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她来了,不肖子孙颤抖吧》 第1章 穿到不肖孙儿称帝时 六十岁的元曦生病去世,本该躺在皇陵的她还在纳闷自己现在到底是重生还是又穿越了,便被眼前一身官服的中年男人讽刺的话拉回思绪。 她看着眼前满脸不耐烦的男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圣德太后是儿子登基时给她的尊号,难道她这是穿到儿子登基时? 这般想着,元曦开始环顾四周寻找铜镜验证猜想。 待扫到窗边的铜镜,快步朝铜镜走去。 看着铜镜中那张和二十岁时一模一样的脸,她终于确定,男人口中的圣德太后确确实实是前世的她。 “现在称帝的人和圣德太后什么关系?” 被无视的吴尚书本来就觉得她目中无人,现在又听她问出大元众所周知的问题,不禁在想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自然是圣德太后的孙儿。” 吴尚书没心思和她掰扯其他的,把话转入正题,“五公主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只要你伺候好她,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 不是儿子,难道儿子也死了? 元曦走向吴尚书,上下打量他一番,似笑非笑道:“现在这尚书之位还真是谁都可以坐。” “你什么意……” 吴尚书后面的话在触及她身上扑面而来的威压时止住,心中骇然。 他竟然在眼前这个丫头片子身上感受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气势。 眼前人分明才双十年华,身上却有一股多年身居高位的威仪,光凭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这股威仪甚至比当今圣上和先皇还要吓人。 这时,一个小厮匆忙跑进来。 “老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被小厮唤回思绪,吴尚书方觉后背已经汗湿。 “不是让我进宫吗?走吧!” 元曦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看她这么爽快,吴尚书反而有些不安,他抖了抖衣袖,强装淡定叫住元曦,撇清关系。 “进宫后怎样就看你的造化,你只是我吴家今日从路上捡来的,出事了和我吴家无关。” 元曦笑而不语,抬腿随小厮去到门口停着的马车前,大跨步上了马车。 …… 京城和之前一样热闹,马车缓缓行驶着。 元曦刚掀开车帘,打算好好欣赏一番京城当下的盛景,却被突然响起的马蹄声和百姓的尖叫声扰乱了兴致。 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间,扰乱祥和的始作俑者便出现在元曦马车前。 少女身穿一件浅绿色襦裙,手拉缰绳骑坐在高大的马背上,皮肤白皙,样貌出众。 “看到本宫还不让路,你这刁民难道不知本宫是谁?” 四公主睥睨着驾车的车夫,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和轻蔑。 好似眼前的车夫不是人,而是一只蚂蚁一般,根本不值得她正眼看。 车夫被吓得忙停下车,颤抖着身子从车上下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小的该死,冲撞了四公主,让四公主您和您的马匹受惊了,还请四公主饶命。” 砰砰的磕头声响到元曦在马车都能听见,马背上的四公主却恍若未闻。 元曦放下车帘,从马车上下去,扶起车夫。 也是这时,四公主才觉察到她的存在。 她以一副打量的姿态把元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娇声呵斥。 “本宫还未让他起来,你竟然敢擅作主张,你父亲是谁?本宫有空去问问他是如何教女儿规矩的。” “回公主,小的是吴尚书府上的车夫,这位姑娘是送去给五公主的。” 担心四公主为难元曦,车夫忙出声说明她的来由,心里祈祷四公主能因为这话不再为难元曦。 毕竟她也是为了他才下马车的。 “呵,难怪瞧着她长得有几分像皇曾祖母。” 四公主说着,话音一转,“不过那又如何,冲撞了本宫,便划花这张脸吧!省得玷污皇曾祖母。” 她话落,身后两个魁梧的护卫陡然来到元曦身旁,拔出刀便朝元曦的脸袭来。 周围百姓不敢再看,心里都为元曦捏了把汗。 元曦不避不闪,伸手直接抓住两个护卫的手臂,只听“咔嚓”一声,二人齐齐被摔在地上,捂住被折断的手臂在地上惨叫。 抬脚踩在其中一人身上,元曦语气不疾不徐,“一个公主身边竟然安排两个暗卫保护,难怪能这般在京城作威作福,看来你父皇功不可没。” 看到吴尚书时她心中便有不好预感,此刻又遇到跋扈的四公主。 她已经确定,她元家冒的青烟怕是要断在这个孙儿手上了。 “你既然知道他们是暗卫,还这么伤他们,是真的不怕死?” 四公主翻身从马上下来,心里惊讶于元曦为何知道二人是暗卫的同时,又恼怒她知道竟然还敢折断二人的手。 这和当众打她脸有什么区别。 “正当防卫罢了!” 元曦语气轻飘,收回踩住暗卫的腿。 “据我所知,大元律法有写,除大捷归来的将士,如无紧急情况,无论是谁,一律不允许在京中纵马而行,违者,男子仗五十,女子仗三十。” 她抬眸看着四公主,“而且方才我观察到,因为你骑马狂奔,惊扰到百姓,使得他们在避让间受了伤。” “大元律法第一百五十条,凡皇室中人,更应严以律己,违所有律法者,惩罚翻倍。” 她说:“所以,四公主应被杖六十,并需安抚好因为你受伤的百姓。” 车夫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隐晦地伸手去扯元曦的衣袖,示意她别再乱说话。 “你这贱民倒是很熟悉大元的律法,可惜,你依旧拿本宫没有办法。” 四公主嘲弄一笑,“看你这么有意思的份上,本宫不会杀掉你,而是会把你带进宫,让你看看父皇会不会因此谴责本宫。” “姑娘不可。” 车夫小声提醒。 “四公主母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贵妃,你进了宫,那就等于进了火坑。” “皇贵妃吗?” 元曦倒是有些讶异。 本以为养这么骄纵应该是皇后所出嫡公主,不想竟只是个贵妃之女。 第2章 他会自己来见我 元曦坐在马车中,问起车夫。 “当今圣上这般宠皇贵妃,太后不管?” 仪娴由她亲自教导,不像是会当睁眼瞎才对。 “姑娘有所不知,皇上想效仿太祖皇帝,非要给皇贵妃建摘星楼,还是建在太祖皇帝给皇后娘娘建的边上,太后娘娘知道,被气病了。” 元曦听了这话,只觉得两眼一黑。 所以这就是上天让她重活一世的原因吗? “姑娘你去五公主的宫里,一定要好好保重,五公主虽然只有十岁,性子却和四公主一样骄纵,而且她比四公主还要受宠。” 车夫轻叹一声,“说来这五公主受宠还是沾了圣德太后的光。” “此话何意?” “小的也是听别人说的,据说皇贵妃在怀五公主时常常梦到圣德太后,后面生下五公主,五公主常常哭闹不止,但只要看到圣德太后的画像,便会乖巧。” 元曦意味不明,“那还真是巧呢。” “谁说不是呢?正因为此事,皇上觉得五公主和圣德太后有缘,便对她宠爱非常,小小年纪便给了封号不说,还特意让人寻找和圣德太后相像的人在她宫里当差。” 说话间,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元曦道了声谢,下了马车。 四公主把马匹的缰绳丢给门口的守卫,双手环胸,转头看着元曦。 “需要本宫带你去见父皇吗?” 元曦自顾自往里面走,“不用,他会自己来见我。” 四公主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父皇会来见你?你这贱民倒是敢想。” 皇后一年都见不着父皇几次,她一个贱民竟妄想父皇来见她,真是异想天开。 “敢不敢想是我的事。” 元曦说着,脚步一转,信步朝太后的慈宁宫方向去。 “你去哪儿?” 四公主蹙眉叫住她,“五妹妹的寝宫不在那边。” “我何时说要去见你五妹妹了?” 元曦头都懒得回,“没走错,我去找太后。” 看她一副好似回到自家一般自如,四公主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奇怪在哪儿。 想不通,她索性不再想,也不再管元曦。 两个被折断手的暗卫有些担忧对四公主道:“公主,您确定不拦着?万一……” “万一什么?”四公主打断二人的担忧,满脸不以为意。 “母妃很快就会成为皇后,皇兄也会成为太子,太后那个死老太婆也已经病倒,如今根本就无人能奈何得了本宫。” 太后不可以,皇后更不可以。 那个贱民妄想在父皇面前状告她,简直痴人说梦。 说不定还没到慈宁宫,就被宫中羽林卫当成不轨之人射杀。 …… 元曦一路畅通无阻去到慈宁宫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门口的年轻宫女觉得她眼生,满脸防备,“你是何人,怎会走到慈宁宫。” “元曦,来见太后娘娘,还请进去禀告太后。” 宫女打量她一番,心里拿不定主意,只得转身进入屋内。 很快,一个鬓发有些花白的嬷嬷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元曦,惊得直接把手上的托盘摔落在地。 她无暇顾忌被摔在地上的狼藉,不可置信走到元曦面前,红着眼眶找回自己的声音。 “姑娘请跟奴婢来。” 说着吩咐传话的宫女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又把人都挥退,才带着元曦往里走。 “姑娘叫什么名字?” 苏嬷嬷心里有猜测,但觉得太过荒诞。 圣德太后的葬礼是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操办,她陪在娘娘身边,亲自看着圣德太后被送入皇陵。 她不确定眼前这人只是因为和圣德太后有同样的容貌,还是真的是她老人家放心不下大元的百姓,又回来了。 “元曦。” 轻飘飘的两个字,让苏嬷嬷心中荒诞的想法得到验证,她侧头,声音颤抖,“真的是您老人家?” 元曦点点头,“是朕。” “奴婢参见娘娘,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嬷嬷匍匐在地,行了个大礼。 除了她,还有谁年纪轻轻就气势逼人,又有谁敢称朕呢。 元曦扶起她,“起来吧!看仪娴要紧,其他事等会儿再说。” 穿过屏风,一阵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 元曦缓步走近挂着床幔的雕花大床前,伸手抓住床上头发花白,眼角布满细纹的太后,轻轻唤,“仪娴。” 感受到手被一双温暖的手包裹,耳朵响起久远的称呼,太后眼皮颤动几下,睁开眼,看着床边一袭红衣的少女,瞳孔不住颤缩,手用力回握眼前人的手。 “母后,是您吗?不是仪娴在做梦?” 她说话声音很虚,有些哑,一边说眼泪流个不停。 “是朕,朕醒来就出现在这儿了。” 元曦抬起衣袖给她擦拭掉流出来的眼泪,柔声安抚。 “别哭,苏嬷嬷说你生病了,这时候要好好养身子。” 刚止住的泪又因为她这话决堤,太后支起身,满脸自责。 “儿媳未能教好膝下的孩儿,有负母后多年教导,还请母后责罚。” 说着便要起身跪地请罪。 “事情朕已知晓大概,”元曦按住她的手,“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朕知道你尽力了。” 犹记得闭眼前眼前人还是大好年华的人儿,如今却头发花白,岁月更是在她脸上无情地留下抚不平的细纹。 这一看就没少操心的她,让她如何也说不出责怪之语。 “赋儿刚登基时挺勤政爱民,后面突然带回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姑娘,之后和那姑娘朝夕相处,性情大变。” 太后不敢看元曦的眼睛,垂眸继续。 “起初儿媳觉得那姑娘来路不明,不赞同他留下那姑娘,可那姑娘是因为帮他解毒而相识,二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儿媳不能把人赶走,这才把人留了下来。” 元曦的重点都在奇装异服几个字上,扯了扯唇角。 “难道如今的皇贵妃就是你口中这个奇装异服的姑娘?” 太后点点头,“就是她,赋儿早年常常失眠睡不着,认识她后便睡得极好,因此赋儿极为依赖她,越发置后宫其他妃嫔为无物,就连皇后也受到冷待。” 第3章 朕再说一遍,跪下! 苏嬷嬷面上一喜,连忙俯身,“奴婢这就去把皇上请来。” 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在,皇上肯定不敢再造次。 待人走远,太后有些担忧道:“之前因为儿媳不满皇贵妃,皇帝已经和哀家起了些隔阂,觉得哀家针对皇贵妃。” 虽然之后皇儿依旧孝顺,她却能感受到皇儿在相处中的疏离。 每次过来问安就像例行公事一般,母子二人不会像以前一样话家常,说体己话。 元曦接过抬手递的杯子,拍了拍她的手,“你安心养病,皇帝这边,朕自会收拾。” 至于那个皇贵妃,看来是穿越女无疑了。 她话音一转,“那个皇贵妃可有父母家人?” “没有,”太后顿了下,“但皇帝为了她的面子,特意让威远侯认她为干女儿,让她以威远侯之女的身份进的宫。” 元曦冷笑一声,“他倒是深情。” 又问及太后身子问题,得知是郁结于心,只需好好休息,莫要胡思乱想便无大碍,元曦才彻底放心。 …… 苏嬷嬷回来得很快。 进屋后脸上神情不太好。 她本是能藏得住事的人,但想着如今元曦在,便不想遮掩。 瞧出她脸上的不虞,元曦抬眸问,“皇帝没空?” “奴婢去时皇上正在给五公主喂饭,”苏嬷嬷垂着头,“不仅如此,奴婢还听皇贵妃寝宫的人说,皇上要立皇贵妃为后,尚衣局那边已经在制凤袍了。” 之前皇上宠爱皇贵妃,冷落皇后,已经让人觉得皇后受了薄待,现在他竟然还能更过分。 皇后娘娘什么都没做错,竟然平白无故沦为弃后。 元曦面无波澜,“皇后都想废了重立,那太子呢?” “太子恐怕会落到二皇子头上。” “混账!” 太后气得重重拍了下床源,“你再去一趟,让他现在立即来见哀家。” 不等苏嬷嬷应声,一道中气十足声音自门口响起,“母后好大的火气,看来病已经好了不少,这样儿子也就放心了。” 身着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元赋大跨步从门口进来,脸上带着一抹笑绕过屏风而来。 看到坐在榻边的元曦,他微眯眸子端详片刻,沉声道: “你就是小四给朕说的那个像皇祖母的丫头吧!看着确实挺像,正好小五那丫头喜欢亲近和皇祖母相像之人,等会儿朕会让人安排你去她宫里当差。” 元曦抬起眼皮,凉凉瞥他一眼,“跪下!” 不带情绪的声音在屋响起,传到元赋耳中。 “你让朕跪下?” 元赋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转头问身边的大太监闵成,“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 闵成面无表情复述,“她让皇上您跪下。” “朕再说一遍,跪下!” 元曦耐心告罄,抓起小几上的杯盏,朝他膝盖掷出。 她出手极快,元赋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感觉膝盖传来一阵疼痛,旋即他便膝盖一弯,“砰”地一声跪到地上。 “你大胆,不仅袭击朕,还自称朕。” 触及她森冷的目光,元赋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特别是在感受到她身上那胜过自己的威仪时,起来到一半的腿又软下来,直接再次跪回去。 “就你也配自称朕?纵容女儿骑马在集市纵马,伤害百姓,甚至还给她安排暗卫为虎作伥。” 元曦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光是这些事,朕便觉得你不配穿这身龙袍。” 屋里静默一片,元赋默了半晌才冷着脸仰头看着她。 “在朕面前自称朕,还说朕不配穿这身龙袍,你谁啊?” 太后大喝出声,“混账,除了你皇祖母,谁有胆自称朕?” “她是我皇祖母?” 元赋甚至忘了自称朕,心里只觉荒诞无比。 这人怎么看都只有二十岁,怎么可能是皇祖母。 皇祖母和皇祖父建立大元后因为身子不好,六十岁就病逝了。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见皇祖母。 可现在母后居然说眼前这个双十年华的姑娘是他那声名远播,名声甚至比皇祖父这个太祖皇帝还要更受天下人和朝臣尊崇的皇祖母。 这不荒诞可笑吗? “母后,朕知道你不喜欢皇贵妃,但你也不用弄这出戏弄朕。” 元赋收回思绪,找回自己的声音。 “朕今日过来就是想告诉母后你,皇后妄图干扰朝政,朕已经废了她的后位,太子忤逆朕,难堪大任,朕也已废黜他的太子之位。” “哀家看你是被皇贵妃给下了降头。” 太后气得胸口起伏,“废了皇后和太子,让皇贵妃母子二人上位,你竟然不和哀家商量,你眼里还有哀家这个母后吗?” “儿子知道和母后说母后不会同意,所以只得先斩后奏。” 元赋神情不卑不亢,“朕做这些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还请母后勿要动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元曦听不下去,指着一旁的闵成,“你,过来给朕扒掉他身上的龙袍。” 闵成瞪大眼睛,确定元曦叫的是他,腿一软,直接跪到地上。 “奴才不敢。” “朕让你扒就扒。” 元曦语气加重,冷冷扫着元赋。 “朕也是通知你,忤逆不孝,把立储立后这等大事当儿戏,这样的猪脑子,实在不堪为一国之君。” 闵成被元曦盯得头皮发麻,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省得被殃及。 “龙卫,知道朕回来还不现身,是要让朕亲自请你俩?” 元曦这话弄得屋中几人一脸莫名,随着她话音落下,屋中瞬间多出两个黑衣人。 二人走上前,抱拳单膝跪地,“恭迎主子回归,主子有何吩咐。” 元曦抽了把椅子坐下,“扒掉他的龙袍,朕看着碍眼。” “是,主子。” 二人起身走向元赋,三两下就扒掉他的龙袍,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果然,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元曦接过苏嬷嬷递来的茶,啜饮一口,扫了眼满脸愤怒的元赋。 “不过是扒了你的龙袍,怎地就气成这样。” 她说的轻描淡写,元赋差点气吐血。 第4章 没什么意思,朕打算废了你 “皇祖母才不会这么羞辱人。” 憋了半晌,元赋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 “朕今天不仅要羞辱你,还要打你。” 元曦把茶盏搁置在一旁,冲两个黑衣龙卫挥手,“给朕狠狠的打,留条命不打死就行。” “是,主子。” “朕现在信您是皇祖母了,可即便这样,您也不能打朕,朕是天子。” 方才已经见识过两个龙卫的行动力,元赋担心她真说到做到,心里不禁升起些许害怕。 “你是天子又如何?”元曦撩起眼皮盯他,“别说天子,就是你老子的老子,朕想打,他也只会乖乖递上鞭子。” 太后在心里默默附和,父皇不仅会乖乖递上鞭子,等母后打完还巴巴凑上去问她手挥得累不累。 见事情没有转圜余地,元赋搬出早朝一事。 “您若把朕打伤了,朕明日如何上朝?”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元曦理了理衣袖,“今日起,你不再是天子,上朝的事无需你担心。” “什么意思?” 元赋刚问完,身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鞭。 他身上只着一件里衣,因为天热,里衣并不厚。 鞭子落在身上,皮肉撕裂的疼痛迅速传来,疼得多年养尊处优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没什么意思,朕打算废了你,另外挑选合适的人坐龙椅。” “那也得需要时间适应,皇祖母是想朝堂乱成一团?” 鞭子的抽打声十分清晰,元赋忍住喊疼的冲动,继续道: “皇祖母因为不喜我而冲动行事,否定我的能力,难道这个决策就没问题?” “你的能力?” 元曦哼笑一声,“自古以来立储要么立贤,要么立嫡,要么立长,你给朕好好说说,你想立二皇子为太子,凭的是哪一点?” 元赋被鞭打得气息不稳,还是维持着皇帝该有的威仪,跪直身子嘴硬,“自然是贤。” “朕不这么认为。” “皇祖母您也对皇贵妃有意见,您还未见过她便妄下定论。” 元曦挑挑眉,“那便让她也来慈宁宫,正好朕也想见见她。” 她说着,抬手示意鞭打元赋的人停下。 突然换皇帝确实会让朝堂大乱,元曦也没打算真把元赋往死里揍。 鞭打终于停下,元赋额头已经被汗水打湿,身上白色里衣上的红痕更是刺眼无比。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担心元曦会对皇贵妃下死手,“我和皇贵妃一起服用了同生蛊,皇祖母应该听过这蛊虫。” “威胁朕啊?” 元曦轻叹一声,“果然还是打得太轻,给朕接着打。” 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继续响起,太后面无表情看着,没有一点心疼。 “朕可以不杀她,但同样有千百种方法让她生不如死。” 她抬手懒懒搭在椅子扶手上,“想要一个人死太过容易,生不如死可比死有意思多了。” 跪在地上的闵成大气不敢出,心里既开心又害怕。 开心终于有人能收拾皇上,又害怕能收拾皇上的人把他归类和皇上一样,一起收拾。 元曦手指点向闵成,“你去把皇贵妃叫过来。” 闵成麻溜起身,甚至没有看元赋一眼,语气恭敬道:“奴才这就去。” 元赋被闵成这狗腿子的模样惊呆了。 这人方才还不愿意扒他龙袍,现在去请皇贵妃,竟然这么麻溜。 难道他也对皇贵妃有意见? “停手吧!” 看着元赋脸色已经苍白,元曦才抬手止住二人。 “你二人现在前去皇陵,把朕陵墓中的专属印章和其他陪葬的东西都带回来。” 二人躬身应是,转身离开。 元赋已经懒得去维持皇帝的威仪,直接瘫倒在地板上。 …… 与此同时。 流云宫里一片祥和。 皇贵妃坐在铜镜前,一边把凤冠往头上戴,一边笑问大女儿四公主。 “快帮本宫瞧瞧怎样。” “母妃自然是极美的,不然也不能让父皇冷落后宫三千佳丽啊。” 四公主手搭在她肩上,撒娇道:“等母妃你当上皇后,我们就可以称你为母后了,到时候我要让太子皇兄给我也弄三千美男。” “母后,你说好不好?” 这个称呼很受用,皇贵妃轻点她的鼻尖,嗔怪,“封后大典尚还未举行,莫要乱叫。” 她可不想像其他穿越女一样,还没达成目的就尾巴翘上天,结果功亏一篑。 “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母后您现在和父皇可是同生共死,即便太后那个死老太婆来,也拿你没办法。” 看不惯母妃,不喜欢她们又如何,还不是不能处死她们。 除非太后想和父皇离心,甚至不顾父皇死活,不然根本不能拿她们怎样。 毕竟母妃身上的同生蛊,可比免死金牌好用。 “虽说如此,还是要小心些。” 皇贵妃站起身,走到坐在边上画画玩的五公主身边,摸了摸她的头。 “小五有好好对待宫里那些长得像太皇太后的人吗?” “我不喜欢那些人,母妃什么时候把她们都杀了?” 五公主抬起眼,一张还未长开的圆圆脸蛋上是与年纪不符的恶毒。 她早就烦透那些人,可是母妃说只有好好对那些人,父皇才会更喜欢她。 这样她才能成为大元最尊贵的公主,比皇姐还尊贵。 “你再忍忍,等母妃坐上皇后的位置,便不用再忍了。” 皇贵妃对小女儿这话已经习以为常,不仅没有责怪,反而安抚。 “到时候你想怎么折磨她们,母妃都不阻拦,如何?” “好,我要把她们丢进蛇窟,省得她们觊觎父皇。” 说话间,门口响起“见过闵公公”的问好声。 母女三人连忙止住谈话。 闵成从外面进来,对皇贵妃行了一礼。 “太后她老人家请贵妃娘娘您去一趟慈宁宫。” 皇贵妃心里讶异,面上却极其开心道:“如此看来太后她老人家身子已经好转,本宫这就随你过去。” 太后知晓皇帝为了她竟然愿意服食同生蛊,气得不轻。 从那以后根本就不愿再见她。 如今又传她过去,难道是知道皇帝打算立她为后一事,想问责于她? 第5章 你以为会少了你? 她惊呼一声,上前扶起元赋,“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元赋被她晃得伤口越发疼,抬手轻拍她挽住自己胳膊的手,声音干涩安抚,“朕没事,爱妃莫要担心。” 皇贵妃吸了吸鼻子,松开他的胳膊,对闵成道:“还不把皇上搬到椅子上去?” 闵成看元曦一眼,不敢上前。 “朕这样挺好的。” 元赋现在看到元曦就发怵,加上担心自己坐起来惹怒她,到时候她为难皇贵妃,便更加不敢多话。 皇贵妃见状,抿唇上前对太后行了一礼。 样子丝毫挑不出错。 太后没有看她,“起来吧!” 皇贵妃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起身,“臣妾有一事不明,还望太后帮臣妾解惑。” “如果你是想问皇帝挨打一事,朕可以告诉你,那是朕打的。” 元曦这一出声,皇贵妃才注意到一旁坐着的她。 少女身穿一身红衣,肤白如玉,朱唇琼鼻,杏眼弯眉,光洁的额间坠着一枚红色眉心坠,越发衬得她更加明艳动人。 她端着茶,姿态懒散坐在椅子上,却难掩周身的威仪。 看清楚她长相的一瞬间,皇贵妃甚至觉得奢华的慈宁宫都因她的容貌黯然失色。 祸国红颜这个说法也得到了具象化。 在被她打量时,元曦同样也在打量她。 皇贵妃的长相只能算小家碧玉,但因为身子纤瘦,妆容素雅,一眼看去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因为盯着元曦的脸打量,皇贵妃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话。 她收回视线,看向榻上的太后。 “这位妹妹莫不是太后娘娘您给皇上新挑的妹妹?” 之前太后没少给皇上塞人,但每次都被皇上拒绝了。 如今眼前这人却是比那些人出色得多,特别是眼前人周身让人难以忽视的威仪,那是她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她很难相信皇帝会拒绝这样容貌和气质都出众的人。 地上的元赋一听这话,忙抬眼去瞧元曦,生怕她因为皇贵妃的胡话动怒。 元曦放下手上的茶盏,茶盏碰撞到小几,发出轻微的响声。 “元赋,你这皇贵妃耳朵不怎么好使,你告诉她朕是谁。” 这次皇贵妃听清楚了她的自称,脸上是难掩的震惊。 自称朕,又长得像已逝的圣德太后,难道这人就是圣德太后? 皇贵妃被自己荒诞的假设吓到了。 她摒弃掉这个想法,等着皇帝的回答。 “这是皇祖母,虽然有些离奇,但确实如此。” 元赋知道皇贵妃并非这个世界上的人,而是异世穿越而来,觉得她应该很容易接受,因此直接道出事实。 “皇祖母。” 皇贵妃低声呢喃着这个称呼,心里还是觉得荒谬。 即便她是穿越的,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她甚至觉得这是太后为了拿捏皇帝而自导自演的戏。 “原来是皇祖母,这事实在太荒诞,臣妾一时难以接受,这才冲撞了您老人家。” “你确实冲撞了朕。” 元曦站起身,“元赋冲撞了朕,刚被鞭打过,你冲撞了朕,觉得朕该如何罚你?” 皇贵妃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被她揪着不放,心里更加肯定她是太后安排的人,这才这般针对自己。 “都说不知者不怪,皇祖母您大人大量,应该不会和臣妾计较。” 她瞄了元赋一眼,接着道:“而且臣妾身上有和皇上一样的同生蛊,皇祖母您恐怕不能罚臣妾太重。” 元赋在一旁为她捏了把汗。 很想告诉她,这样说话只会激怒皇祖母,但他挤了几次眼,都被皇贵妃给无视了。 “元赋方才也是这般和朕说的。” 元曦笑指着他身上的伤,“那些都是朕打的,朕连他这个孙儿都不在意,你觉得你比他更有存在价值?” 皇贵妃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臣妾言行无状,因事情太荒谬才冲撞到您老人家,皇祖母因此责罚臣妾,未免有失公允。” “是吗?既然你要算,那朕便好好和你算一算。” “四公主可是你女儿?” 皇贵妃不明所以,却还是如实答,“是。” “可是你在教导她?” “是。” “既然如此,她当街纵马伤人,你难道不知?” 元曦眉眼陡然变得凌厉,瞥着元赋,“还是因为朕不在,如今大元的律法已经改了。” 没想到二人说着还能扯到自己身上,元赋赶紧回答,“没有,朕没有改律法。” 他可没那个胆子。 父皇都不敢动的东西,就是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那马是皇上送给小四的,骑上街可能是因为太喜欢。” 一个大活人骑着马在集市上奔行,稍微一打听便知道。 皇贵妃知道否认没用,直接四两拨千斤把违法律法说成是女儿对父亲送的礼物喜爱的展示。 “原来马是你送的?” 元曦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无,“朕当时在集市,听那些百姓的议论,似乎并非第一次。元赋,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更是送了一个好礼物。” 被点到的元赋知道此事自己确实有错,赶紧认错。 “孙儿知错,等会儿会让人收回小四的马,不再让她在集市纵马。” “仅此而已?” 元赋小心翼翼补充,“再罚俸三个月?” “说出这话你置大元律法于何处?” 元曦也懒得再和他掰扯,“你还要继续装傻,朕可以现在立即派人去传刑部尚书过来,让他帮你仔细说说大元律法。” “或者你把大元律法从头到尾抄一百遍,这样朕就不信你记不住。” “记得,孙儿记得。” 看出她不是在说笑,元赋正色道:“只是她才十六岁,杖三十这样的责罚对她而言会不会太重?” 小四自小被娇养长大,杖三十不知道要养多久才好。 “不是杖三十,是六十。” 元曦直接拍板,“知道重就该严以律己,以后莫要再犯。” “小四她还小,太皇太后您何必这般斤斤计较?你若是对臣妾有意见,冲臣妾来就是,何必拿孩子出气。” 她经常仗责别人,自然知道仗责有多疼。 六十下去,女儿不废也得丢半条命。 “你以为会少了你?作为她的母妃,不约束她,且教导无方,杖责三十。” 第6章 她是你皇曾祖母,不可无礼 自打她来到这个世界,一切都顺风顺水,要什么只需动动嘴皮子功夫便能到手。 即便是太后,也没能让她受半分委屈。 可现在眼前这个冒充太皇太后的假货,不仅要杖责她女儿,还要连她一起杖责。 收回遐思,她没有说话,而是求救似的看向元赋。 只要元赋开口,不仅能让她免于责罚,还能顺便气一气太后和这人。 也好让她们知道,皇帝始终站在她这边。 元赋接收到皇贵妃的求救信号,觉得这责罚确实挺重。 张嘴想说什么,却在元曦的眼刀横扫之下默默闭上嘴。 方才皇祖母说了,马是他送给小四的,这个时候开口无疑是在火上浇油,到时候皇祖母不悦,也杖责他几十,他就真的废了。 想到这儿,元赋不仅把嘴闭得死紧,就连眼睛也一并闭上,佯装瞧不见皇贵妃看过来的盈盈目光。 看他还算识时务,元曦满意地收回视线。 而皇贵妃就没这么好受了,往日只要她开口撒撒娇,皇帝恨不得把命都给她。 不然他一个皇帝,也不会甘愿为她服下同生蛊,把性命和她联系在一起。 她抿了抿唇,抬眸看着元曦,不卑不亢道:“臣妾确实教导无方,但小四她还……” “杖四十。” “你这样打她会……” “杖五十。” 元曦面无表情看她,语气无波无澜,“你每多说一句,朕就给你往上加十,还要继续吗?” 皇贵妃咬了咬牙,垂在衣袖中的手攥得死紧,才压下心中被打压的不悦。 但嘴上依旧不服气,“您若是能使唤得了羽林卫来动手,臣妾便认。” 她倒要看看这人是真的太皇太后,还是在这儿故弄玄虚。 又或者这人和她一样是穿越的,而她知道剧本,所以才能这般随心所欲地扮演那个备受尊崇的太皇太后。 一旁装死的元赋发出一声轻咳,想提醒皇贵妃别虎口拔牙,结果对方根本没觉察他的好意,反而还在心里沾沾自喜。 羽林卫只有皇上能使唤得了,皇上方才没有开口帮她说话,说不定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看出皇贵妃心里的小九九,元曦把玩着茶盏,“朕本就不打算用羽林卫。” 羽林卫哪有她的龙卫好用。 杯盏在手上转了半圈,她把杯盏放下,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屋里瞬间多出俩个身材颀长黑衣人。 “方才朕说的话可都听见了?” 二人单膝跪地,抱拳应,“听见了。” “既然听见了,现在就去给朕把四公主带过来一并打了,也省得浪费时间。” 不等二人走出屋子,门口便响起一声娇喝。 “滚开,本宫要见母妃。” 接着身穿绿色襦裙的四公主气急败坏绕过屏风冲进来,看到自家母妃跪在地上,毫无礼数朝太后开口。 “皇祖母,母妃好意过来看您,您不领情就罢了,没必要罚跪吧!” 元曦斜了元赋一眼,“瞧瞧,这就是你纵的好女儿,目无尊长,咋咋呼呼,毫无礼数可言。” “小四,闭嘴。” 元赋自知理亏,赶紧开口呵斥四公主。 之前他一直觉得这个女儿真性情,娇憨可爱,比起皇后所出的木讷三公主,简直不知道好了多少。 可现在这个一直被他纵着的女儿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母后。 纵然他因为母后常常劝诫多去皇后那儿心里不快,但母后始终是他母后,怎能让一个小辈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父皇,您在这儿也不帮母妃说说话。” 四公主非但没有闭嘴,还目光凶狠地抬手指着元曦,“是她对不对,父皇您是不是看她好看,想把她纳入后宫?” 早知道她就该在集市上直接杀了这贱民,省得这人和太后沆瀣一气,用美貌迷惑父皇,和母妃作对。 “朕让你闭嘴。” 元赋是真的气狠了,心里默念是不孝女瞎说,不是他,皇祖母可别因此揍他。 他现在是真的害怕皇贵妃和四公主开口,二人是说舒坦了,遭殃的却是他。 “儿臣哪里说错了?父皇您分明就是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您做了还不让人说?” 四公主被元赋当这么多人面凶,心里越发委屈。 “您不想儿臣说儿臣不说便是,只是这贱民今日在集市上打了您送给女儿的两个暗卫,还请父皇把她交给儿臣,让儿臣按规矩处置她。” 元曦哼笑一声,看向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元赋,“大元律法正当防卫并无过错,难道这条律法已经不在?” “在,绝对还在。” 元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孙儿等会儿就把那两个暗卫收回,处置了他们,省得他们为虎作伥。” “父皇,您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 四公主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指着元曦,磕巴问。 “父皇您对她自称什么?” 她觉得一定是她疯了,父皇竟然对一个双十年华的姑娘自称孙儿。 “她是你皇曾祖母,不可无礼。” 元赋忍痛皱眉解释,只希望这扬闹剧赶紧结束,他好回去上药。 “这不可能,皇曾祖母又不是妖怪。” 四公主根本接受不了,话本里都没这么离奇的事。 “她一定是在故弄玄虚,父皇您莫要被她骗了。来人,把这私自闯入皇宫的女人拿下,省得她妖言惑众。” 四公主这般说着,越发坚定元曦是不怀好意之人。 她有种预感,如果今日不除掉这人,她三兄妹和母妃今后将不会有好日子过。 “动手吧!” 元曦朝一旁的龙卫挥了挥手,二人得令上前,把四公主和皇贵妃带到外面,推到长凳上绑住。 午后的太阳依旧毒辣,四公主不住在长凳上挣扎,嘴里大喊,“你们放肆,父皇还没发话,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本宫。” 皇贵妃虽然不满,但比四公主要平静许多。 之前她觉得元曦在故弄玄虚,现在倒是不确定了。 能让皇帝对她坚信不疑,要么她是真的太皇太后,要么就是手握剧本的穿书女。 第7章 一首小星星就把你拿捏了 毕竟穿书女有剧本不一定有脑子,而太皇太后就不一样。 众人都说若是没有圣德太后,就没有如今的大元朝。 大元朝建立之所以叫这名,就是用她的姓,就连太祖皇帝的名字,也是圣德太后起的。 二人年少相识一起建立大元,让百姓不再颠沛流离。 太祖皇帝在位期间,后宫仅她一人,二人同吃同住,一起住在勤政殿。 不仅如此,太祖皇帝还让她以朕自称,为她建立摘星楼赏月。 因心疼她受生育之苦,二人膝下只育有一子。 史官记载,圣德太后不仅容貌倾城,还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但由于她优点太多,后人常常忽略掉她的容貌。 虽然当时称帝的太祖皇帝同样不差,可和她比,还是稍显逊色。 所以太祖皇帝在位那段时间,被史官和朝臣称为双圣时期。 史官还记载,太祖皇帝其实是个哭包,但仅限于在圣德太后面前。 廷杖落在身上,剧烈的疼痛拉回皇贵妃的思绪。 她死死咬住唇,心里琢磨着如何把今天受的罪还回去,转移注意力。 “你们赶紧放开本宫。” 四公主一边痛呼一边咒骂,心里委屈得不行。 两个龙卫谁也没有手软,每一下下去,都疼得四公主和皇贵妃魂魄差点离体。 二人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没打几下,后背便绽开大片血迹。 四公主的叫骂声也逐渐小下去,直到被打晕过去。 “皇上,小四她晕过去了,放过她吧!” 皇贵妃脸色苍白,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整个人狼狈得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元赋看得于心不忍,转头看了看身旁端坐着的元曦,求情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皇祖母肯定不会真的把人打死,小四今天确实太没规矩,吃吃苦头长点记性也好。 “掌握好力道,别把人打死了。” 元曦吩咐完,对坐在右边的太后道: “仪娴,往后遇到不知礼数之人,不必有所顾忌,她既然都敢这般对你,你又何必顾念骨肉亲情,把自己气生病呢?” “母后教训得是,儿媳记下了。” 太后一副受教的模样,又听元曦道:“至于元赋想要立后一事,你也不必担心。” 被俩人无视的元赋僵直着身子,小声开口。 “皇祖母既然回来了,孙儿这就回去把勤政殿腾出来,让您住进去。” 他不能再待在这儿了,继续待下去,万一皇祖母又想起他其他过错,直接把他按在长凳上打,他屁股肯定会被打开花。 “这些事让其他人去做便好,朕还有事要问你。” 一听她说有事要问,元赋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感觉脖子上悬了一把大刀,只要他答不好,那把刀就会落下来。 他脸颊抽动了几下,僵硬转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皇祖母您问。” 元曦眼睛盯着下方已经晕过去的二人,听着有序落下的廷杖击打声。 “五公主如今几岁?” 元赋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她这问题的深意,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好在身旁的闵成眼疾手快扶住他。 稳住身子,元赋偷瞄元曦一眼,观察着她的神情。 “大元律法第九十条,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于国家没有丝毫贡献者,不得授予封号,更不配享食邑。” 元曦:“嗯。” 看不出她脸上的喜怒,元赋继续,“孙儿知错,回头就让人收回小五的封号和享有的食邑。” “那摘星楼?” 元赋忙答,“摘星楼不建了,孙儿会立即叫人停工,浪费国库的银两来建一些无用的东西,孙儿之前糊涂。” “现在看来脑子里的水是倒干净了,早这样朕何必让龙卫抽你。” 元赋脸上赔笑称是,心里却腹诽。 难怪父皇和皇祖父都怕皇祖母,这搁谁谁不怕,能动手绝不多话,张口就是打。 “废太子和废后一事……” “孙儿上朝时已经说了这事。” 元赋说出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垂着脑袋,小声道:“您老来得不是时候。” “你的意思是,朕该出现得早一点,才能阻止你犯蠢?” 元曦斜睨着他,“你是三岁稚童,还是同生蛊把你脑子啃坏了?” “不不不,孙儿没有怪您的意思。” 他哪敢啊。 “孙儿是在自省。” 元赋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笑得很难看,但除了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自省出什么了吗?”元曦问。 “不该冲动行事,应该三思而后行。” 顿了一下,元赋大着胆子道: “但皇贵妃真的对孙儿很重要,孙儿登基后常常失眠,睡不好觉就暴躁想杀人,后面皇贵妃出现,给孙儿唱歌,孙儿才能睡安稳。” 那种被戾气操控,整个人跟疯子一般只想杀人泄愤的感受,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 元曦:“她给你唱什么歌?明月几时有?” 这首歌在穿越文中出现得实在频繁,一说唱歌免不了联想到。 “不是,她给孙儿唱的小星星。” 这个回答真的让元曦差点被茶呛到。 太后横元赋一眼,“说什么胡话,瞧把你皇祖母呛得。” “朕没事。” 元曦拭了拭嘴角的茶水,“一首小星星就把你拿捏了。” 她虽没说太多,元赋却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巨大的鄙夷。 龙卫在此时上前,“主子,已经行刑完毕。” “好,把人丢回寝宫便好。” 元曦站起身,扫了眼元赋,“等人好了,朕会让她继续给你唱小星星。” 元赋:“……” 不相干的人都离开,元曦和太后重新回到屋里。 太后吩咐人把饭菜呈上来,和她坐在圆木桌前面,“这些都是母后喜欢吃的,母后快尝尝。” “你也多吃点。” 元曦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问起如今朝堂情况。 太后轻叹一声,“皇帝不喜哀家问朝政,哀家只知道您和父皇之前与金国签的和平条约已经不起作用,如今金国和我国边境正在打仗。” 第8章 朕会让太子替你监国 “金国人虽野蛮,但最讲信用,怎会突然翻脸?” “上一任金国的君主确实履行承诺,和我国互不侵犯,可后面他缠绵病榻,新上位的人成了他弟弟,他弟弟好战,上位后便对边境百姓进行抢掠。” 太后说到这儿,声音里满是伤痛,“边境百姓日子过得水深火热,皇帝派人去和谈,对方根本不愿,没办法,只能打仗。” “仗打了多久?” 元曦闻言也没什么胃口,直接放下筷子。 “两月有余。” “有捷报吗?” 太后摇头,“没有,我国伤亡惨重,情况不容乐观。” “朕知道了。” 元曦转移话题,“太子此人品行如何?” “品行端正,勤政爱民,仁慈却又不妇人之仁,像先皇。但因为很多事和皇帝想法相悖,皇帝不怎么喜欢他。” 上位者都喜欢别人顺着自己,赋儿也不例外。 “皇后生的两个孩子都是好的,说来说去,她被嫌弃也有我的原因。” 太后挥手让人把饭菜撤下去,继续。 “皇帝对皇贵妃母女几人投注太多,我担心皇贵妃干涉朝政,便让皇后在皇帝面前劝说,不想倒是连累她也不受皇帝待见。” “太子得你如此夸赞,朕信你。” 元曦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朕去勤政殿一趟。” …… 另一边,元赋被闵成搀扶着,走路姿势怪异地回到勤政殿。 他趴在榻上,一边倒抽气一边骂给他上药的闵成。 “你轻点,想疼死朕。” “奴才已经很轻了。” 闵成认真上完药,把药放到一边,“皇上您先晾晾,奴才等会儿再给您穿衣。” 元赋长叹一声,嘴里念叨,“皇帝不都是尊贵无比的吗?怎么朕这皇帝就窝囊成了孙子?” “您本来就是孙子。”闵成小声嘀咕。 元赋横他一眼,“你别以为朕听不见。” “皇上您本来就是太皇太后的孙子,奴才又没说错。” 他退到一边,倒了杯茶回来,递给元赋。 “而且您修摘星楼确实不对,如今我国在和金国打仗,您却把国库掏空修摘星楼,这不是置将士于不顾?” “朕方才不是说让停了吗?对,你现在赶紧让人去叫停。” 元赋想起这事,头又开始疼。 这都建了一半,被叫停,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银子。 “奴才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闵成觉得这事事关重大,交给其他人不放心。 待他推门走出去,便看到一袭红衣的元曦朝这边走来。 “奴才见过太皇太后。” “起来吧!朕找元赋。” 闵成垂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冒犯了她。 “皇上在里面休息。” “朕知道了,”元曦走了两步,看向他,“你去何处?” 不敢欺瞒,闵成把元赋交代的事如实道出。 “你去吧!” 丢下这话,元曦越过他走到勤政殿门口。 勤政殿和当初一样,没什么变化。 她抬手推开门,看了眼跟头死猪似的趴在榻上的元赋,直接走到处理奏折的龙案前坐下。 案桌上奏折堆叠,她接连翻了几本,都是和战事相关的。 在这些奏折中,元曦看到了礼部吴尚书的折子。 ——战火持续两月有余,我们伤亡惨重,照这这样下去,只会让更多将士丢掉性命,臣上奏恳请皇上同意对方的请求。 以一人换几万将士的性命和边境百姓的安宁,皇上何必再犹豫。 一人换几万将士的性命? 元曦冷笑着站起身,拿着折子走到元赋边上,把折子重重摔他脸上。 “解释解释。” 元赋伸手拿过折子,看到熟悉的内容,脸色变了变,没什么底气地解释。 “皇祖母您既然已经知道,孙儿也不再瞒着,但这事朕问过老三这孩子,她自己同意的。” “金国提出,只要有一个公主过去和亲便退兵,孙儿不愿百姓和将士再继续丢性命,只得出此下策。” 他虽不喜三公主,但始终是他的骨肉。 若非无计可施,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去和那些野蛮人和亲。 “那你有没有想过,金国这次发动战争就是因为新的君主不讲信用,你能确保送个公主过去,他便会乖乖退兵?” 元曦恨铁不成钢盯着他,“你有想过,但你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自己没出息,却要把百姓和将士的安危寄托在一个十五岁孩子身上,朕之前骂说你没脑子都抬举你了。” “皇祖母息怒,您说的这样些孙儿知道。可如果用一人可以换边境和将士安宁,朕却不应,岂不是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两难境地,怎么选都是错的。 送女儿去和亲,他对不起女儿。 不送,他对不起战扬上厮杀的将士和翘首等待他们回家的亲人。 “你做这决定前有问过将士的意思吗?” 元曦失望地摇头,“元赋,朕告诉你,没有哪个将士愿意当逃兵,你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和亲能让我国摆脱现在的困境,可于他们而言,你这是在打击他们的士气,替他们认输。” “在将士的认知里,只有战死或赢,没有投降这个选项,你明白吗?” 大元是她和他带着一众人打下来的,长时间和将士们朝夕相处,没有人比她清楚他们的想法。 元赋被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确实没有问过他们。 但朝中近乎一半的人都赞同送公主和亲赌一把。 这样等将士休整好,对方不守信用,再继续交战胜算更大。 元曦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中听的话,沉声问:“和谈书还未送出去吧!” “没有。” “那就好,明日你不用上朝了,朕会让太子替你监国。” “皇祖母……” 元曦轻抬眼皮,“朕是来通知你的,不是和你商量。” 她又问,“三公主和亲一事,和皇贵妃母女是否有关?” “没……” 否决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元曦无情打断。 “好好想,如若此事她们从中作梗,朕不介意送她们去见阎王。朕不管她们是不是你的血脉,只认好坏。” 感受到她身上的杀伐之气,元赋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认真思索了片刻,如实道: “起初孙儿和老三说这事时她不同意,后面皇贵妃找她聊了会儿天,她便同意了。” 第9章 朕耐心有限 所以他并未多想。 “果真有她的手笔。” 元曦走回案桌前坐下,理了理衣袖。 “我看四公主年纪似乎也是十五六岁吧!” 元赋答,“二人只相差两日。”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让她去?” 元曦拿起一本折子,头也不抬道: “犹豫了,因为你很清楚,金国人野蛮,不仅如此,他们根本不把女人当人,在他们国家,女人一旦被玩腻,就会被丢给手下人玩弄。” “小四性子骄纵,去了容易吃亏,老三沉稳木讷,更能照顾好自己。” 元赋确实有私心,但这话也确实是真的。 “那你怎么不说四公主骄纵,性子跋扈,更能自保?” 元曦翻看着奏折,“说来说去还是你偏心。” 翻看完几本折子,弄清楚此次领兵的人是谁,元曦把折子撂到边上。 “十万大军敌不过人家三万大军,还损失惨重,你就不觉得此事蹊跷?” “是因为中了埋伏,加上金国三万都是精兵。” 元赋僵直着身子,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 “第一次是中计,后面也一直中计?” 元曦不知道元赋是真傻还是装傻。 这时,门口响起闵成的声音。 “皇上,工部尚书求见。” 元曦止住话,扬声道:“让他进来。” 门“吱呀”被人推开,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臣参见皇上。” 黄尚书行了礼,瞄了眼坐在龙案前的元曦,眼珠都瞪圆了。 “皇上怎可让女子坐龙案,擅自翻看奏折。” 也不知道是哪个妃嫔,竟然这般不知礼数。 最近也没听说皇上又纳嫔妃啊。 “朕为何翻不得?” 元曦无视掉他震惊无比的表情,“说吧!是建摘星楼一事不能停,还是其他什么事。” 黄尚书是真的蒙圈了,他看眼一脸淡定趴着的元赋,对方非但不动怒,反而道:“愣着做什么,皇祖母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 皇祖母? 见过不少大扬面的黄尚书下巴差点惊掉地上。 平复了下荒谬的心情,他拱手道:“摘星楼已经建至一半,这个时候停了,不仅让之前的设计都前功尽弃,于皇宫而言也不美观。” “所以?” 感受到头顶射来的压迫感,黄尚书迟疑片刻,硬着头皮答。 “臣以为应该继续。” 元曦笑出声,“你贪了多少?” “臣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黄尚书涨红着脸,满脸是被冤枉的愤懑。 “皇上明鉴,臣在工部任职多年,从未贪墨过工部一分一毫。” “没有贪墨,身上却用了价值千金的熏香,黄尚书哪来的银子?” 元曦站起身,踱步走向他,“或者朕换个问法,建好摘星楼于你有何好处,还是皇贵妃许了你什么好处?” 被她直白盯着,黄尚书只觉得心中那些见不得光的私心都变得无处遁形。 他强装淡定回望着元曦,语气不卑不亢。 “臣并未收受好处,也并未和宫妃有牵扯。” “不肯说也没关系。” 元曦嘴角勾起一抹极小的弧度。 “你既不愿说,那朕便只能先让人抄了你的家看看能不能抄出东西,毕竟以你的俸禄,用这么奢侈的香料,不贪墨了银两,又怎会买得起?” “香料不是臣买的。” 黄尚书沉不住气,脸涨得通红,“是臣从威远侯世子那儿讨来的。” “皇贵妃名义上的兄长啊。” 元曦心道果然如此,继续:“如此看来你确实和皇贵妃有牵扯,坚持建摘星楼是为何?” “真的……” 黄尚书还想回避,元曦却不给他机会。 “朕的耐心有限,你若是不如实说,朕便废了你的一只手,若是还不说,另一只也一起废掉。” “臣说,臣说。” 被她身上的杀气吓到,黄尚书不敢再隐瞒,双腿一软便跪到地上。 “是威远侯世子找到臣,让臣把摘星楼建好后,向皇上上奏,让太子殿下和众大臣一起观赏摘星楼,臣收了他香料,觉得这只是小事,便同意了。” 反正皇上本来也会这么做,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 加上皇贵妃圣眷正隆,又即将成为皇后,他想着讨好讨好准没错。 哪知才进勤政殿,便被眼前人把底裤都扒了出来。 “除此之外,没其他事了?” “没了。” 黄尚书委屈说完,又小声补充,“还有一点就是臣的私心,臣想建一座漂亮的摘星楼,这样以后人们看到摘星楼就知道臣这个人。” 人活一世,要么为名,要么为利。 他也不例外。 他就想像父亲一样,因为一座摘星楼被人赞扬。 “想扬名机会多的是。” 看出他所言属实,元曦收回身上的威压。 “退下吧!” “您真的是太皇太后?”黄尚书走到门边,又停下脚步,出声问。 “家父知道您老人家还在一定会很开心,他很崇拜您。” 之前常听父亲说圣德太后年轻时是多么的英姿飒爽,文武全才。 就连诗词歌赋那也是无人能敌。 简直把圣德太后吹得跟神似的。 若非父亲娶了娘,二人感情极好,他甚至怀疑父亲是不是心悦圣德太后。 “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替朕向你父亲问好。” “是,臣告退。” 出了勤政殿,黄尚书长舒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处。 父亲说太皇太后待人和善,爱民如子。 可他怎么觉得太皇太后好吓人。 …… 勤政殿因为黄尚书的离开再次静下来。 元赋惴惴不安趴在床上,等待着元曦新一轮的问罪。 方才黄尚书提到威远侯世子,皇祖母肯定会因此联想到他给皇贵妃安排身份进宫一事。 “现在立即传信去边境,让他们撤兵。” 元曦提笔把写好的信递给闵成,“切记,越快越好。” 在闵成转身时,元曦又叫住他,“等等。” 她走上龙案前,又写了一封同样的信递给闵成。 上前抽走元赋腰间的龙纹玉佩一并塞到信封中。 “这一封给萧副将。” 第10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保险起见,还是给这个萧副将点特权,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 闵成离开,元赋不确定地问,“皇祖母您觉得孟将军有问题?” “朕不仅觉得他有问题,甚至还觉得他要是故意带将士们遭遇伏击,要么他根本不懂领兵打仗。” 元曦走到边上,拉下边境的地图,拿起一根棍子指着他们第一次遭到伏击的地方。 “他既然已经封将军,不可能不熟悉边境地图,可这样的情况下,他仍旧带着将士们走容易被伏击的地方,这不是存心让将士们丧命?” “他不可能不会打仗。” 元赋否决了元曦的另一个猜想,“孟于十五岁便上战扬,能力出众,箭数超群,至今从未有败绩。” 正因对他能力的认同,他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孟于请出征求的请求。 本以为孟于此去定会大捷不断,谁知竟惨败连连。 “若他真像你说的这般,却眼睁睁看着将士们丢掉性命,更加不可饶恕。” 把其他将士的命玩弄于掌心,害得将士白白牺牲。 元曦丢下棍子,“他可有家人?” 元赋眼珠子四处乱看,就是不说话。 “说话。” “他有一个妻子,”元赋听出她不悦,嗫嚅答:“但他妻子现在在安王府。” 元曦按了按眉心,“玩夺臣妻这一套?你们俩还真是一个赛一个有本事。” 好事一件没有,有的全是糟心事。 “这事皇弟做得确实不对,但孟于不是在边境打仗,朕担心他知道此事受影响,所以就把这事压了下去。” 元赋说着,心里默默为安王点了根蜡,赶紧撇清自己。 “孙儿发誓,这事真的和孙儿无关,孙儿知道这事第一时间便让他把人送回将军府。” 说到这儿,元赋心里甚至有些庆幸,庆幸有安王帮他分担战火。 元曦冷着脸不咸不淡道:“你倒是撇得快。” 元赋赔笑,“皇祖母面前,孙儿不敢隐瞒。要不要孙儿让人去传他进宫?” 总不能就他一人挨揍疼,他也想看皇弟挨揍。 “闵全,传安王进宫。”元曦对门口吩咐完,给自己倒了杯茶等着。 …… 与此同时。 四公主和皇贵妃在慈宁宫被打得鲜血淋漓送回去寝宫一事被传开。 厌恶其母女二人的众人听后,心里直呼活该。 二皇子得知此事,八方不动地吃着东西。 好似没听到一般。 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犹豫了一会儿,走上前,“殿下,您要不去瞧瞧贵妃娘娘和四公主?” 二皇子搁下筷子,命人把饭菜撤下去,才道:“本皇子是太医?看了她们就能好?” 小太监被噎得说不出话,捕捉到他俊脸上不耐烦的神情,继续劝。 “娘娘始终是殿下您的母妃,没有她,也没有殿下您啊,而且四公主还是您的亲妹妹,您去瞧瞧,她们心里说不定会好受些。” “只怕本皇子去了,她们心里会更加堵吧!” 二皇子语气嘲讽,不想再搭理小太监。 却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道哭腔。 五公主穿着一件粉色襦裙,眼睛通红跑上前,扯住他的衣袖。 “皇兄,你快和我去看看母妃和皇姐,她们伤得很重。” 二皇子本不想理会她,但衣袖一直被死死攥着,加上五公主哭得他心烦,他只能抽出衣袖妥协。 “松开手,我现在同你过去看她们。” “好。” 五公主破涕为笑,小嘴叭叭说个不停,“我问过母妃身边的粉蝶姐姐,她说母妃和四姐姐是被一个自称是咱们曾祖母的人打的。” 面无表情的二皇子听到这话脸上有了些许表情,“曾祖母不在皇陵在皇宫。” “所以才觉得奇怪,父皇还纵着她对母妃和皇姐下狠手。” 五公主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浮起一丝怨毒。 “皇兄,等你坐上太子之位,一定要把那对母妃和皇姐下狠手的人除掉。” 二皇子直接左耳进右耳出,好似没听到一般。 忍耐一路,终于抵达流云宫。 他们进去时皇贵妃和四公主已经醒了过来。 二人看起来十分狼狈,因为不能坐着,只能趴在榻上。 “皇兄你可算来看我们了,你一定要帮我们报仇。” 四公主看到二皇子,跟看到救星似的,忙把自己受的委屈道出。 二皇子神情平淡地听着,等她说完丢下几个字。 “贪心不足蛇吞象,怨不得谁。” “皇兄,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四公主气急,“你到底站哪边,明明是我们受罪,你还说风凉话。” “我没和你说过在京中纵马是违法的吗?” 二皇子坐到椅子上,“你不犯法,便不会受罚。” “这就是你和妹妹说话的态度?” 皇贵妃听不下去,出声呵斥。 但由于身上伤太重,呵斥非但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扯动到伤口疼得她额头直冒汗。 “那母妃教教我,该如何和她说话。” 他讥笑一声,“是不是得像你一样,告诉她,你是对的,惹你的人都是错的,我这就去把惹你的人都杀掉,这样才算好好说话?”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妃?”委屈袭上心头,皇贵妃哽咽着指责,“本宫做这些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你成为太子,成为人上人。” 都是她生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儿子为何对她意见这般大。 “对我来说如今这样就是最好,”二皇子对她的指责习以为常,“你不必把你的野心强加在我身上,我说过,我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我强加给你?” 皇贵妃气笑了,“让你当太子还有错了?” “太子皇兄比我有才能,又是皇后娘娘所出,太子之位本就是他的。” 二皇子耐着性子劝慰,“母妃,人要懂得知足,你已经有了父皇的宠爱,又何必去觊觎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呢?” “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皇贵妃嗓音尖利,“本宫有这个能力往上爬,为何要知足?身在皇家你还想给本宫演兄友弟恭这一套,本宫告诉你,不可能。” 第11章 孙儿受得住 推开门,一眼便瞧见坐在龙案前,悠然自若品茶的元曦。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瞪大眼睛看去,确定自己没看错,皇兄寝殿确确实实坐着一个双十年华的姑娘。 不仅如此,皇兄还纵容姑娘坐他龙案前。 安王环顾四周,才注意到趴在榻上的元赋。 他扯着嗓子哎哟一声,走到元赋面前,一巴掌拍他背上。 “皇兄这是什么时候纳的宫妃,臣弟竟然不知道。” 手不巧,正好拍在鞭伤上,元赋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表情狰狞把他手拿开,警告他,“少胡说八道。” “嗨哟,臣弟怎么就胡说了?” 安王注意到他表情,一把掀开他的外袍,看着纵横交错的伤,惊诧出声。 “皇兄你竟然被打了,哈哈哈,好惨,臣弟早就劝过你,让你莫要修那劳什子的摘星楼。” “这下好了,把母后气狠了吧!” “你闭嘴,皇祖母看着呢!” 元赋真想往他嘴里塞一坨布,省得他胡说八道连累自己。 “是是是,”元安没往其他方面想,敷衍道:“皇祖母可不就看着吗?你在皇祖父给她修的摘星楼旁边再修一座,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估计都得从皇陵爬出来揍你一顿。” 元曦:“……” 元赋:“……” 可不,他这不就被揍了,现在还胆战心惊着呢! 完全没注意到二人表情的安王还在叭叭,“其实今天臣弟来找皇兄你是有事相商,皇兄你找臣弟又是为何?” “你别告诉朕你舍不得把孟夫人送走,朕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你抢人家妻子你还有理了。” 元赋说着还瞄了龙案前坐着的元曦一眼,脸上表情好似在说:看吧,看吧,我真的有让他把人送走的。 安王委屈辩解。 “是她自己闯入王府的,臣弟瞧着她长得有些像梨儿,觉得有缘,想着留下养养眼,谁知她竟然是孟于的妻子,你放心,臣弟回去就把人送走。” 抢人妻子的事他还真做不出来。 “梨儿梨儿,你少恶心朕。” 元赋一脸恶寒瞪安王一眼,“你今天说的事最好和她无关,不然……” 不然被皇祖母打得屁股开花可不怪他。 反正他已经提醒过,是弟弟不听。 “臣弟要说的事还真和她有关。” 安王一脸讨好扯着元赋的衣袖。 “好皇兄,臣弟就想让梨儿带来的孩子改姓元,把她过继在王妃名下,反正王妃也没儿子,这样正好让他继承世子之位。” 元曦放下茶,茶盏发出的轻响让元赋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甩开安王的手,沉声道:“我不会答应你的,杜敬本就不是你的孩子,让他改姓元算怎么回事?你也别在王妃面前提,省得恶心人家。” “杜敬多好啊?”安王急了,“皇兄你也见过他,懂礼数,知进退,也从未觊觎过不该觊觎的。” “你就是身在局中迷了眼。” 元赋态度坚定,“反正我不会答应你这么无理的请求,王妃现在是没儿子,但不是还有个女儿?女儿就不是人了?” “臣弟可没这么说。” 安王赶紧否认,“臣弟只是觉得杜敬这孩子好,而且若是当初梨儿不嫁到杜家,敬儿就是臣弟的孩子了。” “你还知道那是她在杜家生的孩子啊?” “皇兄你不是也下旨立二皇子为储君吗?”安王轻哼,“而且臣弟看皇嫂也很好,三公主和太子品行也不错,你不还是偏向皇贵妃的孩子。” 二人一母同胞,感情好,安王说话也没了顾忌。 “照臣弟看,那皇贵妃也不是啥好人,你不也乐在其中,还说臣弟身在局中迷了眼。” 事情说着说着又转到自己身上,元赋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悔悟。 他不想再和安王说下去,直接把头枕在手臂上,“你自己和皇祖母说吧!我不想和你扯。” “臣弟差点忘了,你这儿还有一个美人。” 安王朝元曦挤出一个笑容,脑袋便结结实实挨了元赋一巴掌。 他捂住头,满脸困惑,“怎么了?不是美人吗?你放心,臣弟不会告诉皇贵妃的。” “你个蠢货,这是皇祖母,还不行礼。” “皇……皇祖母?” 安王说话都磕巴了,皇祖母的画像在她去世后都已经被作为陪葬一起送入皇陵,唯有百姓为她打造的一尊石像留于世间。 雕像是她死后所造,并非她年轻时的模样,安王方才只觉得她有些像皇祖母,却并未想过她是本人。 元曦淡淡瞥着他,“帮别人养孩子,企图混淆皇家血脉,宠妾灭妻,夺臣之妻,朕是该说你深情还是有绿帽癖?” 安王本以为是皇兄在逗他玩,和他开玩笑。 可看到元曦只静静坐在那儿,身上展现的便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仪,即便再荒谬他也不得不信。 他撩起衣袍,跪到地上,以额触地。 “孙儿叩见皇祖母,皇祖母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上首椅子上起身,元曦踱步到他不远处,负手而立。 “朕方才说的种种,你可否认?” “孙儿不否认,”安王维持着叩首的姿势,不敢抬头,“但孙儿确实不知那孟夫人是孟将军之妻,她是乔装成丫头进的府。” 本以为是府上新来的丫头,谁知竟然是将军夫人。 若不是将军府的人上门寻,他还不知道自己府上竟然进了这么一尊大佛。 元曦挑眉,“既然不否认,你觉得朕该如何责罚你?” “皇祖母想怎样都行,”安王眼一闭,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孙儿受得住。” “既然如此,龙卫,动手吧!” 黑衣龙卫凭空出现,抽出鞭子。 也是这时,安王才明白皇兄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鞭子挥动的破空声在殿里清晰入耳,安王身子颤了颤,随后便感觉鞭子落在他后背。 剧烈的疼痛自后背蔓延至全身,他咬紧牙关,并未发出一点声音。 元曦坐回上首,面色平静看着。 第12章 不是皇兄打的 后背血混着汗,浸染着伤口,使得本就疼的伤口越发火辣灼痛。 进门时儒雅的他此刻狼狈不堪,发冠松垮,脸色惨白,汗珠自鼻尖不断往地板上坠落。 元曦抬手,龙卫见状立即停下挥鞭的动作,退至边上。 “现在朕问你,还要为坚持为你那继子改姓吗?” 王安费力地抬起衣袖擦拭掉脸上的汗水,倔强道: “皇祖母,梨儿当初嫁到杜府是迫不得已,孙儿和她自小相识,她很善良,敬儿便是随了她。” “有骨气,朕喜欢。”元曦招手,“继续打!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停手。” 鞭子的挥动声再次响起,元赋在心里不住摇头。 皇弟真勇,竟然想和皇祖母硬碰硬,也不怕碰得头破血流。 还好他识时务,把干的糊涂事都一股脑招了,还及时找补,不然现在被抽的就是他了。 “孙儿很敬重皇祖母,知道皇祖母是为了孙儿好。” 安王疼得说话断断续续,“等皇祖母见到梨儿和敬儿,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朕向来公平,这事也不会全认为是他们母子的错,若非你有意让把人纳入王府,别人也没有机会钻空子。” 元曦轻点着案桌,话锋一转,“至于你说的见他们,朕现在没这个闲工夫。” 她说:“边境几万将士战死,你二人竟安之一隅,悠闲在府上琢磨如何哄自己喜欢的女子开心。” 元赋被点到,吓得赶紧从榻上下来,匍匐在地,“孙儿知错。” “朕确实还有很多账没和你算,”元曦声音冷沉,“放心,等边境的事告一段落,朕会和你们慢慢清算。” “皇祖母教训得是,孙儿回去一定会好好自省自身的问题。” 被打得快要扛不住的安王意识到死倔解决不了问题,开口认错。 现在皇祖母没有见过梨儿他们,心里排斥正常。 等后面接触,他相信皇祖母一定会改变对梨儿母子的看法,喜欢接受他们。 “停吧!” 元曦无视掉空气中的血腥味,“你说孟于的妻子乔装成丫头去你府上,你可有问她为何这般做?” “孙儿问了,她说是想看王妃这个京城第一才女长什么样,所以才偷溜进府。” 看安王说话费劲,元曦对闵成使了个眼色,闵成立即端了杯水上前递给他,等他喝完,才退回原位。 嗓子被滋润,不再干涩,安王继续道:“当时将军府的人和梨儿王妃都在,皇祖母若是不信,可以问他们。” “她说的未必是实话。” 元曦站起身,“朕现在同你去一趟王府,闵成,备车。” …… 坐上闵成备的马车,安王一路上大气不敢出。 心里揣测皇祖母怎么突然提出要去他府上。 他僵直着身子,坐在马车边沿。 二人一路无话去到王府门口,下了马车。 安王一边扭曲着表情一边飞快迈动腿跟上元曦。 进入院子,正在打扫的人瞧见这一幕,都被吓得不轻。 特别是王府的总管刘应瞧见安王背后的血痕,赶紧上前扶住他,满脸担忧地问。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会伤成这样?” 该不会是皇上打的吧? “奴才都说了,你提这事肯定会惹怒皇上。” 这不,被打了吧! 哪个正常人愿意帮别人养儿子,养儿子就算了,还想让别人的孩子继承世子之位。 他不记得王爷脑袋被驴踢过啊,三十几岁的人,做事竟然这么不顾后果。 “不是皇兄打的。” 安王赶紧转移话题,生怕刘应说了不该说的,让皇祖母对梨儿和敬儿更加有意见。 “不是皇上打的?” 刘应心里吃惊不已,“是太后娘娘打的?这么看来她老人家身子开始好转了,这是好事啊。” 安王:“……” “这个姑娘是谁?” 方才刘应便注意到了元曦,但主子没有说,他也不敢妄自揣测对方的身份。 元曦面不改色,“朕是他祖宗。” 刘应干笑一声,“哈哈,姑娘真会开玩笑,你这么年轻,虽然眉眼确实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很相像。”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本王的皇祖母?” 安王瞪刘应一眼。 “行了,你别杵着,赶紧上茶。” 二人一同进入花厅的事被人瞧去,很快传到了侧妃汪梨耳中。 汪侧妃重重把手中茶盏放到桌上,拧眉站起身。 “你可瞧清楚了?” “奴婢瞧得真真的,那姑娘容貌倾城,气度不凡。” 婢女不敢看汪侧妃,垂眸道:“不仅如此,那红衣姑娘还是走在王爷前面,王爷似乎是受了伤,但却不顾身上的伤,硬要小跑去追她。” 王爷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殷勤过? 哪怕是侧妃,也没见他这么上赶着。 “孟于之妻这个有夫之妇还没送走,又带一个人回来。” 汪侧妃死死攥着手上的手帕,冷着脸问。 “王妃那边可有动作?” “侧妃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自打您进府后,便待在自己院子里不出门,她能有什么动作啊。” 不得王爷欢心,空有一个正妻之名,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自家侧妃,即便嫁过人,还有一个比郡主还大的孩子,也依旧不影响王爷对她的喜爱。 甚至还爱屋及乌,连带来的杜公子也成了王府的主子。 “也是,咱们去会会这个狐狸精。” 汪侧妃走到铜镜前理了理满头珠翠,捏着手帕带着婢女朝花厅去。 …… 元曦这边才端起茶送到嘴边,便听门口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 “听说王爷带了个漂亮姑娘回府,妾身特意来瞧瞧。” 汪侧妃穿着一件水红色襦裙进来,保养极好的脸上带着柔媚的笑。 她款款上前,盈盈行礼。 “妾身见过王爷。” “起来吧!” “谢王爷,”汪侧妃起身,佯装才看到安王身上的伤一般,惊呼出声,“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她满面担忧上前,蹙眉检查一番,又着急对刘应道:“王爷受伤了你没瞧见?还不赶紧去请太医来瞧瞧,这要是伤狠了可如何是好。” 第13章 有您在,十万将士便有救了 峨眉轻蹙,满目担忧几乎要溢出来,也难怪把能安王哄成胚胎。 “本王没事。” 安王轻轻拍她的手,“梨儿不必担心,本王真的没事,是看着吓人,其实还好。” “妾身才不信。” 汪侧妃轻拍他后背一下,看他痛苦拧眉,嗔道:“瞧瞧,这不是疼得受不了了,怎么伤的啊?” 二人旁若无人调情,刘应仰头盯着屋顶,佯装看不见。 瞧见他一动不动,王侧妃拧眉,“还不快去请太医。” “王爷说不用。” 刘应面无表情答,心里却兴奋无比。 作吧,可劲地作,看太皇太后怎么收拾她。 他忍王爷和汪侧妃已经很久了,终于能有人收拾他们了。 之前闵成说皇上脑子也不太好,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已经被收拾过了。 等他下次进宫一定要记得和闵成分享王爷被揍的事。 “行行行,不用。” 汪侧妃在他身边坐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装作不解地问。 “这伤怎么来的?王爷您莫不是真在皇上面前提起敬儿改姓,让他成为王府世子一事了吧!” 一旁的刘应白眼都快翻上天。 明知故问。 安王知晓瞒不过,也没打算瞒,“确实是这事。” “妾身就是开玩笑,王爷您怎么还往心里去。” 汪侧妃眼眶泛红,垂下眸子,“王爷不嫌弃妾身和敬儿,还给我们二人栖息之地,妾身已经感激不尽。” “梨儿莫哭,本王这不是没事吗?” “妾身只是没想到随口开玩笑的话竟会被王爷您放在心上,”汪侧妃拿起帕子轻轻擦拭掉眼泪,羞窘看着被他们无视已久的元曦,“让妹妹见笑了。” “是挺好笑的,”元曦盯着她,“上来一口一个妹妹,不知道还以为你是这王府的女主人。” 从未被人这般直白呛过的汪侧妃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一瞬才缓过来。 “我确实不是王府的女主人,我是侧妃,妹妹既然是王爷带回来的姑娘,我自然该称呼你为妹妹。” 她就不信这人听了刚刚的话,还能沉得住气,留在王府伏低做小。 “梨儿,莫要胡说,她……” 汪侧妃打断安王的话,端起茶递给元曦。 “妾身不是不懂事之人,王爷喜欢,纳了便是,妹妹,喝了这杯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王妃那边你放心,我会帮着劝的。” 茶快要递到元曦上时,她故意把手一松,杯子里的茶便全都倾洒在她身上。 她惊呼一声,无措地看着元曦。 “妹妹,你……” “这就是你说的善良?”元曦没有搭理她,凉凉瞥着安王。 “进来便给朕扣帽子,一边装出担忧你的模样,一边宣誓主权,表明自己才是这府上有话语权的人,现在又想弄一出朕恼羞成怒打掉她茶的戏码。” 安王示意汪侧妃坐下,帮着解释,“皇祖母您误会了,梨儿没有这个意思,她方才就是没拿稳。” “没拿稳啊,年纪不大,手就不好使了?” 元曦哼笑一声,起身抓起边上的茶壶,把茶水直接浇到汪侧妃头上,“既然喜欢自己泼自己,朕便帮你一把!” 水顺着精致的盘发上滑落到脸颊,又没入衣衫里。 汪侧妃还未从安王对她称呼的震惊中回神,便被浇了一身。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茶水,也不管眼前人是不是真的太皇太后,反应极快跪到地上。 “妾身不知道您是太皇太后,这才冲撞了您。” “你接受得倒是快。” 元曦把茶壶放回桌上,语气听不出是夸还是讽。 “王爷说您是,妾身相信您就是。” 今日的委屈,迟早会讨回来的。 死而复生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竟这般招摇过市,也不怕被当成妖怪一把火给烧了。 这时,两个年纪相差十几岁的人从门口进来。 为首的女人身穿一件素白襦裙,手上挽一条同色披帛,模样闲雅,身上是被书本浸染过的书卷气。 她边上的姑娘则穿一件灰色襦裙,头发随意竖起,倒也显得利落。 “参见王爷,孟夫人臣妾带来了。” 安王妃行礼起身,扫了眼狼狈不堪的汪侧妃,眼底划过一抹讶异。 当着王爷的面,这姑娘竟然能让汪梨弄这么狼狈,真是奇人。 “见过王爷。” 楚鸢行着礼,双眼却放光盯着元曦,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这位姑娘和太皇太后长得真像。” 安王:“……” 本人,能不像吗? 元曦示意她二人起身,让汪侧妃退下,才问,“你便是孟于之妻?” 楚鸢下意识拱手,又很快换成普通的行礼方式,“臣妇名叫楚鸢。” 把她小动作收入眼底的元曦抬手抓过旁边已经空了的茶壶,朝她袭击去。 茶壶飞来,楚鸢本能地侧身躲开,旋即伸手把朝她飞来的茶壶稳稳接在手上。 安王和安王妃不明其意,不敢多问,保持着沉默。 地上的楚鸢却懊恼地握着茶壶,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明明茶壶是空的,她却觉得里面好似装满了茶水,沉甸甸的,压得她连呼吸都不可控地变慢。 元曦起身把她手上的茶壶拿过来,放回原位,“你会武功,在军营待过。” 这话不是问句,而是在阐述事实。 楚鸢垂着眼眸,心里在这一刹那掀起惊涛骇浪。 她蜷了蜷身侧的手指,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把一切都告诉眼前人吧! 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朕。” 元曦定定看着她,“或者朕说,你听,到时候再补充也行。” “您……您是太皇太后。” 楚鸢抬起眼,望进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中,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不可置信。 “太好了,有您在,十万将士便有救了。” 元曦示意她起身坐下,“所以这才是你闯入王府的真正原因,对吧!” “是,”楚鸢不安搅动着手,“我确实在军营待过,闯入王府也是为了让人给皇上递消息。” 第14章 你父皇一定是被你气死的 安王不明白了,当时他觉得她那借口太烂,可是无论怎么问,这人都是一口咬定,是来偷看王妃的。 “当时人太多,而且我在府上打听过,王爷您并不关注边境的战况。” 楚鸢抿唇,“加上当时将军府的人也在,我如果真说出真相,他们一定会在我开口前把我杀死。” 若非将军府的人监视着她一举一动,又用家人相挟,她根本不会这般畏首畏尾。 她再次起身跪到地上。 “太皇太后,我不是有意欺瞒,此次领兵打仗本是我主动请命,不想出发那天被孟于算计关了起来,等他们愿意把我放出来,边境战况已经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孟于根本不会领兵打仗,若是让他继续和金国交战下去,只会使我方伤亡更加惨重。” “你起来吧!”元曦抬抬手,“朕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去边境,命孟于撤兵,同时也给了萧副将皇帝的龙纹玉佩,如若孟于不听命,萧副将可以用玉佩带将士们撤回。” 闻言,楚鸢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开,她长呼一口气。 “那就好,臣妇和萧副将十分熟悉,他一定会不负您所望,把将士们安全带回。” 民间流传着太皇太后的各种光辉事迹,楚鸢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史书和老一辈之口。 那时她便对这个集所有传奇色彩于一身的女子仰慕不已,却遗憾未能得见真人。 如今一见,心里仰慕之情更甚。 光是凭边境发回来的战报,便能推断出孟于有问题,进而联想到她这个闯入王府的人,把一切串起来,进行试探。 难怪史官记载她有勇有谋,天下无双。 太祖皇帝更是允许她以朕自称,下葬时也是身着龙袍入的皇陵。 “朕知道,萧家后人,总不会差。” 她站起身,“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朕便先行回宫,你且安心回府,等待朕派羽林卫去将军府,护你和你家人安全。” “那臣妇欺君之事?” “欺君一事朕不会追究,其他事等孟于回京再谈此吧!” 功大于过,她可以不追究她欺君之事。 但对于那些因为她隐瞒而白白送命的将士,她没有权利替他们以及他们家人评判楚鸢的对错。 …… 回到皇宫,元曦把王府发生的一切告知元赋,拧眉问他。 “朕当年不是设了女学,律法中也有提及,女子同样可以入朝为官,为何楚鸢还要女扮男装去军营?” “女……女学没了。” 元赋心虚说完,赶紧找补,“朝中官职就这么多,光是男子都不够,更别说女子。” “你把那些酒囊饭袋罢免回家养猪种地不就有职位了。” 元曦压住心中怒火,“你父皇一定是被你气死的。” “父皇身子本就不好。” 元赋小声反驳,见元曦看过来,赶紧垂头,“皇祖母您教训得是,孙儿记下了。” 不再看他,元曦转身提笔,写了几张圣旨,收起笔对闵成道:“把这几道圣旨逐一送到几人手上,你亲自去送。” “是。” 闵成躬身上前,双手接过圣旨,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还得是太皇太后出手。 直接把皇上之前下的圣旨当屁,皇上只能一声不吭在一旁,怒都不敢怒一下。 “皇祖母,这样会不会显得孙儿言而无信?” 下的圣旨又收回,大臣们肯定会觉得他这个皇帝朝令夕改,不把圣旨当回事。 “今后你不用再上早朝,何必在意他们对你的看法。” 元赋:“……” 所以皇祖母没和他开玩笑,他真的被废了? “皇祖母,孙儿不在意这个位置,但太子他年纪还小,您如今出现又比较离奇,孙儿担心……” “担心朕被当成妖怪烧掉?” 元曦满脸不在意,“朕既然回来,便不打算藏着。” 想烧掉她,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孙儿知道皇祖母您厉害,可咱们堵得上朝臣的嘴,也堵不上百姓的。” 那么多百姓,总不能都杀掉吧!那不成暴君了。 元曦笑了笑,不语。 …… 另一边,捧着几道圣旨走在宫道上的闵成走路都差点蹦起来,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把给五公主的那道拿到上方,心情愉悦朝流云宫去。 走到门口,正好瞧见一袭浅蓝色锦袍,头戴玉冠的二皇子淡漠着一张脸从里面出来。 对方扫了他手上的圣旨一眼,越过他。 “二皇子请留步。” 二皇子脚步一顿,“何事?” “皇上让奴才来传旨,您也一道听听。” “知道了。” 二皇子没有多问,调转脚步,随他一起进入流云宫。 闵成瞄他一眼,看他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心里更加复杂了。 他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二皇子。 若说四公主跋扈,五公主骄纵,那么二皇子便是与她们截然不同的淡漠。 他似乎什么也不关心,对皇贵妃如此,对两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是。 反而是对上皇后和太子殿下,脸上才少有地展现出些淡漠以外的表情。 “你怎么又回来了?” 皇贵妃说着,看到跟在二皇子身后的闵成,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奴才是过来传旨的,贵妃娘娘你和四公主不便跪,便躺着吧!” 五公主不情不愿起身,和二皇子一起跪到地上。 皇贵妃和四公主则死死盯着闵成手上徐徐展开的圣旨,恨不得一把夺过,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贵妃许嫣言行无状,冲撞太皇太后,特,收回之前所有封赏,降为贵妃,五公主年纪尚小,于朝廷无功,封号和封地食邑同样收回。” “二皇子封太子一事同上,钦此!” 闵成念完,笑眯眯把圣旨递给地上的五公主,“五公主,接旨吧!” “谢父皇。” 五公主脸气得涨红,抬手接过圣旨,对上闵成笑眯眯的脸,怒气差点从胸腔冲出来。 “圣旨奴才已经送到,便不久留了。” 闵成摸了摸手上剩下的圣旨,“奴才还忙着给皇后和太子送另外两道呢!” 第15章 是与不是又有何分别? 皇贵妃不仅可以穿明黄色衣裳,还可以代行皇后之权。 现在成了贵妃,虽然还是比妃位强,但于站在过高处的她来说,落差大得根本接受不了。 特别是方才闵成那明显嘲弄的作态,装都不装便展现出来。 “是皇上的意思吗?” 心里不甘,贵妃叫住闵成,不耐重复,“本宫问你是不是皇上的意思。” “是与不是又有何分别呢?”闵成维持着笑,“奴才告退。” “狗奴才。” 许贵妃大骂一声,心里笃定此事肯定是元曦出手所为。 “母妃,怎么会这样?以后我是不是会少很多银子。” 五公主跑上前抱住皇贵妃的手臂,六神无主,“我不要这样。” 她是大元最受宠的公主,几岁便有封号。 宫中奴才和大臣妻女谁都想讨好她。 可现在,父皇居然把这些都收回,明明她什么都没做。 凭什么四皇姐犯错要让她受罚。 “都是你,”五公主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满是怨怼,“你好好的非要纵马,现在好了,母妃的皇后打水漂不说,还被降了位分。” 四公主被指责,气闷反驳。 “你少扯我,你自己的宠爱怎么来的不清楚?皇兄太子没了都没你这么激动。” 她是嫉妒妹妹几岁便有封号和封地,但也仅仅是嫉妒。 毕竟妹妹得宠,她也有面。 若是这次圣旨只是收回妹妹封号,她说不定还会暗喜。 可事情牵连到母妃,她根本没心思暗喜,只会担心皇后位分恢复,会不会送她去金国和亲。 “别吵了。” 许贵妃本就心烦,看两个女儿还在攀咬,更加烦躁。 她望了眼一言不发的二皇子。 “现在你如意了。” 二皇子站起身,“早说过贪心不足蛇吞象,如今也算应验了。” “这个时候你还要落井下石?”许贵妃面色铁青,“皇后和太子得势,被送去和亲的就成了你妹妹,你到底有没有心?” 三公主答应和亲本就有她的手笔,皇后平时是不在意她的挑衅,但这次事关她女儿,对方肯定会逮着机会报复回来。 “母妃故意游说三皇妹去和亲时难道没想过后果吗?” 二皇子嘲讽一笑,“刀子捅自己身上知道疼了是吧!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皇后娘娘和太子皇兄没有想的那般卑鄙。” “你说本宫卑鄙,本宫怎么就卑鄙了。” 边上的大宫女粉蝶给许贵妃顺着气,在一旁劝解,“二殿下您少说几句,娘娘都是为了你们好。” “本皇子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二皇子冰刀般的眼神射向她,话却是对许贵妃说的。 “母妃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四岁那年,你为了让父皇过来看你,故意喂我糕点,差点把我噎死是为了我好。” “六岁那年,你为了把父皇从皇后娘娘那儿夺来,强迫我吃会过敏的食物,害我高热不退,差点被烧傻也是为了我好。” “七岁那年,你为了能去猎扬,故意把我烫伤惹父皇可怜,使我大片皮肤被毁,惨不忍睹……这些需要我提醒母妃吗?” 二皇子说着捞起自己的衣袖,露出那片狰狞的皮肤,走到许贵妃面前。 “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天的扬景,母妃。” 他的眼神太过吓人,许贵妃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抬手掐死自己。 “你别过来。” 二皇子放下衣袖,遮住狰狞的烫伤疤。 见他把伤盖住,许贵妃抿唇,“可你也得益了不是吗?狩猎时你去了,太子都未曾有的殊荣。” “你说得益便得益吧!” 二皇子丢下这话,转身离开。 他那时候疼得想找地方撞死,她却觉得他是得益者。 若不是皇后觉察到他疼得冒汗,找来太医寸步不离贴身照看,恐怕他真会死在七岁那年。 …… 出了流云宫,二皇子脚步一转,朝勤政殿去。 元曦听到门口之人来禀时诧异一瞬,“让人进来。” 二皇子迈入殿中,对着元曦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参见皇曾祖母。” 模样俊朗,礼数周全,没有四公主的骄纵跋扈,倒是不像许贵妃教导出来的样子。 元曦抬手,“起来吧!是找朕,还是找你父皇?” “听闻皇曾祖母回来,我心中好奇,特意过来瞧瞧。” “说谎。”元曦盯他。 “什么都瞒不过皇曾祖母,”二皇子站在大殿中央,言辞恳切,“我过来是想请皇曾祖母收回让三皇妹和亲的决定。” 之前劝父皇,劝不动,太子皇兄和皇后劝又只会适得其反。 他只能寄希望于突然冒出来的皇曾祖母身上。 元曦讶然,正色问,“你就不怕朕收回让三公主和亲的事,送你四公主去。” “皇曾祖母不会。” 二皇子直视着她,“您不会让任人践踏大元的子民。” 元曦轻笑,“倒是了解朕。” “大元没有人不了解皇曾祖母您。” 二皇子这话没有丝毫奉承,全都发自内心。 世人都说皇曾祖母是九天玄女下凡,庇佑众人,让原本水深火热的百姓脱离苦海,迎来安稳生活。 这么高的评价,可见她在百姓心目中的分量。 元曦不否认他的话,“三公主不用去和亲,你退下吧!” “是。” 二皇子拱手,正欲退出,元曦叫住他,眸光落在他衣袖掩盖住的手上。 “手怎么了?” “儿时受伤所致,皇曾祖母不必挂心。” 见他不予多说,元曦不再追问,挥手让他退下。 二皇子推门而出,正好撞到接了圣旨过来的太子。 “太子皇兄。” 太子着一件明黄色蟒袍,长相温润,气质亲和。 他抬起二皇子行礼的手,“你求父皇了?” “太子皇兄若是指圣旨一事,应当是和皇曾祖母有关。” 即便太子平时再稳重,乍然听到这么离奇的事,还是没控制住错愕的神情。 知道他心里惊讶,二皇子抬手拍了拍他肩膀,“确实如此,太子皇兄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了就进来,在门口叽里咕噜说什么。” 第16章 他现在坐起来都费劲 他敛了敛神情,撩起衣摆跪地行礼。 “起来吧!” 元曦打量着他。 气质如玉,剑眉星目,身姿颀长却不消瘦羸弱,白皙的俊脸比二皇子像元赋多些。 太子起身,身姿笔直任由她打量,“谢皇曾祖母。” “圣旨是朕下的,你若是觉得自己难以胜任而请求收回圣旨,朕可以答应你。”元曦收回视线。 心里却已经有了两手准备。 二皇子她方才见过,确实有储君之姿。 若是太子连监国都做不到,她也不必再在他身上花费时间。 “我能胜任,只是父皇如今龙体康健,我这个时候监国,定会惹大臣不快。” 特别是那些支持许贵妃的大臣。 他并不惧怕这些,只是担忧许贵妃身上的蛊虫,怕把她逼急了,她做出极端之事,连累父皇。 “你瞧你父皇现在这样还龙体康健吗?”元曦瞥元赋一眼,“他现在坐起来都费劲。” 元赋:“……” 还不是您老打的。 “即便你父皇无恙,你作为储君,监国锻炼自身合情合理,谁敢反对?” 元曦风轻云淡拍板,“此事就这么定了,你皇祖母对你赞誉有加,朕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 “朝臣那边尚且好应对,”太子瞄了自家父皇一眼,继续,“只是许贵妃那边未必好办,皇曾祖母您应该知晓她身上有生死蛊一事。” 太子这话一出,元赋的心便瞬间提了起来。 他埋头装死,心里暗骂太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若不是过于了解这个儿子并非卑鄙之人,他恐怕会误认为太子是故意在皇祖母面前告他的状。 “你父皇想当情种,相信他也不怕死。” 