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永这边出了勤政殿,走到宫门口,抬眼便瞧见高院长从马车上下来,身上隐约还有些酒味。
“谈大人。”
看到谈永,高院长笑着上前打招呼,“因为元世子剽窃之事进宫?”
谈永也没隐瞒,点点头,“高院长不是去威远侯府喝喜酒了,怎地也来宫里了?”
也不怪太皇太后动怒,这么大的事,高贤病好后竟然不过问,直接让这事成为过去。
这不是违背了太皇太后建立鸿鹄书院的初衷吗?
“我也没想到此事会是这样,怕给谈大人你带来麻烦,便主动进宫和太皇太后先请罪,这样也省得给谈大人增加工作量。”
他长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一袭儒雅的灰衫迎风浮动。
说这话时,好似真的是一个担心给你增加工作量的长者一般。
但大家都是从人堆里摸爬滚打上来的,谈永当然不会把这样的场面话当真。
他笑着应和,“多谢高院长,既如此,高院长和太皇太后说完,便把当时为你看诊的大夫叫来大理寺。”
待他远去,高贤脸上的笑便淡了下来,抖了抖衣袖,朝宫里走去。
……
闵成站在门口,看到高贤,直接转身进入里面。
“太皇太后,高——”
元曦打断他,“直接传进来。”
高贤跟着闵成进来,直接跪到地上,开口便是臣知错。
元曦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没有说话。
高贤喊了半天,发现元曦不仅没有喊他起来,也没问他错在哪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跪在地上,把心里打的腹稿往外倒。
“臣当时确实病了,之后副院说此事已经处理妥当,他办事向来稳妥,臣这才没有过问。哪曾想,副院长竟然和草菅人命的林府沆瀣一气,埋没贤才,让贤才蒙尘,招庸才入院。”
高贤痛心疾首说完,重重叩首。
“先皇任命臣为鸿鹄书院院长,是臣之幸,臣知错,还请太皇太后降罪。”
元曦轻笑一声,“高院长把自己撇得这么干净,处处无辜,嘴上却又说着自己错了,你说朕该给你安一个怎样的罪?”
想了一夜的腹稿,自以为无懈可击。
觉得太皇太后再恼,最多也只能说自己监察不严,罚罚俸禄,或者训斥几句此事便可以副院和林家勾结落幕。
不想所有的算计在太皇太后面前,竟然无处遁形。
头顶的目光仿佛千斤顶一般,压得高贤差点喘不过气。
那些因为鸿鹄书院院长这个身份赋予的自信,和被众多人追逐吹捧的风骨,在这一刻消弭。
他保持着跪地叩拜的姿势,声音里带着些许惊惶。
“臣,监察不严,让书院内发生此等让天下学子痛心之事,罪该万死。”
“是否罪该万死,等谈永那边把鸿鹄书院从里到外查一遍,朕自有定论。”
元曦话音一转,“因为元殊礼当时只是一个马夫,便被这般漠视,朕倒是想看看这鸿鹄书院中,到底发生过多少起和元殊礼一样的事件。”
她的话很轻,高贤却被惊得差点跪不稳。
鸿鹄书院建立这么多年,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这个院长心知肚明。
若真从里到外彻查,下场确实只有死。
掌心不断渗出冷汗,高贤勉强维持住晃荡的身子,蜷了蜷枯瘦的手指,强装镇定。
“臣有罪,臣会配合谈大人,彻查鸿鹄书院。”
“退下吧!”
从勤政殿出去,钻进马车,高贤直接瘫靠在马车里,喘气半响,才让车夫驾车回府。
……
勤政殿。
长公主待人离开,轻声道:
“皇祖母,今日除了在办案的冯大人和谈大人,其他人都去了威远侯府喝喜酒,这高贤喝到一半突然跑来宫里想先发制人,看来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虽然她隔得远,还是闻到了高贤身上的酒味。
还有她离开时,分明看到高贤还在威远侯府。
“此事交给谈永便好,你下去吧!”
挥退长公主,元曦唤出元二。
“你暗中跟在谈永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元二应声离去,嘴角扫了眼长案上的折子,站起身,“闵成,去把阿南叫来,朕出宫一趟。”
闵成很快把耶律南叫来,一听可以出宫,耶律南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我们出宫做什么?继续坑威远侯他们?”
说到这儿,耶律南越发兴奋了。
“今日他侯府办喜事,我们坑他侯府,也算是给他们送礼了。”
耶律南这股兴奋劲一直持续到坐上马车,听元曦吩咐让他驾车去鸿鹄书院,彻底蔫巴。
“我可以不去吗?”
耶律南小心翼翼打着商量,深怕元曦是想送他去书院读书。
“可以,这样以后你都不用出来了。”
听前半句笑眯眯的耶律南脸垮了下来,不再说话,认命赶起车。
二人去到书院门口,耶律南看着镶金边的匾额,啧啧道:“这书院气派啊,在里面上学应该挺不错。”
门口看门的人并不认识二人,听到这话,有些嫌弃扫视耶律南一眼,直接无视他。
元曦没有搭理耶律南,抬腿便要往里走。
原本无视他们的男子见状,立即伸手阻拦,嘴里大声嚷嚷。
“做什么做什么,这鸿鹄书院是你能来的吗?”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头顶的匾额,脸上满是狗仗人势的嘚瑟,“看到没,这几个字是太皇太后亲笔所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来的地方。”
耶律南看不惯他这副模样,张嘴想说什么,元曦直接扯住他衣袖,拿出一个折子递出去。
男人看完手上的折子,又上下打量元曦一番,随后露出一个谄媚的笑。
“原来小姐您有院长的帖子,方才都是误会,小的也是怕有歹人进入里面,影响学子们的安全,都是误会,您里面请。”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耶律南看得咂舌。
走进大门,觉察男子还跟在身边,元曦蹙眉,“不必跟着,我们自己转转。”
“好嘞。”
男人悻悻离开,元曦带着耶律南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二人走到一棵树下,便听到对话声音传来。
“高妹妹,我哥哥进鸿鹄书院的事,你和你爷爷提了吗?”
另一道不耐烦声音响起,“没有穷读书人一起入院,凭他自己,根本进不来。你再耐心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