怎么知道?”冬青讶异,这不过才几天,消息怎么就已经传到望月谷去了?
“哎呀,早就传开了,现在大家都说仙人顶干了票大的,不仅把一个御物天才收入囊中,还贺兰家嫡子捞了过来!”关至说完这些,又开始支支吾吾,“呃……老大……”
冬青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一本正经道,“你继续帮我盯着席谷主吧,照例一条消息换一个字不会亏了你,指不定哪天我在仙人顶待得不顺心,就跑去你们望月谷了呢。”
果然关至被她哄骗的很开心,欢天喜地地汇报了最近席子昂的动向后欢天喜地地飞走了。
拜师礼定在仲冬十五。
当天冬青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爬了起来。她心跳得很快,坐都坐不住,便拎着扫帚去院中练剑。
练了半个时辰,东方天际隐隐泛起了白,而后带着暖意的晨光穿透林中雾气,几声空灵鸟鸣在山中回荡。
冬青呵出一口带着白雾的气,搓了搓冰凉的指尖,打了一桶井水洗漱。
她仔细穿好了仙人顶的弟子服。
池南也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推开窗,看见了立在院里的冬青。
她穿着一身雪白柔软的弟子服,领口袖边绣着青丝暗纹,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墨发间两条天青发带垂落肩头。天际第一缕晨曦洒下,为她描摹了一层清浅的金色轮廓。
冬青似乎格外重视这次拜师礼,她从前几乎从不佩戴耳饰,今日却佩了一对小巧的青色圆片,下面缀着条绛红流苏,显得皮肤分外白皙,眸光潋滟,唇红齿白。
池南愣愣看着,一时忘了言语。
“在看什么?”冬青转身注意到窗边那一抹红,抚了抚自己的衣襟走到他面前,“你帮我看看,我这样去得体吗?”
这哪里是得体,简直惊艳。
池南愣愣点头,“好看。”
无相扒开狐狸的两个耳朵,趴在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下他的嘴筒子,“你平常怎么夸你自己的?怎么现在就只会说好看?”
池南把他蹬下去,目光还停留在冬青身上,“你是我见过最好看……”
话没说完,冬青便一把捏住他的嘴筒子,“好了我知道了,不必这么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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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池南一头雾水,哪里夸张了,他说的明明都是真心话。
“对了,冬青。”他叫住冬青,从乾坤币里取出一个黑檀剑匣,“送给你的入门礼物。”
冬青看了他一眼,接过剑匣。温润的檀木在掌心泛着微光,她将剑匣置于石桌,按下机括,匣盖缓缓开启。
一柄细窄长剑静卧其中。
淡淡寒雾萦绕剑身,剑柄以银白五蕴灵石雕琢而成,其上刻着契合掌形的竹纹。剑身修长锋利,森森寒气透骨,一看便知是柄削铁如泥的神兵。
只是看不出这剑身是由什么打造的,竟能做的如此寒光凛冽。
她将剑从匣中取出,上手挽了个剑花后不禁怔愣片刻,她还没用过如此趁手的剑。
“喜欢吗?”池南笑盈盈地看着她。
“喜欢。”冬青眼底浮出笑意,“多谢。”
“给它取个名字?”
冬青低头沉吟片刻,“就叫不罔吧。”
不罔剑。
如此,她便也有了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日影渐渐攀升,抚顶台钟鸣三下,清越钟声在长生山久久回荡。
冬青踏着最后一声钟鸣的余韵来到逍遥门。
沈秋溪和柳又青正在门口等着,见她来,两人同时绽开笑颜。
冬青走上前,心想以后看见沈秋溪,可以把“师兄”前面的“沈”字去掉了。
沈秋溪温和地笑着,“再等等,还有一人。”
正说着,身后传来踏雪的咯吱声,一股熟悉的香气从身后笼罩下来,还没转头就听一道含笑的嗓音自头顶响起,“久等了。”
冬青转头看去,贺兰烬站在她身后,身上穿着与她相同的弟子服。
说不惊讶是假的,她本以为贺兰烬会去云开门下的。
柳又青知道贺兰烬曾经言而无信过,她语气听上去不是很友好,“走吧,师父在屋里等着呢。”
几人穿过大气磅礴的逍遥阁牌匾,来到正殿前,一字排开的墨色殿柱间,逍遥老儿正端坐主位喝茶。
而后就见他呸的一声把茶沫吐出,“一段时间未归,茶都陈了。”
沈秋溪轻咳了一声,“师父。”
逍遥老儿闻声看来,立刻放下茶杯,“你们来啦?”
沈秋溪将两杯茶分别递给冬青和贺兰烬,随后后撤一步,扬声道:“弟子贺兰烬、冬青,行拜师礼,敬茶——”
冬青和贺兰烬端着茶杯,踏上台阶,走进正殿,同时撩袍下跪,将茶盏高举过头顶。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冬青一拜!”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贺兰烬一拜!”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接过茶盏,逍遥老儿面带笑意,将两只茶盏一一接过,再将茶水一饮而尽。
他向站在一侧的沈秋溪招招手,“秋溪,取我的银月霖来。”
沈秋溪会意一笑,转身离去。不多时,他手捧着一个琉璃净瓶缓步走来。
冬青偷偷看去,心道如果那净瓶里插根柳枝,师兄当场就可以拉出去扮观音。
沈观音不知道自己在刚入门的小师妹眼里俨然变了一副模样,他绕过跪在地上的两人,将手中净瓶交给逍遥老儿。
逍遥老儿手指一动,两股带着清香的甘露从瓶口流出,分别汇入柳又青手中端着的两杯茶水中。
柳又青将茶水递给冬青和贺兰烬,就听上首的逍遥老儿讳莫如深道:“这是为师赠予你们的入门礼。”
冬青仰颈一饮而尽,甘甜在口腔中炸开,一杯银月霖下肚,体内真气顿时翻涌起来,浑身经脉似有清流流过,如久淤河道骤然被彻底清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如同呼吸了一般清爽通畅。
“多谢师父。”冬青看着逍遥老儿,有一瞬恍然。
缘分果真妙不可言。
她与贺兰烬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拜师礼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