元曦皮笑肉不笑盯着元赋,“先不说许贵妃不会这么想不开,即便她真想和你父皇这个大情种同归于尽,不是还有你顶着吗?你怕什么。”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以许贵妃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手段,她现在估计还在想着如何当上皇后,岂会傻乎乎结束自己的命。 元赋:“……” 所以皇祖母让太子监国时就已经决定不管他死活了? 太子瞄一眼黑着脸的元赋,憋着笑,“我明白了。” “你退下吧!” 元曦摆摆手,随即唤来闵成,“把你家废帝也带走,勤政殿以后是朕的,看到他朕觉得闹心。” 太子刚踏出门片刻,便见自家父皇被闵成扶着出来,手上还抱了个枕头。 他停下脚步,上前搀扶起另一边,“父皇,您这是?” “被你皇曾祖母赶出来了。” 元赋觑他一眼,横眉问,“你现在是不是偷偷在心里瞧朕笑话。” 这个儿子不受他待见,现在看他被皇祖母收拾,心里肯定偷着乐。 “父皇多心了,儿臣从未有过这种想法,方才提起那事也确实是担心父皇的龙体受到威胁。” 太子一脸正色,语气真挚。 “儿臣只希望此事之后,父皇莫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您是一国之君,性命关乎天下黎民百姓,不该为了儿女私情,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虽然这事目前只有和父皇亲近的人知晓,朝臣和百姓并不知晓。 但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 只要父皇身上的蛊一日不解,危险便一直在。 “你还教训起朕了。” 元赋哼笑一声,话辩不出喜怒。 “儿臣不敢。” 太子闭上嘴,不再多说。 他心里清楚父皇不待见他,更不待见母后和皇妹。 父皇一直觉得他们喜欢劝说他,让他即便下朝也不得安宁。 其实他们也不想,但父皇行事确实太过随心所欲。 若是他和母后不劝着,反而和许贵妃一样事事支持他。 朝堂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 暮色四合,宫里挂着的宫灯亮起,为辉煌的皇宫镀上了一层金光。 夜风吹动着勤政殿的宫灯,一道黑影拎着一包东西,从宫灯下路过,推门进入殿内。 “主子,您能用上的东西属下都取回来了。” 龙卫把包袱递上,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才退至边上。 元曦把包袱里属于自己的印章拿出来,摩挲几下,才放置一旁。 之后又拿起一个刻有战马的扳指戴到纤细的食指上,又将包袱里的东西逐一收放好,才开口。 “生死蛊可有解?” 龙卫答,“回主子,这生死蛊是金国之物,他们国家有解法,但如今两国交战,对方未必会给。” “那便是有解法。” 她坐回龙案前,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元赋的蛊虫还是得解,否则迟早会生事。 “在蛊虫没解之前,你盯紧许贵妃母女三人,莫要让她们生事。” “属下领命。” 边上烛火跳动几下,龙卫消失在殿中。 元曦洗漱完,躺到榻上,正欲休息,门口响起闵成的声音。 她坐起身,“进来。” 闵成推门而入,满脸担忧道:“皇上他睡不着,已经摔了许多东西,奴才过来请示您,看看能不能把许贵妃叫去给皇上唱歌。” “朕过去瞧瞧。” 元曦披上外衫,随闵成快步去到元赋住的和元殿。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 抬腿进去,目光所及之处,狼藉一片,各色各样的瓷器散落在地板上。 边上几个宫女太监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元曦摆摆手,“你们先退下。” 几人如蒙大赦,俯身行了一礼,快步退了出去。 “皇祖母,”元赋手上还抓着一个砚台,听到元曦的声音,勉强压下心里的暴虐,“您怎么来了。” 他外衫松垮,头发散乱,因为摔东西扯到伤口,脸色很是惨白。 “皇上您快把这个放下,莫要伤到太皇太后。” 闵成上前,想夺走元赋手上的白玉砚台,手还未触及砚台,便被元赋推到一边。 “滚!” 元赋痛苦地喘着气,声音有些沙哑,“带皇祖母离开。” 现在他根本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万一伤了皇祖母就不好了。 第17章 莫要拱火 元曦以为是为许贵妃开脱的托词,现在看到他这副模样,才知他说的是实话。 三两步走上前,点住元赋的穴道,吩咐,“闵成,去把许贵妃叫来。” “奴才这就去。” 穴道被封住,元赋动弹不得。 元曦把他手上的砚台放回案桌上,轻声道:“跟着朕说的做,深呼吸,吐气,不要想其他的。” 跟着她的话深呼吸吐气几次,胸腔里蔓延的暴戾消散了些许。 “你之前有找太医看过吗?” 元曦执起他的手,手指搭在脉搏处,旋即眉头拧起。 身子没问题,脉搏跳动有力,也未曾有中毒迹象。 她松开号脉的手,元赋才答,“太医瞧过,没有问题,皇祖母您可看出什么?” 第一次不受控,他便想过是不是中毒。 可找了太医瞧,根本瞧不出问题。 担心宫里太医见识少,又找了不少民间有名大夫看,同样是没有任何问题。 后面他便不再管。 而且十几年过去,他身子也没出现异常。 元曦拧眉,“一切正常就显得不太正常。” 这时,门口响起许贵妃不悦的声音,“你们放肆,竟然这般抗着本宫。” “贵妃娘娘你忍忍,这不就到了。” 闵成推开门,对羽林卫道:“赶紧把贵妃娘娘扛进去给皇上唱歌。” 羽林卫进屋,把许贵妃直接放软榻上。 许贵妃白日里刚被打过,后背蹭在榻上,疼得她差点晕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把身子扭正,不让伤被蹭到。 “皇上,贵妃娘娘请来了。” 许贵妃翻了个白眼。 请个屁请,闵成带着一个羽林卫进入她流云宫,丢下皇上让她过来唱歌这句话,便二话不说扛着她朝这儿赶。 和土匪抢东西一样。 “羽林卫退下吧!” 元曦说着,走到许贵妃面前,盯着她看了半晌,并未在她身上闻到任何能安抚人,让人冷静下来的香味。 “您做什么?” 许贵妃被她看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同时心里又有些小得意。 今日打了她又如何,现在皇帝需要她,还不是照样得把她请过来。 虽然“请”的方式粗鲁了些。 “不做什么,唱歌吧!” “只要太皇太后您答应恢复臣妾的位分,臣妾就唱。”许贵妃开始拿乔。 心里打着小算盘,觉得现在是二人有求于她。 正是她讨价还价的好机会。 “和朕讨价还价?”元曦捏着她的下巴,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你身上有免死金牌,你的两个女儿可没有。” 见识过她的无情,许贵妃不情不愿示弱,“臣妾唱,唱还不行吗?” “这样就对了。” 元曦松开她的下巴,“只要不触怒朕,一切都好说,但触怒朕,就只能见血了。” 许贵妃听到见血,回想起白天廷杖落在身上魂魄分离的痛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平时唱歌都是二人一起躺在龙榻上,元赋搂着她,气氛到了,许贵妃唱也不觉得尴尬。 可今日,她只能姿态丑陋地趴在榻上,边上还站着几个电灯泡,不做点心理建设根本就开不了口。 “不能恢复臣妾位分,总可以不让小四去和亲吧!” 儿子不亲她,就两个女儿亲她,她得护住二人,不然真成了孤家寡人。 “可以。” 元曦解开元赋的穴道,答应得很爽快。 她本就不打算让人去和亲。 “臣妾唱了。” 许贵妃清了清嗓子,熟悉的旋律响起,元曦差点没崩住。 “今晚你便给他唱一宿吧!”她崩着脸,交代闵成,“你在一旁瞧着,不许让许贵妃停,反正你家废帝喜欢。” 元赋:“……” “是,奴才一定会好好监督。” …… 元曦这边交代完,回去安心睡觉。 许贵妃这边却因为她的一句话,把原本就干涩的嗓子唱到沙哑。 “别唱了。” 元赋于心不忍,让闵成给她倒了茶,放缓声音,“休息睡觉吧!” “皇上,太皇太后那边。” “你不说皇祖母能知道吗?” 元赋瞪他一眼,又柔声对许贵妃道: “今日让你受委屈了,皇祖母这人还是挺好说话的,你别忤逆她就行,特别是方才那种讨价还价的话更是不要说。” 二人终于能好好说上话,结果却是让自己忍。 许贵妃心里一阵委屈,眼泪啪嗒啪嗒掉,“皇上您不帮臣妾就算了,还说臣妾做得不对。” 之前元曦没出现时,她和皇帝多好。 元曦一出现,皇帝就变成了孙子,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罢了,还要让她忍。 “朕这是传授你和皇祖母的相处之道。” 元赋不赞同她的话,他说这些都是为了许贵妃好,换旁人他才懒得说。 “皇上就是在说臣妾不对,”许贵妃不依,“您是皇上,您若是坚持,她又能说什么?” 不过是没那么在乎她罢了。 否则岂会装孙子,任由元曦打她们母女,又降她位分。 “朕之前确实糊涂,皇祖母教训得没错。” 元赋微微拧眉,语气不悦,“朕不会忤逆皇祖母,你莫要在朕这儿拱火。” 许贵妃险些气笑,她拱火? 她怎么拱火了,不过是想让他站她这边罢了。 需要她时说得比唱的好听,不需要她时竟然怪她拱火。 “臣妾只是想皇上多在意臣妾一些。” “朕还不够在意你?”元赋瞥着她,“若是不在意你,你现在连在朕面前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平时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现在突然这么严厉。 许贵妃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被噎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许嫣,修摘星楼你提的,朕应了,这事朕也有错,所以皇祖母教训朕,朕认了。但你若是因为今日之事对皇祖母心存怨恨,心里憋坏,朕不会饶你。” “皇上怎能这般想臣妾。”许贵妃止住眼泪,撑在软榻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第一次切切实实感觉到危机感。 来前她还觉得只要皇帝需要她,她迟早会爬上想要的位置。 现在才觉得这个想法可笑。 第18章 违令者,杀 不铲除对方,皇帝和她之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多,更别说修复关系了。 “你能想明白最好。” 见她听进去,元赋神情缓和了不少。 “休息吧!这段时间安分些,好好养伤。” 许贵妃乖顺地点头,心里却在不断完善铲除元曦的计划。 不管元曦是穿书女还是真的太皇太后,只要把她这荒诞的事传出去,百姓和朝臣肯定会把她当成妖怪烧掉。 古代这些人最是封建迷信,她就不信她身份暴露,还能安然无恙,继续在皇宫耍威风。 想着对方被架在火上烧的画面,许贵妃嘴角扬起一抹舒心的笑,渐渐进入梦乡。 …… 翌日。 朝堂因为太子监国一事掀起轩然大波。 大臣们在下面窃窃私语一阵,威远侯上前。 “太子殿下,皇上正值壮年,龙体康健,为何会由你代为监国?” “是啊是啊,昨日皇上上朝不是还好好的嘛,突然不上早朝,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昨日皇上才下旨说册封二皇子为储君,并废黜太子殿下你的储君之位,怎地今日就由你监国?” “让孤代为监国,是皇曾祖母的意思,各位大臣有何意见?” 太子含笑看着众人,语惊四座。 原本吵吵闹闹的大殿因为他这话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太子殿下莫不是在说笑,”吴尚书率先开口,“众所周知她老人家已经葬入皇陵,如今你却说是她的意思,难不成她老人家托梦交代?” 这话得到了不少人附和。 其中以支持二皇子的大臣们最为激烈。 “太子殿下既然不愿说皇上为何突然让你监国,让我们去看看皇上总可以吧!” “是啊,皇上没见着,直接拿出一道圣旨说监国,我等也是忧心皇上的身体。” “孤说了,是皇曾祖母的意思。” 太子声音依旧温和,没有因为大臣们的恶意揣测动怒,只是眸子却沉了下来: “孤说实话你们不信,还恶意揣测孤,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是非曲直如何,全出自太子殿下之口。” 威远侯清了清嗓子,“而且太子殿下你所说之事实在荒诞,大家质疑乃是人之常情。” “朕倒是不知道大元的圣旨何时变得这么没有说服力了。” 清脆的声音传入在扬众人耳中,元曦身着一件华丽的红色大袖衫自门口进来,长长的衣摆从地板上拖曳而过。 她迈上台阶,甩袖坐到龙椅上,“既然圣旨无用,朕便亲自宣布,今日起,朝中一切事宜交予太子处理,违令者,杀。” 下面众人看着龙椅上气质威严,端坐着睥睨他们的少女,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威压,呼吸都不由得放慢了几分。 丞相从惊诧中回神,上前一步,“臣遵旨!” 其他人跟着表态,唯有看威远侯脸色行事的一派人和已经傻眼的吴尚书还傻傻站着。 元曦目光掠过前面的大臣,落在吴尚书身上,“吴尚书,你不是见过朕,怎地这般惊讶。” “臣……臣不知道您是太皇太后。” 吴尚书哭丧着一张脸,跪到地上,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难怪他总觉得她身上有股上位者的威仪,原来人家真是上位者。 也不知道太皇太后会不会因为他昨日的态度,记恨针对他。 “朕还是比较欣赏昨日吴尚书强硬的态度。” 元曦轻笑,“你到底送了多少和朕相像之人给五公主?” 吴尚书匍匐在地,后背因为元曦的话不断渗出汗,他磕巴答,“加上……您一共三个。” 说完不停磕头,“臣当时不知道您身份,若是知道,借臣十个脑袋臣也是不敢的。” 这么荒谬的事,当时她本人直接表明身份,恐怕也会被他当成疯言疯语。 其他人大气不敢出,偷偷为吴尚书捏了一把汗。 竟然把太皇太后送去讨好五公主,这简直是在往刀尖上撞啊。 “朕瞧着你敢得很,否则另外两人也不会被你当成玩物送去讨好别人。” “臣惶恐。” 吴尚书还在“砰砰”磕头,头磕得头晕目眩却不敢停。 元曦打断他的磕头,“吴尚书罔顾礼法,不顾他人意愿逼迫她人进宫,难堪大任,即刻起,罢免官职,驱逐出朝堂。” “草民谢太皇太后隆恩。” 他重重磕了个头,紧绷着的心终于回落到实处。 官职丢了便丢了,保住小命就好。 “不必谢朕。” 元曦语气无波无澜,却让吴英心再次提了起来。 果然,顿了片刻,他听她道:“若是那两个人完好无损,你便无事,若是二人有三长两短,你便以性命相抵吧!” “是,草民明白。” 吴英被人带出去,金銮殿中人人自危。 有些大臣甚至在心里偷偷回想自己近期有没有做坏事。 “太皇太后,臣有话要说。” 威远侯顶着头顶的威压出列,正义凛然道:“您说您是太皇太后,如何证明?” 他顿了下,解释,“臣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此事荒谬,为了朝堂稳固,臣才有此一问。” 万一是哪个歹人冒充,把朝堂搅得翻天覆地,他的计划可就落空了。 元曦笑了笑,把手放在龙椅下方,轻轻一按,只听“咔哒”一声,一支锋利的箭顷刻从龙椅下方射出,准确无误插在威远侯发髻上。 箭来得突然,威远侯瞳孔骤缩,那支箭箭尖渐渐在他视线之内放大,而后插入他头上被发冠束起的发髻之中。 疼痛并未传来,他如溺水之人爬出水面,踉跄着身子大口呼吸。 其他人瞧见飞来的箭时也吓得不轻,以为元曦想除掉威远侯,待看清箭并未伤到他时,才同他本人一般,长舒一口气。 “龙椅上的机关是朕所设,”元曦站起身,指尖轻指殿中,“还有这金銮殿中也设有机关,只要把机关打开,除了朕,没人能让它停下来。” 收起手指,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威远侯却觉得有些渗人。 她说:“威远侯,你想不想试试朕设的机关?” 第19章 朕今日过来是欺负你 机关是曦皇后所设,凡是闯入皇宫的歹人,无论武功多么高强,在机关启动的情况下,绝对无法生还。 但这机关,只有曦皇后和太祖皇帝记全位置,能随时叫停,其他人包括先皇,他们只能确保自己不被机关射出的暗器所伤,却无法暂停机关。 “臣参见太皇太后,”威远侯咽了咽唾沫,“方才是臣鲁莽了。” 元曦挑挑眉,“朕方才启动的若是是另一个机关,现在你头上插着的那支箭,便会把你喉咙捅个对穿。” “臣谢太皇太后手下留情。” 威远侯还心有余悸,也相信她不是在开玩笑。 父亲说曦皇后这人可以杀人不眨眼,也可以和善如庙里的菩萨。 能看到她的哪一面,取决于你自身的选择。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现在还有人反对太子监国一事吗?”元曦问。 大家已经被刚刚突然飞出的箭吓得后背汗湿,根本不敢再叫板。 他们坚信元曦说的是真的,只要他们敢忤逆她,定会血溅当扬。 “臣等无异议。” 声音整齐划一,无一人反对。 元曦满意点头,“既然你们大家无异议,此事便就此决定,现在来说另外一件事。” 一听这话,松懈下来的大臣们立即垂下头,好似在课堂上被夫子突然袭击问问题时一般,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省得被点到。 “诸位不必这般紧张,”元曦看他们这样,不觉好笑,“朕说的是和亲一事。”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在琢磨她这句话的含义。 是想让他们提意见,还是打算问罪他们。 “禀太皇太后,臣认为和亲一事不妥。” 丞相沉声开口,“那金国现在的国君本就是卑鄙之人,真送公主去和亲,只会让公主白白丧命。” “哦,”元曦视线扫视着众人,“威远侯,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是。” 威远侯硬着头皮答完,殿中响起一声轻嗤。 丞相毫不留情拆穿,“当时属威远侯你最赞同,不仅大义凛然说一人换众将士和边境安稳是上策,甚至还递了折子。怎地现在又赞同不送公主去和亲了?” “丞相大人莫要胡说,我可从未说过。” 威远侯直接把不要脸贯彻到底。 眼下还是先夹起尾巴做人,省得被太皇太后抓到小辫子除掉。 “太皇太后,公主年纪小,去那等蛮荒之地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臣怎会让公主去受苦。” 元曦不置可否,“那便这样吧!” 丞相蹙眉,“太皇太后,边境战争一事?” “朕已经让人送密信撤兵回京,退朝吧!” …… 离开金銮殿,元曦交代太子几句,带着闵成回到勤政殿。 榻上的元赋瞧见元曦进来,抬眼偷瞄她的脸观察脸色,想揣测早朝发生了什么。 瞧不出什么,他收回视线。 元曦坐到龙案前,接过闵成奉的茶,“给五公主送与朕相像之人,你也有份?” “有。” 迎着她审视的目光,元赋不敢有所隐瞒,火速认错,“孙儿知错,皇祖母息怒。” “你认错还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元曦收回目光,把茶搁置在一旁,“今日起你所有吃穿用度一律减半,用来填补国库。” 元赋干笑一声,当成是夸赞点头,“是,孙儿记下了。” “威远侯……” “威远侯不是孙儿封的。” 元赋生怕被误会,赶紧抢答,“是父皇封的,而且大元法律有写,侯爵是世袭制。” 元曦:“……” 她有说什么吗?这么强的求生欲。 “摘星……” 元赋:“摘星楼是许贵妃叫孙儿建的,当然孙儿也有错。” 元曦一脸黑线,“许贵妃叫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她叫你吃屎,你是不是也吃?” “不吃。”元赋飞快摇头。 “许贵妃入宫前,可有见过威远侯?” 说起正事,元赋脸上也恢复认真,他思索片刻,坚定道:“没有,许贵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穿一身奇怪的衣裳,孙儿是第一个见到她的人。” “后面送她去威远侯府,也是为了给她抬身份,她和威远侯的关系并不好。” “不好吗?”元曦若有所思,“那还真是有意思。” 威远侯那般支持二皇子。 她站起身,“朕现在去流云宫一趟,你让闵全把你这些年的医案送到这儿,朕回来瞧瞧。” …… 元曦不知道的是,此刻流云宫的人正打算来找她。 五公主坐在椅子上,眉眼间盈满怨恨。 “这个坏女人,母妃你都受了伤,还让你唱歌,现在嗓子都说不出话了。” 她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 “我去找她,父皇那么疼我,若是我出点什么事,她也别想好过。” 才短短一天时间,她不信父皇就能做到对她不管不问。 小时候她光是得个风寒,父皇便心疼得一宿不睡。 现在肯定也会如此。 “五公主,您莫要冲动。” 粉蝶拉住她,“方才奴婢打听到,早朝时太皇太后已经在朝中露脸,无一人反对,您这个时候和她对上,并非明智之举。” “威远侯那边也没阻止吗?” 五公主甩开粉蝶的手,皱着脸,“那岂不是要一直忍着?” 她跺了跺脚,朝门口跑去,“不管了,我才不忍,我就要让父皇把她赶出皇宫。” 即使不能把她赶走,她也要让她没办法在宫里横着走。 跑到门口,迎面便撞到一个红色身影身上。 五公主刚想破口大骂,抬头看清来人,无礼道:“我正想去找你,你就来了。” 元曦抚了抚被她撞到的地方,径直进入流云宫。 “你怎么不说话?” 五公主在她身后跳脚,小跑跟上她,“你别想欺负我母妃。” “谁说朕要欺负你母妃了?” 元曦捏了捏她的脸,嘴角上扬,“朕今日过来是欺负你。” 她收回手,走到椅子前坐下。 床榻上的许贵妃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便如触电一般抬起头,想说什么,却发音困难,最终放弃。 “朕来找五公主,不找你,你趴着就是。” 第20章 要支援吗? “我才不要。” 五公主心里已经怨上她,直接说出心里话。 榻上的许贵妃听得心惊胆战,意识到元曦是来秋后算账的,想让女儿乖些,张嘴却觉得嗓子好似被砂砾碾过一般,疼痛无比。 “朕说过你没有免死金牌,”元曦抬手掐住她的脖子,声音很轻,“现在要不要乖乖去叫人?” “太皇太后您饶了五公主,奴婢这就去把人叫来。” 粉蝶来看五公主脸憋得通红,担心她真被掐死,忙上前跪地求情。 “去吧!快些。” 元曦松开手,得以喘息的五公主喘匀气,眼眶里憋着的眼泪伴随着一声“哇”掉了下来。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指责。 “你个坏女人还真想掐死我,你掐死我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元曦扫她一眼,“不想死就闭上嘴,吵死了。” “这是我母妃的寝宫,我就哭。” 五公主扯着嗓子,整个流云宫都回荡着她的哭声。 元曦对孩子本就没耐心,随手抓起一块点心,直接塞她嘴里。 声音顷刻消失,五公主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嘴里叼着糕点,咬了一口,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快速抬手捂住嘴巴,别过身。 等把嘴里的东西快速吃完,她才重新转过身,气鼓鼓道: “你个坏女人,别以为你给我喂糕点我就会忘记你掐我脖子的事。” 元曦看傻子一般看她一眼,听到脚步声,把目光投向门口。 粉蝶带着四个身穿粉绿色宫装的姑娘进来。 几人年纪相仿,看起来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见到元曦,先是错愕,随即跟着粉蝶一起行礼。 “起来吧!”元曦看向粉蝶,“都在这儿了?” “都在这儿了。”粉蝶不安地等着她的下文。 五公主看看几人,又看元曦,“你想干嘛?” 几人也很想知道突然冒出来的太皇太后叫她们来有何吩咐。 “你们几人可想出宫?” 垂着头的几人闻言猛地抬起头,又担心冲撞到元曦,快速垂下。 站在后面两人小声道:“想。” 她们并非自愿入宫,五公主脾气又差,还不如在家干活舒服。 虽然累,但至少不用担心掉脑袋。 元曦没有多言,吩咐粉蝶,“给他们一人十两银子,让人送她们出宫。” 粉蝶一愣,随即拿出身上打点的钱袋给二人银子。 “谢太皇太后。” 二人感激涕零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别把头磕坏了,快起来。” 见元曦对两个婢女这般和颜悦色,五公主撇撇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和她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却恨不得掐死她,转头对两个卑贱的婢女和善可亲。 二人又道了谢,被人送出流云宫。 剩下二人对视一眼,跪到地上,“我们二人不想离开皇宫。” 吴尚书送她们进来时说过,父母已经把她们卖给了他,还拿着银子离开了家乡,这么多年过去,她们即便出宫,也不知道家人在何处 “是不想离开,还是有难言之隐?尽管说,朕给你们做主。” 十几岁的人,根本藏不住情绪,心里想什么便直接呈现在脸上。 二人把自己的事如实说出,低声道:“求太皇太后让奴婢留在皇宫。” 瞧二人也合眼缘,元曦思忖片刻,“那你二人以后便在朕身边当差吧!” 留在五公主身边总归不安全。 “谢太皇太后。” 二人对视一眼,喜极而泣。 “本公主对你们也不是太差吧!至于这么激动吗?” 被无视的五公主气急败坏瞪着二人。 “你们和这坏女人一样,就知道欺负本公主。” 亏她之前还赏她们好吃的。 “五公主,奴婢……” “别说了,赶紧和这坏女人一起滚吧!” 五公主跺了跺脚,跑到许贵妃榻前趴着哭了起来。 哭了半天,没有人搭理自己,许贵妃被她哭的心烦,抬手拧她一把,示意她闭嘴。 …… 元曦淡漠地扫了二人一眼,起身出了流云宫。 回到勤政殿,闵全已经把元赋这些年的医案放在龙案上。 她坐下,问二人,“叫什么名字?” 高一点的姑娘恭敬答,“奴婢叫绿云。” “奴婢叫素玉。” “好,”元曦看向闵全,“往后这两个丫头便在朕身边伺候,你给她们安排住处带她们去领衣裳。” “是。” 闵全本想劝说一番,又觉元曦做事轮不到他置喙,选择闭嘴。 二人虽然年纪小,教一教总归能把太皇太后伺候好。 “皇祖母,不若重新换两个?” 三人离开,一旁的元赋开口。 “不必,朕瞧这两个丫头挺好。” 方才在流云宫看二人对五公主的态度,似乎有些东西值得深挖。 她这般说,元赋不敢多言。 元曦拿起手边的医案,垂眸认真翻着。 医案翻看完,却没有发现异常。 元曦缓缓合上医案,按了按太阳穴。 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但又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 看她这副模样,元赋开口宽慰,“皇祖母不用担心,孙儿这些年身体一直很好,没事的。” 这时,门口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 “禀皇上,边境传来急报。” 元曦站起身,“进来。” 羽林卫进来,双手呈上急报,待元曦接过,才退出殿内。 快速拆开急报,映入眼帘的并非边境的战报,而是金国上一任国君发的求救信。 ——大元陛下,金国内乱,我被囚于牢中,多亏萧副将机敏,我这才有机会向大元发来求救信。 两国交战并非我本意,若是大元陛下您能伸出援手,助我平定内乱,百年之内,我金国愿意敬大元为上国,每年向大元进贡战马二十匹。 代表身份的信物在袋子里。 元曦晃了晃装急报的袋子,伸手进出,确实拿出一个象征着金国国君身份的碧绿扳指,除了颜色,这枚扳指和她手上扳指一模一样。 “是金国的求救信。” 元曦简单把信上内容说了,把扳指递给元赋。 “确实是金国国君的碧玉扳指。” 元赋小心翼翼问:“我国现在本就损失惨重,还要支援吗?” 第21章 前往金国 可如今自己国家刚损伤惨重,自顾不暇,再去掺和金国内部的事并非明智之举。 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更遑论还得冒险闯金国,他们这边对金国内部不熟悉,进去被发现,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元曦沉吟片刻,负手回到上首坐下,“要支援。” “可是我们这边……” 知道他想说什么,元曦打断他,“不用我大元的将士,用他金国的。” 将士的命也是命,纵然她迫切想平复金国,也不会拿他们的命去冒险。 “金国的?” 元赋先是一脸不解,旋即视线落在元曦手上拿的碧玉扳指上,“皇祖母您是打算用这碧玉扳指调动金国的士兵,让他们去救金国前任国君?” 说完,元赋又摇了摇头,“这行不通,他已经被关起来,朝政由他弟弟把控,即便有这扳指,那些金国士兵也未必会听调遣。” 元曦笑看元赋一眼,“倘若你现在想篡你哥哥的位置,朝政已经把控在手,你却不除掉他这个潜在威胁,是为何不是一目了然吗?” “孙儿明白了,”元赋恍然大悟,“之前孙儿就觉得那金国兵力并不弱,却为何只调动三万人,现在看来他虽掌握了朝政,却并未拿到兵符。” 难怪明明这么大的优势,他们却不乘胜追击,反而提出和亲的条件。 原来是想速战速决,以免大元这边发现他如今也面对兵力不断缩减的困境。 “没错,”元曦举起手,露出手上的白玉扳指,“朕这个扳指,可以在金国畅通无阻,随意通行,至于调动军队的事,会有人替朕做。” 好在昨日让龙卫把扳指取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皇祖母您要前往金国?” 元赋不淡定了,“这不行。” 皇祖母刚回来就去冒险,母后知道不得活剥了他。 “你把扳指给孙儿,孙儿前去支援。” “你能骑马?” 元曦瞥他一眼,“安心躺着吧!此事关键在调动军队,即便你去了,也没办法调动。” 当年那小子输给她,答应她一个条件,如今也是时候去让他兑现承诺了。 “孙儿担心你遇到危险。” 元赋硬朗的脸紧绷着,“那您带上皇弟,皇弟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不用,朕带楚鸢便好。” …… 楚鸢被叫来,听完元曦的话,仍觉得不可置信。 明明有这么多人可以选择,太皇太后居然选了她,说不激动是假的。 她一直很崇拜太皇太后,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想看她上战扬在马背上展现英姿。 没想到今日,这个愿望居然实现了。 她压下心里翻涌的雀跃,“臣妇誓死护太皇太后安全,还请皇上放心。” 元赋嘴角抽动两下,“你不拖后腿就好。” 楚鸢:“……” 她确实没太皇太后厉害,但皇上也不用这么直接吧! “朕离开这段时间,你最好安分些。” “孙儿什么也不做。” 元赋仍觉不够,又补充“孙儿会乖乖待和元殿,连许贵妃都不见,也不掺和太子的事,这样皇祖母可以放心了吧?” “安王那边你先盯着。” “是,孙儿会好好盯着,不让他干糊涂事。” 交代完该交代的,元曦让闵成告诉太后她去金国的事,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裳,带着楚鸢出宫。 二人离开较为隐秘,除了知情者,无人察觉。 出了城,二人换了上好的马,驾着马直奔金国边境去。 马不停蹄,昼夜不息,原本半月的路程硬被缩短成了十天。 楚鸢起初还有拘谨,几日相处下来,发现元曦很是和善,便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会在休息时和她说一些军营的趣事给她解闷。 “前面就是金国了。” 担心打草惊蛇,二人乔装成了金国人的装扮进城,元曦拉住缰绳,翻身下马,把马递给茶馆的店家,带着楚鸢进了茶馆。 大概是打仗的缘故,茶馆中并没有人,集市上也很冷清,店家牵过马拴好,进入茶馆里,犹豫一番还是小声对元曦和楚鸢道: “姑娘,你们要不还是走远一些吧!在这儿小人担心你们出事。” “为何?” 元曦故作不解,“你这又不是黑店,我们怎会出事。” 店家给她二人倒了茶,压低声音解释。 “姑娘才来皇城有所不知,金国如今在和大元打仗,他们打仗的队伍横行霸道,凡是看上的,管你是人还是物,又或者是银钱,全都会被带走。” 他指了指外面冷清的集市,“瞧瞧,都没什么人,特别是姑娘些,都不敢出门,就是怕出来被抢运王抢去蹂躏。” 他自己的女儿都已经被他连夜送出皇城,就是担心被盯上。 露出一副感激的神情,元曦道谢,“原来如此,多谢店家好心提醒,我二人是来投奔亲戚的,没想到来得竟这般不是时候。” “投奔什么亲戚,现在皇城中人人自危。” 店家索性拉了张椅子在二人边上坐下,轻叹一声,“这仗还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姑娘你们喝了茶就赶紧离开,省得被运王遇到抢去皇宫。” “你们将军不出来管管?” 楚鸢端起茶,做出一脸崇拜之色。 “来皇城前听了不少耶律将军相关的事,听说他战无不胜,这次打仗他参与了吗?” “说起这事也奇怪,”店家眉头皱起,“耶律老将军并未出面,小将军倒是经常和运王进进出出,也不知道将军府是站哪一个。” 二人喝了茶,付了银子,牵着马走远,楚鸢才低声道:“太皇太后,我们现在去哪儿?” 听店家的意思,将军府似乎只打算隔岸观火。 身在皇城,却对外面发生的事不闻不问,可不就是在放纵。 “去耶律将军府。” 元曦牵着马不紧不慢走着,“耶律武放纵儿子跟运王一起作乱,便是想看二人斗你死我活,谁能成为最后的赢家他并不在意。” 第22章 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尖锐 “听说他是金国第一武将,为何我从未在战扬见过他,他都不打仗的吗?” 楚鸢一脸疑惑,按理说这么强的人,应该很喜欢上战扬才对。 “不是他不想打,是不能。” 二人在将军府门口停下,楚鸢还想问为何不能,便见门口两个魁梧的侍卫凶神恶煞看着她们,旋即上前驱赶。 “滚滚滚,将军府门口岂容你们停留。” 元曦摘下手上的戒指,丢给其中一名侍卫,“带上这枚扳指去告诉你家老将军,元曦要见他。” “等着。” 侍卫盯了她一会儿,看她不似在说笑,拿着扳指转身进入府上。 院子中,耶律武正在观看着两名侍卫的对战,侍卫不敢上前打扰。 等了一会儿,二人决出胜负,他才上前。 “老将军,外面有个叫元曦的女人说要见您,他还给了属下一个扳指。” 耶律武手上茶盏没拿稳,直接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从椅子上站起身,熟悉又久远的名字使得他苍老的面容上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失态,“元曦?那个元那个曦?” “属下不知。” 侍卫不知这名字有什么,为何只是一个名字,就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老将军这般失态。 甚至连他最爱的茶盏被摔了都不在意。 耶律武一把夺过扳指,看了又看,声音颤抖,“是她的扳指,快让人进来。” 他说着,摆了摆手,“你们也不必比了,都退下吧!” 站满人的院子因为这话瞬间被清空,他负手在原地来回踱步,片刻后,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 “金国第一武将,多年未见,你可还好?” 耶律武僵直着身子转身,门口走来的少女穿着一件他们金国特有的衣服,脸上面纱掩盖住半张脸,裙角被风吹起一角,发丝飞舞。 仅仅凭借着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和周身难掩的气质,一瞬间,耶律武似乎看到多年前,那个已经年过四十,却依旧难掩风采的红衣女人。 他回神,找回自己的声音,把人往主屋中引,“侍卫来禀我还以为有人打着你的旗号招摇撞骗,没想到竟是本人。” 待二人坐下,婢女奉完茶退下,他才端详起元曦。 “看到曦皇后,我突然想起你大元的一句话。” 元曦挑挑眉,示意他往下说。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他摸着胡子笑问,“是这样,我没念错吧?” 见她的第一面,她四十,他二十。 现在,他白发苍苍,她却又回到双十年华。 可不就应了那句话。 一旁的楚鸢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却惊诧无比。 耶律将军居然和太皇太后这么熟稔,还念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诗。 元曦轻笑,“没念错,但这话用来表达遗憾而又无奈的爱情。” “原来如此。” 耶律武一脸受教的表情,没再继续深聊下去,转移话题问。 “你来金国是为了两国交战的事?” 他问得直白,元曦也开门见山。 “如此看来你确实对外面情况了如指掌,我的确是为了此事而来。” 话音一转,“不过这只是其一。” “另一件事是让我兑现承诺?” 耶律武放下茶,长叹一声,那只露出来的浑浊独眼情绪复杂,“我以为此生这个条件都没办法兑现,不曾想竟然还能以这样的形式出现。” “和耶律将军说话就是痛快。” 元曦朝他举起茶,把茶一饮而尽,放下茶盏。 “你想让我叫金运撤兵?还是想让我不给他兵?”耶律盯着她明艳的脸,“你应该知道,他手上没有兵符,否则他皇兄不可能活到现在。” 他想看二人斗,是想他们各凭本事,可没有偏帮谁。 于他来说谁当国君都一样,反正他握有兵符,他们谁也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元曦否定掉他的前半句,“朕知道,所以朕来将军府,是想让你调一支军队给朕,随朕去救被关起来的金宏。” “原来他求救到你那儿去了,”耶律武嗤笑一声,“倒也没那么蠢。看来他给的条件很诱人,不然你不会把承诺白白浪费在他身上。” “怎么能算浪费呢?”元曦不赞同他这话,“以你如今的年纪,这承诺再不用,指不定哪日你就入了土,到时候才是真的白白浪费。” “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尖锐。” 耶律武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笑得有几分开怀。 他掏出兵符,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丢给元曦,“兵符给你,你随意调。” 旁边的楚鸢差点惊掉下巴。 这可是兵符啊,又不是白菜。 说给就给,难道就不担心太皇太后拿着兵符做其他的吗? “这么爽快。” 元曦也很诧异,接过兵符看了看,难得玩笑道:“总不会给我一个假的兵符吧!” “我若真给你一个假的兵符,恐怕我另一只眼睛也保不住了。” 拿到兵符,元曦和楚鸢在耶律将军府歇了歇脚,用过饭,沐浴换上包袱里的干净衣裳。 楚鸢心里好奇元曦和耶律武的关系,却又碍于身份不敢开口。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元曦整理好衣裳。 “他是朕的手下败将,左眼便是被朕射瞎的。” 元曦说得风轻云淡,“还有他后面不上战扬,也是在履行败者该履行的赌注。” “原来是这样,我说他那么厉害为何不上战扬。” 楚鸢眼里的崇拜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她收了收,说起正事,“对了,臣妇突然想起一个发现。” “什么发现?” 元曦坐在圆木桌前坐下,楚鸢紧随其后,落坐到她对面。 “萧副将既然能潜伏皇宫和金宏搭上线,可见战报所说并非全然是真。” 她瞄了元曦一眼,元曦示意她往下说,才又继续。 “萧副将和我相处时间多,不可能觉察不出孟于的异样,所以臣妇斗胆猜测,战报估计是萧副将用来迷惑孟于给出的假数字。” 元曦点点头,“把金宏放出来,找到萧副将,便什么都能明了。” 第23章 她说她是大元的将军 元曦调了五千人先前去皇宫外候着,才和楚鸢坐上耶律武安排的马车。 耶律武站在边上,问元曦,“确定不带上我一起?这个时候金运估计也快回来了。” 沉吟片刻,元曦点头,“那便一起吧!” 万一遇到犟种,只认人不认兵符,还可以让耶律武刷脸。 等他上了马车,楚鸢只觉得原本就不宽敞的马车更加拥挤。 她往窗边挪了挪,听耶律武道:“之前你们大元有个年轻人潜入皇城,顺走了不少金国军队的衣服,我这边让人跟着他出城,结果跟丢了。” 元曦扬了扬眉。 “多谢告知。” 耶律武:“你就不好奇他拿金国衣服做什么?” “这么看来那些战报上的数字确实是假的,萧副将拿那些衣服,肯定是为了掩人耳目,把将士安全送到隐秘的地方。”楚鸢声音有些激动。 “原来如此。” 耶律武哂笑,“难怪之前我手下人来禀,发现城外有一支军队调动,但没弄清楚是谁调动的。” 马车摇摇晃晃抵达宫门口。 三人相继下了马车。 守在城门口的人瞧见元曦两人,正想呵斥,便看到身后的耶律武。 壮一点的守卫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老将军,您怎么来了?” 这尊大佛不是喜欢窝在家里吗? 皇宫闹翻天他也不闻不问,现在居然来皇宫就罢了,还带着两个一看便不是他们金国的姑娘一起。 “本将军来皇宫还要给你打报告?” 耶律武斜他一眼,“滚开!” “自然是不用的,”守卫一脸为难,“只是运王交代,不能让人随意出入,您可以进去,这二人得留下。” “她们是将军府上的座上宾,自然得随本将军进去。” 耶律武伸手拔出他腰间的佩剑,“你若加以阻拦,脑袋便别要了。” “属下这就让开。” 守卫被吓到,不敢多话,侧身让开道。 待几人进去,他哆嗦着拿出一个信号筒对着天空拉开。 听到动静的耶律武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他蹙眉转身,捡起扔在地上的剑,直接抹掉发射信号之人的脖子。 另一个见状,脸色惨白跪在地上。 “老将军饶命,属下身上没有信号筒,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看他一眼,耶律武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带着元曦和楚鸢往关押金宏的地方去。 有耶律武在,路上遇到的人全都乖乖放下武器,无人不识相跑出来阻拦。 畅通无阻行至天牢,找到关在最底层的金宏。 金宏胡子拉碴,头发散乱,衣衫脏污不堪。 几人才走到牢门边,被他身上难闻的味道熏得不敢呼吸。 “耶律将军,你来救本王了。” 金宏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到耶律武,激动上前。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宏王还是先出来,换个地方说话吧!” 元曦丢下这话,把方才从狱卒身上夺来的钥匙丢给楚鸢。 楚鸢接过,快速打开牢门,把穿着斑驳血衣的金宏放出来。 “这两位姑娘是?” 金宏一脸懵逼跟着三人出了天牢,路上险些被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扳倒。 稳了稳心神,心里抓心挠肝想知道耶律武为何会突然出现帮他。 他在天牢已经待了一年,这人从未管过。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把希望寄托于大元身上。 “朕是元曦,大元的太皇太后。” 元曦不顾他的惊讶,介绍楚鸢,“她是大元的将军。” 这介绍让楚鸢愣了愣,心里既激动又震惊。 太皇太后这是认可她了? 她说她是大元的将军哎。 耶律武脸上挂满嫌弃,唤回金宏心神,“收一收你震惊的蠢样,赶紧去把身上洗一洗,臭死了。” …… 另一边,收到信号通知往皇宫赶的金运浓眉紧皱,扫一眼边上的孟于。 “你确定你那副将已经死了?除了他还有谁会出现在皇宫?” 孟于笑答,“我确定,那么多人都有去无回,他又没有三头六臂,怎么可能逃得了。” 怕他不信,孟于又道:“在下派人去查验过,他确实已经葬身于那谷中。” “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 边上的耶律南哼笑一声,“若是是你那副将,你也别想着在我金国做升官发财的美梦了。” “少将军这是想言而无信?” 孟于拉下脸,“你和运王答应过我,只要我能把大元身上的几万人马送予你金国,便封我为侯爷,再赠送美人百名。” 若非这些人给的条件太诱人,他也不会偷偷出卖手下的将士,让他们几次三番被金国发现。 “自己的部下都能出卖,这样的人有脸说信这个字?” 耶律南扬了扬眉,把叼在嘴里的草扔地上,一脸混不吝。 “再说了,即便我们言而无信你又能如何?害死了那么多部下,输得一塌糊涂,你当你们大元的皇帝是傻子,不会怀疑你啊。” 孟于闻言,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 对方说的是事实,若非有这个担忧,他也不会卖国求荣。 他清楚,这扬仗打成这样,回去等待他的只有死。 不然他也不会与虎谋皮。 “嫌本将军说话难听啊?”耶律南瞧他一眼,说得更加欢快,“本将军说的都是事实,你自己做了不敢认,真是懦夫。” “别吵了。” 金运打断二人的吵闹,“既然不是他的副将,那是谁?总不能是你父亲吧?” 被点到的耶律南立即反驳,“怎么可能,父亲要是想插手,宏王能被你关这么久吗?” 手下的三万兵有一半是他调的,父亲在皇城手眼通天,不可能不知晓他调兵一事。 明知道还阻拦,可不就是不关心嘛。 “那还有谁?” 想不出结果,金运越发烦躁。 “不管是谁,反正不可能是我父亲。” 耶律南用鞭子抽了下胯下的马,加快进度,“是谁回到皇城一看不就知晓了。” 几人去到皇城门口时,看到乌泱泱的军队,耶律南瞪大眼睛,指着那些人问运王,“那些是运王你调的兵吗?” 第24章 你弟弟的命,我要了 要不是孟于太蠢,他根本赢不了大元的十万大军。 又岂会有兵还藏起来,让部下打那么辛苦。 “不是你的是谁的?” 耶律南更加糊涂了,他翻身下马,发现守门的守卫已经被抹了脖子,另一人不知所踪。 他们不知道的是,另一个守卫已经跑到主殿,把金运一行人回城的事禀给坐着的几人。 沐浴更衣后的金宏不敢擅自开口,殿里一片沉默。 片刻,耶律武开口,“收了他们的武器,让他们进来。” “是!” 守卫起身,小跑着返回宫门口。 瞧见他,被宫门口军队拦住的金运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回运王,老将军说让你们放下武器再进去。” 金运瞪耶律南一眼,“你不是说不是你父亲吗?” “我怎么知道?”耶律南自己都是懵的,他看向守卫,“你确定是我父亲?” 真是见鬼了。 父亲不会是想坐那个位置吧? 千万别,父亲都多大年纪了,到时候传给他怎么办,他不想坐那位置啊。 “是老将军,老将军已经把宏王放出来了。” “还把皇兄放出来了?” 金运不淡定了,声音拔高。 有耶律武帮扶,他根本就不是皇兄的对手。 若非耶律武不管事,他连翻起风浪的机会都没有。 “你冷静些,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耶律南把身上的武器都丢在地上,满脸不在意,“进去见了父亲就知道怎么回事。” 几人把武器丢在地上,大阔步朝主殿去。 金运板着一张脸,使得原本就凶神恶煞的脸更加吓人。 走到门口,他抬腿进去,目光落在元曦身上,脸上瞬间露出一个淫笑。 不顾其他人是何表情,他三步并作两步,停在元曦面前。 “这美人倒是面生,哪来的?” 说着抬手便要摸元曦的脸,手伸到一半,被一只纤手握住。 金运一喜,“美人还真是热……啊……啊……” 后面的话未能说完,取而代之的是手腕断裂的咔嚓声和他凄厉的嚎叫声。 元曦松开手,拿出手帕擦了擦手。 “你……你谁啊?知道我是谁吗?” 金运握着自己垂坠着的手,终于认真观察起了她。 这一看,更加不淡定了。 “你怎么这么眼熟?” 他之前一定见过这人,不然不可能觉得眼熟。 “祖父住寝宫里的画像。” 金宏有些同情他,开口提醒,“曦皇后。” “鬼啊。” 金运后退几步,眼里的淫光悉数消失。 他旁边的孟于在看到楚鸢的一瞬间,便控制不住问出声。 “你怎么在这儿?” 他甚至无暇关注其他事,三两步走到楚鸢面前,伸手攥住她的手臂。 “我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楚鸢不是该在将军府吗? 难道她已经把事情真相告诉了皇上。 脑海中不断闪现的猜测让孟于心乱如麻,他表情狰狞盯着被他握得皱眉的楚鸢。 “说话,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乱说话了?” 如果楚鸢真的把什么都说了,他就更不能回大元。 不仅他不能回,楚鸢还必须死。 “说了。” 楚鸢挣脱他的手,讥讽道:“现在知道怕了,算计我时怎么不怕被拆穿,不会打仗还装,让将士白白送命,孟于,你真该死。” 好戏一扬接一扬,耶律南还未从元曦身份的震惊中回过神,又看另外两人吵了起来。 他索性拉了张椅子坐下,给自己和还没缓过来的金运倒了杯茶,轻轻撞了撞他手臂,“回神回神,喝点茶慢慢看。” 再不喝后面估计就没机会喝了。 有曦皇后在,父亲肯定会站在她所帮的金宏那边。 等事情告一段落,金运可不就只能死在金宏手上。 “你疯了。” 孟于力道不如楚鸢,被她一推,险些摔在地上。 “把打仗当儿戏,还卖国求荣,和金国人混在一起,你是不是已经打算留在金国了?” 方才她看得真切,孟于并非被押着进来。 这般自由,可不就是盟友。 “你不也在这儿?” 孟于理了理衣裳,转身对金运道:“现在把这女人杀了,若是让她回去大元,你们金国可就完了。” 元曦发出一道轻笑,放下手上的茶。 “来人。” 门口进来俩人,元曦指着孟于,“把这人绑起来,暂时关押在你们金国的大牢中,莫要让人死了。” “是。” “她谁啊?竟然能使唤你们金国的人。” 孟于看了眼元曦身上的衣裳,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和他一样得服饰,却能让金国的人对她言听计从。 直到被人押下去,孟于依然没弄清楚元曦的身份。 他一边叫喊叫金运言而无信,一边骂骂咧咧。 声音渐渐远去,元曦缓缓开口,“答应宏王的事朕已经做到,你弟弟如今翻不起风浪,你答应朕的也该履行了。” “翻不起风浪?” 金运站起身,朝门口喊,“来人。” 一串脚步声响起,很快,身穿盔甲的皇城守卫出现在门口。 他得意冲元曦一笑,脸上狰狞的疤痕好似一条蜈蚣,丑陋无比。 “动手!把这不知死活的女人拿下。” 前面的二人走进来,站在他身后,押住他的胳膊。 金运脸上的笑僵住,转头呵斥二人,“让你们抓那女人,听不懂人话?” 二人一言不发,手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钳住他的手臂。 他看向耶律南,“耶律南,你坐着做什么?叫人。” “在我父亲面前叫人?我调的那些人都是我父亲的,叫来也帮不上忙,你自求多福吧!” 若说之前想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有动作,现在却是心里跟明镜似的。 父亲痴迷曦皇后,别人不知,他却很清楚。 不仅书房是曦皇后的画像,被曦皇后射瞎了眼,提起这事时还夸曦皇后箭术多么的高超,简直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看来即便没有兵符,只要耶律将军出马,事情也能轻而易举解决。” 元曦把兵符抛给他,对边上的金宏道:“你弟弟的命,我要了。” 她说,“他带着人在边境烧杀抢掠,荼毒边境百姓,死不足惜。” 感觉到自家父亲看过来,耶律南赶紧摆手,“爹,我没有。” 第25章 恨不得让他四海为家 两国可以打仗,但绝不殃及无辜百姓。 对部下,他也是这般交代的。 “爹,我没撒谎,你不信可以问我调去的那些人,他们根本没有参与,做那些事都是金运自己的部下。” 耶律武神情看不出什么,“回头我会问。” “是小王的弟弟违背约定在先,您要取他的命便取吧!” 金宏看了眼金运,没打算为他说情。 即便元曦不杀金运,他也会除掉他。 若非他骗金运,耶律武已经把另一把兵符给他,金运根本不可能让他活到现在。 他并非优柔之人,这次有元曦出手,才得以走出天牢,若是放过金运,下次可没这么幸运被解救出来。 “皇兄,我是你弟弟,你怎么能答应她?” 金运面露惊惶,开始打感情牌和认错。 “皇兄,您饶了我好不好,以后我一定本本分分做人,绝不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挤出一丝笑,想让自己的话变得更有信服力。 “真的,皇兄您再信我一次好不好,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把我关起来,或者发配到苦寒之地也行,臣弟绝无怨言。” “朕不过是随口问问,”元曦起身走近他,手掐住他的脖子,冷笑,“你不会以为你皇兄说放过你,朕便会放过你吧!” 话落,手用力,只听“咔嚓”声响起,金运便两眼一翻,头侧向一边,彻底没了气息。 她收回手,回到椅子前坐下,“把人处理了吧!” 金运尸体被抬走,金宏笑道:“今日多亏了您和耶律将军,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小王这边若是能满足,一定不推辞。” 元曦也不打算和他客气,直言,“朕还真有事拜托你,你让人在城门口贴一纸诏书,说有大元贵客到访,宿在将军府不远处的客栈便好。” “小王这边立即着手,让人去张贴。” 元曦点头,“还有一事,朕想寻生死蛊的解法。” 金宏面露难色,“生死蛊解法很简单,只要服了蛊的女子不愿意和男子有牵扯,再找一个会引蛊之人,蛊虫便能轻易引出。” 生死蛊本就是相互喜欢之人用来向另一半表达想同生共死的信物。 蛊之所以能起效,便是因为二人有情。 想解,自然得女子主动放弃二人之间的羁绊。 否则,便只能得等意外来临,二人共赴黄泉,这样蛊虫也就解了。 “女子若是不愿意,蛊虫便会一直在?没有其他办法?” 元曦拧眉,这样情况就太糟糕了。 她自己医术也不差,但对蛊却不了解。 “是这样,没有其他办法,一旦强行取蛊,只会让蛊虫发狂,伤及两个宿主。” 金宏心里好奇是谁中了这蛊,但又觉不该问,强行把好奇心压了下去。 “你帮朕找一名会引蛊之人,在朕启程时同朕回大元。” 不等金宏说话,耶律武便率先道:“我儿便懂,你若是不介意,可以让他随你一起回大元。” 说着,对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 接收到他眼神,原本事不关己的耶律南挤出个笑容,“对,我会引蛊,您若是不嫌弃,可以带我一起回去。” 父亲活了一辈子,什么都不在意。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想让他替他守护,他又怎会忍心拒绝。 他本就只是父亲抱养的,能帮到他,让他开心,也算还了他的养育之恩。 元曦率先把话说清楚,“蛊估计没那么快能解。” 许贵妃恨不得把那蛊当成保命符,肯定不会愿意断掉牵扯。 “没关系,南儿如今才十四岁,等得起。” 耶律武看了耶律南一眼,他立即意会,接话,“对,我刚满十四没几日,还年轻,等得起。” 金宏嘴角抽了抽。 之前便有谣言说耶律老将军心悦曦皇后,他听后觉得二人年纪相差太大,只当是谣传。 现在看耶律老将军这么上赶着,他才明白,这哪里是谣传,根本就是事实啊。 不然也不会上赶着把儿子送去大元,跟在曦皇后身边。 明明其他人也会引蛊。 “好。” 元曦也不忸怩,对耶律南道:“若是你到时候想家,想你父亲,朕可以让人送你回来。” “想什么家,我恨不得让他四海为家,省得他气我,你带走正好。” 见她同意了,耶律武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同意了。 他没办法参与她今后的人生,只能让儿子代劳。 儿子年纪虽小,武功却不弱,在她身边说不定还能帮上她。 …… 金宏的办事效率很高,二人从皇宫到客栈没多久,便听在大厅吃饭的人说起告示一事。 她们对视一眼,拿着包袱上楼。 暮色四合,客栈周围响起连绵不绝的蛐蛐声,月亮高高在空中挂起。 元曦坐在圆桌边,看着跳动的烛火。 突然,烛火剧烈晃动一下,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动,一道黑影轻巧从窗户跃了进来。 黑影转身关上窗户,上前抱拳跪地行礼。 “属下参见太皇太后。” 元曦抬手,“起来说话。” “谢太皇太后。” 萧副将摘下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刚毅的俊脸,看到一旁的楚鸢,眼里是止不住的欣喜。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认识我?” 楚鸢瞪大眼睛,萧副将能觉察到孟于的不同,她不惊讶,但能认出她就挺匪夷所思。 她女扮男装很精妙,还戴了面具,可萧副将分明只看了她一眼,便说出这话。 萧副将如实答,“将军有一次喝多了,非要让属下试试你的面具,属下看过你的脸。” “你你……”楚鸢如五雷轰顶,难怪每次她洗澡,这人都要帮她把风,当时这人说是想和她讨论战术。 原来是因为他早就知道,特意帮着她打掩护。 “抱歉。” 萧副将抱了抱拳,说起正事,“属下这边看到告示便往客栈赶,现在把将士们的情况禀给太皇太后您。” 烛火轻微摇摆,元曦示意他坐下,“说吧!” “那些战报是假的,我一开始便知道孟于并非将军,所以并未听孟于的安排。” 萧副将抿了抿唇,“属下本不想弄虚假战报,只是后面发现孟于和金国人接触,故意暴露我们位置给金国,担心打草惊蛇,属下才出此下策,让他相信将士们已死,省得将士们被他送给金国。” 第26章 保重 但当时情况紧急,他只是一个副将,事事得听孟于这个将军调遣,除了从战报上做文章稳住孟于,别无他法。 元曦望他,“事情从权,按照你这么说,将士们都还活着?” “还活着,但有些人受了伤。” 萧副将满脸自责,“属下收到您让人送来的陛下玉佩,拿主去找孟于退兵,他直接无视属下,双方发生争执,他的人和我这边的人打了起来,导致有些人受了刀伤。” “现在将士们在何处?”元曦问。 “他们被属下安排在城外的一处山洞之中,属下本想先带着他们回京,不想今日探听到您老前来金国的消息,便前来问您,再定时间启程。” “那便明日启程吧!” 元曦不想再多耽搁,拍板后关心起将士们的伤,“将士们的伤可有妥善处理?如今天热,莫要感染了。” “军医照看着,您不必担心。” 萧副将说着,犹豫问,“孟于……” “孟于被暂时关在金国皇宫,明日启程带上便是。” 元曦挥了挥手,“你回去告诉将士们,明日启程,咱们在城外三十里汇合。” …… 翌日一早。 元曦洗漱用过早膳,便有人敲响客栈的门。 楚鸢门打开,金宏穿着一件便装站在门口。 她微微侧身,让人进来。 “太皇太后。” 金宏见了礼,掏出衣袖中写好的文书,双手呈到元曦面前,“这是小王今早起来拟好的文书,已盖章加印,您瞧瞧是否有遗漏。” 元曦接过,打开垂眸认真看完,确认文书上所写和他求救时答应的并无出入,印章也确实是真,才合上文书。 “没有遗漏,东西朕会带回大元,往后你金国切莫在边境作乱,否则后果自负。” “那是自然,”金宏连忙表态,“小王会约束好金国子民,绝不作乱,太皇太后请放心,小王也希望百姓能安居乐业。” 他不是好战之人,金国本就不富裕,打仗只会让他们本就不富裕的国库更加雪上加霜。 又寒暄了几句,金宏担心耽误元曦时间,道出此次来的另一件事。 “小王为太皇太后您和身边这位姑娘准备了两匹日行千里的战马,就在客栈门口,孟于也已装在囚车。” 元曦道了句谢,把人送走,确认东西都已经收拾好,示意楚鸢拿着包袱启程。 出了客栈,果然瞧见金宏所说的战马,马儿高大,一身毛发油光水亮,一看就被养得极好。 马匹边上是一辆囚车,关在囚车里的孟于缩在囚车角落,周围稀稀拉拉围了些金国人在讨论。 看到楚鸢,孟于一骨碌从角落挪到囚车前方,抬手抓住囚车,眼神凶狠瞪着她,“放我出去,楚鸢,我身上还有兵符,我是将军,你无权把我关起来。” 他是将军,只有皇帝有权处置他。 “呀,我来得正是时候啊。” 耶律南拿着一个包袱,吊儿郎当跟在耶律武身边,朝几人走来。 看到他父子二人,周围金国人都闭上了嘴,转身跑开。 不过一刹功夫,客栈门口便只剩他几人。 “人带来了,”耶律武把耶律南往元曦面前一推,轻声道:“以后这小子就麻烦你照顾了,当然,你有用得上的地方可以随意使唤。” 耶律南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露出一个笑同元曦打招呼。 昨晚被父亲揪住耳朵交代了许多元曦的事,害他一宿没睡。 一大早又被提了起来,谁有他命苦。 元曦点点头,“好,我不会和他客气的。” 耶律武欲言又止凝视她片刻,终归只是抱拳道了两个字:“保重。” 看着几人翻身上了马,耶律武站在掀起的尘埃中,目光追逐着那道红色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绷直的背也在一瞬间佝偻下来,在晨辉中,背影多了些寂寥。 …… 几人驾马到城外三十里处,远远便看到萧副将带着众将士候在那儿。 马匹逼近,一众被萧副将通过气的将士跪地参拜。 “属下等叩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岁万岁万岁。” 整齐划一的参拜声惊走了在树林中歇息的鸟儿,也惊呆了在囚车中叫嚷的孟于。 “不必多礼,起来吧!继续前进。” 众人应是,起身整装上路。 楚鸢骑马走在囚车边上,孟于呆愣地看着她下颌。 “楚鸢,是我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这些人竟然叫一个小姑娘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那不是当今皇上的皇祖母吗? 可这姑娘看着分明比皇上还年轻,甚至瞧着和太子殿下差不多。 “你没疯,她就是你们太皇太后。” 耶律南骑着马走到他囚车的另一边,看傻子一般看他,“不然你以为金运为何会被杀,金宏为什么会被放出来?” “那不是你父亲吗?” 孟于冷哼一声,“说我卖国求荣,你和你父亲不也是?” “我和我父亲和你可不一样,父亲之所以把兵符给太皇太后,是在履行承诺。” 耶律南扯了扯头顶的树叶,“和你说你也不懂,我就不浪费我的口水了。” 丢下这话,耶律南又打马窜到元曦身边,笑嘻嘻问。 “太皇太后,我随您去大元,不会被排挤吧?” 元曦耐着性子,“跟在我身边,谁敢排挤你?” “也是,”耶律南点了点头,又问,“那如果我在大元待太久,甚至到了弱冠,您老会不会帮我娶媳妇?” 元曦:“……” 其他听到他这话的几人也一脸黑线。 “我是认真的。” 耶律南不懂他们为什么憋笑不说话,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也不差吧!” 元曦看他一眼,确实长得不差。 皮肤白皙,一头乌黑头发高高竖起,额前戴了一条黑色抹额。 虽然年纪还小,五官却已具备美男该有的条件。 特别是嘴角两个小梨涡,笑起来时配上他吊儿郎当的模样,不仅不让人生厌,反而更加讨喜。 收回视线,元曦正色承诺,“你如果有喜欢的,那姑娘也喜欢你,我自然会帮你赐婚。” 第27章 你这回答很虚伪 他话多,想法也天马行空。 每天都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一会儿问大元有什么好吃的,一会儿又问大元的姑娘是不是都和元曦一样好看。 聊着聊着甚至问起了皇室中的姑娘是不是都和元曦一样文武双全。 元曦被他吵得懒得搭话,旁边楚鸢主动接话。 “太皇太后多厉害你父亲没和你说吗?” 太皇太后这样的奇女子,千年难出一个,这人竟然觉得皇室中公主能赶上太皇太后。 说什么胡话。 “说了啊,”耶律南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水,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我这不是好奇嘛!你应该见过你们大元的公主吧?” 楚鸢点头,“见过啊。” “好看吗?” 楚鸢回想了一下几人的样貌,“公主金枝玉叶,自然好看。” “你这回答很虚伪。” 耶律南撇撇嘴,“算了,到时候到了大元,见了我就知道谁好看了。” …… 与此同时。 身上伤好得差不多的许贵妃探听到元曦不在皇宫一事,梳洗一番急急朝和元殿去。 元赋在和太子说话,听到许贵妃的声音,连忙朝闵成使眼色。 他答应过皇祖母不见许贵妃的,可不能言而无信。 身上的伤才好,真见了。 皇祖母启程回来指定又添新伤。 闵成走到门边拉开门出去,含笑问,“贵妃娘娘有何贵干?” “本宫要见皇上。” 许贵妃睨着他,见他不动,脸上布满不悦,“怎么,本宫还见不得皇上了?” “那倒不是,”闵成赔笑,“只是如今大元没有皇上,贵妃娘娘你不是早就知道皇上已经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废了吗。” 许贵妃嗤笑,“别和本宫抠字眼,本宫要见你家被废了的皇上。” “贵妃娘娘请回,和元殿不见客。” 闵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皇上,臣妾知道您在里面,臣妾就想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许贵妃扯着嗓子在外面喊,声音极大。 大到屋里的元赋和太子都能听到。 “来人,把贵妃娘娘带走。” 闵成一声令下,立即上来两个侍卫,许贵妃见状,越发肯定元曦确实不在宫中。 不然皇上躲着她做什么。 她瞪二人一眼,“本宫会自己走。” 皇帝肯定是心虚才不见她。 元曦不在宫中,会去哪儿呢? 不行,在还没弄清楚元曦真正身份前,一定不能让元曦离开。 万一对方真手握剧本,那岂不是代表她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若真是这样,换个思路想想,拉拢对方似乎比铲除对方更有利。 想到这儿,许贵妃不做停留,提着裙角转身离开。 看着她背影消失,闵成才走进屋里。 “皇上,贵妃娘娘走,似乎很着急,像是突然有事一般。” 太子蹙眉,“听二弟说她最近在打探皇曾祖母的消息,你让人盯着她,莫要让她做出对皇曾祖母不利的事来。” 如今朝中大臣都已知晓太皇太后存在,大家虽没什么动作,太子却没有完全放心。 暴风雨前,一切往往会很平静。 大臣们没有动作,可能是还在酝酿。 这时,门口响起一道声音。 “禀皇上,边境发来最新战报。” “快拿进来。” 人进来,元赋便迫不及待起身拿过战报,打开,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朗声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 太子一脸莫名,接过他递的战报,看完同样露出一个笑容。 “原来将士们都完好无损,想必现在已经和皇曾祖母一起往回赶了。” 元赋算了算时间。 “昨日收到你皇祖母启程回国的消息,今日又收到这战报,真是好事连连啊。” …… 另一边,许贵妃离开和元殿并未直奔她寝宫。 而是去了二皇子的住处。 二皇子手上拿着一本兵书,听到宫人们的见礼声,头也不抬继续翻动书页,完全没有起来迎接的意思。 许贵妃见怪不怪,挥退周围人,走上前抽走他手上的兵书。 “本宫有话问你。” 二皇子夺回兵书,继续翻看。 “你怎么确定那人是你皇曾祖母,不觉得荒谬吗?” 他不搭理自己,许贵妃便自顾自道:“你父皇也是深信不疑,你也是,大臣也是,本宫就不明白了,她做了什么这般让你们深信不疑?” “你打听这做什么?” 二皇子合上兵书,终于正眼瞧她,但目光除了冰冷,便只剩审视。 “本宫就问问。” 被他眼神盯得心惊,许贵妃避开他的视线,欲盖弥彰道:“就是觉得荒谬,好奇问问,本宫能做什么?你瞧见本宫在她手上讨到过好吗?” 回来就给她下马威,害得她到手的皇后之位直接飞走。 偏偏她都这么惨了,一个个还觉得她能对元曦做什么。 “你是不想吗?”二皇子嘲讽,“你是没有机会。” 许贵妃:“……” 想起两个皇妹的行事作风,二皇子又忍不住提醒。 “你还是少给两个皇妹灌输一些看上什么就夺过来,喜欢什么就不择手段的思想吧!否则,迟早会害了她们,也害了你自己。” 皇曾祖母说话不是开玩笑,两个皇妹真触犯了她的逆鳞。 肯定会被她毫不犹豫弄废。 “反正这次本宫就随便问问,没打算干坏事,本宫也想和她好好相处。” 这次许贵妃倒是没说谎。 如果元曦能和她结盟,那她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到时候她肯定会对她恭恭敬敬,和她一起对付该对付的人。 二皇子:“你身上有生死蛊一事最好别到处乱说,两个皇妹那儿你最好盯紧些,别让她们被人套话。” “本宫肯定不会到处乱说,威远侯那边都不知晓。” 许贵妃像是一个被训话的学生一般,反应过来她竟然乖乖顺着儿子的话答,脸色有些不好。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到处瞎说。 让皇帝的仇家知道,把她抓走杀死,她找谁哭去。 “最好是这样,威远侯那边能不接触就别接触,他心思深,”二皇子拧眉,“你的小心思,在他面前可藏不住。” 第28章 斩首示众 萧副将把将士们安排好,随元曦和楚鸢进宫。 元赋带着太子早早等在宫门口,瞧见元曦立即笑着上前行礼。 待抬头,看到元曦身边的耶律南,目光一顿。 元曦感觉到二人的疑惑,介绍,“这是耶律南,耶律将军的儿子,他爹把他送给朕了。” 元赋嘴角抽了抽,谁家好人会把儿子送给别人。 依他看这个耶律武就是对皇祖母心怀鬼胎。 “原来如此,皇祖母您一路舟车劳顿,快先进去休息。” 进入勤政殿,萧副将便撩起衣摆跪到地上请罪。 “皇上,属下篡改战报,此乃欺君,属下不敢求皇上宽恕,还请皇上责罚。” 元赋求救般看向元曦,不敢说话。 皇祖母在这儿,哪有他说话的份。 他现在就是一个废帝。 还不如太子有权。 元曦示意他起身,“事出有因,你还救了众将士的命,你何罪之有?” “谢太皇太后。” “皇上,萧副将瞒着臣篡改战报,不听指挥,阳奉阴违,才导致我方惨败,您万万不能轻饶他啊。” 憋了一路的孟于终于逮到机会,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泪喊冤。 “臣在前方拼命厮杀,他却把将士们转移到其他地方,完全不顾臣这个领兵将军的死活,他有罪啊。” 元赋:“……” 这孟于难道不知他早已提前得知真相? “孟于,你少颠倒黑白。” 楚鸢被他的不要脸程度震惊到了。 结婚时她知道孟于无甚大才,但至少他待人温和有礼。 她十五岁便和孟于成婚,第一次上战扬还是孟于帮她做掩护。 看他那么支持她,甚至还主动站出来帮她做掩护,她感动不已,对他改观。 所以她才用孟于的名去参军,一路高升。 随着她越升越高,孟于依旧对她很好,她心里对这桩婚姻的不满也逐渐消失,甚至觉得这样也不错。 直到这次出兵,她才知道。 他帮她打掩护,事事顺着她,就是想做当将军的美梦。 为此不惜拿将士的命当儿戏,甚至还倒打一耙。 “臣没有颠倒黑白,”孟于挺直脊背,指着楚鸢,“皇上,楚鸢和萧副将就是一伙的,她用着臣的名字去参军,欺君在先。这次又把臣一个不懂打仗之人推出去打仗,和萧副将一唱一和,最后还把罪推到臣身上。” 他“砰砰”磕头,哭喊,“求皇上为臣做主,臣真的冤枉啊,臣不会打仗却被架在火上烤,楚鸢她就是个毒妇。” 一旁看戏的耶律南听了这话,没忍住,笑出声。 他清了清嗓子。 “孟于,你要点脸吧!想顶替自己妻子不成,就反咬一口,我见过不要脸的人挺多,但没有一个有你这么逆天。” “皇上,您相信臣,臣所说句句属实,就是楚鸢把臣推出去打仗的。” 孟于不理耶律南,继续逮着楚鸢不放。 楚鸢已经事先告知一切,他只能说自己是被楚鸢强行推出去的。 否则,真承认是自己算计楚鸢在先,脑袋肯定保不住。 楚鸢气笑了,“我可没把你推出去,是你算计我,还用我家人威胁我。你和金国人一起去金国皇宫,我和太皇太后可是亲自目睹,难道这也是我推你去的?” “我不会打仗,当然只能假装投诚迷惑他们,让他们以为我投降了。” 孟于把不要脸发挥到极致,打死不认自己和金国的交易。 “是这样吗?” 耶律南看热闹不嫌事大,“我怎么记得你当时说,出卖大元的将士,把他们都送给金国,是为了在金国封侯。” 孟于瞪他一眼。 “出卖部下,卖国求荣,明日午时直接推到午门斩首示众。” 元曦接过元赋递来的茶。 “斩首?” 孟于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求救般看向皇帝,却听太子道:“明日早朝我会宣读孟于的罪行,安排斩首。” “太皇太后,你听臣解释。” 终于意识到谁才是拿主意的那个,孟于脸色惨白。 “臣不该冒充将军,但将士们不是好好的吗?您饶了臣好不好?” 他脸上带着希冀之色,“求您饶了臣,今后臣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见元曦不为所动,孟于急了。 记起在金国时看楚鸢和元曦亲近,他把希望寄托在楚鸢身上。 “楚鸢,我是你夫君,你难道要看着我去死?我死了你可就只能守寡了。” 有他这个名声臭掉的夫君,她也别想再嫁。 反正他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正好。” 楚鸢跪地,“民女斗胆,求太皇太后帮民女做主,让民女和孟于和离。” 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并非她所愿。 若不是母亲以死相逼,她根本不会嫁给孟于。 “你竟然想和我和离?” 孟于眼睛瞪得浑圆,心里气得不行,“果真是毒妇,我这边才出事,你就恨不得赶紧跑。和离,你母亲同意吗?” “我从一开始本就不愿嫁给你。” 她从未想把自己困在后宅,不然也不会跑去参军。 从懂事后,她就想像太皇太后一样上马杀敌,护佑百姓。 元曦打断二人的争执,“婚姻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从今往后,楚鸢和孟家再无关系。” “谢太皇太后。” 楚鸢郑重磕了个头,并未起身,“欺君之事……” “朕上次说过,将功抵过。” 元曦打断她,“职位朕给你暂时保留,至于能不能把将军这个职位攥在手中,就看你的本事了。” “您的意思是臣以后还能上战扬打仗?” 楚鸢被这话砸得晕头转向,开心得差点找不着北。 “可以。” 元曦轻轻点了点头,挥手让人把孟于带下去。 孟于挣扎着,扭头不甘大喊,“凭什么?” 楚鸢明明也欺君了,为什么她什么损失都没有。 “此次萧副将护佑部下有功,太子你明日早朝时论功行赏。” 说完这话,元曦示意几人退下。 殿里只剩元赋和太子。 不等元曦问话,元赋便率先开口。 “孙儿这段时间都窝在和元殿,不曾见过许贵妃。” 第29章 以前没发现你还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以免自己没忍住,露出其他不该露出的表情。 元赋对太子心里的想法一无所知,他心里只想着说些能让元曦高兴的事,好好表现自己,证明自己真的有好好听话,没有阳奉阴违。 “皇祖母,孙儿平时就在和元殿中看书或者和太子聊天,除了去看母后外,可以说是足不出户。” 说不定那些闺阁千金一个月出门的次数比他还要多。 他这都可以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仅如此,许贵妃靠近孙儿和元殿都被无情赶走。” 说着朝闵全使眼色,对方领会,赶紧上前。 “确实如此。” 元曦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噙着笑。 元赋以为她不信,又用手肘捅了捅默不作声的太子,示意他出声。 “皇曾祖母,确实如父皇所说这般。” 太子没眼看自家父皇这副与平时形象不同的嬉皮笑脸表情。 父皇平时在他面前要多威严有多威严,何时露出过这般蠢的表情。 或许父皇确实有这一面,只是之前封印还没解开,如今被皇曾祖母解开了。 “皇祖母您瞧,太子可以为孙儿作证。” 元赋笑笑盈盈收回杵着太子的手肘,心里竟对太子生出几分艳羡感来。 如今的他就像那冷宫失宠的妃子,太子则像圣眷正隆的新人。 “许贵妃那边有龙卫盯着,朕知道你很安分。” 元曦这话一出,元赋笑直接僵在脸上。 所以他卖力表现这么半天,实则皇祖母什么都清楚。 即便元赋再脸皮再厚,此刻当着太子和耶律南的面,也觉得有些脸热。 他尴尬一笑,干巴巴道:“如来如此,皇祖母您应该也累了,孙儿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说着也不管太子愿不愿意,拖拽着他衣袖把他一并带走。 出了勤政殿,元赋松开太子,理了理自己衣袖,轻咳一声。 看出他的尴尬,太子把眼睛看向别处,开口安慰。 “父皇您也不用不好意思,这没什么。” 元赋:“没什么你看别处作甚?” “儿臣没看别处。” 太子把视线收回,正色看着他,表明自己真的没有嘲笑他。 可他越是这样一板一眼,元赋就越觉得他心里在仰天长笑。 他哼笑一声,“你在想什么?” 太子一愣,赶紧垂首,“儿臣并未想什么。” “口不对心。” “儿臣在想这事还没您被皇祖母鞭打一事丢人。” 见他不满意自己的回答,太子如实道出心中所想。 旁边的闵成忍笑忍到肩膀颤抖,特别是看到自家皇上那不断变化的脸时,差点破功。 “你……” 元赋一拂袖,大步朝前走去。 太子快步跟上,“是父皇您问的。” “以前没发现你还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元赋加快脚步,不想和他说话。 …… 元曦听到二人离开,唤出龙卫。 龙卫所说和元赋如出一辙。 “照你这么说许贵妃这一个月除了养伤,没有任何动作?” 元曦陷入沉思,她坏了许贵妃的好事,又让她给元赋唱歌唱一宿。 种种事情叠加下来,许贵妃应该恨不得把她弄死才对,怎么会一点动作都没有。 “对,属下一直暗中盯着她,她除了在您回来前见过二皇子外,没有见过其他人。” 龙卫想起许贵妃和二皇子的对话,也一并转述。 “许贵妃当时和二皇子聊天时提到过威远侯,二皇子和许贵妃对威远侯都极为不喜,二皇子当时还说威远侯心思深。” “朕知道了。” 元曦挥手让他退下。 威远侯心思自然深。 一月前他在朝堂上那番不要脸的表现,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不拘泥于一切,能屈能伸。 这样的人往往比那种一看就满腹算计的人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跑出来咬你一口。 “您说的中蛊之人不会是您的大孙子吧?” 耶律南瞧出些苗头,打断元曦的思绪,“女子则是那个许贵妃?” “没错。” 元曦没有瞒着,示意他坐下,认真叮嘱。 “你在大元行走多加小心,特别是蛊虫一事,切莫让别人知道。” 耶律南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坐到她下首的空椅子上,拿出一副乖孩子般的模样点头。 “好,但如果有人惹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在金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道理来了这儿当孙子。 “有人惹你你尽管收拾,朕会为你散善。” 得到她这话,耶律南开心不已,又恢复之前那副讨打的模样。 “您没有丝毫犹豫便告诉我,这般相信我?” “不相信你带你来作甚?” 元曦瞧他一眼,“你父亲把你给我,出发之际应该和你说了很多,与其说是相信你,不如说是相信你父亲。” 她不是傻子,耶律武对她的心思她心知肚明。 不愿挑明只是觉得没必要。 “难怪您这么爽快就应下了,原来知道父亲心里的小九九。” 耶律南撇嘴,“父亲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结果人家心知肚明。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操心。” 元曦唤了个人进来,让来人带耶律南下去休息。 …… 休息了一日。 翌日一早,元曦醒来便看到候在榻边的绿云和素玉。 二人见她起身,忙麻利帮她梳洗。 待梳洗好,又把早膳都呈上来。 用过早膳,元曦让人把碗筷撤走,问起二人近况。 二人如实说着最近的事,言行举止和第一见作对比,明显稳重了不少。 “你们之前在五公主那边当差,感觉如何?” 见二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元曦轻声道:“如实说,朕不会为难于你们。” 绿云跪到地上,“奴婢并非担心您为难,只是怕说完您觉得奴婢有二心,不要奴婢伺候。” 之前在五公主那儿伺候,还要时不时被许贵妃身边的粉蝶责打,即便她心里觉得五公主挺可怜,也不想再回到五公主身边。 元曦扬了扬眉,“只要你二人行事端正,不包藏祸心,朕不会舍弃你们。” 第30章 你一定不是 素玉跪到地上,把自己心里的感受说了出来,“五公主从小就很聪明,也很可爱,她对下人也极好。” 出人意料的说法让元曦脸上兴味更浓,她示意素玉继续。 “五岁前是这样的,”素玉抿唇,“后面许贵妃发现她对宫人太过客气,觉得是宫人把五公主教坏了,她把五公主带到身边亲自教导。” “五公主到了她寝宫后不久,被她逼着学习您擅长的医术,箭术……” 那么小的孩子,岂能承受这么多,时间一长,五公主就被逼得不耐烦。 “五公主学了几个月,没有成效,脾气反而越来越差。” 绿云接过话,“许贵妃见她这样,便让粉蝶姐姐带来宫人,给她鞭打出气,久而久之,五公主便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但她有时候还是挺好的。” 绿云不知道这话会不会触怒元曦,她垂着头,“有一次我把许贵妃的耳坠子摔坏,她说是她摔的奴婢才免遭责罚。” “你们先起来吧!” 元曦让二人起身,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上一次见五公主的扬面。 难怪那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是想喂她糕点。 二人站起身,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许贵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本宫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劳烦去进去说一声。” “进来。” 不等门口人推门,元曦便直接开口。 得到允许,许贵妃直接推门而入。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比起之前几次见面,倒是顺眼了不少,好似真是发自真心来给元曦请安的一般。 “臣妾参见太皇太后。” 许贵妃规规矩矩行礼,大脑却在飞快运转,如何瞬间与元曦拉近距离,弄清楚她的身份,看她是不是手握剧本。 “起来吧!” “谢太皇太后。” 乖巧起身,许贵妃踩着碎步走到元曦身边,拉起她的手。 “太皇太后您这手真嫩,比臣妾的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她抓着元曦手不放,以美甲为切入点。 “臣妾看着您指甲空着,觉得浪费,不如臣妾帮您染一下指甲?” 元曦:“……” 五公主奇怪的脑回路原来是遗传了许贵妃。 之前还恨不得把她捅死,现在又一副好姐妹模样,想给她做指甲。 她抽回手,“不必,朕这样挺好的。” “这哪里好了?” 许贵妃再次抓住她的手,死死拽住,“您相信臣妾,这手做了绝对好看,不好看臣妾……臣妾把臣妾的手给您随便嚯嚯。” 元曦盯着她,“松开。” “哈哈哈,”许贵妃被她看得发毛,不情不愿松开她的手,“您既然不愿意就算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破口大骂。 这穿来的怕不是个老女人,年轻姑娘哪个不爱美。 “臣妾给您按摩,按摩如何?” 她挂着标准的微笑,走到元曦身上,手放在她肩膀上,“您若是觉得力道大了,就说一声。” 元曦没有阻止,任由她按。 按了一会儿,许贵妃手有些酸,她甩了甩手,搜肠刮肚找了一个话题。 “太皇太后,您看不看话本?” 元曦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不看。” 许贵妃:“……” 若是二人是在现代用手机聊天,许贵妃都想回她一句六了。 “臣妾很喜欢看话本,有时候就在想,我们会不会像话本里的人一样,也是别人笔下的一角。” 之前元曦就觉得许贵妃不大聪明。 现在听了她这试探水平,越发确定,她就是不聪明。 唱歌只会唱小星星,试探也这么明晃晃,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来意一般。 见元曦不说话,许贵妃试探性问,“太皇太后,您觉不觉得?” “许贵妃的想法倒是新奇。”元曦语气没什么情绪。 还装。 许贵妃在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觉得元曦这是被她猜中,还故作镇定掩盖事实。 她再接再厉。 “臣且这想法不及太皇太后您的出现新奇。” 元曦挥退绿云和素玉,许贵妃大受鼓舞,认为深入聊天的时机到了。 等二人出去,关上门,她停止按摩,“臣妾的来历皇上应该和您说了,太皇太后您是不是也是和臣妾一样?” “和你一样来自异世?” 元曦起了些逗弄她的心思。 “对对对。” 许贵妃激动得差点起来尖叫,她克制住心里的喜意,拉住元曦的手。 “扮演太皇太后很累吧!这地方什么娱乐都没有,很难熬对吧?不过你这个身份倒是挺好。” 元曦任由她拉住自己的手,“本色出演,不累。” “这么说来你确实有剧本,对吧?” 许贵妃一脸期待看着她,等待着她点头。 元曦满脸疑惑,“何为剧本?” “你演上瘾了是不是?”许贵妃抬手轻捶她一下,“姐妹都给你透底了,你还藏着掖着。” “我知道之前对你确实不太礼貌。” 她开始说起之前的事,想软化元曦的态度。 “那时候不是不知道你是自己人嘛。”改牵为抱,抱着元曦胳膊晃了晃,“你就告诉我,谁是男主,谁是女主,谁又是反派。” 元曦抽出自己的胳膊,很想撬开许贵妃脑袋看看她里面装了什么。 直接把自己老底透干净,还指望能套到想听的消息。 她是想凭什么? “没有剧本。” “我才不信。” 许贵妃敛起笑,“你就是不想告诉我,之前你不让皇上封我为皇后,难道因为我是女主?” 元曦:“……” “我们才是自己人,你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合作在异世嘎嘎乱杀。” “你看,这段时间你不在宫里,我也没搞事,这就是我的诚意啊。” 说了这么久,许贵妃喉咙都快冒烟了,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后听元曦道:“我是反派。” “不可能。” 许贵妃不淡定了,好似反派是她一般,“你这身份已经是天花板了,元家人都敬重你,若真是反派,岂不是代表元家一家都是反派,你肯定是在骗我。” 她自我洗脑,“反派不可能有剧本,你一定不是。” 第31章 你不丑行了吧! 她不要做反派。 元曦一阵无语,不理解她说自己是反派许贵妃这么激动做什么。 她端起茶饮了一口,打断她的叭叭,“你没事就先退下吧!” 看她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许贵妃终于反应过来。 停止自我洗脑,双眼瞪得溜圆盯着元曦。 “你耍我?” 她怒了一下,想起之前被打的惨状,又悻悻转换语气。 “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了这么久,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趁着现在她还没发怒,赶紧溜吧! 反正自己身上有生死蛊,不管她手上是不是有剧本,只要蛊虫不除,她也不能随便除掉自己。 许贵妃气呼呼出了勤政殿,候在门口的粉蝶瞧见她,忙上前扶住她,轻声问。 “娘娘怎地这般生气,是又被太皇太后为难了吗?” “没有。” 许贵妃拂开她搀扶自己的手,“本宫才发现太皇太后脾气还挺好。” 粉蝶:“……” 娘娘这态度变得还真是快,之前被打回宫后天天冥思苦想反击太皇太后的办法。 结果想了一个月,伤好了,人倒是不见行动。 现在来勤政殿走一遭,还直接夸上了太皇太后,娘娘脑子莫不是被太皇太后打坏了? 她敛了敛思绪,轻声问。 “娘娘何故这般认为?” “方才本宫在她耳朵边说了很多冒犯的话,”许贵妃斟酌着措辞,“结果她非但不责怪本宫,似乎还笑了。” 当时元曦那表情分明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辈,明明她比自己还小十几岁,却好似真正的长者一般。 她都那般冒犯她了,她竟然没有把她扔出来或者打一顿。 按照她的话说,只要不打死自己,也没有任何影响。 “娘娘确定?” 粉蝶表情复杂看着许贵妃,“那您这是不打算和太皇太后斗了?” 许贵妃慢悠悠走着,沉吟片刻,发出一声感慨。 “本宫觉得皇上说的对,只要本宫不惹她,她还是挺好说话的。” 粉蝶:“……” “而且本宫发现本宫根本就斗不过她。” 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元曦不仅会武功,身边还有龙卫,想和对方斗,根本就是自讨苦吃。 粉蝶嘴角抽了抽。 “您之前对付皇后不是挺有一手的吗?” “你真以为本宫对付皇后有一手?那都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在意皇上。” 皇后是太后精心挑选,又不是没脑子之人,怎么可能斗不过她。 对方任由她蹦跶,不过是因为皇帝在她心中仅仅是皇帝,而非夫君。 她留着自己是因为自己身上有蛊虫,又能帮皇帝缓解睡不着时暴虐的情绪。 否则自己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 元曦在二人离开后,又琢磨起元赋失眠发疯一事。 医案才翻了几页,门后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即闵全声音在门口响起。 “太皇太后,奴才有事禀告。” “进来。” 闵全躬着身子推门进来,用衣袖擦拭一番额头上的汗水,“您身边的耶律小公子和五公主在御花园吵起来了。” 耶律小公子是太皇太后带来的人,皇上去了也不敢做他的主。 更何况五公主还不依不饶,非要抓着人家不放。 “因为何事?” 元曦站起身,一边往御花园赶一边问。 “奴才听说五公主见到耶律小公子,觉得他长得好看,非要让他给她摘花,耶律小公子不愿,二人便吵了起来。” 元曦:“……” 二人赶到御花园时,五公主哭得眼睛红红站在元赋身后,耶律南则跟个大爷似的,抱着胳膊靠在御花园假山旁,脸色也臭得不行。 听到脚步声,几人转头,瞧见元曦,忙上前行礼。 元曦示意几人起身,还未开口,耶律南便走到她身后,探出个脑袋冲五公主扮了个鬼脸,模样十分嘚瑟。 “父皇,您看到没,他朝我做鬼脸,一个低下的侍卫,不听我这个公主的命令,还羞辱我。” 五公主吸了吸鼻子,恶狠狠瞪着耶律南。 “皇祖母,这……”元赋一脸为难,求助般看向元曦。 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来御花园瞎溜达,结果遇到了这档子事。 皇祖母不计较还好,计较起来他若是不阻止,小五肯定会遭殃,阻止的话又会惹皇祖母不快。 本来他就不得皇祖母欢心。 “朕的侍卫,自然如同龙卫一般,只听命于朕。” 元曦看向五公主,扫了眼她身边的婢女太监,“你身边有人,却偏偏要唤他为你摘花,无理取闹也得有个度。” “我不仅要他为我摘花,还要他成为我的侍卫。” 五公主扯着元赋衣袖,撒娇,“父皇,您把他指给我做侍卫好不好?” 好不容易隐身的元赋眼皮狂跳,忙拿开她的手呵斥,“简直胡闹,你皇曾祖母的侍卫,怎能给你?” “他骂我丑,”五公主嚎啕大哭起来,一边不哭一边委屈控诉耶律南,“我看他长得好看才想让他给我摘花,让他给我当侍卫,结果他骂我丑,说我不如宫女好看。” 有那么多人上赶着讨好她,她给他机会他却骂她。 从小到大,别人都夸她玉雪可爱,何时被人说丑过。 “你吵死了。” 耶律南被她哭得眉头直皱,“你不丑行了吧!别嚎了,真的很吵。” 还以为这大元的公主都像太皇太后一样英姿飒爽,没想到却是个受不得点委屈的烦人精。 这时,一个太医匆匆赶来,“哎哟,五……” 看到在扬其他人,他把后面的话噎了回去,匆忙放下药箱跪地行礼。 元曦扫他一眼,让他起身,“寻五公主作甚?” 高太医匍匐在地,答:“臣来寻五公主,给她请脉,好决定要不要更换药方。” “我瞧她生龙活虎的,根本不需要请脉,更不需要喝药。” 耶律南轻嗤一声,把五公主从头到脚打量个遍,中肯评价。 第32章 又是这么巧 元曦不着痕迹抬眉,一瞬间脑海中似乎涌入了什么。 她开口,“方子呢?朕瞧瞧。” 五公主原本还想回怼耶律南几句,见元曦问起她服用的方子,把话咽了回去,冲耶律南得意地吐了吐舌头。 高太医不敢迟疑,打开药箱拿出方子,双手递给元曦。 接过方子,看完上面所用的药材,元曦微微蹙眉,把方子递还给高太医,“五公主今年才十岁,为何药的用量竟然和成人一般?” 接方子的高太医手一颤,险些没拿稳方子。 “之前为五公主诊脉的太医用的便是这个方子,五公主服用后一切都好,惊厥多梦的情况也有所缓解,臣这才继续沿用。” 元曦凝视他片刻,点点头。 “话虽如此,可是药三分毒,你回去再研究研究其他安神的方子,实在研究不出来,可以翻看朕留下的医典,里面有适合小孩用的安神方。” “是,臣回头写好适合的方子,送来给您查看。” 高太医不解其意,只恨不得赶紧应下好离开这儿。 元曦身上的气势太吓人,再待下去,他都快不能喘气了。 “高太医不必紧张,起来吧!” 看出他紧张,元曦放柔声音,“最初给五公主用这方子的人便是给皇上看诊之人?此人如今在何处?” 谢恩站起身,高太医如实答。 “陈太医在去年便已经告老还乡,臣并不清楚他老家在何处。” “你退下吧!” 挥退高太医,元曦看向五公主,“你不是喜欢朕身边的侍卫吗?今日起便搬来朕勤政殿的偏殿住。” “不行。” “我不。” 五公主和耶律南异口同声拒绝。 “朕心意已决,”元曦看向闵成,“你现在同五公主回去收拾东西搬过来。” “父皇……” “在你皇曾祖母身边多好,”元赋笑眯眯安抚五公主,“到时候乖乖听你皇曾祖母的话,别惹她生气。” 五公主没想到闹了一扬,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收扬。 她能感觉到元曦并不喜欢她,想想去到她身边会面临什么,五公主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是,没有人在乎她愿不愿意。 …… 在元曦问药方时元赋便感觉到不对,让闵成把五公主送回去后,他随元曦一起回到勤政殿,给元曦倒了杯茶,轻声问。 “皇祖母是不是有了发现?” 元曦接过茶,“五公主的方子和你之前用的一模一样,这绝非巧合。” 安神的方子并非什么稀世方子,能替换的药材许多,可二人用的竟然一模一样。 “我方才看了眼那些药材,确实都是安神的,并无其他害处。” 耶律南在一旁开口。 “那些药方这么看着确实没有问题,”元曦放下手上的茶,“等吧!新的安神药方出来,就能知道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若真是蓄意为之,为何偏偏是小五?” 元赋想不明白,他是皇帝,有肖想他这位置的人不足为奇。 可小五就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姑娘,为何要多此一举对她动手? 只要他这个皇帝没了,小五就什么都不是。 “这也是朕所疑惑的点。” 五公主就是一个骄纵的公主,根本就没什么特别之处。 何故让人盯上呢? 元曦也很好奇。 她收了收思绪,“那陈太医何时进宫的?” “孙儿登基那年。” 元赋没有任何思索,直接脱口而出,说完抬眸看向元曦,神情复杂。 “又是这么巧。” 偏偏是那一年,陈太医进宫后,他的身子便是由对方照看。 虽然依旧会失眠控制不住情绪,但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所以他一直很信任对方。 “你们这皇室里也太可怕了,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凶手是谁。” 耶律南手枕在脑后,往椅子上一靠,“不过方才那五公主也并非一无是处,她在医术上面还是挺有天赋的。” “医术?”元赋一脸狐疑,“你怎么知道?” 他知道许贵妃让小五学了许多东西,目的便是为了向皇祖母靠。 后面他知晓此事,说五公主还小,不必逼她太紧。 她若喜欢,肯定会自己学,不喜欢,你逼她反而起反效果。 许贵妃当即应下,后面他的确没再看到小五学过那些东西。 耶律南撇撇嘴,“她想让我当她侍卫,我不愿意,就出了几味药材让她说出功效和用途,本意是想为难于她,结果她竟然都答对了。” 虽然不太坚定,被他忽悠后还傻乎乎信了,以为自己有一味真的说错了。 元曦笑,“看来藏在背后的人,比你和五公主自己都要了解她。” …… 五公主这边气呼呼跑到许贵妃宫里,把元曦让她搬过去住的事说完,以为自家母妃会帮她想办法拒绝。 结果却听母妃道:“本宫瞧着挺好的。” “母妃!” 五公主跺了跺脚,“我不想和那个坏女人住在一起,万一她把我杀了,您就见不到我了。” “你别惹她,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许贵妃揉了揉她的头,“小五这么可爱,她一定会喜欢小五的。”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女儿去她身边,她便可以以看女儿的名义,经常去她那儿,借此机会了解她是真的和太皇太后一样有本事,还是虚张声势。 “万一她不喜欢我呢?” 五公主扁扁嘴,元曦长得很好看,但似乎不喜欢她。 “不会的,小五只要什么都听她的,不打骂宫人,她会喜欢小五的。” 许贵妃轻声安抚,“你放心,母妃会经常去看你的。” 进入流云宫的四公主看到这一幕,脚步一顿,迟疑片刻酸溜溜开口。 “母妃之前可没这么哄着过我。” 她挥手让其他人退下,走到二人面前。 “小五,我听说你在御花园和那女人的侍卫发生了争执,那人还考究了药材功效。” “你又在我身边安插人,”五公主满脸不悦,“是又如何?” 第33章 你说,朕自然信 四公主冷笑,“太皇太后回来一趟,身边便多了一个会医术的人,你不觉得这人是她带来给母妃解蛊的?” 这话一出,许贵妃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所以元曦任由她蹦跶,是觉得她已经是将死之人,所以懒得计较? 不对啊,元曦如果是穿越还有剧本的人,元赋并非她亲孙子,她为何这么在意元赋这个孙子。 难道元赋的存在价值很高?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把蛊虫解除了。 “小四你知道了什么?”她回神问。 “我听太子那边说那女人这次出宫就是去了金国,所以才联想到这事。” 四公主上前拉住许贵妃的手,“母妃,你身上的蛊是万万不能被解除的,否则咱们岂不是任由她拿捏。” “这不是没解吗?你不用太过担心。” 现在有蛊虫在体内,元曦不也照样拿捏她们? “怎么能不担心?” 四公主眉头紧皱,“母妃,咱们现在必须找到蛊虫的解除办法,这样才好防范那女人,不然着了她的道都不知道。” “你忘记上次教训了?” 许贵妃担心她想一出是一出,直接跑去金国找所谓的办法,警告她,“别到处乱跑,好好待在宫里。” “母妃!” 四公主甩开她的衣袖,满脸不甘。 “别叫本宫,叫了也不会准你到处乱跑。” 心里打定主意暗中观察情况,许贵妃眼睛扫视屋里一圈,难得聪明一回。 “她身边上次打我们的黑衣人神出鬼没,说不定对方现在就在我们瞧不见的地方盯着。” 暗处的龙卫:“……” “皇姐,你就乖乖听话吧!” 五公主婴儿肥的脸上带着几分认真。 “你和母妃不用担心,我去那边可以盯着他们。” 她抿了抿唇,“而且,我觉得那个女人也没那么坏,她上次还喂我糕点。” 四公主:“……” “你确定她不是想噎死你?” 真是蠢透了。 “我不是没事吗?” 五公主反驳,“她打了你和母妃都没打我,我觉得她人应该还没坏透。” 四公主:“……” 许贵妃:“……” “你过去照顾好自己。” 和二人说不通,四公主也懒得再说。 …… 一个时辰后,闵成命人把五公主的东西安置在偏殿,带着她去见元曦。 她穿着一件粉色襦裙,头发盘成双环髻,进殿后眼睛乌溜溜四处乱看一番,才收起视线上前行礼。 “参见皇曾祖母。” 身子微微躬着,模样乖巧,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娇憨可爱。 “起来吧!” “谢皇曾祖母。” 五公主站起身,双手不安搅动一会儿,想起御花园中发生的事,露出一个笑容问元曦。 “皇曾祖母,我可以借你侍卫用用吗?” 元曦没有回答,对她招了招手,“来朕面前。” 五公主犹豫了一会儿,迈步走到她面前。 手猛地被一只手握住,五公主吓得下意识后退一步,以为元曦要对她做什么。 她用力闭上眼,感觉到元曦的手指按压在她脉搏处,得知她是在为她诊脉,这才把眼睛睁开,小声解释。 “我以为您要打我。” “没有感觉身体不适?” 元曦松开她的手,语气平淡问。 “没有,”五公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太医开的方子真的很好,喝了以后就没再梦到那个梦了。” 之前一直做那个梦,到处都是血和尸体,除了她,周围没有活人。 只有血腥味和走到尽头的前路。 “什么样的梦?” 见她迟疑,似乎不愿回想,元曦不逼问,只淡声道:“不想说没关系,什么时候想说再说。” “我说了您会相信吗?” 五公主犹豫了一会儿,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里满是期盼。 之前她想和母妃说,母妃根本不愿意听。 转头就对父皇说她梦到了皇曾祖母。 后面长大些,她梦到的扬景逐渐变幻,却再也不想和母妃提。 省得她说自己不想学那些东西还找借口。 “你说,朕自然信。” 元曦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手心的温暖从发丝渗入头皮,五公主眼眶一红,积攒已久的委屈和眼泪瞬间倾泻而出。 她吸了吸鼻子,扑进元曦的怀里。 “你是不是因为我收了那些像你的人在身边,又对她们不好,所以很讨厌我?” 感觉到她身子不停颤抖,元曦抬手轻轻拍了拍她脑袋,“没有。” “你就是有,”五公主把头埋在她怀里,瓮声瓮气道:“我也想对她们好,可是我担心一切会变成梦里的样子。” 元曦没有说话,只淡淡应了一声。 “我梦到我们现在住的皇宫,全是血和尸体,没有一个活人,只有我自己。” 她身体轻微颤抖着,“我想走出去找其他人,想找找有没有和我一样活着的人,可是没有人,我走不出去。” “那只是梦。” 元曦轻声安抚,“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那不是梦,”五公主离开她怀里,看着被自己打湿的衣裳,别开眼,“是真的,有个声音告诉我,那些都是会发生的,它说我是什么女主角,这些是主角成长的必经路。”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把这梦说出来。 她知道没有人会信,甚至会觉得她在胡言乱语。 但此刻她却打心里希望元曦信她。 “朕相信你,但现在它没发生不是吗?” 元曦没想到她所说的梦竟然会是所谓的预知梦。 而许贵妃追问的女主竟然是五公主。 “我不知道会不会发生。” 五公主眼里没了之前的骄纵和不符合年纪的恶毒,只剩茫然无措。 她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我不想当什么女主角,不要皇宫变得满是鲜血和尸体。” 元曦抬手用指腹给她擦掉脸颊上的泪。 “有朕在,皇宫不会变成那样,你也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您都知道?” 五公主震惊,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抬起衣袖擦了一下,自嘲一笑。 “我看那些话本里面的主角都很正义善良,便想若是我不再符合这些主角具备的品质,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 第34章 还没好好把你介绍给其他人认识 “你做得很好,或许一切没发生便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导致。” 五公主抬起眼,“真的吗?” 元曦点头,“真的,但以后你可以做自己。” “您不是在哄我?真的信?” 事情说出来,心里轻松了许多,可五公主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毕竟只是梦,仅凭自己的描述,她真的相信吗? “真的信,你若不是女主角,别人干嘛费心费力对你出手?”元曦轻笑。 若说方才她还疑惑背后之人害五公主的原因,此刻却已然明了。 如许贵妃所说那般,确实有手握剧本之人,那人不是她,而是隐藏在背后。 “我就知道您会信我。” 五公主喜极而泣,眼睛弯成了月牙,“说出来心里好受了很多。”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扮猪吃老虎。” 旁边当透明人许久的耶律南开口,语气戏谑。 “你还好意思说,在御花园你耍我。” 五公主瞪着他,“那药材的用途和功效分明是对的,你竟然骗我。” 她来勤政殿翻了一下医书,果然是被这人耍了。 “怎么能算耍你呢?”耶律南语气欠揍,“是你自己学艺不精,不信自己,这才改口。” “你说得对。” 五公主没有反驳他的话,自我反省,“确实是我学艺不精,不然也不会动摇改变答案,以后不会了。” 皇曾祖母说了,以后她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看她一副老成说着这话,耶律南只觉得别扭至极。 他摸了摸鼻尖,“那最好。” 元曦打断二人的拌嘴,盯着耶律南看了半晌,意味不明笑了下。 耶律南被他盯得一脸莫名,“您……您笑什么?” 他没说什么吧! 父亲也没告诉他太皇太后突然发笑该怎么做啊。 “突然想起还没好好把你介绍给其他人认识。” “把我介绍给别人认识?没这必要吧!” 耶律南更莫名了。 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或者功臣,至于吗? “有必要。” 元曦看向五公主,“你的梦没和别人说过吧!” “没有。” 五公主说完,记起什么,不确定道:“我觉得那陈太医有问题。” 元曦示意她往下说。 “他似乎一点也不好奇我做了什么梦。” 问诊问诊,自然要问详细,可她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那人第一次为她诊脉时的扬景。 当时对方听她说了常常被梦吓醒,便直接给了母妃方子。 方子给得太自然,就好似早有准备一般。 “他给方子是不是很顺手,好似早有准备一般?” 五公主满脸不可置信,“您怎么知道?” “没事。” 元曦并未和她多说,扬声把门口的闵成喊进来。 背后之人看到剧情和所想的有出入,肯定会跳出来。 到时候猜测得到验证,再告诉她也不迟。 闵成进来,“太皇太后。” “近期朝臣之中可有准备举办宴会的?” “这不就凑巧了,”闵成笑答,“安王府明日为静敏郡主举办及笄宴。” …… 安王府这边收到元曦明日会来王府地消息,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王爷,太皇太后来是好事,您何必这般紧绷。” 汪侧妃给他递了杯茶,柔媚一笑,“王妃姐姐操办,您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 “也对。” 安王接过茶饮了一口,放下牵起汪侧妃的手轻轻拍了拍。 “你和敬儿给静敏准备的及笄礼可都妥了?” 皇祖母明日来,他得借着这个机会,让梨儿母子俩在皇祖母面前好好表现。 争取让皇祖母对二人产生好印象。 忘记上次的不愉快。 “准备妥了。” 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汪侧妃压下眼里的算计,“妾身给郡主准备了一套头面,敬儿为她准备了一幅名画,王爷觉得如何?” “头面?” 安王皱眉,觉得这礼物不够出风头,“头面王妃已经准备,本王库房中有一枚夜明珠,等会儿让人给你送去,你明日把它给静敏。” “好,就听王爷的。” 汪侧妃心里一阵肉疼,想起明日的计划,又释然了。 反正明日过后,儿子将会成为王府未来的当家人,那东西最终会回到儿子和她手中。 …… 离开花厅回到院子,汪侧妃便看到儿子站在门口。 她走上前,带着他进院子,把人都打发出去,才压低声音道:“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儿子做事,娘您还不放心?” 杜敬清瘦的脸上满是自得,“放心吧!明日这个及笄宴,定会让尊贵的郡主永生难忘。” 看不起他和娘,明日过后她才会成为那个被所有人看不起的人。 “若非王爷不肯不再提让你成为世子的事,我们也不用冒这个险。” 汪侧妃脸上没了在安王面前时的柔情蜜意,只剩怨怪。 “这样做更能膈应王妃不是吗?” 杜敬给她倒了杯茶,“娘消消火,儿子觉得明日的计划很有意思。” 世子之位哪能那么容易到手,他从一开便不抱什么希望。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把手上的茶放下,汪侧妃面露担忧,“明日太皇太后也会来,我担心她会坏事。” 上一次的碰面她还历历在目,元曦那人一看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在她眼皮子底下算计郡主,真能成功吗? “她来更好,到时候直接让她赐婚,儿子和您脸上岂不是更加有光?” …… 元曦对二人的小算盘一无所知。 她忙着问太子孟于被斩一事朝臣的反应。 太子如实答,“朝臣对此并未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对楚鸢的将军职位颇有微词。” “意料之中。” 元曦哼笑,“威远侯作何反应?” “拍手称快,甚至在我说出楚鸢的身份时,第一个站出来夸赞楚鸢巾帼不让须眉。” 太子想想也觉得纳罕,威远侯之前可是最瞧不上女子的。 今日不仅拍手赞同,还怼了那些说女子领兵打仗像什么话的大臣。 “看来你处理得很好,这样朕就放心了。”元曦满脸欣慰。 第35章 再继续吵,连你一起掌 安王府热闹非凡。 元曦带着几人抵达时,府上已经聚满了人。 见她和元赋一起出现,众人立即停止交谈,跪拜行礼。 太皇太后突然活过来还成了少女这事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事,除了百姓。 “今日是静敏的及笄礼,朕无事来凑凑热闹,大家免礼,不必拘着。” 众人谢恩,站起身,等元曦进入屋里,才又恢复随意交谈的模样。 威远侯看了眼元曦身边的五公主,又看看耶律南,看清对方的脸,浑浊的眸子微眯,瞳孔骤缩。 早朝时太子说了金国臣服于大元的事,他便猜到元曦此次是去了金国。 下朝后一打听,果然听说太皇太后带回来一个小少年。 当时不以为意,现在看清长相,不由得心中大骇。 担心看太久被对方觉察,他收回视线,和身边人寒暄几句,让人把贺礼交到收礼处,带着随从转身离开。 “那人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结果走了。” 耶律南早就觉察到威远侯的视线,余光注意到他离开,忙低声告知元曦。 “朕知道。” 元曦看着威远侯匆忙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这般着急离开,而不是留下来,看来威远侯也只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而非背后之人。 这般离开,想来是着急给背后之人递消息。 “他看我眼神好奇怪。” 耶律南挠了挠头,就好似见过他一般。 他不记得自己和这人见过面啊。 元曦笑而不语,刚端起茶,便看到安王带着汪侧妃和一个十几岁的清瘦少年朝她走来。 “皇祖母,梨儿您见过,这是敬儿。” “拜见皇曾祖母。” 杜敬走上前,含笑撩起衣摆,跪地行礼。 礼数周全,吐字清晰,若非这彰显野心的称呼,倒真是会让人觉得是个极其有礼数的好孩子。 一旁死皮赖脸跟着来的元赋听到杜敬这称呼,下意识看向元曦,又看看安王,心里为他默哀了一会儿,安心看起热闹。 元曦放下手上的茶,转头问僵站在不远处的安王。 “你教他这么称呼朕的?” 极短的话,声音也很轻,却让安王觉得自己好似在面对千军万马一般,额头渗汗。 “皇祖母,敬儿这是嘴快了。” 他冲杜敬使了个眼色,“敬儿平时教孙儿都叫父王,估计是顺嘴。” “叫你父王?”元曦睨着他,“他可是皇室中人?” 安王低声答,“不是。” “那他可是你的儿子?” 安王快哭了,“不是。” “既然不是,何来的顺嘴?” 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看过来,视线纷纷落在跪在地上的杜敬身上。 有看不惯杜敬的公子见状一阵幸灾乐祸。 杜家原本只是不起眼的商贾之家,后面因为母亲改嫁进了王府,身份水涨船高。 明明只是一个继子,却成天摆世子的谱,让人反胃。 “是妾身没有教导好,太皇太后息怒。” 太多人看着,汪侧妃了解自己儿子心高气傲,担心他承受不住众人的视线,失去理智乱发脾气坏事,赶紧跪地认错。 “说话。” 元曦无视她,盯着安王,声音冷沉。 顶着她让人喘不过气的视线,安王小心翼翼答,“敬儿此举不合礼数,冲撞了您,孙儿回头会责罚他。” 地上的杜敬听着二人的话,感受到四面八方看好戏的的视线,胸腔里涌起一阵愤怒。 他握了握拳头,把屈辱强压下去,开口认错。 “草民口不择言,冲撞了太皇太后,还请太皇太后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草民,草民往后定谨言慎行。” “皇祖母,王妃马上就带静敏过来加笄了,”安王赶紧在一旁和稀泥,“回头孙儿会责罚他,现在给静敏加笄要紧。” 元曦还未开口,门口便响起一道女声。 “父王此言差矣,可明明是杜敬他冲撞人在先,凭什么让皇曾祖母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 着一袭浅蓝襦裙的少女和安王妃并排走了进来,少女身姿婀娜,容貌秀丽,步履从容来到元曦面前,跪地行礼。 “静敏参见皇曾祖母。” “孙媳参见皇祖母。” 安王妃也上前跪下行礼。 “起来吧!” 元曦抬抬手,对这个曾孙女观感极其好。 谢恩起身,静敏目光扫向杜敬,“若想不被罚便管好自己的嘴。” 安王语含警告,呵斥出声,“静敏,不可在你皇曾祖母面前放肆。” 敬儿最是要面子,今日真被当这么多人责罚,往后还怎么见人。 “你先给朕把嘴闭上。” 元曦扫他一眼,对静敏郡主道:“今日是你的及笄宴,朕未曾给你准备及笄礼,不若现在给你一个恩典,让你来责罚杜敬如何?” “当真?” 静敏郡主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开心,杜敬这人虚伪至极。 在她和母妃面前一副嘴脸,在父王面前又是一副嘴脸。 自打这母子二人进府,她和母妃与父王关系越来越差不说,还常常因为他的惺惺作态被父王训斥。 “自然是真的,只要你不怕误了加笄的时辰。” “静敏不怕。” 静敏郡主扬起一抹笑,“掌嘴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如此千载难逢给杜敬难堪的机会,她才不会放过。 “静敏!” 见敏静打算来真的,安王再次出声。 元曦凉凉开口,“再继续吵,连你一起掌。” 元赋憋笑,肩膀不停颤抖。 心里还挺期待安王也被掌嘴。 安王悻悻闭上嘴,下意识摸了摸后背,感觉已经好了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嬷嬷,动手吧!” 安王妃看安王吃瘪,心里十分畅快。 明明是女儿的及笄宴,他却想用来给侧妃和她儿子长脸。 这胳膊肘都快拐折了,她和女儿没有理由一直容忍他。 “是,王妃。” 安王瞪安王妃一眼,然而,依然阻止不了巴掌落在杜敬脸上。 清脆声的巴掌声不绝于耳,不过片刻功夫,杜敬便被打得脸上全是巴掌印,口角流血。 边上的汪侧妃看得心疼不已,无助地看向安王。 “王爷,您快让她住手,不能再打了。” 第36章 既然知道是胡说八道,就闭嘴 嬉皮笑脸的招在母后面前好使,在皇祖母面前可未必好使。 他真开口帮着求情,不仅不会成功,说不定还会惹恼皇祖母,连他一起打。 看着杜敬已经肿起的脸颊,安王在心里想象了一下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画面,不禁抬手摸了摸脸,彻底打消了要帮着说话的想法。 他就这么一张脸,还是省着点丢,三十几岁了还被扇耳光,说出去脸往哪儿搁啊。 思及此,安王把手拢在衣袖里,抬眼看着屋顶,直接把汪侧妃无视了个彻底。 见他这般,汪侧妃气得咬牙,又没有任何办法。 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时不时发出几声嘲讽。 地上的杜敬感觉脸已经不是自己,嘴里的血腥味让他差点呕了出来。 他逼迫自己把心里的怨毒和算计全都压下去,用余光看向边上衣着光鲜的静敏郡主,默默计算着她身上药效发作的时间。 几十巴掌下去,嬷嬷的手已经扇红,杜敬终于注意到静敏郡主蹙了蹙眉,收回目光。 “敏儿,你怎么了?” 剧烈的疼痛袭来,看热闹的静敏郡主抱着肚子,蹙眉躬身蹲在地上。 身边的安王妃瞧见她的不适,发出一声惊呼,“快快传府医过来给郡主瞧瞧。” 她的声音拉回众人的注意力。 杜敬和汪侧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皆忍不住开心起来。 “停下,赶紧去请府医,没看到郡主疼得厉害?” 安王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叫停还在掌嘴的嬷嬷。 元曦静静看着,没有开口。 很快,一个圆脸婢女带着个中年大夫匆匆赶来。 挡路的宾客见状,忙让开道,让府医上前。 “礼就免了,赶紧给郡主瞧瞧。” 元曦瞧静敏疼得脸色惨白,面上没有一丝血色,额头还在不断渗冷汗,打断了府医的行礼。 “是。” 府医不敢耽搁,快步上前,让人把静敏扶到一边坐下,才给她号脉。 “府医,静敏她怎么了?” 安王妃满脸担心,特别是看到府医紧皱的眉头时,心里猛地袭起一股不安。 “应该是我诊断错了,”府医浓眉紧皱,“我再诊断一次。” “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安王走到走上前,催促,“说说看都诊断出了什么。” 他虽不怎么喜欢这个总和她唱反调的女儿,但总归是她亲生的,看她疼得厉害,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 “王妃先让人把郡主扶回屋子休息。” 府医收回诊脉的手,没有直接说静敏郡主怎了。 听到他这话,安王妃瞬间明白,女儿八成是招人算计了。 她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扶起女儿,“母妃先带你回屋休息。” 一旁的汪侧妃瞧见二人想离开,担心计划被破坏,忙站起身走上前,面露关切挽住静敏郡主的另一只手,“郡主这是怎么了?” 话是问静敏郡主,眼睛却是看向府医。 “大夫,你说啊,郡主到底怎么了?没瞧见王爷和王妃都担心着吗?” 儿子和她好不容易逮了这个机会,能当着众人的面把静敏郡主的名声搞臭,她当然不能把人放回院子。 人回了院子,剩下的戏可就没法唱了。 “让你来瞧病你还支支吾吾,瞧不出来本王就换个人。” 安王看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神色变得凌厉,拦住大夫想问个明白。 “父王,我没事,应该是吃坏了肚子,回屋休息会儿就好。” 静敏郡主不是傻子,从大夫的态度便猜出她根本就不是吃坏肚子,而是遭受算计。 特别是在汪侧妃出来明面是担忧她,实则是想把她留下时,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定不能留下。 府医定是担心当众说出诊断的结果,会她颜面扫地,才闭口不谈,暗示她先回屋。 “吃坏肚子,那府医为何支支吾吾?” 汪侧妃挽着她,故作不解。 不待府医做出解释,静敏郡主便感觉下腹一阵翻涌,疼痛传来。 旋即一股热流不受控流出,血液顺着腿流到她脚踝,把绣花鞋边缘都浸湿了半边。 一直等着她药效彻底发作的汪侧妃瞧见这一幕,生怕别人看不见一般惊呼出声。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众人顺着她的惊呼看来,只见静敏郡主月白的金线绣花鞋上被染红,红色格外醒目。 怀胎生子过的夫人们瞧见这一幕,心里有了猜测,却不敢乱说。 “本王问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安王冷沉着脸看向府医。 汪侧妃觑了眼安王妃,小心翼翼道:“王妃姐姐当年流产,好像就是这样。” 说完,好似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她抬手轻拍一下自己的嘴,懊恼道:“我这嘴,就会胡说八道,郡主还未曾婚配,又怎么有孕。” “既然知道是胡说八道,就闭嘴。” 静敏郡主惨白着脸,也不打算走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倒想看看汪侧妃母子二人想耍什么花样。 “王爷,妾身真的只是担心郡主。” 汪侧妃委屈地看向安王,“妾身没有别的意思。” 安王脑子乱成一团,没有搭理她,而是吩咐人带静敏郡主下去梳洗沐浴。 “不用。” 静敏郡主拒绝了去沐浴。 痛劲过去,此刻她身子并未感到不适,脸上血色也恢复了一些。 “郡主还是去梳洗一番,让府医先开一贴药服下再说吧!否则身子因此落下病根,就追悔莫及了。” 汪侧妃继续在一旁拱火,不放过能踩她的任何机会。 静敏郡主冷嗤一声,“府医还什么都不曾说,你便话里话外说本郡主小产,汪侧妃莫非有透视眼,已经瞧见本郡主肚子里有了孩子。” 没料到她非但不怕,反而还这么堂而皇之说了出来。 汪侧妃心里笑骂她蠢,面上却委屈道:“妾身只是瞧着像,有些担心,并未这般认为,郡主没事,那自然最好。” 她话音一转,“只是,既不是小产,府医又为何支支吾吾?这不是摆明着让人误会郡主?” 这话倒是提醒了安王,他看向府医。 “郡主到底怎么了?” 府医支支吾吾,顶着安王不耐烦的目光,说不出一句话。 他是医者,若真说出自己的诊断,定会害了静敏郡主。 看出他的为难,也猜到女儿打算,安王妃开口道:“王爷问什么,府医你尽管答便是。” 无论府医诊断结果是什么样的,她都相信女儿。 女儿是她看着长大,根本做不出无媒苟合之事。 既然汪侧妃想玩,她便陪她玩上一玩,让她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37章 没想到还能这样,你们继续 边上的耶律南摩拳擦掌,低声问,“要不要我做点什么?” “你少捣乱,静敏姐姐心里有主意。” 五公主掐他一把,警告他别瞎插手。 耶律南轻嘶一声,控诉地瞪她一眼,默默站直身子,“行吧,行吧!” “方才我诊断,郡主是因为胎象不稳,小产导致腹痛。” 府医说出自己的诊断,却不是很确定,“这只是我的诊断,王爷可以多找几人诊断看看结果是否一致。” 在府上待了多年,郡主什么性子他很清楚。 可她的脉象却又确确实实如同自己说的一般。 “这……”汪侧妃心里都快乐开花了,面上却一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方才只是觉得像,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扯了扯安王的胳膊,“王爷,您一定要多找几个大夫来瞧瞧,看看是不是府医诊断错了,否则这要是传出去,以后郡主还怎么做人。” 安王拨开她的手,拧眉看着静敏郡主。 “这到底怎么回事?” 府医的医术他很清楚,他这么说,必然是真的。 否则他也不会让他在府上待这么久。 “我也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静敏郡主讥笑一声,“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府上,平时也就和朋友出去游湖赏花,怎么肚子就突然多了个孩子呢?父王不如问问汪侧妃,她应该比我更清楚。” “郡主说笑,妾身怎会清楚。” 汪侧妃语重心长劝慰,“妾身知道你不待见妾身,但怀孕是两个人的事,你把孩子的父亲说出来,王爷和王妃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都没有这个人,你让本郡主怎么说?” 静敏郡主扫了眼汪侧妃,“我说怎么前几日父王突然给我送点心,现在才明白。” 汪侧妃母子不曾进府前,他们一家人吃饭都是在花厅一起。 后面汪侧妃母子进府后,因为二人吃不得辣,父王便特意寻了其他厨子,为她母子二人做适合她们口味的菜,完全不顾她和母妃是否是得惯。 她找父王闹了几次,都不欢而散。 母妃担心她吃不好,又把被父王辞掉的厨子找回,在她院子里弄了个小厨房单独做饭。 从那以后,她们便没有再和父王一起吃过饭。 可前几日,父王突然拿了一碟精致的点心过来,说是外面看到,想着她喜欢吃,便买了回来。 当时她开心不已,以为父王终于知道她这些年受的委屈,前来示弱。 现在想想才明白,他根本就是被人当枪使,上赶着帮汪侧妃母子陷害自己。 安王蹙眉,“点心,关点心什么事?” “父王昨日送的点心不是汪侧妃给的吗?” “是。” 安王不否认,汪侧妃当时说女孩子都喜欢吃甜食,这些年因为她母子俩让女儿心里不快,她想去道歉,但担心女儿不想见到她,所以托他送了碟点心过去。 当时看女儿高兴,他便没有说实情,只说是自己买的。 “那便是了,我这些日子都不曾出府,也不曾乱吃东西。” 静敏郡主盯着安王不断变幻的神情,“除了父王给的那碟点心。” “他们父女俩这么掰扯,能掰扯出头绪吗?” 耶律南挠了挠脑袋。 元曦看他一眼,笑道:“这不是还有人没登扬吗?” 她话落,一直跪在地上的杜敬突然出声,“王爷,都是在下的错。” 对峙的父女俩止住话,都看向杜敬。 静敏郡主似笑非笑,安王则满脸疑惑。 “敬儿,你瞎说什么?” 汪侧妃满脸不赞同,“王爷平时是让你多照看郡主,但出了这事,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是我的错。” 杜敬看了静敏郡主一眼,旋即收回视线,作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以额触地。 “王爷,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是在下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方才还在嘲笑杜敬觉得静敏郡主可怜的人默默收起同情心。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一片静默中,耶律南没憋住笑,直接笑了出来。 身旁的五公主探出手,拧了他一把,他止住笑,开口。 “没想到还能这样,你们继续。” 五公主:“……” 元曦:“……” 元赋:“……” 其他人:“……” “敬儿,莫要乱说话。” 汪侧妃说着看向安王,“王爷,这孩子是在胡说八道,郡主不喜欢他,怎么和他发生关系。” 看似解释,实则是在给杜敬进行语言加工留了无限的空间。 “敬儿,这事你别掺和。” 安王没想到好好的及笄宴会弄成这样,女儿突然小产,边上一堆看热闹的宾客。 关键此事关乎女儿声誉,他还不能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把宾客赶走。 “是我的错,郡主一直心悦我,几次对我表明心意,我拒绝后她恼羞成怒,设计对我献身。” 杜敬垂着头,因为脸被打过,说话有些大舌头,但还是能让在扬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捋了捋舌头,“我害怕这事暴露破坏了王府的平和,所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连娘都不知道这事。”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娘?” 汪侧妃上前给了他一巴掌,跪到地上,“王爷,是妾身没教好敬儿,这才导致郡主小产,若是他当时反抗,郡主就不会……” 她止住话,低声啜泣,一边啜泣一边捶打杜敬。 “郡主年纪小,你比她年长,怎么不好好和她说,现在造成这样的局面,你这是想毁了她啊。” 杜敬任她打,不避不闪,“是我的错。” 一旁的静敏郡主都快忍不住笑出声了,本以为二人是想算计她一番毁她名声。 没想到二人竟然这么贪心,毁她名声还觉不够,还想娶她,在王府继续扎根,当王府的蛀虫。 她嘲讽看着自导自演的二人,“杜敬,这王府是没有镜子吗?本郡主还没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 长得丑想得还挺美,居然说自己喜欢他对他霸王硬上弓。 光是看到他那张脸,她就反胃得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自信。 “我知道郡主还在生气,气我不顺从。” 杜敬完全沉浸在自己编好的故事中,“但事情已经发生,我们现在能做就是解决问题。” 沉默听了半晌的安王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难怪你老看敬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静敏觉得对父王信对方鬼话一点都不意外,她甚至在想,父王现在心里是不是还觉得庆幸。 庆幸是杜敬,是这个他觉得谦逊有礼的好男儿。 安王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在他看来杜敬除了长相不太出色以外,其他一切都好。 知根知底,又都住在府上,这样女儿也不用受任何委屈。 第38章 你可真是个好父亲 这人之前一直惺惺作态,父王对他深信不疑,今日便让父王好好瞧瞧他皮囊下的野心,给父王好好醒醒脑子。 “你说解决问题?”她敛起思绪,问杜敬,“怎么解决,你娶我?” 杜敬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 他仰头看着静敏郡主,心里突然生起一个大胆的猜想。 郡主莫不是真喜欢他? 之前针对他,处处挤兑他,都是故意为之,目的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这般想着,杜敬心里更加畅快了,脑子里不禁联想到二人成婚后,静敏郡主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画面。 “这么看来还真是喜上加喜。” 汪侧妃赶紧打圆扬,“既然郡主喜欢……” 元曦接过她的话,“不若朕给她二人赐个婚,如何?” 这话犹如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得汪侧妃晕头转向。 甚至有些分不清元曦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她本以为元曦在扬,计划会很难实行。 没想到竟这般顺利,顺利到她还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她便先开口。 “敬儿,还不谢太皇太后?” 好似怕元曦反悔一般,汪侧妃赶紧扯了下杜敬。 元曦既然这般说,便代表事情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即便王妃和郡主不愿意,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谢太皇太后。” 杜敬脑袋有些不太清醒,觉得一切顺利得有些吓人。 其他人弄不清现在的发展,也揣测不出元曦的心思,只默默把视线挪到安王妃和静敏郡主身上。 静敏郡主对元曦说的赐婚一事没有做出太大反应。 她知道皇曾祖母绝对不会赐婚。 皇曾祖母何许人,岂会看不出汪侧妃和杜敬的小伎俩。 元曦把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对静敏郡主和安王妃的沉着心生赞赏。 她望向安王,无视掉地上谢恩的杜敬和汪侧妃,“安王,你说说看,朕要不要赐这个婚?” 安王摸不透她的想法,斟酌着措辞,“敬儿在王府生活多年,知根知底,静敏又心悦于他,能得皇祖母您赐婚自然是极好的。” 有了皇祖母赐婚,大臣家眷也不敢背后议论女儿对敬儿霸王硬上弓的事。 “你倒是会为女儿考虑,”元曦意味不明,“给他二人赐婚,静敏不用离府,不用和自己母妃分开,这么一看,确实极好。” 安王硬着头皮点头。 “确实如此。” 元赋眼睛都快挤抽筋了,还是没能让安王接收到他的信号,他停止挤眼,心里为安王默哀。 皇祖母这明显在说反话,皇弟这个傻子还傻呵呵附和。 看来今日不仅杜敬会遭殃,皇弟这顿打也免不了。 元曦敛起笑,眉目沉沉。 “女儿被人陷害,你不信任她便罢了,还在心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为他挑了个知根知底的良婿,你可真是个好父亲。” 感觉到她的怒意,安王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话,膝盖一软,“砰”地跪到地上。 “孙儿没有不信静敏。” “你没有不信他,只是默认了杜敬的话。” 元曦冷笑,“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也难怪这王府被人弄得乌烟瘴气。” 安王埋头听训,不敢辩辩驳一句。 他不敢反驳,意识到被耍的汪侧妃却不淡定了。 “这次的事敬儿确实有错,但郡主乃是金枝玉叶,敬儿反抗伤了她,岂不是更加罪过?” “静敏真的怀孕了吗?” 迎上元曦冷厉的目光,汪侧妃说话不受控磕巴,“方才府医说了,郡主确实是小产。” 府医原本是皇宫御医,后面皇帝把人调给到了安王府,方便安王传唤。 能进宫当太医的人医术都不差,对方都没能查出什么,其他更不能。 思及此,汪侧妃心里的底气驱散了心虚。 她微微仰着脖子,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那便再找个人瞧瞧。”说罢,元曦对五公主道:“小五,去给你静敏姐姐瞧瞧。” 被点到的五公主愣了,其他人也愣了。 心里都在想太皇太后莫不是口误,曾在太医院任职的太医都瞧不出什么,十岁的五公主又能瞧出啥。 比起其他人的惊讶,汪侧妃则是暗自高兴。 还以为元曦会找个厉害的人物来瞧,没想到竟是五公主这个骄纵喜欢哭的小屁孩。 她压下眼里的讥笑,松了口气。 “小五。”元曦又唤了一声。 愣住的五公主回神,在众人的注视下迈出脚,朝静敏郡主走去。 她知道,皇曾祖母是想让后她今后光明正大做自己,摆脱梦境的带来的枷锁,重新站在阳光下。 停到静敏面前,五公主对上她带着笑意的目光,一瞬间,浑身仿佛被注入无尽的勇气。 往昔看过的医书和皇曾祖母留下的医典内容都涌现在脑海中,从模糊到清晰。 “不用紧张。” 静敏安抚她,伸出手。 “这事关静敏姐姐的名声。” 五公主抿唇,压低声音,伸细嫩的小手搭在她脉搏上。 片刻,五公主收回手,拉起衣袖盖住静敏的手腕。 “静敏姐姐并没有怀孕,她只是吃了改变身体状况的药,加上表现出来的流血症状,才让人误以为是小产。” “五公主莫不是在说笑?” 汪侧妃没想到她竟真能瞧出端倪,掩住心里的慌乱,“郡主好好的为何要吃这种药?而且妾身也不曾听过这种奇药。” 杜敬心情也很复杂。 脸上火辣辣的疼加上计划不顺,积攒在胸腔中怒火几乎要把他燃烬。 最让人恼火的是,他从一开始进来跪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叫他起来。 若是事情掰扯不清,他一直跪下去,膝盖铁定会青一片。 “你这是质疑本宫?” 五公主小脸紧绷,看向安王,“王叔,您府上的汪侧妃也太没规矩了。” 元赋闻言笑得肩膀直颤,特别是瞧见安王那副传达着“皇祖母教导我就罢了,你一个小丫头也来说上几句”的震惊表情,差点大笑出声。 他压了压嘴角,佯装呵斥,“小五,不可和你王叔这般说话。” 五公主转移话题,“行,那就继续说静敏姐姐的事。” “当日那点心,静敏姐姐可还记得味道?” 静敏郡主摇了摇头,旋即对身边婢女道:“你去我院子,把我放起来的那块点心拿过来。” “这是父王第一次送我点心,当时掉了一块,我没舍得扔,把它放了起来。”静敏解释。 听到这话的安王羞愧地垂下头。 汪侧妃和杜敬心则高高悬了起来,不安地等待着去拿点心的婢女回来。 婢女回来得很快,二人却仿佛度过了几个时辰。 第39章 本宫不过是和你开个小玩笑罢了! 婢女把放在手帕中的点心递给五公主,五公主接过,掰开,放到鼻子边嗅了嗅。 在汪侧妃母子二人不安中开口,“就是这个点心,里面被下了药。” 她把点心递给府医,“你瞧瞧。” 接过闻了闻,府医点头,“里面确实有不属于点心的味道,但在下闻不出是何种草药。” “是荆州一种很常见的岩草,因为太常见,常常会被人们忽略。” 五公主小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着。 “皇曾祖母所写的医典中有记录,可能是因为在普通医典那一册,你们瞧不上,并未看,所以认不出。” 心思被说中,府医惭愧地垂下头。 太皇太后医典分两册,一册是普通常见的药材和方子记录,另一册则是罕见药材以及一些稀世良方。 他们这些进太医院任职的人都是通过考核进去,自认为对普通药材和方子运用自如,自然不想在上面浪费时间。 大家拼命考进太医院,不仅为了出人头地,更多是想阅读太皇太后留下的医典。 “多谢五公主不吝赐教。” 府医拱手,面上没有任何不忿和看不起,只有多掌握了新药草的开心。 “是皇曾祖母的功劳。” 五公主看向汪侧妃,“本宫记得汪侧妃的前夫,杜家便是荆州人士,这岩草想要发挥药效,必须现摘现用,这样才能捣出汁。” 她顿了下,一脸认真求赐教的模样。 “所以本宫很好奇,何人对汪侧妃这般上心,竟然不惜花费心思保持岩草活着,不远千里送来京城给你用。” 上首的元曦挑了挑眉,心道不愧是女主,竟然这般敏锐。 “妾身不明白五公主在说什么。” 汪侧妃衣袖下的手攥到发白,心跳快到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她强装淡定,“糕点真的没问题,王爷和敬儿当日都吃了。” 这点她确实没说谎,安王点点头。 “本王当日确实吃了,没有任何不适。” “王叔你是男子,岩草对男子不起作用,吃了自然没事。” 五公主拿着点心走到汪侧妃面前,“既然侧妃说点心没问题,那便吃下这点心。” 对岩草药效了如指掌,汪侧妃没有丝毫犹豫,接过点心。 事情发展成如今这样,还牵扯到杜家,若是今日她不吃下这块点心撇干净自己。 怕是王爷也会因此和她产生隔阂。 原本杜家就是王爷和她之间的一根刺。 “点心已经掉地,又放了一日,吃就不必了。” 安王原本已经被五公主说得动摇了几分,瞧见她这般爽快接过点心,没有丝毫惧怕,也不嫌弃脏,心又软了下来。 为自己方才冤枉她而感到愧疚。 安王妃蹙了蹙眉,捏了捏女儿的手安抚她,心里对安王再不抱任何期待和幻想。 静敏回握着她,示意她自己没事。 被维护的汪侧妃拿着点心,看了眼脸色极其不好的安王妃母女,心里一阵舒坦。 方才的憋闷一扫而光。 她收回视线,把点心递到嘴边,“王爷不必担心,这点心妾身瞧着很干净,若不是郡主方才说掉到过地上,臣妾还真瞧不出来。” 吃一块掉在地上的点心,不仅能让王爷怀疑全消,还能让王爷心疼她被为难的同时膈应王妃母女俩。 多么划算的买卖。 还以为五公主有多有本事,结果竟然不知道岩草剂量和发作时间息息相关。 既然如此,她应该也不知道岩草吃下后就当天流点血痛一会儿,之后便无任何大碍吧! “别吃了。” 安王很吃她这一套,见状不禁联想起她之前在杜家被磋磨的日子,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上的点心。 “朕让你起来了?” 元曦觉得安王这个二孙子是真的恋爱脑,直接被汪侧妃拿捏得死死的。 有他这衬托,元曦觉得元赋都顺眼了不少。 至少对方没有这么冥顽不灵。 被元曦莫名看了一眼,元赋立即坐直身子,心里暗想。 难道因为皇弟这样,皇祖母觉得他便顺眼了? 方才看他的眼神似乎没有之前冷淡。 这样好啊,皇弟脑袋里多进一些水,他在皇祖母心中的地位也能提一提。 不知道被自己皇兄当成跳板的安王手上还拿着点心,听元曦出声,又乖乖跪回地上。 “把点心给汪侧妃。” 安王呐呐站起身,把点心递给汪侧妃,脸上全然没了方才霸气夺点心护人的气势。 汪侧妃接过,好心情被一扫而空,心里暗骂安王没骨气。 “跪下!” 安王乖巧跪下。 五公主小脸憋笑憋到涨红,看向汪侧妃,“吃吧!” 汪侧妃红着眼眶,把点心小口小口吃完。 本以为事情到此会结束,却见五公主冲她笑了笑,转身倒了一杯茶,走到她面前。 “侧妃把这杯茶也喝了吧!” 其他人不解其意,元曦和耶律南却弯了弯唇角。 “谢五公主。” 汪侧妃迟疑一瞬,接过茶,便听五公主道:“对了,本宫记得服下岩草再饮茶,会血崩不止,汪侧妃应该不知道这个功效吧!” 啪嗒—— 茶杯自汪侧妃手上掉落在地,碎片和茶水溅了一地。 她惊恐地看着五公主圆润可爱的脸,如同看到恶鬼一般控制不住往后退。 五公主凑近她,“你不是说没事吗?怎地吓成这样,本宫不过是和你开个小玩笑罢了!” “乍然听到,有些吓人。”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汪侧妃定了定心神,为自己方才的反应找补。 五公主没搭理她,走回元曦身旁。 “大家看到了,静敏姐姐是被人所陷害,所以今日之后,有谁管不住嘴胡说八道,本宫不介意毒哑她。” 哪家都有一些腌臜事。 特别是后宅中的女眷,捋了捋整件事,便明白是汪侧妃母子二人太过贪婪,想谋夺王府的钱财,故意算计静敏郡主,还毁人家姑娘清誉。 能来参宴的人都是正室夫人,大多都对不安分的妾室看不上眼。 不用五公主说,她们也会管住自己的嘴,省的祸从口出。 “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是本王妃招待不周,改日本王妃再挑日子,宴请大家上门品茗。” 女儿清誉保住,安王妃趁机打发了众人。 她话说得客气,众人深知她这是打算关起来门处理家家事,大家都不是没眼色之人,客套几句,离开王府。 花厅顷刻间变得空旷,汪侧妃抿了抿唇,膝行到安王妃面前,抓住她的裙角。 “王妃,是妾身听了婢女的撺掇,这才鬼迷心窍做出这等蠢事,岩草对人体没什么伤害的。” 安王妃抽出自己的裙角,面无表情看着她。 “你不会以为岩草没什么伤害,再把罪责推给婢女,就能万事大吉吧!” “王妃,妾身没有。” 汪侧妃泪眼朦胧摇头,“妾身太害怕,怕哪日被赶出王府,这才被婢女说动,妾身已经后悔,王妃要怎么处罚妾身妾身都没意见,妾身只求能留在王爷身边便好。” 第40章 你自己选的 她说得情意绵绵,边说眼泪还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流,使得她本就柔媚的脸多了几分柔弱,越发惹人心疼。 安王妃不为所动,“你这般包藏祸心,王府可容不下你。” 汪侧妃惯会惺惺作态,以前只是在她面前显摆,她可以不在意,但这次她既然算计到女儿头上,就别怪她这个做娘的护犊子。 “妾身已经没有去处了。” 汪侧妃哭得更加伤心,“王妃你也知道妾身在杜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否则妾身不会带着敬儿投奔王府,寻求王爷庇佑。” 知道这个时候说这话一定会让安王内心触动,她抹了把眼泪,继续。 “杜家人蛮不讲理,对我非打即骂,一旦知道我被赶出王府,肯定会找上妾身和敬儿,把我们母子俩打得遍地鳞伤。” 她拼命摇头,好似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妾身不想再经历一次,王妃看在妾身这么可怜的份上,饶了妾身,别把妾身往死路上逼好吗?” 分明是自己做错事,却弄得好像安王妃才是那个咄咄逼人的人恶人一般。 “那也是你自己选的。” 安王妃冷着脸,“谋害郡主乃是大罪,本王妃念你和王爷自小相识,只将你驱逐出府已经仁至义尽。” 安王和汪侧妃二人打小便认识,她也清楚安王整颗心都是对方的。 所以入府后,便没奢求过安王会爱她。 只希望二人能相敬如宾,莫要相看两相厌便好。 起初安王确实做到了,对她这个王妃很是尊重,该给她的尊荣一点都没落下。 女儿出生后,一家三口更是其乐融融。 可这一切在汪侧妃送来一封血书后被改变。 王爷甚至因为那封血书,连夜带人直奔荆州,完全把女儿即将到来的周岁宴抛之脑后。 这一次,汪侧妃又出来作妖,破坏女儿的及笄宴。 女儿人生最重要的两个节点都毁在了她手上。 “王爷,妾身真的不想离开您。” 见安王妃这边行不通,汪侧妃又期期艾艾看向安王。 安王一开始确实觉得她这么做有些过分,但听到她的甩锅之词和示弱倒苦水后。 那点责怪也渐渐被心里的心疼和不忍盖过去。 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当年连夜赶去荆州,见到汪侧妃的场景。 头发散乱,衣衫褴褛,手腕手指都是伤,整个人瘦得好似风一吹,便会倒下一般。 敛起思绪,他叹息一声,看向安王妃,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惠儿,既然静敏无碍,这事就算了。” 大概是自己也觉得羞愧,他说话声音没有之前硬气,“你若心里实在有气,梨儿院子里的人随你处置。” 说着对汪侧妃使眼色,“梨儿,你不是为静敏精心准备了礼物?快拿出来给静敏瞧瞧。” 见他这般明晃晃给自己递梯子,汪侧妃也不傻,赶紧吩咐婢女,“快,把我和敬儿给郡主准备的礼物拿来。” 礼物就在婢女手上,听到这话,赶紧上前,把礼物双手呈给坐在椅子上的静敏郡主。 她接过,打开小匣子,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嗤笑着把东西拿出来,拈在指尖。 “这不是皇伯伯赏给父王的夜明珠吗?难道汪侧妃也有一颗?” 父王十分宝贝这夜明珠,她想摸都不让。 如今倒是摸到了,没想到却是以这样让人膈应的方式。 元赋听她提到自己,抬眼朝她手指上的夜明珠看去,心里更加同情安王了。 维护汪侧妃想息事宁人本来就已经够让人一言难尽,现在居然还把自己赏给他的宝贝夜明珠送给汪侧妃长脸。 他难道不觉得这样会更加膈应人吗? “妾身准备的礼物太过磕碜,怕配不上郡主您的身份,王爷这才把这个给妾身,让妾身借花献佛。” 汪侧妃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静敏郡主的表情。 想象中的吵闹和怒骂没有响起,只见静敏郡主把夜明珠随意往匣子里一扔。 “这就是父王说的精心准备的礼物?” 她望向安王,语气嘲讽,“她母子二人吃穿用度全是王府出,现在连礼物都在父王的库房挑,还真是精心呢。” 本以为礼物出现会缓和场面,不想却让场面更加混乱。 安王有些疲倦地皱了皱眉。 “静敏,你当时不是喜欢这颗夜明珠吗?现在它就是你的了。” “我是喜欢不错,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被送到我手上。” 静敏郡主面露失望,“父王您方才说反正我无碍,这事就算了,我若是有事呢?您真的会处置她吗?” “不,您不会。”她自问自答。 “每次她母子俩犯错,或者挑衅我和母妃,您都会出来维护他们,您总说她多么不容易,杜家怎么苛待她,让我和母妃包容。” 静敏郡主不再看他,声音冷沉,“可她是我们的谁?她的遭遇是我和母妃造就的吗?凭什么要我和母妃包容她们母子?” 多年积压的不满在这一刻达到顶峰,静明郡主知道,她说这话,会让安王没面子。 但她已经不在乎。 反正在父王心中,她和母妃怎么做都比不上汪侧妃母子。 叫汪侧妃梨儿,叫杜敬敬儿,叫她直呼名字,叫母妃更是直接称王妃。 哪怕方才唤了母妃的名字,也是为了软化母妃的态度,让她不追究汪侧妃,多么可笑。 看出女儿明显不想大事化小,安王头疼不已,忍着不耐烦问。 “你和你母妃到底想如何?” “很简单,将他们母子驱出王府。”静敏郡主平静答。 “不行。” 安王嘴比脑子还快,直接就给驳了回去。 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只会让女儿更生气,他放软声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梨儿她被驱逐出府,杜家人找她麻烦怎么办?” “看来父王也并非不会为他人考虑,”静敏郡主阴阳怪气,“为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考虑那么长远,甚至连他们会面临什么都考虑到了。” 她话音一转,“那您怎么不为我考虑考虑,及笄宴这么重要的日子,用那么下作的药毁我清誉,倘若今日没有皇曾祖母在,没有五妹妹看出端倪,您是不是还会如她们打算的那般,把我嫁给杜敬?” 安王妃听得心如刀绞。 第41章 不然你还想打这儿的谁? 女儿的每一句话都如利刃扎在她心上,疼得她窒息。 这些年女儿总是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现在想想,哪有孩子不渴望父亲宠爱自己。 她装作不在乎,不过是想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疼。 “你也说了是倘若。” 安王这话说得十分没底气,却还是硬着头皮往下哄她,“及笄宴没了,改日再办一个就好,到时候父王给你办一个比这更盛大的。” 梨儿是他一直想娶的人,若非她父亲出事被贬,如今他的王妃该是梨儿才对。 接梨儿回王府做侧妃本就委屈了她,如今再把她赶出去,她们孤儿寡母的,还不知道怎么活。 “我不想和父王讨论这些,也不关心他们母子会面临什么,我只知道包藏祸心的人不能留在府上。” 静敏郡主知道和他说不通,也不再和他掰扯,直接走上前朝元曦跪下。 “静敏求皇曾祖母做主,将这二人驱逐出府。 即便知道用皇曾祖母压父王会让父王更加不喜她,她也没有想改变这个请求。 “静敏!” 安王彻底变了脸,声音严厉,含着警告。 此事若是皇祖母出手,那指定没有转圜的余地。 和安王妃成婚十几年,安王是真不想说伤她心的话。 但此刻,却为了汪侧妃直接豁出去。 “王妃,你和静敏成日说本王偏心她二人,但若是当年汪家没出事,本王的王妃只会是她,你和静敏根本就没机会出现在府中。” 这般伤人至极的话,让其他人听了都觉得安王过分。 花厅静默下来,安王妃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笑了笑。 “很可惜,她家不仅出了事,她也成了别人的妻,王爷您再不喜臣妾,你的王妃也只能是臣妾。” 伤人的话谁都会说,安王妃之前不与他计较,是不想二人闹得太僵,女儿夹在中间难做。 如今女儿既然已经不在乎,她又何必再忍。 “你……” 安王被气得脸上铁青,好似第一天认识安王妃一般。 安王妃不睬他,也跪到元曦面前,“臣妾求皇祖母将汪梨母子二人驱逐出王府。” 若说方才看安王妃二人齐齐呛安王,汪侧妃还在一旁偷偷幸灾乐祸,此刻却笑不出来了。 二人求到太皇太后头上,王爷铁定护不住她们。 她作势就要装晕,五公主出声道:“汪侧妃若是打算装晕,本宫不介意为你扎上几针,虽然本宫针法不怎样,但应该不至于扎死人。” 汪侧妃:“……”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正有装晕打算的杜敬:“……” 安王看向元曦,“皇祖母。” “二人包藏祸心自然不能留,”元曦语气平淡,“来人,现在就将二人丢出王府。” 外面进来四名护卫,上前夹住汪侧妃和杜敬便往外拖。 元曦看了眼二人身上的华服和发饰,叫住护卫,“等等。” 安王一听,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结果却听元曦又道:“他二人身上的东西都是王府的,就全都扒下来吧!” 汪侧妃差点气死,被赶出去心里已经觉得委屈无比。 如今竟还要让人扒她头饰和衣裳,这不是想让她和儿子身无分文吗? “皇祖母。” 安王觉得这样有些过分,讷讷开口。 元曦斜他一眼,“你再开口说一个字,朕便将你一并驱逐出府,与他们一起流落街头。” 这话直接掐住安王的命脉,他乖乖闭上嘴。 留在王府还能帮上二人,若是他也被赶出王府,那么真就只能一起流落街头。 猜到他心里的打的小算盘,元曦不疾不徐道:“你也别想着接济他们,或者暗中帮助。今日起,你每次支取银子,必须王妃同意。” “谢皇祖母。” 安王妃看出元曦是在给她撑腰,忙磕头谢恩。 元曦抬抬手,“你和静敏先起来,这段时间注意一下王府的庄子、铺子、宅子,莫要让人钻空子。” 安王:“……” 皇祖母真是一点空子也不给他留。 比起安王的沮丧,被拔掉头饰和华服的汪梨母子二人已经彻底绝望。 他们本以为即便被赶出府,肯定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毕竟王府有庄子宅子铺子。 没想到元曦一句话,直接将他们后路堵死。 侍卫把东西呈上,“太皇太后,都扒干净了。” 看了眼头发散乱,没有头饰华服,只着里衣的二人,元曦满意点头。 “现在把人丢出去,如果门口有人看热闹,直接说二人谋害郡主,已经被驱逐出府,大家若是不想惹祸上身,就离他们远些。” “是。” “王爷,妾身不想离开您,离开了您妾身可怎么活。” 汪梨被人拖,边哭边挣扎大喊,声音哀婉被人拖远,直到听不见。 元曦端起茶饮了一口,问安王妃。 “安王府可有鞭子?” 元赋一听这话,就下意识摸了摸后背。 来了来了,终于等来了皇弟今天这顿打。 地上的安王猛地抬起头,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安王府没有鞭子。” 安王妃有些遗憾,没有鞭子王爷不会就躲过这顿打了吧? “没事,安王府没有,我这儿有。” 耶律南雀跃地掏出腰间的鞭子,展开挥了挥,献宝似的递给元曦,“我这鞭子材质可是万里挑一的。” 其他几人憋笑。 安王满脸不可置信看着耶律南,很想问问他是真的不知道皇祖母打算做什么,还是是故意的? 原本他还在暗喜府上没鞭子,也没廷杖,结果这小子反手就掏出一根一看打人就贼疼的鞭子。 这不是存心和他过不去。 元曦摸了摸手中滑亮的鞭子,把鞭子递给元赋。 “你来。” 乐呵呵等着看戏的元赋傻眼了,笑直接僵在脸上。 这么多人可以使唤,皇祖母怎么偏偏让他来,他看耶律南这小子就挺跃跃欲试的,让对方来多好。 “皇祖母是让孙儿打他?” 他不确定地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安王。 元曦无语,“不然你还想打这儿的谁?” 战战兢兢伸出手,拿过如烙铁般的鞭子,元赋挂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走到安王面前。 “皇弟,你忍忍,捱一捱就过去了。” “别想给他放水,”元曦看着嘀咕的二人,“正好借着他今日的脑子进水的行为,好好警醒自己,莫要像他一样没脑子。” 第42章 本王看你能狂多久 “是,孙儿记下了。” 元赋认错态度极快,紧绷着脸把自己嘴角压下去,对安王道:“我开始了。” 安王面无表情看他一眼,点头。 心里却止不住想,为什么皇祖母认为皇兄会给他放水? 之前皇兄坐在椅子上一直憋笑,有时候甚至去掐站在他身边的闵成他可瞧得一清二楚。 特别是听到皇祖母训他时,皇兄比谁都激动。 现在能亲自抽他,心里估计都乐开花了。 元赋最初其实并没有太开心,挥动着鞭子抽了几下后,他发现元曦看他眼神慈爱了许多。 心里便下意识认为皇祖母让他出来鞭打皇弟,是因为器重他。 否则现场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挑他? 思及此,元赋抽得更起劲了。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被皇祖母器重这个认知中无法自拔,挥鞭如风,完全不顾已经被抽得满头大汗,紧紧闭着嘴忍痛的安王死活。 鞭子挥动的声音传到众人耳朵中,元曦静静喝着茶。 安王妃和静敏郡主眼睛盯着地上的安王,眼里却没有一丝心疼和不忍,好似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感受到二人的视线,安王抬眸,心不由得慌了一下。 这抹慌乱甚至盖过了鞭子抽打在身上的疼痛,让他反思起自己今日是不是真的过分了。 “二十鞭了。” 二十鞭安王后背才被鲜血浸染,耶律南一脸嫌弃,“皇上你不行啊,二十鞭才见血,真是白瞎了我的好鞭子。” 元赋:“……” 疼得不行的安王:“……” 好想把这小子叉出去,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对,你现在不是皇上了,太皇太后说你现在是废帝,对,废帝。”耶律南认真纠正自己。 元赋:“……” “你少说几句。” 五公主扯了扯他衣袖。 皇祖母只想想给王叔一些教训,又不是真想把人打死。 这人说话这么欠揍,在金国没少被揍吧! “我也没多说啊。” 耶律南撇撇嘴,心里产生一种他才是小孩,五公主是大人的错觉。 他只是觉得白瞎了自己的好鞭子。 又二十鞭下去,屋里都弥漫出了血腥味,元赋脸上也在挥动鞭子间流出不少汗。 地上的安王脸上没了血色,使得原本就儒雅的面容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地。 “停吧!” 元曦担心真把人打死,缓缓开口,“以后若是想犯蠢,就回想一遍今日的痛。” 终于打完,元赋长舒一口气,退回原处,把鞭子递给耶律南。 “孙儿记下了。” 安王强撑着身子,拱手乖巧应答。 抬手间衣料摩擦过鞭上,安王没忍住,轻轻吸了口气。 “回宫。” 元曦站起身,再不看他一眼,带着几人出府。 “恭送太皇太后回宫。” 其他人跪地把人送走,屋里因为元曦一行人离开只剩下安王妃母女和安王。 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 “快,扶本王一把。” 安王终于撑不住,瘫软在地上,朝安王妃开口。 “没听到王爷让人扶他吗?” 安王妃人没动,只是对不远处的刘应道:“扶你家王爷一把。” 刘应上前,扶起疼得龇牙咧嘴的安王到椅子上坐下,退至边上。 安王喘匀气,抬手去擦脸上的汗水,又担心扯动伤口,无奈只得放弃,眼巴巴把目光放到安王妃身上。 “这都是王爷自找的,王爷莫不是还指望臣妾帮你擦汗?” 安王妃满脸讥讽瞥着他,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和之前那个虽然冷淡,但处处无微不至为自己准备一切的她判若两人。 自知理亏,安王也不计较她的嘲讽,“本王知道你和静敏心里有气,他们这不是被送走了吗?” “这么说臣妾和敏儿是不是还得对王爷跪地叩谢?” 安王妃讥笑出声,说话跟炮仗似的。 “他们离开是皇祖母的意思,和王爷你有关系吗?若非皇祖母,王爷会送他们二人离开?王爷方才不是求情求得挺起劲,甚至恨不得跟二人一起离开王府。” “本王没有。” 安王被她呛得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王爷想装傻臣妾不拦着,但今后王爷也别想拿王府的银钱去帮她母子二人。” 安王妃直接搬出元曦,“方才皇祖母说了,往后王爷你要自取银子,需得得到臣妾的同意才可。” 她不管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安王,对边上伺候的婢女小厮道: “大家记住,往后谁若是借王爷银子,便是违抗太皇太后,凡是被本王妃知晓者,一律按律处置。” 边上的人忙跪到地上应是。 他们哪敢违抗,太皇太后都发话了,往后这王府最大的就是王妃和郡主。 王爷算个屁。 帮王爷,他们又不傻。 “王妃还真是会借势。” 安王被她气得不行,心里那点愧疚瞬间消失,只剩被打压的不满。 “有势不用是傻子。” 安王妃好似没听出他的嘲讽一般,“臣妾曾经是京城第一才女,王爷想让臣妾当傻子,有些为难臣妾了。” “你……”安王从未发现过安王妃竟然这般伶牙俐齿,他轻哼一声,“本王看你能狂多久。” “这就不用王爷担心了,虽然王爷想当傻子,臣妾还是忍不住想提醒王爷。” 他的话对安王妃来说没有任何攻击力,安王妃觑他一眼。 “五公主今日所说之事并非空穴来风,汪梨是真的在杜家备受磋磨还是至今有联系,王爷自己斟酌。” 当年她觉得汪梨那血书来得蹊跷,无奈安王吃了秤砣铁了心,一直觉得汪梨是受委屈的那个。 但她暗中让人去查过杜家,发现杜家对汪梨并非汪梨口中那般非打即骂,反而很好。 白纸黑字上写得清清楚楚,王爷却甘愿装瞎,觉得汪梨受了天大的委屈。 叫不醒王爷,她也索性懒得再深究。 她叫不醒,就让皇祖母用鞭子叫醒他。 今日皇祖母将二人驱逐出去,又直接把王爷帮助他们这条路堵死,可不就是为了把二人逼上死路,引出二人背后牵扯之人。 第43章 曦皇后不是早死了吗? 元曦带着几人回到勤政殿,五公主便迫不及待问。 “皇曾祖母,杜敬母子是不是杜家故意安排去王叔府上的?” “可能是杜家,也有可能是汪家。” 毕竟杜家和汪家都在荆州,俩家一起密谋算计也不是没有可能。 “孙儿倒是差点把汪家忘了。” 元赋拧眉,“汪家当年因为偷种违禁药草被发现,父皇念他曾经护驾有功,只是把他一家贬至荆州,如此轻的责罚,他汪家竟然还不满。” 按照律法,私自种违禁药草,理应斩杀,父皇让他们汪家离开京城,已经是皇恩浩荡。 “汪家这些年在荆州可还安分?”元曦没接元赋的话茬,转而问。 “挺安分。” 元赋如实道:“之前皇弟去接汪梨来他府上,孙儿担心是汪家想做什么,所以派人去查了一下,并无异常。” 元曦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问,“杜家呢?” “杜家那更没什么好说的,”元赋给元曦打着扇子。 “他家原本是荆州富甲一方的商贾之家,后面生意一落千丈,仆从遣散,宅子卖掉,杜敬的爷爷因为接受不了失败,直接一蹶不振病死,他父亲也每日饮酒消愁,颓废不堪。” “若真颓废不堪,那么岩草便只能是汪家送来的。” 五公主小脸紧绷,抓住重点,“汪家当年偷种过违禁药草,肯定对药理有所了解。” “龙卫。”元曦没有答她,对着唤出来的龙卫吩咐,“你这段时间盯着汪梨母子二人,记录下她们都接触过什么人。” “是,属下明白。” 等龙卫离开,耶律南想起王府威远侯看他的眼神,心里总觉得奇怪,迫切想知道怎么回事。 “威远侯那边不让人盯着?” 元曦轻轻摇头,“不用。” 她重新回来又没藏着掖着,那人既然有剧本,肯定知道她身边有龙卫一事。 既然知晓,又岂会傻傻让龙卫探到消息。 …… 与此同时。 耶律南口中的威远侯匆匆回府,还心有余悸。 他快步去到书房,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一幅画,展开,上面画着的人和耶律南一模一样。 除了脸比他今日看到的成熟一些,气质也更稳重,五官这些都一致。 那人闭关前的话还言犹在耳:若是哪日看到这个人出现在大元,一定要立即通知我。 他深吸一口气,又把画看了一遍,这才卷起画重新放回抽屉,上了锁。 “来人。” 门口进来一个护卫,“侯爷有何吩咐?” “世子呢?” “属下不知。” 护卫低垂着头,“昨日世子殿下出门一趟回来,便去了花园假山处,之后一直没现……” 不等护卫把话说完,捕捉到假山二字的威远侯瞬间脸色大变,直接推门疾步朝后山走去。 抵达花园假山处,确认身后没有人跟着,威远侯走到一块竖立着的石头前,掰动石头,不远处假山颤动几下,缓缓往边上移开,露出一个通道。 威远侯躬身走近,身后的假山再次回到原本的位置,一切恢复如常。 通道两边挂着油灯,把他身影拉得长长映在地上。 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中格外清晰,甚至有些渗人。 威远侯步子越迈越大,直到停在前方一处暗室前。 他抬手有规律地敲了石门几下,石门发出“轰隆”声响,伴随着簌簌落下的石尘,往上升起。 “来了。” 熟悉的嗓音伴随着血腥味传来,威远侯躬身进去,看着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又看看盯着儿子熟悉的脸同他说话之人,眼里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你……你竟然对我儿子动手。” 陈沉不紧不慢擦拭着手上的血,抬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没有我,你和你夫人又岂能生出这个儿子。” 他抬手摸了摸这张刚换过来的脸,轻叹一声。 “放心,我会替你儿子好好活着,至于他,接受不了那张平凡的脸,一心求死,我就只能成全他了。” 话说得轻描淡写,好似地上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只虫子一般。 “我可以给你找其他俊朗的人,你何必对他动手?” 虽然儿子不算什么天之骄子,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 威远侯心里还是忍不住心痛。 “其他人是比他好看,但身份没有他的好用。” 陈沉把染血的手帕丢到一边,上前抬手拍了拍威远侯的肩膀。 “我闭关这么久,就是为了精进这换脸技术,无论是陈太医还是平平无奇的小厮,都是过去式,今后我就是威远侯府的世子。” 见威远侯不说话,他收回手,挑眉。 “怎么,对我对你儿子动手生怨了?你乖乖听话,等成事后,想为你生孩子的人定会多如过江之鲫。” 想起二人的计划,威远侯收起心里的伤心,“我今日在安王府看到你画的画像上的那人了。” “什么?” 陈沉云淡风轻的脸满是震惊,“你确定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威远侯不理解他为何这么震惊,继续道:“只是看着年纪要小些,我打听过,是太皇太后从金国带来的,估计是为想带来帮许贵妃解除蛊虫。” 一个炸裂消息还没消化完,又来一个。 “你说太皇太后?是元曦?” 陈沉盯着威远侯,清醒的脑子在这一瞬间乱成一团乱麻。 “曦皇后不是早就死了吗?” 他熟读全文,确定这本书里确实没有曦皇后这人,只是偶尔有提到过她的丰功伟绩,以及五公主有几分她的影子。 除此之外,她这个人根本就没真真切切出现过。 哪怕是番外,也没有。 “是死了,所以我猜测这个估计是假的,这才没和你说。” “不,不是假的,一定是真的。” 陈沉低声喃喃。 他和许贵妃能穿进来,曦皇后又未尝不可以重生。 想起书中对曦皇后的各种侧面夸赞,他兀自笑了起来,兴致渐浓。 若是真的,那就让他好好会一会这个历史上粉丝数量众多的千古一后。 按照后世史书记录,网上有很多帖子猜测曦皇后是不是穿越过去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超前的改制。 因为她人气高,许多人对大元极其感兴趣。 这才有许多作者去写大元的历史同人文,他看的这本,便是以五公主和耶律南为主角的历史衍生文。 第44章 因为你 翌日。 元曦才用完早膳,高太医便在殿外求见。 她看绿云一眼,绿云立即出去把人领进来。 “参见太皇太后。” 元曦抬抬手,“不必多礼,可是新的方子定好了?” “谢太皇太后。”高太医谢恩直起身子,拿出方子,递给边上的绿云呈给元曦。 方子递到手里,元曦打开,视线逐一扫过药方上的每一味药材,最后停在一味叫风灵花的药材上。 眸子微眯,这味药材在原本的方子中也存在。 可现在其他都换了,独独这味还存在。 元曦垂着眸子,拿着药方没有说话。 殿里安静到可怕,下面的高太医心里不住打鼓,垂在身侧的手不住摩挲衣袖边缘缓解心里的不安。 这药方他写下后又去翻了许多医书,确认了每一味药材的药效和用途以及针对不同人的用量。 按理说应该没问题。 可为什么太皇太后一句话也不说。 “这药方可是你自己所开?” 沉默良久,元曦拿药方搁在龙案上,抬眸看着下首的高太医。 “是臣所开。” 高太医不知道她问这话出于何意,还是认真答。 “不曾经过其他人之手?”元曦又问。 “不曾,”生怕她误会,高太医忙道:“臣特意翻了医书,确认这些药材五公主可以用,对她身子发育也没有任何影响。” 他说完,小心翼翼问。 “可是这方子还有其他不足?” 太皇太后精通医术,若是得到太皇太后亲自指点,太医院那些家伙肯定会羡慕死他。 元曦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淡声开口。 “那倒没有,只是为何其他药材都换了,这风灵花却不曾换,是因为太医院没有想通药效来替代的药材,还是有其他原因。” “太皇太后有所不知,臣听说在臣未曾入京前,下了一场很大的雹,雹大的如小碗那般大,因此,很多没来得及收集种子的药材在那一场天灾中被摧毁。” “原来如此。” 元曦笑了笑,“当时陈太医可入宫了?” 高太医算了算,点头,“入了,臣听说这风灵花还是因为陈太医在家里种了一株,这才留了下来。” 未曾觉察到此事有何不对,高太医还顺道把陈太医夸了一番。 敛起沉思,元曦扬眉,“朕医典中不是有安神的方子吗?为何不直接用?” 当时让高太医重新准备方子时,虽然抱了试探的心思,但还是便提过一嘴她所留的医典。 如今看高太医确实和幕后之人没有牵扯。 但既然没有牵扯,为何不直接用她的医典里所写的方子,还要费尽心思去翻看医书自己写新的药方。 “因为太皇太后您的医典在四年前被大火烧了,”高太医一脸惋惜,“实不相瞒,臣当年进太医院,便是为了您所留医典进来的。” 结果他进太医院第二日,医典阁便起了火,因为发现得及时,所以许多书都幸免于难,只有太皇太后那几本离着火处太近,直接被烧成灰。 这事让他这些年每每回想起,便心痛不已。 “你退下吧!” 元曦摆了摆手,“绿云,送高太医出去。” 二人离开,屏风后的耶律南和五公主走出来。 “您觉得这风灵花有问题?” 元曦又看了眼药方,“先是毁医典,之后又恰巧自己种了这花留下种子,一切都算计得恰好,说没有问题你信吗?” “皇曾祖母,这个陈太医为何要这么做?” 五公主皱眉,陈太医这般算计,难道和她梦里发生的事有关? 可即便这样,也不用毁了皇祖母的医典吧! 元曦:“因为你。” “我?”五公主一脸疑惑。 元曦解释,“你父皇安神药里有这味药,你的也有,若是你一直服用,可能会和你父皇一样,发作起来没法入眠,控制不住情绪。” 五公主是女主,医术这方面极有天赋,若是不毁了五公主,按照主角光环发展,她最后肯定能治好元赋。 一旦元赋身子痊愈,便不再依靠许贵妃,也不会再乱杀人。 背后之后的计划可不就全泡汤了。 “难道因为我说的那个梦?” 五公主瞪大眼睛,“那个梦我没有同别人说过,为何……” 想起母妃,她不确定地问,“那个人难道和母妃一样,不属于这里?” “不错。” 元曦赞赏地看她一眼,“那人不仅不属于这里,甚至还知道你们所有人的人生轨迹,就像你看话本时,清楚知道里面所有人的命运一般。” “这太可怕了。” 五公主小脸苍白,这样她们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任由这背后之人宰割。 从父皇,到她,到王叔,静敏姐姐。 一切似乎都在围绕着皇室中人展开。 真按现状发展下去,皇宫肯定会变得血流成河。 可笑她之前还傻傻以为,只要装傻便能让大家都好好的。 “不必担心,既然找出这风灵花,事情就好办了。” 元曦安抚她,“按照那人想要达成的结果,你应该会变成和你父皇一样,可现在你还好好的,这就代表着那人不会得逞。” “有皇曾祖母您在,我相信一切都会改变。” 五公主眼神坚定,“今日起,我会好好研究医书,一定要找出治愈父皇的办法。” “好,阿南,你帮小五一起。” 耶律南不情不愿“哦”了一声。 “那您这边?” “朕这边有龙卫,而且你的身手未必有朕好。” 她现在是二十岁,不是二百岁,手脚灵活得根本难遇敌手。 耶律南:“……” “皇曾祖母自然是最厉害的。” 五公主笑着吹彩虹屁,“我听父皇说,皇曾祖父都不是您的对手。” “这确实,因为你皇曾祖父的武功是我教的。” 元曦眉眼间都氤氲着笑意,是五公主和耶律南从未见过的笑。 “行了,没事的话你二人就去忙吧!” 止住笑,元曦挥手,打发掉二人。 “皇曾祖母,我还有事要问。” 五公主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 “我想回到我母妃那边,给她说我要为父皇找治愈身子的事。” “你倒是机灵,”元曦点了点她鼻尖,“去吧!总不能让那人一直在暗处。” 第45章 那女人不会怀疑本宫吧 五公主回到流云宫时,许贵妃正打算提着吃食去勤政殿见她。 母子二人在宫门口碰了个正着。 “小五,你怎么回来了?” 许贵妃惊讶上前,拉住她,“在勤政殿怎样,那个女人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我们进去说。” 母女二人进入流云宫,五公主坐下后笑道:“皇曾祖母对我很好,还把身边人都指来跟着我,保护我。” 她抬手指指一旁面无表情的耶律南,许贵妃这才注意到还有另一个人在。 想起方才说的话,她有些不自在别开眼,“你先退下,本宫要和小五说体己话。” 得到五公主允许,耶律南迈步走出寝宫,在门口等着。 他一走,许贵妃便抬手拍了拍胸口,“那女人让这人跟着你,是不是想解本宫身上的蛊虫?” “不是的,是为了让他帮我一起寻找治愈父皇的办法。” “你父皇有病?什么病?” 可千万别是传染病。 许贵妃蹙眉,“本宫瞧他不像有病的样子,能吃能喝。” 要说有病,那也是脑子有病,动不动就让她唱歌。 她本就五音不全,只有一首小星星唱得还算能听。 这些年经常唱,皇帝听没听吐她不知道,她自己快要唱吐了。 “父皇不是经常睡不好让您过去唱歌吗?是被人算计了。” “谁算计他?” 许贵妃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瞪大眼睛,“那女人不会怀疑本宫吧。” 后宫就她和皇帝待的时间最长。 万一真怀疑她,她根本百口莫辩。 “没有,还在找凶手呢,那人也想对我动手。” “对你动手?” 许贵妃更加不淡定了,“那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 看她这般关心自己,五公主伸出小手握住她的手,软声道:“母妃不用担心我。” 母女俩说话间,粉蝶从门口进来,递出一封家书。 “娘娘,威远侯府递来的家书。” 五公主闻言不动声色敛了敛眸。 看来威远侯比皇曾祖母预料的那般还沉不住气。 “知道了,你退下吧!” 接过家书,打开看了眼里面的内容,许贵妃翻了个白眼。 “又让本宫去威远侯府,本宫才不去。” 就因为皇帝为了给她抬身份,弄了个威远侯千金的名头,这威远侯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她。 时不时会以递家书的名义,让她去威远侯府。 但每次都被她拒绝了。 如儿子所说,威远侯给她的感觉就很危险,加上威远侯世子看她的眼神也色眯眯的,使得她更加厌恶威远侯府。 “母妃不去,威远侯估计会一直递家书,而且这样反而显得心虚。” 觉察到女儿说话突然变得老成起来,许贵妃抬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小五,你今天是怎么了?” 五公主拿开她的手,“我没事,我的意思是母妃必须走这一趟。” “你二皇兄说话虽然难听,但挺有道理,本宫不是威远侯的对手,去了万一被试探出什么。” 身上有蛊一事威远侯并不知晓,她可不想去和这人正面对上,秘密不保,英年早逝。 “皇曾祖母在你身边安排了人,不会出事的。” “她还给我安排了人?” 许贵妃一脸感动,果然还是老乡好。 看来那日和她聊指甲按摩还是挺有用的。 五公主:“……” “既然她安排了人,本宫去。” 许贵妃唤来粉蝶。 “你去回了威远侯,明日本宫会去他府上。” …… 因为威远侯的家书,五公主在流云宫待了一会儿,便带着耶律南返回勤政殿。 元曦正在写被烧掉的医典,见二人来没有丝毫惊讶,她垂头写着,头也不抬问。 “威远侯那边主动出手了?” “皇曾祖母这都猜到了,”五公主走到她边上,“威远侯递来家书,让我母妃去府上吃饭,我已经让母妃应下了。” 元曦收了笔,走到旁边净手。 “看来那人确实和威远侯息息相关,明日朕和她一起去威远侯府,你和耶律南留在宫中。” 昨日才见到耶律南这个男主,今日便迫不及待要见许贵妃。 想要确认那人是在威远侯府上,还是暗中和威远侯联络,明日还真得走这一趟。 五公主面露担忧,“您和母妃一起去?威远侯认出您怎么办?” “朕会做一下伪装。” 元曦坐回龙案前,“这样你也不用担心你母妃的安全了。” “我确实有些担心。” 五公主不否认,母妃对她的关心确实让她没法不管她。 虽然母妃会逼迫她学不喜欢的东西,但在其他方面,她对她的关心还是超过了二皇兄和四皇姐,这点她没办法否认。 当然,她也不否认母妃带给皇后几人的伤害。 “我没有想为母妃辩解什么的意思,母妃她确确实实伤害过三皇姐,但她也并非纯坏。” 在挑唆三皇姐去和亲后,她其实有找父皇说过取消和亲一事,但父皇并未应。 元曦不置可否。 她并非赶尽杀绝之人,若是许贵妃安分些,她不会对她如何。 若是对方冥顽不灵,取出蛊虫后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这时,门口响起一道温婉的声音。 “太皇太后在吗?” “参见皇后娘娘、三公主。” 元曦闻声扬声道:“进来吧!” 门是打开的,话落,元曦便瞧见一个身着凤袍的丰腴美人手上提了一个食盒,身后跟着一个着鹅黄色萝裙的少女进来。 二人长得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眉眼。 “参见太皇太后。” 皇后母女二人齐声行礼,没有自负地唤那个亲近的称呼,反而规规矩矩称太皇太后。 元曦打量着二人,若说许贵妃是纤弱美人,那么皇后便是珠圆玉润的美人。 她身边的三公主沉稳乖巧得不似十几岁的姑娘,身子微曲,视线没有乱瞟,脸上也没有任何行礼的不耐烦。 倒是和太子性子极为相似。 “起来吧!” “谢太皇太后。” 二人站起身,皇后把食盒递上,“这是臣妾给您做的冰镇酸梅汤,之前听母后说您喜欢,臣妾便做了,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 第46章 真的唱不了 食盒递出,皇后才注意到周围没有其他伺候的宫人。 正打算收回手,便见元曦已然伸出手,拿走她手中的食盒。 “你有心了,坐吧!” 声音轻柔,让皇后差点没有没能维持住皇后该有的端庄形象。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谢恩后带着三公主一并坐下。 “小五,阿南,你二人下去忙吧!” 元曦猜想二人来见她大概会说和亲的事,看她们又比较拘谨,便打发了二人,主动开口。 “你母女二人过来可是为了说和亲一事?” “是。” 二人又站起身,元曦示意她们坐下,“不必拘谨,叫朕也不用叫那么生疏。” 她觉得自己长得挺亲和,怎么二人看到她便一副紧绷着的模样。 “之前母后和贵妃娘娘劝过父皇都没用,听皇兄说您撤销了和亲一事,我和母后便打算过来谢恩,但当时您才回来,怕你要处理的事太多,便耽搁了。” 这一耽搁,她又去了金国,直接便拖到现在。 “许贵妃当时当真劝了你父皇?” 元曦扬眉,之前她就觉得许贵妃脑子不太好,现在发现她脑子是真不好,在好人和坏人之间来回横跳。 “劝了,但父皇并未同意。” 三公主乖巧作答,担心元曦误会,解释,“她并非是为了讨好父皇,而是真心的。” “那她可有挑唆你去和亲?”元曦问。 没有任何思索,三公主点头。 “有,她说父皇不愿取消和亲,按照年纪只能是我去,与其父皇主动提,不如我直接告诉父皇,这样父皇还会觉得我懂事。” 其实许贵妃不知道的是,她找上她时,她便已经决定去和亲了。 “即便许贵妃不说,我也会同意。” 三公主脸上满是认真,“那时候边境战况我已有所耳闻,当时便想去金国和亲,借此机会救出前任国君,到时候和他做交易。” 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和亲让对方撤兵。 而是深入敌营,从内部瓦解他们。 “你倒是比你父皇机灵。” 元曦对三公主的赞赏又多了几分。 在元赋还抱着一点点渺茫希望等对方收到和亲提议撤兵时,三公主已经想好深入敌营,并分析出对自己有利的人来做合作伙伴。 “是皇曾祖母您给了我勇气。” 突然被夸,还是被最敬重的皇曾祖母,三公主沉稳的小脸上浮起一抹薄红。 “我当时在想,皇曾祖母您当年仅凭一箭便换来了边境几十年的安稳,作为您的曾孙女,我也不能胆怯。” 虽然她不如皇曾祖母武艺高强,但她可以借助其他东西,让边境恢复安定。 “好孩子。” 元曦轻笑,看向皇后,“你把两个孩子养得很好。” “谢皇祖母夸赞。” 皇后起身谦逊道谢,复又压下雀跃的心坐下。 “这些年你一直在容忍许贵妃,是因为知道她身上蛊虫一事,还是因为她能安抚元赋?”元曦把话题转到许贵妃身上。 “回皇祖母,蛊虫和能安抚皇上算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许贵妃这人脑子不太好,留着她不容易发生变数。” 皇帝后宫佳丽那么多,元赋不同于父皇和祖父,只有一个妻子。 即便没有许贵妃,保不齐还会有其张贵妃,李贵妃。 与其让其他不好掌控的人出现,还不如留着许贵妃这个脑子简单,好掌控的。 反正她嫁给皇帝也是因为崇拜元曦,这样能了解更多关于她的事,而不是因为爱皇帝。 所以她根本不在乎皇帝宠谁。 “脑子不太好?” 元曦饶有兴致,这评价倒是很符合许贵妃。 “臣妾并非骂她,她确实脑子不太好,皇上之前赏了她好多东西,转头她就送到了臣妾寝宫。” 当时送东西来的婢女原话是这样:我家娘娘说,皇后娘娘您寝宫太过空旷,这些东西就送来给你装点寝宫用。 她知道许贵妃想羞辱她,但她看到那些东西,非但没有觉得羞辱,反而笑开了花。 许贵妃大概没想到她会收下,第二天来请安拉着一张脸。 “这么一看脑子确实不太好。” 元曦端起茶饮了一口,“如此看来,元赋给她的赏赐,大多都到了你手里?” “是,”皇后把自己如何拿到这些东西如实道出,“许贵妃占有欲强,不希望皇上宠幸其他人,臣妾便以安排其他人侍寝为由,诱她上门用这些赏赐或者银子收买臣妾。” “就连臣妾每个月有的两天,也一并卖给了她。” 许贵妃当时沾沾自喜,却不知,皇帝根本不会听她安排召其他妃嫔侍寝。 也因为厌烦她,根本不愿见她。 她装出不情不愿的样子,顺水推舟把机会卖出去给许贵妃,赚的那人从一开始便是她。 “皇祖母您若是想用银子,臣妾等会儿就让人把东西送过来。” 元曦摆摆手,“不用,你放在自己小金库便好。” 元赋这个傻孙子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当成花魁一般卖给了许贵妃。 更想不到他给许贵妃的东西转手便到了黑芝麻馅的皇后手里。 …… 与此同时。 元赋这边主动找上了许贵妃。 许贵妃看到他来,没有太过高兴,反而担心他是不是来找她唱歌的。 她现在对唱歌已经产生了阴影。 “臣妾参见皇上。” “爱妃快起身。” 想起自己来的主要目的,元赋不自在轻咳一声,语态亲昵扶起许贵妃朝椅子走去。 “爱妃……” “皇上,臣妾今日不想唱歌。” 许贵妃先声夺人,干笑一声,“您找别人唱吧!” “朕不是……” “臣妾真的不想再唱了,再唱臣妾就要吐了。” 被再次打断的元赋:“……” “朕……” “真的唱不了。” 元赋瞄了一眼旁边的苹果,抓起一个直接塞许贵妃嘴里,皱眉道:“现在可以听朕说了吧!” 许贵妃瞪大眼睛咬着苹果,下意识点了点头。 “朕是来找你要回之前赏赐的东西。” 一听是这事,许贵妃不淡定了,抬手把嘴里的苹果拿出来,“皇上不若还是让臣妾唱歌吧!” 那些东西都用来收买皇后了,拿什么给他。 第47章 你脑子也坏了? 不过皇帝也真是的,之前赏赐了那么多,也没要回来。 怎么现在突然要回,把她当存钱罐吗? “朕不想听你唱歌,就想要那些东西。” 昨日在安王府打了皇弟后,他便深有所感,若是不把国库亏空填上,下一次被抽的绝对是他。 思来想去,他只能选择从许贵妃这儿把东西要回来。 “臣妾没有东西给皇上,不是不给。” 许贵妃也不想和他闲扯,抿了抿唇,有些心虚道:“那些东西不在臣妾这儿,在皇后娘娘手里。” 元赋揉了揉眉心,“怎么会到皇后手中?” “臣妾,臣妾……”许贵妃咬了咬牙,直接豁出去,“之前皇后娘娘说要给您安排侍寝,臣妾就用那些东西收买她。” 元赋愣了一会儿,才找到更直白的话来转述她这句话。 “你的意思是,你用朕赏赐给你的东西,向皇后买朕宠幸他人的时间?” 他堂堂皇帝,二人偷偷背着他把他卖了就罢了,花的还是他的银子,这算什么? “是这样。” 许贵妃更加心虚了。 旋即想起体内的蛊虫,又变得硬气起来。 “对啊,我和皇后背着您,把您卖了,用的还是你赏赐的东西。” 元赋:“……”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皇后能做朕的主吗?” 他没忍住,瞪着许贵妃,恨不得撬开她脑子里看看里面出装的是不是全是浆糊。 “其他可能做不了主,但每个月那两天总能做主吧!” 许贵妃撇嘴,“那两天皇后娘娘也卖了,有时候她还给臣妾优惠,买一天送一天。” 元赋:“……”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许贵妃说话这么欠。 “反正东西不在臣妾这儿,皇上您想要,自己找皇后要去,能不能要到,看您本事。” “闵成,摆驾未央宫。” 元赋拉着脸站起身,闵成瞄他一眼,轻声道:“奴才方才听说皇后娘娘和三公主去了勤政殿。”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元赋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心想,完了完了。 皇后二人若是向皇祖母告状,他又得在床上躺半个月。 “皇上您也没问啊。” 闵成追上他,“皇上,许贵妃方才所说之事若是被太皇太后知晓,您估计……” “朕当然知道。” 元赋放慢脚步,皇后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 把他当什么了,不待见他也不用卖吧! 好似她不卖他会去她那儿一般。 “奴才的意思是,皇上您不若先回和元殿,给后背穿上护甲,这样无论是打还是抽,都能挡住。” “你确定这样不会让朕被抽得更狠?” 他瞪闵成一眼,在皇祖母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活腻了还差不多。 一天专给他出馊主意。 “你是不是对朕有意见?” “奴才没有,皇上您冤枉奴才啊。” 有意见他也不敢说啊。 …… 二人赶去勤政殿时,正好看到皇后和三公主从里面出来。 元赋站在不远处,等她走出一段距离后跟上她。 皇后早就看到他,但佯装没看见,和三公主说着元曦相关的事。 “你皇曾祖母说的话可记下了?在没有能力自保时,不要强出头,有些事,本就不该你一个小姑娘来解决。” “女儿记下了。” 被无视的元赋轻咳一声,二人没有理他,他又咳嗽几声。 皇后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 “有事?” “有……有事?” 元赋瞪大眼睛,他现在是什么软柿子吗?怎么一个两个都想捏他。 许贵妃如此,皇后如此。 之前好歹还唤一声皇上,现在直接有事? “皇后向来有规矩,如今连皇上都不叫了?” “皇上?” 皇后扬了扬眉,“你现在不是废帝吗?更准确些,你现在就是一只住在宫里的蛀虫。” “蛀……蛀虫?” 元赋终于明白为何昨日皇弟的脸上能有那么多表情了。 那完全是被气的。 “不是吗?一无是处,可不就是蛀虫。” 皇后瞥他一眼,“你来找本宫是想要回许贵妃给的那些东西吧!本宫可以明确告诉你,没门。” 经她这一提醒,元赋才想起正事,压了压心里的憋闷。 “朕就想问你,为何把朕卖了?” 真是气死他了,越想越气。 他堂堂皇帝,竟然被当成玩物一般卖来卖去。 “你不愿召其他人侍寝,又不想和本宫一起用餐,卖了能换好东西,何乐不为?” “就因为那些东西?” 元赋额头青筋爆起,“你心里不悦直说,何必这般气朕。” “本宫心里很开心,”皇后扬起一抹笑,笑意直达眼底,“因为方才皇祖母夸了本宫。” 她话音一转,“你不会觉得本宫是吃醋才这么做的吧?” “难道不是?” 元赋冷哼一声,听皇后笑道:“当然不是,若非你有一个好皇祖母,本宫根本不会进宫,更懒得多费口舌劝你。” 花心思劝元赋,不过是不想皇祖母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毁在他手中。 “好了,该说的本宫已经说了。” 皇后带着三公主便想离开,元赋伸手一把攥住三公主。 “你劝劝你母后,让她……” “儿臣拒绝。” 三公主抽回自己的手,盯着元赋,语气强硬,“父皇,皇祖母方才说了,这些东西之后便放在母后的小金库中,你若是真想要,可以去找皇曾祖母商量。” 元赋:“……” 除非他皮痒了,才敢去找皇祖母说这这事。 等二人走远,元赋颓然靠在红木柱子上,看着闵成。 “你说朕现在去找皇祖母,是会被打,还是不被打?” 闵成没有说话,伸手折了一朵花,递给他,“不若您用这花瓣看看,被打,不被打,最后看结果,好咱就去,不好就先回和元殿。” “你脑子也坏了?” 元赋一把夺过花,轻踢他一脚。 “奴才这不是看您拿不定主意?” 闵成正想说什么,看着朝这边过来的元曦,赶紧跪地行礼。 元赋见状也跟着跪下。 “起来吧!朕去瞧瞧你母后,你一起吧!” “是。” 元赋战战兢兢站起身,元曦瞥他手中花一眼,“不若你折一折这花,若结果是不被打,朕便饶了你,如何?” 第48章 儿臣喜欢她笨 元赋闻言眼睛刷地一下便亮了起来,声音激动。 “孙儿这就折。” 不值钱的模样,好像方才那个骂闵成脑子坏掉的人不是他一般。 跟在二人身后的闵成嘴角抽了抽,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去。 “折吧!” 元曦点点头,缓步走着。 元赋亦步亦趋跟在身旁,看着手中花卉层层叠叠的花瓣,遵从本心拔下一片花瓣,低声说出发自内心的话,“不被打。” 闵成竖起耳朵听着,强憋着笑。 从勤政殿到慈宁宫距离不远,三人行至门口,元赋手中的花正好剩下最后一片花瓣。 他扯下最后一片,声音兴奋,“不被打,皇祖母,是不被打。” 慈宁宫门口的宫人被他这嗓子嚎叫吸引注意力,全都朝他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 沉寂在喜悦中的元赋并未注意周围人的眼神,心里不住感叹,还好他机智,用“不被打”开头,不然一顿打免不了。 “看来你运气不错。” 元曦没再追究他,抬腿朝慈宁宫走去。 看看手中光秃的花茎,元赋有些不可置信转头问闵成,“皇祖母这是真放过朕了?” 天哪,皇祖母竟然说到做到。 他以为皇祖母会和父皇一样拿他寻开心一番,再来一句“朕打你还需要理由”之类的话。 “是是是。” 闵成极其敷衍应和,“您还是赶紧跟上吧!太后娘娘气得病倒都是因为您,正好趁今日太皇太后不打您,有暂时的免打金牌在手,好好向太后娘娘认错。” 不然过了今日再来细数自己的那些混账事,肯定又得吃一顿鞭子。 “有道理。” 元赋听劝,把手中的光秃秃的花茎塞到闵成手中,大阔步去追元曦。 …… 刚准备小憩一会的太后听到门口的见礼声,忙从榻上起身。 通过一个多月的调理,她如今气色好了许多,整个人与元曦刚回来那日对比,容光焕发,如枯木逢春一般,被注入了无尽的生机。 “参见母后。” 元曦扶起她,手搭在她脉搏处,片刻后收回手,坐到上首椅子上,“身子已无大碍,再调理几日,便可停药。” 太后接过苏嬷嬷递来的酸梅汤,呈给她,笑说,“有母后在,儿媳便万事放宽心,什么都不用操心,身子也就好得快了。” 那些她觉得头疼的事,到了母后那里,都成了轻而易举的小事。 就连之前那让她看不顺眼的小儿子府上的糟心事,也被母后轻易解决。 如今她最想做的事,便是好好养身子,多陪陪母后。 母后好不容易回来,儿子没有了,孙子又弄了一堆糟心事,心里肯定也不是滋味。 “你现在好好养身体子便好。”元曦宽慰她。 “儿臣拜见母后。” 一旁被人无视的元赋等了一会儿,发现二人没有打算理他的意思,他沉不住气,上前行礼。 太后不咸不淡看他一眼,并未让他起身。 “摘星楼建了一半停止,你打算如何收回那些打水漂的银子?如今不打仗倒还好,若是打仗,你国库拿不出银子,让将士们吃什么?” 若非母后回来,解决了边境的事。 两国现在肯定还在打仗,他都不敢想,真那样,将士们吃什么。 “儿臣最近在省吃俭用,尽量弥补。” 他说得没底气,垂着头,心里叫苦不迭。 怎么母后一开口就说这事,瞄元曦一眼,看她没什么表情,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没反应挺好,至少证明她现在已经不气这事了。 “你那是省吃俭用?分明是你皇祖母下令缩减了你的吃穿用度。” 她是病了,但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太后的话让元赋没办法反驳。 看着这么低眉顺眼的他,太后只感觉浑身舒畅。 “还有那生死蛊,哀家就不明白了,你喜欢许贵妃什么?” 说话不讨喜,一点也不稳重,一点贵妃的样子也没有。 两个女儿也教得没眼看。 后宫佳丽这么多,哪一个不比许贵妃强。 “儿臣喜欢她笨。” 元赋认真而诚实答。 后宫佳丽是多,但哪个不是全身长满心眼子。 许贵妃就不同了,虽然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子,但实心的没几个。 每日和朝臣们斗智斗勇已经够累,再宠一个心机深的,那他不得累死。 “你倒是会说,如今她有生死蛊这块免死金牌在,你最好祈祷她能管住自己的嘴不被威远侯发现端倪,否则你就和他一起见阎王吧!” 太后现在已经想通,大儿子废了还有孙子,这段时间孙儿监国,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 儿子若真因为许贵妃没了,那也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 “这点母后不用担心,她比朕还怕死。” 其实有时候想想,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答应许贵妃,服下那生死蛊。 也不怪皇祖母和母后骂他,现在他自己也觉得当时脑子一定有问题,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还有摘星楼也是,似乎还是他主动提的。 “罢了罢了。” 太后也懒得再和他多费口舌,“你起来退下吧!省得哀家看到你心里来气。” “是”元赋麻溜起身,“儿臣就不打扰您和皇祖母说话了。” 待他走远,太后长叹一声。 “这不省心的东西,让母后您操心了。” 元曦不在意笑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朕瞧他现在倒是比安王顺眼。” “元安确实也是个不省心的,不过母后您已经把那汪梨驱逐出府,想来他也不会再犯浑。” 不会犯浑? 元曦并不这么认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汪梨又是安王的白月光初恋,他若是真能这么快醒悟。 估计就做不出在女儿及笄宴上,想把女儿嫁给初恋孩子这样的事了。 太后身子本就才养好,元曦不想和她说太多劳心费事的事,转而问起还不曾见过的长公主。 “朕去安王府时,怎么没瞧见长公主?” 按理说侄女及笄宴这样重要的日子,她这个当姑姑的不该缺席才是。 “估计是因为儿子心疾又犯了,担心孩子没去。” 太后说起这事,眉头皱得更深。 但不愿拿这些琐事烦元曦,没有再往下说。 第49章 劝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翌日,原本放晴的天突然下起了小雨。 元曦在脸上化妆伪装后,扮成一个宫女上了许贵妃的马车。 许贵妃瞧见她进马车,讶异一瞬,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位置。 昨晚小五过去说元曦会同她一起去时,原本来担忧自己做得不好被发现端倪的她瞬间如释重负。 所有的担忧在那一瞬间都尽数消弭。 “你真的没有剧本?” 许贵妃还在惦记这事,沉默一会儿自问自答:“没事,我就随口一问,你不用回答。” 元曦瞥她一眼,她又干笑一声。 “你还是关心我这个老乡的,不然也不会陪我去对不对?” 元曦:“……陪你去是担心你说错话,到时候蛊虫一事被威远侯发现。” “反正也是关心我嘛。” 许贵妃动了动屁股,靠近她一些,“不管你是曦皇后还是元曦,我发誓,今后绝对不和你对立。” 她竖起手指做出发誓状,认真保证。 马车不紧不慢行驶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搭在车顶,传入车内。 元曦没有搭理她,兀自闭目养神起来。 “我说真的。” 许贵妃扯了扯她衣袖,“你如果因为皇帝喜欢我做了很多脑残事心里不爽,我也认了。” 她小声嘀咕,“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刻意引诱他啊,他自己就爱了。” 到现在她也想不明白元赋为何对她上心。 “朕知道。” 元曦忍住想把她扔下马车的冲动,沉声道:“太后被你气病一事又作何解释?” “我脑残。” 许贵妃话接得格外顺,“对上太后和皇后她们,我就会主动发起嘲讽技能。” 说话间,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声音响起。 “贵妃娘娘,侯府到了。” “知道了。” 许贵妃应完声,便见着一身粉色宫装的元曦已经敛浑身让人难以忽视的威仪,变成一个低眉顺眼的宫女走到马车下,撑起伞伸手接她下马车。 见她犹豫,元曦压低声音,“不想被发现就赶紧搭我手下来。” 等许贵妃下了马车走到朱红色大门边,威远侯带着‘威远侯世子’陈沉已经等候在门口。 “见过贵妃娘娘。” 一众人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外面下雨,先进屋吧!” 许贵妃表情自然,威远侯领着她往花厅去。 余光扫了伪装后的元曦一眼,似闲聊般开口,“臣以为贵妃娘娘会带粉蝶一起回来。” 元曦八方不动撑着伞,敛眸听着二人的对话。 威远侯看不出什么,收回视线。 “粉蝶今日有其他差事,本宫瞧着这丫头机灵,便带来了,威远侯有意见?” 许贵妃和威远侯说话向来不客气,她没有丝毫伪装,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 “臣不敢。” 进入花厅,等许贵妃落座,威远侯二人才落座。 许贵妃扫沉一眼。 “今日世子不去寻花问柳,竟还在府上,真是令本宫意外。” “嫣儿妹妹难得出宫一趟,兄长自然该在府上等候。” 他话语轻佻,没有称贵妃,反而称妹妹拉近关系。 许贵妃脸上划过一抹厌恶之色,方才见这人没色眯眯盯着她,以为这人转性了,现在看来,这人根本就还是老样子。 “本宫更希望见不着你。” 她说完这话,似来走过场一般,“饭菜都准备好了?不是叫本宫来吃饭。” 吃完她便可以离开,真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待。 陈沉拍了拍手,立即有人端着各色各样的菜肴进来,摆在几人不远处的圆桌上。 “既然嫣儿妹妹饿了,便先用膳吧!” 元曦站在许贵妃身后,不动声色观察着几人的神情,眸光掠过陈沉手时多留了一会儿。 这时,威远侯世子突然朝她看来,“这个婢女倒是长得清秀可人。” 一听这话,许贵妃便暗道不好。 这人还真是精虫上脑,调戏别人就算了,居然调戏元曦。 也不知道元曦会不会因此动怒。 “谢世子殿下夸赞。” 元曦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赧,又快速收起,装作一副沉稳的模样。 陈沉笑着看她一眼,提步走到圆木桌前,示意她,“来本世子身边坐下,一起用膳。” 许贵妃站起身,神情恼怒,“世子想调戏姑娘去花楼,这是本宫的人。” “只是让她一起用膳,兄长又不会吃了她,嫣儿妹妹何必这般气愤。” 他的话欠揍而轻佻,配上一张中等长相的面容,让人越发想作呕。 许贵妃气急,“本宫劝你嘴巴干净一点。” “嫣儿妹妹莫不是吃醋了?”陈沉轻笑,按照威远侯世子的性格继续表演,“若是嫣儿妹妹不高兴,兄长便不让她一起用膳。” 许贵妃:“……” 她真的好想大骂一句普信男加脑残。 这人哪来的自信,觉得她会吃醋? “好了好了,吃饭。” 担心试探一事泡汤,威远侯适时出来打圆场。 “你就坐世子旁边吧!一起用膳。” 许贵妃还想说什么,元曦隐晦地扯了一下她衣袖,轻声应是,走到陈沉边上坐下。 大家都醉翁之意不在酒,随意吃了一些,饭菜便被撤走。 威远侯摆出一副慈爱的模样问许贵妃。 “皇上被废,有没有因为此事牵连娘娘您?” 许贵妃语气不耐烦,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侯爷叫本宫来就是为了问这事?如果皇上因此牵连本宫,你是不是打算和本宫撇清关系?” “臣只是关心娘娘,”他轻叹一声,“娘娘虽不是臣亲生,但臣答应过皇上会把娘娘当亲生疼。娘娘若是嫌臣唠叨,臣不说便是。” 这些年他一直奇怪许贵妃为何得宠,样貌在后宫根本不算优越,脑子也不好。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她,让皇帝着迷。 就连陈沉声称知晓许多人的命运,也没弄清楚她为何得宠。 这才让他邀请许贵妃来府上,试探一二,弄清楚二人之间是不是有他们不曾知道的事。 “爹你就少说几句,省得惹嫣儿妹妹不开心。” 许贵妃什么都没说,陈沉却清楚今日只能点到为止。 二人都没再说话,花厅静了下来。 许贵妃心里觉得不可思议,这样试探就结束了? 她站起身,“既然没事,本宫就先回宫了。” 第50章 不用再往下查 本以为二人会多加阻拦,不曾想这话说出之后,二人齐齐站起身。 “恭送娘娘。” 威远侯接收到陈沉的眼神示意,把嘴边挽留的话转变恭敬的恭送。 一直都关注着二人的元曦自然把他们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她嘴角微不可察扬了下,跟着有些愣神的许贵妃一起被送出门。 彼时淅淅沥沥的小雨已停,天空乌云散去,露出原本湛蓝的底色。 风吹来,泥土被雨水浸过的腥味不住往鼻尖钻。 “娘娘既不想多留,臣便送到此处,哪日娘娘愿意来了,臣再恭候娘娘。” 许贵妃轻哼一声,带着元曦上了马车。 心里暗道她才不会有愿意来的那一日。 除非她疯了。 不然这鬼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待。 门口的威远侯和陈沉看着马车缓缓离去,对视一眼,转身回到花厅。 屏退周围伺候的人,威远侯沉不住气问。 “方才为何要阻止我?” 许贵妃那么蠢,他再问问肯定能问出什么。 “她那般曲解你的意思,明显是有备而来。” 陈沉端起茶饮了一口,兀自笑了声。 “不过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她越是掩饰,便越证明皇帝和她之间有什么秘密。” 之前他一直以为许贵妃之所以受宠,是因为是女主母亲,不然对方要脑子没脑子,要样貌也不算绝色,怎么偏偏就入了皇帝的眼。 现在看来,定是二人之间有其他羁绊。 否则曦皇后回来,岂会留着她蹦跶。 “除了能让皇帝安心睡觉,还能有什么秘密?” 威远侯满脸狐疑,很想问你不是声称无所不知,怎地这都不知道。 但想起眼前人的手段,还是止住了话。 “不管是什么秘密,换个人探探就知道了。”陈沉挑眉,意味深长,“许贵妃又不是只身一人。” “你的意思是从其他人入手?” 威远侯皱眉,“行不通,太皇太后既然带着五公主去了安王府,便证明五公主之前是在扮猪吃老虎,你密谋多年的药并未在她身上起作用,反而极有可能已经被发觉。” “发觉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寸步不离保护许贵妃身边人。” 陈沉满脸不以为意,“即便她知道皇帝身体有问题是中了招,那也得找到怎么中招才能治好皇帝。” 他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让皇帝中招,再毁了五公主这个女主,送三公主去和亲。 让大元和金国矛盾加深,这样男女主便没有机会见面。 谁知曦皇后这人竟然重生回来,打乱了他十几年的布局。 “万一她查到你头上。” 威远侯语气并不如他的轻松,他从来不敢小觑元曦。 “查到陈太医头上,得到的结果无非是人已经死。” 陈沉把茶一饮而尽,成竹在胸道: “纵然她曦皇后再聪明,也想不到陈太医便是我,更想不到我如今就在京城威远侯府上,成为了威远侯府世子。” …… 陈沉不知道的是,元曦就是这么聪明。 她自上马车后便一言不发,许贵妃见状心里直发怵。 觉得她不说话的样子太过吓人,心里不停回想她方才是不是说错了话,惹了这尊大佛。 思索片刻无果,她确定自己没说错话,就呛了威远侯父子二人几句,也没真把她当婢女使唤,甚至在威远侯世子那个老色批想调戏她时还站出来护她。 “那个,我刚刚说错话了?” 纠结不出结果,许贵妃还是决定开口问。 “没有。” 元曦摇了摇头,只道:“你了解威远侯世子这个人吗?” “了解啊。” 说起他,许贵妃脸上立即挂满厌恶。 “这人沉迷于烟花柳巷之地,不学无术。之前娶了一个世子妃,结果把人气死了,后面没人愿意嫁给他,自此他便更加放肆,京中青楼几乎成了他的第二个家。” “不学无术?” 元曦莫名笑了下,“既然如此,想必威远侯对这个儿子很是恨铁不成钢了。” “威远侯就他一个儿子,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最多也就口头训几句。” 许贵妃被元曦的笑弄得一脸莫名,“你笑什么?难道觉得他是扮猪吃老虎?方才他还调戏你了呢。” 马车行驶到宫门口,元曦下了马车。 许贵妃知道她不愿与自己多说,便也识时务不再追问。 “你这段时间看紧四公主,莫要让她乱跑。” 元曦丢下这句话,转身朝勤政殿方向去。 “知道啦。” 许贵妃冲她背影喊,小声嘀咕,“好像也没那么吓人嘛。” 因为担心她特意陪她走一趟,现在还关心起了小四。 …… 元曦不知道许贵妃的脑补。 回到勤政殿,等着她的几人立即起身行礼。 元曦挥手示意几人起身,去换回自己衣裳才回到上首坐下。 “皇曾祖母此去可有发现?” 太子率先开口,说完接收到自家父皇的一个白眼,他当做没瞧见。 元赋看自己被无视了,心里冷哼。 他还没开口,太子便抢着在皇祖母面前表现,不愧是皇后教的,无视他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威远侯世子此人太奇怪。” 元曦端起茶,饮了一口润喉咙,唤出龙卫,“让你查陈太医的事如何了?” 龙卫抱拳,“回主子,属下连夜赶去陈太医老家,查到消息告是他去年回乡后不久,因为喝酒失足落河被淹死,家里没有其他人,尸体也没人去寻,最后是父老乡亲们为他立了一个衣冠冢。” 元曦心道果然如此,摆了摆手,“你退下吧!陈太医的事就此止住,不用再往下查。” “是。” 虽然心里诸多疑惑,龙卫却没多问。 他们龙卫的职责是绝对的服从,只要有人想对元曦不利,管他是皇帝、还是公主、皇子、太后,都只能死。 耶律南没有几人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问,“这很明显有问题,为什么不往下查?说不定再查下去就能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陈太医便是幕后之人,既然已死,自然得重新寻找幕后之人。” 元曦的话让耶律南听得头大,他用手肘撞了撞五公主。 “你给我解释一下,你皇曾祖母这话什么意思?” 既然陈太医是幕后之人,他已经死了,不就证明幕后之人没了,危险不存在了吗? 怎么还要重新寻找幕后之人。 第51章 陪他好好玩一玩 五公主鼓着圆润的小脸,看傻子般看他一眼,“陈太医是金蝉脱壳离开,并非真死。”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藏自己所做的事,不然不会留下这些小辫子给她们抓。 如皇曾祖母所说,他知道一切走向,笃定即使露出这些破绽,她们想解决父皇身上的问题,也无从入手。 但他没算到皇曾祖母会回来。 把他算计好的一切瓦解,让他计划崩盘。 “并非真死?”耶律南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挠了挠头,“你们大元人说话都这么难懂吗?” 五公主:“……” “皇曾祖母的意思是陈太医如今已经不再是‘陈太医’,而是成为了其他人?”太子一语中的。 “不错。” 元曦并未继续往下说,话音一转,“说说威远侯世子吧!据朕了解,他应该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可今日朕和许贵妃前去威远侯府,发现并非如此。” 许贵妃当时觉得威远侯世子在调戏她,可对方虽然话语轻佻,眼底却没有一丝欲色。 即便他嘴上唤着许贵妃嫣儿妹妹时,也像是要努力维持好色纨绔的形象一般。 殊不知他自己这般做不仅没好好展现出纨绔好色的一面,反而因为用力过猛,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莫非这威远侯世子被人掉包了?” 元赋说这话时还看了太子一眼,好似怕他抢答一般。 太子:“……” “不算被人掉包,威远侯自己也清楚。” 想起当时威远侯还得看他脸色行事,元曦便知道,威远侯不仅清楚儿子被换了,还对这个“新儿子”极为恭顺。 她继续,“吃饭时朕注意到他手上有不少茧子,那些茧子并非握笔所留下,也并非习武之人握兵器所留,反而更像经常捣药,拿手术刀所留。” “他便是陈太医?” 五公主惊呼出声,脑袋转得飞快,“不对,陈太医去年便已经六十几,大了威远侯世子足足三十几岁,他若扮成威远侯世子,即便脸能易容改变,手上的肌肤也难以隐藏吧!” 六十几的皮肤和三十几岁的青年,岂能没差别。 “陈太医确实是六十几岁。” 元赋仔细回想了一下,找出和他相处的记忆,“孙儿瞧他无论是行动,还是手上肌肤,都是那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不像是伪装。” 元曦轻笑,“脸都能换,手上肌肤换换又有何难。” 给人换血她都能做到,换脸换皮,根本不在话下。 只是太过残忍罢了。 “他并非易容?” 几人被元曦话惊得不轻,一起惊讶出声。 他们以为易容已经是很厉害的存在,没想到还能换脸。 “易容可比不上换脸,若非他表现过于刻意,手还来不及做处理,朕恐怕也难觉察出威远侯世子已经换了人。” 一开始,她也怀疑是易容,所以才故意答应对方坐在对方边上,其实便是为了观察他是否是易容伪装。 但她观察一会儿,发现对方脸上根本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就连换脸后的伤也瞧不见,好似他本身就是威远侯世子一般。 可见对方已经熟练掌握了这项技术,并非第一次换。 “皇曾祖母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有段时间陈太医经常戴着手套。” 五公主平复了下情绪,当时她以为是因为这样比较卫生,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掩盖手的异常。 “他会的这东西真邪门。” 耶律南撇撇嘴,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太子你近期上朝多多观察朝中官员,若发现有异常之人,立即禀给朕。” 如今还不确定朝中是否有已经被换脸潜伏着官员,还不能打草惊蛇。 “你们也装作什么都不曾知晓,陪他好好玩一玩。” 元曦说完,铺开一张纸,拿起笔刷刷几下写完,看向闵成,“闵公公,你现在拿着朕写的这张太医院招新告示张贴出去。” “是,奴才这就去办。” 闵成躬身上前,双手接过,退出勤政殿立即去办。 …… 太医院招新告示贴出不久,周围立即围满人。 人们凑近一看,原本不以为意的,看到后面那句:凡是入太医院者,皆有权借阅太皇太后所著医典。 “太皇太后医典不是已经被烧了吗?这该不会是皇家想哄人入太医院的手段吧!” 百姓们交头接耳。 “太皇太后若是知道自己医典被人当成幌子诱人入太医院,估计得气活过来来。” “最近不是太子监国吗?该不会是皇上得了什么怪病,这才想着用这手段招人入太医院。” 站在百姓中央的陈沉看完告示,嘴角挂起一抹冷笑,旋即转身上了马车,好似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跟着他上了马车,威远侯还未开口,便听他道:“百姓们应该还不知道他们太皇太后还活着吧!侯爷,你便好心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吧!” “公子认为这点事能撼动太皇太后?” 威远侯满脸不赞同,“公子应该很清楚,太皇太后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那可是太祖皇帝都不能比,这么做非但没好处,反而会惹一身腥。” 若不是有这顾虑,他又不傻,能不知道利用这事给皇室添堵吗? “她在百姓心目中地位高,是因为已经死了,如今她活过来,性质可不一样。” 人们常常会美化死去的人,只记得她的好,让她形象更加伟岸。 但若是某天突然得知,她们以为死了的人不仅活了过来,还成了年轻的模样,百姓不吓半死觉得她是妖怪才怪。 今时不同往日,她曦皇后的时代已经过去。 “公子既然这么说,我会安排。” 威远侯也不再劝,觉得真的或许可以一试。 曦皇后再厉害也是人,并非神,除非她一点过错都没有。 陈沉看着窗外,“嗯,尽快。” “太医院招新一事?” 威远侯轻声问,“是不是太皇太后已经查到了什么,才有这动作。” “能查到什么?陈太医已经死,什么都没留下,她曦皇后就是再长十个脑袋,也想不到陈太医已经金蝉脱壳成了威远侯世子。” 第52章 无需管 “告示中所说医典一事?” 陈沉轻描淡写,“医典已经被我毁了,如今放出这个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或者是想借着这个由头,骗人去为皇帝检查身体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皇帝体内毒素已经堆积太多,病情加重也是极有可能。 想到这儿他心里难得划过一抹狂躁。 为何元曦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若是再晚几个月或者一年,他就能成为大元的新君。 “我是担心万一太皇太后真重新写出一模一样的医典。” 威远侯面露担忧,他总觉得陈沉太过自负。 明知道皇帝身体毛病是因为五公主看完太皇太后医典有感悟所解,还不把医典当回事。 “你知道那两册医典上面有多少种药草吗?” 陈沉斜他一眼,“我天赋这般好,看完上下两册记住的也不曾过半,你真当她能记全?” 那是医典,是通过实践和在行军途中见闻所记录,即便她曦皇后又活了过来。 可时隔她所著医典已经过去几十年,她还能一字不落记住医典内容? “不能记住自然是最好,我只是担心。” 威远侯不和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转而说起汪梨一事。 “汪梨那边已经被赶出府,是否要想办法把她送回去。” 陈沉冷笑,“被赶出来好,也是时候让杜晦出现添一把火了。” …… 月上柳梢头,元曦刚洗漱完毕,监视着汪侧妃母子的龙卫悄无声息出现。 “主子,汪侧妃那边今夜收到了一张纸条,是她前夫杜晦所送。” 元曦对杜晦在京城一事毫不意外,扬了扬眉,“可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明日午时,悦人楼见。” “继续盯着,退下吧!” 龙卫犹豫一瞬,“据属下所知,明日安王会和安王妃去悦人楼听书。” “那便让他去听好了。” 安王摆明着是收到了消息,才不顾身上有伤也要见汪梨。 既然如此,就让他见好了。 借此机会直接把他扫地出府,在汪梨母子身边当人形监控也挺好。 此时,人形监控安王打了一个喷嚏,喷嚏带动身上的伤,疼得他眉头紧皱。 “王爷,属下瞧您这伤挺严重,要不明日就别出门了。” 刘应嘴上说着关切的话,面上却没有什么关切之色。 “本王发现你现在和王妃一个德行。” 安王瞪着他,“你直说,你是不是王妃派来本王这儿监视本王的,担心本王出去找梨儿。” 他这两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王府没一人待见他,王妃和女儿也不来关心他。 现在还要被侍卫落井下石。 “这么说王爷您明日想出府真是去见汪氏?” 刘应抓到这重点,瞪大眼睛,上前握住他的手。 “王爷,属下求您别做傻事了,太皇太后若是知道您犯……您去见汪氏,肯定不是抽鞭子这么简单。” 他不想因为王爷蠢被连累,到时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连带着不待见他。 被敬重的人不待见、嫌恶,比杀了他还难受。 “看来你还是关心本王的。” 安王有些感动,反握住他的手。 “明日你进宫去找皇兄,向他借点银子给本王。” 王妃看他看得太紧,根本不给他银子。 府上的人因为皇祖母放下话,见他就跟见到毒蛇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去见梨儿总不能空手见吧! “皇上他如今和王爷您一样,借银子肯定不成。” 刘应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您若是让属下帮您问问闵公公,皇上没银子的日子是怎么熬过的,属下或许能帮忙。” 安王:“……” “属下真的无能为力。” 刘应长叹一声,“如果王爷您不想日子更糟糕,就别见汪氏。” “谁说本王要见她了。” 安王打死不承认,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本王要休息了。” 刘应躬身出了他屋子,疾步朝安王妃院子去。 “汪梨给王爷递消息了?” 安王妃正在和静敏郡主说话,见他进来敛起笑问。 “是,王爷说明日会同王妃您一起去悦人楼听书。” 他也不想出卖王爷的,奈何王妃给的太多,既能拿银子,又能阻止王爷犯蠢,何乐不为。 “那便让他去,你假装劝几句便罢了。” 安王妃满脸不在意,“至于给他递消息那人,吃里扒外,直接发卖便是。” “是,属下明日就去办!” 刘应说完,犹豫一番轻声问,“此事要不要禀告太皇太后?” “不必。” 皇祖母留下汪梨为的便是引出她背后牵扯之人,怕是她这边还未曾收到消息,皇祖母便先一步得到了消息。 刘应退下,静敏郡主不解,“母妃为何同意父王去?” 父王摆明着是为了见汪家母子。 “傻孩子,你父王不是喜欢和汪家母子待在一起吗?那就让他和他们生活好了。” 五公主说的事她还耿耿于怀。 不管是杜家在打王府主意,还是汪家,她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借此机会把安王踹出府,不仅能让他看清汪家母子二人,还能光明正大知道二人的一举一动,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 翌日。 京城突然流传出一则荒谬的谣言,声称太皇太后还在世,谣言传得沸沸扬扬。 元曦知道这事时刚用完早膳,她听罢,只是笑了笑,“躲在暗处的老鼠坐不住,出来蹦跶一下罢了,无需管。” 原以为是多么有脑子的人,不想出手竟这般不痒不痛。 听她这么说,闵成心中担忧一扫而空。 皇上说无需管,有可能是无能为力的妥协。 太皇太后说无需管,那定是成竹在胸,根本就不认为这事能翻起风浪。 “本宫要见太皇太后。”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二人看去,便见许贵妃扒开门口的绿云跑了进来,发丝跑得有些乱,朱钗甚至因为跑动缠在了发髻上。 她喘着气上前,“外面的事和我无关,我之前是有这个打算,但没有实行,真的不是我。” 也不知道是那个王八犊子看她这几天过得太好,故意搞这一出害她。 天知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有多震惊,简直感觉天都塌了。 她好不容易才和元曦这个大腿拉近关系,可别因为这事又回到之前。 第53章 有病去看太医 闵成见元曦没有动怒,转身对边上伺候的人挥挥手,自己也一并出了勤政殿。 边上的人一走,许贵妃便更加无所顾忌。 她上前拉住元曦的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您可以找龙卫问,昨日从威远侯府回来,我便乖乖待在宫里,手下的人也未曾出过宫。” 提到威远侯府,她似捕捉到什么,声音有些激动。 “肯定是威远侯那个老登搞的鬼。” 她就说那人怎么轻易放她离开,原来是这儿等着她。 元曦抽出自己的手,拿起狼毫笔,沾了墨水,垂眸继续写着医典,“朕知道不是你,你退下吧!” “您要写东西啊。” 许贵妃挤出一个笑在砚台旁边蹲下,“我这也没什么事,不如让我帮您研墨吧!” 元曦瞥她一眼,她咧嘴一笑,抬手在嘴唇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我会紧闭嘴,保证不吵到您。” 她确实没再说话,元曦也没管她,兀自认真写着。 研墨的许贵妃看着她那漂亮的小楷,眼睛都直了。 竟然真的和当年太皇太后所著的医典字迹一模一样。 那岂不是证明她真的就是元曦。 想到这儿,许贵妃心里一阵庆幸,并在心里默默打定主意,以后要远离元赋这个不讨喜的废帝。 元曦看元赋这个孙子不顺眼,若是她经常在元赋面前晃悠,到时候元赋干蠢事,让元曦误认为是因为她,那她找谁哭去。 知道安王今日要陪安王妃出府听书,元赋直觉有好戏看,便跑来勤政殿,打算等会儿皇祖母出宫,他继续死皮赖脸跟着。 这样既能看戏,又能在皇祖母面前献殷勤。 不想才走到勤政殿门口,便看到许贵妃蹲在在上,手搁在龙案,一手掌控住砚台,另一只手拿着墨条,铆足劲研磨。 他心里“咯噔”一声,以为许贵妃在添乱,大跨步上前,一把攥住她。 “你在这儿做什么?” 皇祖母本就不喜他,许贵妃还偏要在皇祖母面前晃悠搞事。 这不是存心想让皇祖母更加嫌弃他? 认真研墨的许贵妃被他猝不及防钳住手臂,差点失手打翻砚台。 她稳住手,紧紧护住砚台,确认墨没有洒出来才松了口气,抬头瞪着元赋。 “你有病啊,没看到我在研墨?” 一个个都想害她。 才说要和这人撇清关系,这人就来扒拉她。 “你添什么乱?知道皇祖母在忙什么吗?赶紧出去。” 说着,他松开许贵妃的手,伸手便要去夺她手上的墨条。 许贵妃觉察到他的意图,侧手躲过,忍无可忍道:“有病去看太医,别影响皇祖母。” 他影响皇祖母? 元赋气笑了。 研墨这种事,难道不该他这个大孙子来吗? 许贵妃抢他活就算了,还说他影响皇祖母。 “你出来。” 顾及元曦,元赋咬着后槽牙,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许贵妃对元曦说完,不情不愿走出殿外。 没有顾忌,元赋见她出来,便沉着脸道:“我不是说过让你少在皇祖母面前蹦跶?你倒好,还研墨,你弄得明白吗?” “反正比你明白。” 许贵妃不甘示弱,瞪他一眼,“我看你就是看我和皇祖母亲近,嫉妒。” “我嫉妒你?我才是皇祖母的孙子,你是什么?” 太子这个小兔崽子抢他风头就算了,许贵妃竟然也来凑热闹。 他这个嫡长孙算什么? “你管我是什么,反正我现在比你更得皇祖母喜欢。” 许贵妃得意地扬眉,“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谁让你这个嫡长孙脑残事做太多。” 她故意咬重嫡长孙这几个字,嘲讽意味十足。 元赋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耳边又回响起皇后说他是蛀虫的话。 一个个都来捏他这个软柿子是吧! 偏偏他还没话反驳。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反正你不能再出现在勤政殿。” “你才不许出现,”许贵妃重重踩他一脚,“我还担心你在皇祖母面前蹦跶,皇祖母看到你来气,影响我在她老人家心目中的地位。” 丢下这句话,许贵妃转身进殿。 被狠狠踩了一脚的元赋龇牙咧嘴抬起脚,单腿蹦跳着,眼睛死死盯着许贵妃背影。 真是倒反天罡了。 皇后在他面前拿乔,许贵妃这个没脑子的竟然也拿乔。 难道他脸上写着“我好欺负”这几个字吗? 边上站着的闵成竖起耳朵听完二人的对话,憋着笑上前。 “主子,虽然您现在的地位确实不如许贵妃,但还有安王垫底啊。” 他用着安慰的语气,“只要主子您好好表现,一定能超过许贵妃在太皇太后心目中的位置,毕竟您才是嫡长孙啊。” “你少给朕提嫡长孙这几个字。” 之前还觉得嫡长孙这个称呼很好,现在听着只觉得刺耳。 小辈比他得皇祖母心,妻妾也比他得皇祖母喜欢。 到头来倒显得他这个嫡长孙什么也不是。 “是是是,奴才不提。” 闵成能屈能伸,“等会儿太皇太后要出宫,您到时候好好表现,有了安王衬托,太皇太后一定会看您越来越顺眼的。” 觉得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元赋脸色缓和了些许,负手走进勤政殿。 元曦认真写着,丝毫不关心二人在殿外说了什么。 写到其中一味药材的注意事项。 她手一顿,放下笔。 刚落座的元赋被吓得一激灵,快速在脑子里面反思,是不是方才进来时鞋底没擦到地板,或者呼吸声太大,导致皇祖母被影响到。 “元赋,你过来。” 被点到,元赋心里更加惴惴,他起身上前,“皇祖母。” 元曦望着他,“你寝宫用来盛药的碗是什么样的?” 一听是这事,元赋高悬的心放了下来,他没有任何思索答,“孙儿寝殿用的是金具。” 担心元曦觉得太过奢华,他补充,“皇宫许多器具都是金制的。” 许贵妃撇撇嘴,小声嘟囔,“什么许多,也就只有你和小五寝殿用好吧!” 元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皇曾祖母,我和耶律南有发现。” 这时,五公主兴高采烈从门口小跑进来,圆圆的脸颊上因为跑动飘起两片红晕,耶律南不紧不慢走在她身后。 第54章 官兵打人了 “参见皇曾祖母,见过父皇母妃。” 五公主走到殿中央,对元曦和二人行了一礼,才起身道: “我和耶律南发现了一个共同点,父皇和我用的药,除了那味风灵花,便只有器具是一样的。” 她小脸上满是兴奋,“我记得之前皇曾祖母您的医典中有记录,有些药原本没有毒,但若是用金器盛药,长此以往,无毒之物也成了要命的毒药。” 元曦轻笑,“那小五这段时间就负责用你之前喝的那个方子熬药,用金器盛,冷却后喂给兔子。” “好,我现在就去御膳房要一只兔子。” 猜测被认可,五公主越发高兴,说完扯着耶律南又风风火火离开。 看着二人背影,元曦无奈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对许贵妃道:“不用研墨了,下去休息吧!” “是,臣妾就不打扰了。” 许贵妃站起身,瞪元赋一眼退了出去。 元赋等她离开,立即说起安王一事。 “听闻皇祖母等会儿要出宫,孙儿可以陪您一起。” 元曦本就打算带着他去,闻言点点头。 “好,你让闵成准备龙辇,用过午膳后出宫。” 对方既然不自量力想用这点小伎俩来试探她在百姓心目中的位置,她便给他答案。 至于是不是他想要的,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 与此同时。 下朝回到侯府的威远侯进入书房,立即合上门看向悠哉喝茶的陈沉。 “公子,百姓们已经炸开锅,皇宫却并无动静,太子早朝时也只字未提。” 他下朝时特意关注了皇宫的动静,发现宫女太监们一如既往做自己的事,羽林卫也没有调动的征兆。 陈沉放下手上的茶盏,把垂落在肩头的发丝拨到后背,“百姓们可吵着要见她?” 思索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场景,威远侯轻声道: “百姓们是想见太皇太后,但被京兆尹府管理治安的府卫拦着,我路过时看了一眼,场面还能控制住。” “能控制也只是暂时的,除非她曦皇后出来,否则百姓只会更加躁动。” 陈沉嘴角噙着一抹兴味的笑,问威远侯,“侯爷,你说曦皇后是打算当缩头乌龟,还是选择出现?” “自然是出现。” 威远侯话直接脱口而出,没有任何思索。 太皇太后又不是傻子,缩在皇宫不出来,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百姓更加躁动,场面失控。 京兆尹府能拦住一时,但若百姓真的铁了心要闹,他们也不敢用强硬手段。 “出现好啊,这边出现,便无暇顾及安王府那边了。” 陈沉站起身,“你弄两套衣裳,等会儿咱们乔装一番,去瞧瞧曦皇后如何安抚这些百姓。” …… 午时的太阳如烈火灼烧着人。 京兆尹冯修看着和府卫僵持着的一众百姓,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打不得骂不得,更不能暴力推攘,太子殿下上朝时只字不提解决办法,如何做倒是支会他一声,让他好歹有个盼头。 这烈日炎炎的,等会儿有百姓中暑,赖到他京兆尹府头上,他有嘴也说不清。 “我们就想见见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大人您就让我们见见吧!” 百姓们擦着额头的汗,扯着嗓子大喊,“让们见一见吧!大人。” 声音高亢,震动耳膜。 冯修耐心劝着,“天气太热,大家先回去吃饭,别中暑了。” “我们不饿,我们带了饼子。” 说着,有些人直接拿出饼,吃了起来。 冯修嘴角抽了抽。 这是打算和京兆尹府死磕到底了? 他们不饿他饿啊,早上起来胡乱吃了一点便安排人控制躁动的百姓去上朝。 下朝后又被直接堵在这儿,他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大人,我们真的很想见太皇太后,想知道她老人家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没有其他意思。” 一个穿着极好的妇人挤到前面,赔笑道:“或者大人您让太皇太后出来见见大家,这样大家也能安心回去,您也不用派人一直守着。” “你说的是什么话?” 作为人墙拦在前面的府卫不悦瞪她,什么叫让太皇太后来见见大家,太皇太后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 “我这也是为大家考虑。” 妇人转了转眼珠子,抬腿还想上前,府卫觉察到她的意图,伸手想拦她,手才伸至一半,便瞧见妇人直接往地上倒,一手捂住肚子,嘴里大声嚷嚷。 “官兵打人了,官兵这是想打死人啊,大家快看。” 其他人见她满脸痛苦,瞬间目露凶光看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府卫。 场面瞬间失控,吃饼的把饼踹回去,也不吃了,和谐气氛荡然无存。 “大人,属下没有碰到她。” 府卫看向冯修,一脸委屈。 大人交代过不能伤百姓,他们全都谨记于心,别说伤百姓,就是重话都没敢说。 可现在这人竟然自己摔倒栽赃他就算了,还意图煽动百姓。 “你没碰我我怎么会摔地上?” 妇人不依不饶,哎呦两声又继续,“大家都是来见太皇太后的,我又没说错,你推我还不认,你们官兵就是这么对待百姓的?” 不远处茶馆二楼,乔装后的威远侯和陈沉站在窗边,垂眸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这人是侯爷安排的?” 威远侯摇了摇头,也一脸疑惑,“我并未安排人。” 那样就显得太刻意,到时候太皇太后一查,便能查到他头上。 “既然不是,看来老天也在帮我们。” 陈沉扯了扯唇,有这人撒泼打滚闹,百姓们肯定会团结起来,直接把一切归结到皇室身上,觉得是皇室纵容官兵伤人,进而厌恶上皇室。 这样她曦皇后出现,便只能被动地接受百姓心中的不满。 “这人我瞧着有些眼熟。” 威远侯的目光落在地上撒泼的妇人身上,绞尽脑汁回想,“似乎是一个朝臣家眷。” 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是哪个大臣的家眷。 “太皇太后驾到——” 长长的尾音打断了妇人的撒泼和威远侯的沉思。 边上的其他百姓也停止了对京兆尹府的指责。 正头疼着的冯修听着这道突然降临的天籁之音,目光看去,便看到身着一袭华贵织金宫装的元曦端坐在明黄的龙辇上。 龙辇来到他的不远处,落地,浑身散发着威仪的双十年华少女从上面下来。 第55章 我好了,没事了 “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冯修忙收回视线,跪地恭敬行礼。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跪地,一并行礼。 乌泱泱的人瞬间跪满一地。 元曦踱步上前,“都起来吧!” 跟在她身边积极表现的元赋寸步不离跟着她,手上的团扇摇得飞快。 冯修谢恩起身时看了一眼,差点没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您当真和年轻时一模一样。” 一个头发花白,由孙子搀扶着的妇人看清元曦的脸,不禁哽咽出声。 周围人因为元曦身上气场太强,皆不敢开口,因此她这话在一片寂静中十分清晰。 元曦笑看着她,“朕记得你,当年建造摘星楼你也出了不少力。” “您竟然还记得。” 眼泪在妇人眼眶不停打转,终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今日听了谣言,她抱着怀疑的态度前来,便是想见见当年风华绝代的娘娘。 本以为会是一场空,不想不仅见到了,娘娘还记得她。 这么多年过去,别说娘娘,即便是一起共同建造过摘星楼的黄老,也未必还记得她。 可偏偏娘娘都记得。 “记得。” 元曦面上挂着笑,说完看向乌泱泱的一群百姓,扬声道: “朕知道大家等在这儿是想见朕,如今人你们也见到了,大家各自回家乘凉,莫要在日头下晒,省得中暑。” 百姓们虽然心里觉得荒谬,但看她身上的气度,和石像相似的脸,加上在她身边献殷勤的皇帝。 纵然离奇,也不得不信。 撒泼的妇人还坐在地上,看方才还和她一起指责京兆尹府的百姓因为元曦出现而不再吭声,忍不住出声说。 “太皇太后都多大年纪了,你一看就是个小姑娘,怎么能唬人呢?” 她扯着嗓子说的,声音没有丝毫压制,格外精准传入元曦耳朵中。 在场的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甚至还有好心百姓轻声提醒她别乱说话。 元赋气得不行,觉得这人纯属找茬,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无从反驳。 毕竟皇祖母回来确确实实就是这副模样。 他气愤地摇着团扇发泄不满,旁边闵成都担心她把元曦扇着凉。 “朕回来就是这副模样,”元曦没有因为她的话动怒,眸光扫过在场的一众百姓,面露感激,“可能是大家为朕立石像供奉的诚心感动了上天,上天才给了朕这次重活一次的机会。” 荒诞的事到了她嘴里,变成了在场人诚心感动上天,百姓们瞬间回想起她走后开始走下坡路的大元,心中竟真觉得她是他们求来拯救大元的。 一定是上天看到大元开始走下坡路,这才让娘娘重新活过来,延续大元的盛世。 “是娘娘福泽深厚。” 百姓们不敢居功,“娘娘您当年出现,才有了如今的大元,如今大元开始衰败,您又再次出现,您就是救大元于水火的九天玄女。” 老人们的传言一点都不假,当年娘娘出现,他们不再流浪,成为大元的子民。 时隔多年,娘娘再次出现,解决了金国和大元的战争。 “什么福泽深厚,我看你们是脑子坏掉了才信她。” 撒泼的朱氏被无视,气愤不已,“方才京兆尹府的官兵推我,即便她真是太皇太后,那也是为虎作伥的一员。” 不管这人是不是太皇太后,今天这泼她撒定了。 让她女儿和离,害得她的敛财之道彻底断送在她一句允许和离中。 “方才府兵说没碰到你。” 百姓们俨然换了一副嘴脸,有人劝说,“看你穿的衣料这么好,想来日子也很富裕,若是没有大元,你连饭都吃不饱,快起来吧!” 朱氏被他们的变脸速度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大声反驳。 “说白了她就是一个妖孽,这样的人就该一把火烧了,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么离奇的事他们不觉得可怕就算了,还扯什么九天玄女下凡尘。 这人拆她女儿和孟家婚事,做的事配被称为九天玄女吗? 冯修听得心惊胆战,很想知道朱氏到底是哪家夫人,竟然这么不长眼。 元赋已经忍无可忍,上前想怒斥她,被元曦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你说你被官兵推倒在地,”元曦走近她,声音轻柔,“可有伤到什么地方?” 本来中气十足的朱氏一听她这么问,立即捂着腿满脸痛苦地哎呦起来。 “腿,我腿被摔到了,起不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断了。” “你方才捂的还是肚子。” 她身后一个中年男子看不下去,出声拆穿。 “我肚子和腿都疼。”朱氏梗着脖子反驳。 “简单,”元曦看着她拙劣的演技,“朕医术不错,给你从头顶扎上一针,保证身上所有毛病全消。”、 “扎……扎一针?” 朱氏惊恐地瞪大眼睛,对上元曦似笑非笑的眼神,只觉脊背发寒。 猛地从地上站起身,理了理衣裳。 “我好了,没事了。” 元曦挑挑眉,“好了便好,下次若是随意诬陷朝廷命官,可得吃上一顿板子。” 说着,她目光往不远处茶楼二楼扫了一眼,又缓缓收回。 在她看过来快速隐到窗户边上的陈沉拧眉,“好敏锐。” “公子,我们先离开吧!” 威远侯也惊讶于元曦的警觉。 “戏还没唱完,离开做什么?” 陈沉没有动,抱臂站在窗角。 威远侯满脸无奈,“这么荒谬的事百姓都能接受,戏已经没法唱了。” 公子怎么就看不明白呢,在百姓心目中太皇太后再次出现不仅不会让他们觉得可怕,反而会让他们欣喜不已,认为太皇太后又来拯救大元了。 百姓对太皇太后的崇拜已经深入骨髓,近乎疯魔。 他甚至怀疑,如果太皇太后张口要他们的命,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献上。 见陈沉不为所动,威远侯无奈,继续陪他往下看。 元曦嘴角噙着笑收回视线,扬声对众人道:“大家都散了,别在太阳底下晒着。” 百姓们正打算离开,一道着急的女声传来。 “娘,你怎么来这儿了,我到处找你。” 第56章 会帮你送到的 楚鸢走近,看见元曦在,忙跪地行礼。 元曦看看她,又看看方才找茬的朱氏,挑挑眉,“起来吧!” 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太对,楚鸢小心翼翼问。 “臣的母亲没冲撞您吧?” 自从太皇太后允许她和孟于和离,娘便天天和她闹。 觉得她不该和孟于和离,即便死了,只要她还是孟家媳妇,孟家的家产就有她一半。 “你来得正好,快让太皇太后收回和孟家和离一事。” 见到楚鸢,朱氏一把扯过她,把她推到元曦面前。 反正女儿是将军,说话肯定比她管用。 “娘!” 楚鸢拧眉唤她一声,转头对元曦恭敬道:“太皇太后见谅,臣现在便带母亲离开。” 言罢,伸手握住朱氏的手,想带她离开。 “我不走,今天你不说和离一事,我便不让你走。” 朱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楚鸢的两条腿,什么形象也不要了。 “是我求的和离,娘你能不能不要闹了?” 楚鸢快崩溃了,她太清楚母亲的赖皮性子,说撒泼就撒泼,无所不用其极。 “大家评评理,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不想让女儿和离有错吗?” 朱氏看着周围百姓,边说边哭,“她是我女儿,我能害她吗?我只是不想让她和离,想让太皇太后收回和离旨意。” 元赋气笑了,“你为她好还想让她成为寡妇?孟家儿子通敌叛国已经被处死,让你女儿为一个通敌叛国之人守寡,你还真是好母亲。” 憋闷终于找到到宣泄口,元赋嘴跟倒豆子似的。 “做这么丧良心的事你还有脸哭,该哭的是你女儿吧!这么倒霉,摊上了你这样的母亲。” “我——” 元赋截断她的话,“我什么我?我说错了?谁家亲娘会推自己女儿入火坑?皇祖母只是遂了你女儿的愿,才允许和离,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直接拔掉你的舌头。” 了解前因后果的百姓之前本就因为她想烧了元曦不喜她,如今见她竟然做出这么不是人的事,对她厌恶更深。 见楚鸢还愣着,元赋拧眉,“你还愣着做什么,把你母亲带走。” 省得耽误皇祖母和他的时间,他们还要去赶下一场呢。 “我不走,我们孤儿寡母的,没有依靠怎么养活自己。” 朱氏不撒手,手跟钳子似的。 “打晕带走不会吗?” 元赋几步上前,一个手刀劈晕吵嚷的朱氏,瞬间觉得耳朵清净了。 元曦:“……” 冯修和闵成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 “臣这就带着母亲离开。” 母亲这般找事,楚鸢也无颜再留,扛着被打晕的朱氏快速离开。 二人离开,周围百姓也不再多留。 “太皇太后您放心,今后若是有谁说您是妖孽,我们大家一定齐心协力,把对方赶出大元。” 没有太皇太后就没有大元,他们来也并非闹事,只是好奇。 现在好奇心得到了满足,还被崇拜的人关心,已经能让他们出去吹许久。 …… 众人离开,原本拥挤的街道瞬间变得宽敞起来。 元曦看着额头不断渗汗的众人,“今日大家辛苦,冯大人,凡是今日出勤的府兵,在发这个月月银时,给他们添点补贴。” 冯修上前,拱手道:“臣记下了。” “谢太皇太后。” 府兵们对视一眼,克制住激动的心情上前跪地谢恩。 “回去休息吧!别中暑了。” 说完,元曦朝茶楼二楼看一眼,转身,“回宫!” 二楼的陈沉盯着元曦远去的背影,手重重地捶向窗沿,脸色阴沉。 竟然这般轻易就结束了。 他们这些百姓不是该大闹一场,怀疑元曦,再提议一把火烧了她吗? 为什么她一出现,这些人就跟被下降头似的,只知道拍马屁。 “我就说这事行不通。” 威远侯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面上淡定无比。 “倒是我低估了她。” 陈沉垂眸看着不断往外渗血的手,没有嘴硬。 确实是他低估了元曦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他算是发现了,元曦于这些百姓,就像现代明星和那些脑残粉。 难怪后世不仅称她千古一后,还说她是大元顶流,如今看来,确实名不虚传。 不过没关系,这本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回府吧!” 陈沉回神,抬腿朝门外走。 “不去看安王那边的?” 威远侯跟在他身后,压低声音问。 “安王身边肯定有曦皇后的龙卫,去了容易暴露。” 以安王对汪梨的执着,那边结果他早已了然于心,根本没有多此一举去看热闹的必要。 …… 元曦这边离开陈沉二人的视线后,便换了另一个装扮,和乔装后的元赋朝悦人楼去。 才走到门口,便被汪梨拦住。 她身上虽然没了华丽的衣裳,但长相不差,穿着一身素衣,倒是多了几分惹人怜惜,楚楚可怜的感觉。 “小姐,能劳烦您帮个忙吗?” 元曦停下脚步,讶异看着她,问,“帮什么忙?” 边上的元赋心里感慨,皇祖母的乔装技术真是毫无破绽,这般近距离,汪梨竟然不曾认出来。 “我是来京城寻夫的,”汪梨眼泪说来就来,“但发现夫君已经有了新的家室,我不便出面打扰,想请小姐您帮我给他递封信。” 因为那日被赶出王府,刘应那个挨千刀的还把她做的事说了,害得她和儿子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原本她想请人帮送,但担心被认出,和儿子在不远处观察许久,终于锁定眼前这两个格外陌生的面孔。 “就送信,不用带话吗?” 元曦接过信,认真问,“要不要我带你进去,你当面和他说?” 生怕她过多纠缠坏引来他人,汪梨赶紧拒绝,又装出一副宽厚的模样。 “不用不用,我不想惹他现在的妻子不高兴,你进去直接把信给坐在第一排的他就好,麻烦你了。” “好,我会帮你送到他手上的。” 元曦在汪梨满脸感激中带着元赋朝悦人楼里面走。 进入楼中,抬眼便瞧见坐在第一排认真听书的安王妃母女,和在她们旁边如坐针毡的安王。 安王眼珠子四处乱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第57章 也不错 元曦面无表情看着安王,心知他这是和汪梨通过气,才这么期待。 又看了看安王妃和静敏郡主,二人认真听着书,好似根本没觉察到安王的心不在焉一般。 她无声勾了勾唇,对安王妃这个曾经的京城第一才女又多了几分欣赏。 走上前,元曦没有任何遮掩把拿在手中的信递给安王。 “这是别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正在东张西望的安王听到一道陌生的女声,转头便对上一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 一瞬间,仿佛看到了皇祖母。 他又仔细瞧了瞧对方的长相,平平无奇。 心里安慰自己,这不是什么坏事,别心虚。 他看着面前的信上面画的花纹,瞳孔放大,快速扯过。 “谢谢。” 元曦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带着元赋落坐在他后排的空位上。 二人的说话声虽不大,但还是引起了一旁安王妃的注意。 安王妃从元曦进来便注意到了,但为了演接下来的戏,她便装作什么都没瞧见。 直到安王接过那信,准备揣衣袖找借口离开,她才转过头,盯着安王露了一半在外的信封。 本就做贼心虚的安王感觉到她看过来,欲盖弥彰地把露出来的信封快速往衣袖中塞。 “谁给王爷送信啊?” 安王妃心如明镜,却佯装不知道一般,低声问。 “皇祖母让人送来的。” 安王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后面的元赋听到这话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元曦瞥他一眼,他快速调整表情,正色坐好,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瞬间乖巧如学生一般。 安王妃蹙眉,“皇祖母有话同你说,通常不是让宫人传话吗?” “估计是知道我今日要来听书,总不能在悦人楼大张旗鼓传话吧!” 安王小心翼翼观察着安王妃的神情,怕汪梨久等,立即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本王这伤口坐久了有点疼,就不陪你和静敏听书了,这个时辰,本王也该回去上药。” 心知他这是忙着去见汪梨,担心汪梨等久,安王妃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 “王爷今日本就不该出门,既然现在身子不适,就快些回去休息吧!” 见她没有怀疑自己,安王心里长舒一口气,心情大好,顺便关心了她几句。 “好,本王先回,你和静敏听完回府注意安全。” “王爷痛得这么厉害,臣妾有些担心,”安王妃起了些逗弄心思,故意搞他心态,“不如臣妾和敏儿一起送您回去?” “不用不用。” 安王连忙摆手,心又重新提了起来,让王妃和他一起,他还怎么去见梨儿母子。 梨儿肯定是遇到了困难才写信给他,所以今日无论如何,他都得见到梨儿,确定她现在的处境,才能放下心。 “妾身也想瞧瞧皇祖母让人递的信。” 安王妃一本正经,“万一皇祖母也给臣妾留了话。” “肯定是皇祖母训诫本王的。” 安王干笑,“王妃你不用看。” 元赋看着被安王妃故意逗弄,心忽上忽下的安王,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才没笑出来。 皇帝以为自己借口很完美,殊不知他王妃心里门清。 “那王爷去吧!” 见她不再纠缠,安王笑着点头,转身离开。 静敏郡主问,“母妃,我们要跟上去吗?” 安王妃敛起笑,“过会儿再去吧!” 这场戏,可得她登场,才能唱下去。 汪梨故意让人在她眼皮子底下递信,为的可不就是让她发现,然后大吵大闹,和王爷生嫌隙。 而她也正需要这次吵闹,把王爷踹出府,达成目的。 …… 元曦二人在安王被刘应搀扶着出了悦人楼,也起身跟了出去。 他们离得有一段距离,又走在街上,安王和刘应并不曾发觉。 “停下停下。” 安王在一处阴凉下停下,拿出信,快速拆开,信纸上只简单写着:王爷,我们在第一次游湖时碰面的地方见。 后面跟长颈鹿一般,伸长脖子的刘应瞥见这一行字,狠狠翻了个白眼。 还第一次游湖的地方见,真心机。 若王爷清楚记得,不仅能证明王爷对她的在乎和上心,还能在那地方让王爷重温旧忆,来一波回忆杀。 王爷和她相处本就不带脑子,再被她用回忆洗脑,那还不得把命都给她啊。 “王爷,您确定要去?” 刘应想起安王妃的话,突然有些不忍心安王往火坑里跳。 怎么说也是他主子。 “你若是乱说,本王拔掉你的舌头。” 安王警告完,珍重地把信折回去,宝贝似的揣回怀里,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属下不会乱说。” 劝不动,还威胁自己,刘应收起自己不多的良心。 爱咋的咋的吧!反正被当孙子戏弄的人又不是他。 后面的元赋远远瞧瞧二人叽里咕噜说着什么,看了元曦一眼,赶紧抓住这个可以卖弄表现的机会。 “皇祖母,孙儿会读唇语,刘应问皇弟是不是要去,皇弟威胁他,让他别乱说。” “朕懂唇语。” 四个字,让元赋尴尬到脚趾抠地。 笑僵在他脸上一瞬,他干笑一声,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发冠,又看看天。 “孙儿方才一时忘了。” 关公面前耍大刀,读唇语这项技能还是皇祖母传下来的,他怎么就嘴欠选这个卖弄。 “不用尴尬,”元曦看他脸色跟调色盘似的,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没让这项技能丢失,也不错。” 也不错? 这算夸自己吧! 元赋嘴角咧出一个笑容,站在原地傻乐。 待他傻乐完,见元曦已经抬腿走出挺远。 他回神,快步跟上,尽职尽责打着扇,疑惑看着已经没了安王和刘应的街道。 “他们怎么不见了。” “跟着地上的黄泥走便好。” 元赋一愣,低头一看,确实在地上看到显眼的黄泥脚印。 …… 扶着安王一边走还要留记号给安王王妃的刘应看到不远站在如荫柳树下的汪梨母子,还有杜晦时,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二人正在拉扯着,杜敬夹在二人中间劝着什么。 松开安王,刘应找了个台阶把鞋底故意踩的黄泥蹭掉,安心坐在台阶上捧着脸吃瓜。 “王爷!” 和杜晦拉扯着的汪梨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到安王,不顾一切推开攥着她的杜晦,哭着扑到安王怀中。 第58章 不管你同不同意 坐在船舫中的元曦和元赋喝着茶,看着这一幕,兴味地扬起嘴角。 杜晦这个前夫竟然也在,看来汪梨是想用这个前夫继续上演苦肉计,下一剂猛药,让安王把他接回府去。 带着女儿跟着刘应留下脚印赶来的安王妃来时,恰巧看到这一幕。 安王忍着痛,任由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汪梨紧紧抱住他。 “王爷,您可算来了,您再不来,梨儿就只能跳入这湖中,摆脱那杜晦的纠缠。” 汪梨一边哭一边小声啜泣,廋薄的身子跟着微微颤抖,委屈不已,听得安王一阵心揪。 他抬手拍了拍她后背,跟哄小孩似的轻声安抚,“没事了,本王来了,梨儿别害怕。” “王爷相信梨儿吗?” 汪梨松开抱住他腰的手,把眼泪憋回去,“方才太害怕,忘了王爷身上有伤,没弄疼王爷吧!” “本王相信你。” 安王握住她的手,“本王不疼。” “杜晦说梨儿如今是无人要的弃妇,他看上梨儿,是梨儿的福分,他还说敬儿是他杜家的孩子,必须跟他回到杜家,否则,他便天天来找梨儿,不让梨儿好过。” 汪梨说到这儿,又呜呜哭了起来,“王爷,梨儿知道这些年因为梨儿,让您和王妃之间经常闹矛盾。” 她擦了擦眼泪,仰头看着安王,眼里满是伤痛。 “梨儿如今不求回府,只求王爷答应梨儿,把敬儿带回王府。敬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会有大好前程,不该被杜晦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耽误。” 和风煦煦,柳枝飘扬,安王妃和静敏郡主站的位置能把二人的话和表情尽收眼耳,却又不会被发现。 “那你呢?” 安王垂眸凝视着她,见她不说话,抬手紧紧捏住她的两条胳膊。 “梨儿你不想和本王回府?” 敬儿在她身边,杜晦还能找麻烦,他若真的把杜敬带走,梨儿便只有死路一条。 杜家不会好心接她回去照看的,不然当年也不会把他们母子扫地出门。 “梨儿想。” 见他顺着自己的话说,汪梨压下眼里一闪而过的得逞,哽咽着仰头看进安王眼里,重复。 “梨儿做梦都想,但梨儿得考虑王爷您如今的处境,王爷您不能违抗太皇太后啊,让您带敬儿回去,已经是梨儿让你为难。”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能不想回去呢? 在外面过的是什么日子,在王府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她都体验过,能不清楚? “本王会想办法让你和敬儿重新回到王府。” 她这般为自己着想,安王既心疼又自责。 甚至忘了她是因为什么被赶出府。 “不,王爷您接敬儿回去便好,梨儿不会再和杜家有牵扯的。” 她声音很低,略带疲倦,“只要梨儿死了,杜家便不会再纠缠,王爷您也不用因为梨儿被太皇太后不喜。” “你做梦。” 听了许久的杜晦沉着脸上前,抬手一把把汪梨扯过来。 安王因为身上有伤,根本抢不过他,只能看着汪梨被他扯到身后。 “杜晦,放开她。” “杜某虽是一介草民,却也熟读大元律法,纵然您是王爷,也不能抢草民的妻儿。” 他死死瞪着安王,温雅的脸上满是凶狠。 “当年您强行将妻儿夺走收为妾,已经是用皇权压人,如今还要再用一次吗?” 船舫中的元曦听着杜晦逻辑清晰的话,扬了扬眉。 这可不像她了解到的那般,因为生意落败,每日饮酒消愁,颓废不堪之人能说出的话。 “皇祖母,皇弟不会被吓到,真把汪梨还回去吧!” 这样一来可就没得吵了。 元赋觉得杜晦这话有点狠,律法都搬出来。 当年他也确实没有写圣旨让二人和离。 细细想来,确实皇弟抢了人家妻子。 “汪梨不是傻子。” 元曦话落,汪梨泪眼莹莹看着安王。“王爷,太皇太后如今本就不喜您,您就听他的,放梨儿跟他走,带敬儿回去,反正梨儿烂命一条,死不足惜。” “你别胡说。” 安王本来还在权衡,听到这话,立即做出决定,十分硬气道: “本王不会把你给他,你本就该是本王的,本王能抢一次,就能抢第二次。” 大不了被皇祖母打一顿,反正他皮糙肉厚,又是皇祖母的亲孙儿,皇祖母总不能打死他吧! 再不济,还有亲娘太后在呢,肯定能拦一栏。 “可是太皇太后那边?” 汪梨满脸担忧说着,被杜晦凶狠瞪了一眼,立即怯怯闭上嘴。 “那边你不用担心。” 顶多打本王一顿,脸已经丢过一次,再丢一次也无妨。 为了梨儿,他豁出去了。 台阶上的刘应撇了撇嘴,王妃和郡主怎么还没来。 王爷这么硬气,他倒要看看这次能硬气多久。 “王爷想带二人回府,有问过本王妃和皇祖母的意见吗?” 安王妃带着静敏郡主从台阶上走到安王面前。 看见她二人,安王立即跟见了鬼似的,“你跟踪本王?” “王爷演技太烂,”安王妃没有否认,看了汪梨一眼,“而且汪氏让人当着本王妃的面给王爷递信,为的不就是现在这一幕?” “王妃在说什么?妾身不知。” 汪梨面露惶恐,心里却乐开了花。 在安王妃母女和杜晦的双重刺激下,她就不信今日回不了王府。 安王这人最不喜人忤逆他,安王妃肯定来了许久,该听的都已经听完。 现在心里肯定气得不行,这样不理智的情况下说话没分寸,加之有杜晦这个竞争对手在,安王的自尊心绝不会允许他被二人摆布。 “你来了多久了?” 安王挪动身子,挡住安王妃看汪梨的目光,好似怕她会冲过去打汪梨一般。 “王爷如果想问臣妾听了多少,臣妾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听了。” “你果然在耍本王。” 安王气恼,不想在杜晦面前和安王妃吵,让别人看热闹。 他瞪了叛徒刘应一眼,收回视线,依旧硬气,“本王今日偏要带梨儿和敬儿回府,不管你同不同意。” 像是憋闷已久的郁气得到了释放,安王说完,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第59章 你这是想把本王卖了不成? 汪梨见安王妃和静敏郡主听完这话,脸上神情未变分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看到的是二人愤怒,失去理智,和安王大吵大闹,而非这般无动于衷。 这样让她觉得自己像那戏里的丑角,忙活半天,却无人问津。 “王妃,王爷是瞧见我和静儿被欺负,所以才这般说的,”她咬了咬唇,低头拭泪,“还请您和郡主莫要因为这话误会王爷。” “没有误会,本王就要带梨儿回府。” 安王走到杜晦面前,伸手去拉他身后的汪梨,把她扯到自己身边。 可因为身上有伤,人倒是扯过来了,他自己没站稳,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好在汪梨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 安王拍了拍她的手臂,站稳身子,微扬下巴看着安王妃。 “王爷想和她母子在一起,臣妾没意见。” 早就麻木的安王妃看着二人这般亲昵,只当做在看一出免费的戏,心里无波无澜。 “你早这样不就好了?那现在回府。” 安王心里一喜,却还是觉得没什么实感。 方才王妃分明是一副来抓奸的模样,最近这几日他过得更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怎么现在突然这般好说话了? 汪梨也觉得不可思议,瞅了安王妃一眼,快速垂下眼眸,思索着她这是想耍什么计谋。 “王爷既然舍不得她母子二人,臣妾也并非善妒之人,自然该成全王爷。” 安王妃笑了笑,话音一转,扫了眼对各怀心思的几人。 “不过,臣妾不想违背皇祖母她老人家的意思,更做不出忤逆不孝的事,所以,只能委屈王爷和汪氏母子一起,离开王府了。” 被阴阳忤逆不孝,违背皇祖母,还被赶出王府,安王脸上的笑直接僵住,表情瞬间龟裂。 她居然把他这个王府的主人赶出王府? 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好心答应。 “你少拿皇祖母压本王。” 天天把皇祖母挂在嘴边呛她,还真是会狐假虎威。 “皇祖母那日亲自让人把汪氏母子丢出府,王爷莫不是失忆了?” 看他恼羞成怒,安王妃只觉得好笑。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王爷想和汪氏母子二人在一起,臣妾又心疼你忤逆皇祖母受罪,便特地为王爷您想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狗屁的两全其美。 安王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还心疼他忤逆皇祖母受罪,他瞧她是巴不得自己被皇祖母直接打死。 “王妃,王爷身份尊贵,岂能和我一同吃苦受罪?” 汪梨见安王久久不出声,担心他真脑子一抽答应安王妃的提议,赶紧开口干涉,以免自己想要的结果被破坏。 她想要的是回到王府,而非安王跟着她母子流浪。 如今他们本就过得不好,全靠杜晦帮衬。 若安王真跟着他们,不仅增加了她和敬儿的负担,也让她没法在他眼皮子底下和杜晦来往,探听爹爹的消息。 “王爷那日为了她甚至能违抗皇祖母,”安王妃没搭理汪梨,“怎么,现在连同她一起出府这样的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她呲笑一声,语气讥讽,“还以为你们有多情深,原来也不过——” “谁说本王做不到?” 安王打断她后面的话,紧紧握住汪梨的手,“王府没了梨儿,不待也罢!” 目的达成,安王妃露出几分真切的笑,“好,王爷自己说的,皇祖母那边你不用担心,本王妃会替你转达。” “王爷——” 汪梨急了,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自始至终的目的都是回到王府,上演和安王伉俪情深的一幕不过是为了刺激安王妃。 结果安王妃倒是刺激到了,却是反手给她扔了安王这个累赘加包袱。 “梨儿你不必担心,今日起,本王会同你和敬儿一起生活,不让你们受欺负。” 汪梨面上笑着,心里却把安王问候了一遍。 方才的硬气呢? 怎么安王妃几句话,就被激得改变主意。 杜晦脸色也很难看,想开口说什么改变现在的结果,安王妃却不给他任何机会,再次开口。 “王爷和汪氏果然情深义重,既然如此,王爷今后便随你们一起生活。” 她上前拍了拍汪梨的肩膀,“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即使心里一千个不满,汪梨也不敢显露分毫。 她瑟缩了一下,没有说话。 “原来你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了,”安王妃收回手,“也是,王爷身份尊贵,跟着你们一起,肯定能给你们母子省掉不少麻烦。” “本王心意已决,多说无益,反正本王不会改变主意的。” 安王认为她说这些是后悔了,在一旁道。 “王爷误会了,”安王妃没有看他,而是朝汪梨伸出手,“既然你也认同王爷身份尊贵,那本王妃把他给你当护身符,你是不是得给本王妃一些银两作为酬谢?” 安王震惊地瞪着她,“冯氏,你这是想把本王卖了不成?” 他是王爷,可不是什么人牙子手底下的奴。 船舫中的元赋都快笑疯了。 即便看不到自家皇弟的脸色,他也能想象出皇弟此刻一定又惊又怒。 想他知道自己被皇后卖给许贵妃时,可不就是这样的心情。 元曦也没想到安王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骚操作这么多。 不仅让汪梨计划落空,还让对方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她端起茶看了一眼狂掐大腿憋笑的元赋,元赋赶紧松开掐住大腿的手,拿起扇子给她扇风。 边扇风还边在心里感叹,要是闵成在就好了,这样他就能一边掐闵成大腿憋笑,一边给皇祖母打扇。 掐自己大腿太疼了。 …… 船舫外,被震惊的不只有安王,还有在场几人。 特别是杜晦这个出银子给汪梨母子生活的人,一听到安王妃不仅给他们增加负担,还要要银子。 气得扭头就走。 见他离开,汪梨便知道他是生气了,但又不能现在去关心,只能忍着心烦,看着安王妃。 “王妃,王爷并非人牙子手下的人,这样不妥。” “你不想给银子便直说。” 第60章 是有点少,委屈王爷了 安王妃话说得有理有据。 “你找个护卫不=也要银子吧!王爷身份何等尊贵,给你们母子当护身符还委屈你们不成,让给点银子这般磨磨蹭蹭。” “可也不能——” 安王妃打断,“合着是王爷这个郎有情,你这个妾无意,说这么多,不过是觉得王爷不值钱。” “我没有。” 汪梨红着眼看向安王,解释,“王爷,梨儿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就给银子。” 安王妃不想和她多掰扯,“本王妃也不要多,要五百两就好。” 五百两还不多? 汪梨后槽牙都差点咬碎。 “我现在没这么多。” “你有多少?” 安王妃问得认真,完全不管黑沉着脸瞪她的安王。 “我只有一百两。” 汪梨不想给,但才栽了一个大跟头,她担心再扯下去,安王妃又朝她使其他阴招。 或者把坐在台阶上的刘应一同塞给她,到时候她就真的彻底失去自由了。 所以眼下她只想赶紧远离安王妃,想办法把安王也打发了。 “一百两。” 安王妃重复一遍,看向安王,有些同情道:“是有点少,委屈王爷了。” 嘴上说着有点少,手却快速抢过汪梨手上的一百两银票。 汪梨心痛地看着她把银票夺走,心都在滴血。 这银票是今日杜晦给她的,她还没捂热呢,转手就被安王妃给拿走了。 “好了,银票本王妃收了,王爷你和汪氏可要好好的。” 担心安王吃不了苦,被汪梨轻易打发回府,安王妃走前还不忘用激将法。 “你们这般情深义重,王爷您应该不会待几天就后悔跑回王府吧!” “当然不会,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了?” 安王不悦瞪她。 “那本王妃就不打扰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诉情了。” 安王妃笑着转身,牵着静敏郡主离开,离开时还不忘了叫上坐在台阶上的刘应。 原本还愁自己是不是得跟着安王被扫地出门的刘应听到安王妃唤他,忙站起身屁颠屁颠跟上。 走前还不忘用口型对安王说了句保重。 几人离开,在场三人气氛便显得有些怪异。 “王爷,我们现在住的地方简陋,梨儿怕你住不习惯。” 汪梨打定主意不想带安王回去,绞尽脑汁想让他反悔。 “本王能习惯,这不是有你和敬儿吗?” 即便不习惯,想起王妃那副嘲弄的嘴脸,他也会说服自己习惯。 “别说了,本王会照顾好你和敬儿的。” 安王见她还想说什么,直接给出承诺。 他虽然是王爷,但也上过战场,并非只知养尊处优之人。 “那王爷不打算回王府了吗?” 汪梨根本不关心其他,只想知道他有没有回去的打算。 “会找机会回去的。” 安王敷衍道,其实自个儿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看王妃方才强硬的样子,回去肯定就把他出府和梨儿一起生活这事透露给皇祖母。 这事一旦真传到皇祖母耳朵里,能不能回去就只能看皇祖母的意思,根本不是他想就能回去的事。 他的担忧杜敬显然也想到了,他走上前,“王爷,太皇太后那边恐怕不会让您回去的。” “本王会想办法,你和你母亲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先去你们住处吧!” 几人口中的元曦等几人离开,带着元赋返回皇宫。 …… 勤政殿中。 元曦和元赋二人已经换回自己的装扮。 龙卫见二人换好衣裳回来,立即主动上前禀告自己监视所得到情报。 “主子,安王妃方才拿走的那一百两银票是杜晦给的,她和杜晦不仅有联系,且关系极好。” 元曦点点头,“你这几日除了看到她和杜晦有联系,可还有他人?” “属下只瞧见她和杜晦有联系。” 龙卫拧眉,“她这边除此之外没瞧见其他人,杜晦那边则和威远侯有联系。” “威远侯啊。” 元曦轻笑,没有丝毫意外。 “你去盯着杜晦吧!” 汪梨那边有安王在,肯定会变得小心谨慎起来,用不上龙卫。 “是。” 待龙卫退出,元赋立即把端在手上,温度适宜的茶递过去。 “皇祖母,皇弟那边就不管他了?” “管他作甚?他不是喜欢和汪梨母子生活,便让他好好体验一番。” 这时,门口响起两道声音。 “劳烦闵公公通传一声,我们要见太皇太后。” 闵成看着许贵妃和安王妃,心里讶异。 这二人怎么一起来了。 不过最近太皇太后似乎不排斥许贵妃,甚至二人还算得上亲近。 来见不奇怪,倒是安王妃,难道安王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八卦之火在心里熊熊燃烧,闵成还是尽职尽责进入殿中。 “太皇太后,许贵妃和安王妃在门口求见。” “让她们进来。” 很快,二人便一起走了进来,屈身行礼。 元曦示意二人起身,看了许贵妃一眼,收回视线,率先开口。 “安王妃,你可是为安王的事而来?” 安王妃点点头,如实道:“是,王爷铁了心要同汪氏母子生活,臣妾只能如他所愿,若此举不妥,还请皇祖母责罚。” “有何不妥,他既然想,便遂了他的意,出了什么事,朕给你撑腰。” “谢皇祖母。” 安王妃心里喜不自禁,知道自己这么做确实是皇祖母乐见其成,才会说出给她撑腰这样的话。 “闵公公,把朕让你事先准备好的礼物给安王妃,送安王妃离开。” “许贵妃呢?” 送走安王妃,元曦看向许贵妃,“为何而来?” “臣妾听说今日有一妇人冒犯了您,臣妾不放心,过来瞧瞧。” 许贵妃说着,眼睛还故意看了元赋一眼,挑衅意味十足。 元赋不甘示弱瞪她,用眼神无声交流:马屁精,又来皇祖母面前献殷勤。 “你来得正好,朕正想问问你,你可了解楚鸢母亲这人。” 许贵妃一听这话,立即露出一抹笑。 “太皇太后您问对人了,臣妾宫里有个婢女是楚鸢母亲的亲戚,她当时进宫便是被楚鸢母亲送进来的。” 元曦扬了扬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据说楚鸢母亲这人十分贪财,之所以把楚鸢这个女儿嫁到孟家,便是因为孟家给了一笔丰厚的聘礼。” “这么看来她不想让楚鸢和离,便是因为和离后她会损失大笔收入。”元曦接话。 “应该是这样吧!” 许贵妃撇嘴,“她一个寡妇,这么贪财,不给女儿花,也不知贪来作甚。” 第61章 四公主不见了 元曦抬眸瞧她一眼,摆了摆手。 “你先退下吧!” 许贵妃面露犹豫,随后乖巧应是,退了出去。 她前脚离开,元曦便唤来闵成。 “把小五和阿南叫来见朕。” 闵成应声离去,很快就把五公主和耶律南叫来了勤政殿。 “皇曾祖母。” 五公主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在元曦的招手示意下走到她面前。 “你母妃之前逼迫你学许多东西,她可有陪你一起?” “没有。”五公主摇了摇头,“母妃说那样会打扰我,所以都是把我独自关在屋里,甚至不让宫人打扰我。” 元曦若有所思,“朕的医典她也不曾看过?” “不曾,母妃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她只对父皇感兴趣。” 这话虽然直白,却也没有掺任何假。 母妃一心只想争宠,把父皇的心握在手里,其他事一律不关心。 就连逼迫她学习,也不过是为了讨父皇欢心罢了。 “以后你不想学便不学。” 元曦摸了摸她的脑袋,“等会儿你和阿南留下来同朕一道用晚膳吧!” …… 暮色四合。 威远侯府中。 得知安王非但没有把汪梨母子弄回府,反而自己跟着二人一起生活,陈沉抬手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看向跪在地上的人,沉声问,“汪梨没有拒绝?” 元曦那边失败是因为他低估了她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情有可原。 可安王这么一个没有脑子的,汪梨竟然也没能搞定。 “汪氏拒绝了,但安王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她们一起生活。” 他听了一路,看得出安王明显是因为安王妃的话,独自较劲。 “你转告汪梨和杜晦,让他二人莫要轻举妄动。” 眼下汪梨和杜晦肯定被元曦和安王妃二人的人监视着,一旦有动作,他苦心孤诣多年的人脉网将会被元曦那个敏锐的女人顺藤摸瓜,连根拔起。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下属起身离开,威远侯面露担忧。 “公子既然知道太皇太后那边盯上了杜晦和汪氏,为何还要让人去转告他二人别轻举妄动?” 这不是摆明着在告诉太皇太后,他们二人身上有秘密,值得深挖吗? “她若不把注意力放在二人身上,我们怎么找机会对四公主出手?” 陈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许贵妃身边定也有她的龙卫,试探许贵妃一事定然已经传入她耳朵里,她不可能猜不出我们接下来的打算。” 只有这样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把精力放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他们才有机会见缝插针。 否则,一旦元曦严防死守,他们根本就没机会从四公主身上找到突破口。 “许贵妃和皇帝之间的牵连当真这么重要?” 威远侯不解,为了一个价值未知的秘密,冒险把突破口送给对手,当真值得吗? “重要。” 陈沉睨着威远侯,“曦皇后这人杀伐果决,却迟迟不对许贵妃动手,这便足够我去冒险。” 若是许贵妃是个没有任何价值的人,元曦不可能会由着她蹦跶这么。 “会不会只是因为二皇子和五公主?” 那日看太皇太后对五公主明显很亲近,而二皇子此人又是个淡泊名利的,不像四公主和许贵妃跋扈惹事。 太皇太后因为两个孩子,饶了许贵妃,似乎也说得过去。 “你把她想得太过善良了。” 陈沉毫不留情否定掉威远侯可笑的猜测。 “别人或许会因为对孩子有感情,饶过其亲人,她却不会,在她眼里没有不看僧面看佛面一说,只有看心情。” 威远侯第一次见他如此认真评价起元曦,沉吟片刻,道: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劝公子谨慎行事,皇帝如今已经被废,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多关注太子。” “太子监国不过是权宜之计。” 陈沉不愿与他多说,“侯爷不必再劝,眼下你该做的,是密切注意四公主那边的动向。” …… 翌日。 元曦用过早膳,便听许贵妃在门外求见。 她示意人进来,挑眉问。 “又来给朕研墨?” “臣妾闲着无事,您不嫌臣妾便好。” 许贵妃自顾自上前,瞄元曦一眼,见她没有呵斥自己,便当她是默认了自己的研墨一事。 元曦拿起笔,垂眸认真写着医典,没有接她的话。 殿里陷入沉默,只听得元曦书写的声音和许贵妃研墨的发出的细微声响。 “怎么不见小五?” 许贵妃静不下来,似闲聊般问。 元曦头也没抬,“药方的事有了进展,朕让他二人专注做此事去了。” “真的啊?” 许贵妃惊呼出声,“是不是等找到解决办法,皇上就不用臣妾给她唱歌了?” “你担心的竟然是这个,而不是担心他出事你也跟着出事?” 元曦语气很轻,隐隐还带着些笑意,使得殿中气氛不那么沉闷。 “因为有您在,臣妾相信皇上肯定会没事的。” 元曦瞧她一眼,“你倒是和小五一样相信朕。” 这时,一道着急忙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闵公公,贵妃娘娘在太皇太后这儿吗?奴婢有事要禀。” “闵全,让她进来。” 闵全应声,把人放了进来。 粉蝶进入勤政殿,行礼后看向许贵妃,声音哽咽。 “贵妃娘娘,四公主不见了。” “什么?” 许贵妃放下手上的墨条,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粉蝶面前,双手握住她肩膀,“本宫不是让你们看好四公主,怎么会不见?” 元曦放下手上的笔,出声道:“许贵妃,你冷静点,先松开她,听她说。” “好,你说说看,怎么回事?” 许贵妃平复了下情绪,松开捏紧粉蝶胳膊的手,脸上满是担忧。 “昨晚奴婢看着四公主休息后,便在门口守夜,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公主却不见踪影。” 粉蝶说完,惊惶辩解,“奴婢真的瞧见四公主已经歇下,这才走到门口守夜,没有撒谎。” 娘娘交代的事,她根本不敢怠慢。 若非四公主嫌她在殿中守夜吵她,她本该在她榻边守着的。 第62章 说,还是不说? “皇曾祖母,我听说四皇姐不见了?” 五公主小跑进来,对元曦行了一礼后看向粉蝶,“到底怎么回事,粉蝶姐姐?” “奴婢也不知道。” 粉蝶都快急哭了,“奴婢不知怎地,昨晚睡得特别沉,醒来四公主便不见了。” 她让侍卫们把寝宫都搜遍了,也没瞧见四公主的踪影。 这才着急忙慌来找许贵妃想办法。 “四皇姐昨晚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五公主蹙眉。 “没有,一切如常。” 思索了一阵,粉蝶摇了摇头。 “你起来吧!” 元曦示意她起身,唤来闵全。 “让京兆尹府那边暗中寻找四公主的下落,一旦找到,立即送回皇宫。” “是,奴才这就去传话。” “好了。”吩咐完,元曦安抚许贵妃和五公主,“你们不必太过担忧,回去等消息吧!” “小四她真的会没事吗?” 许贵妃眼眶泛红,满脸自责:“您提醒过我好好看着小四,是我没看好,也不知道她会去哪儿。” 说着,她似想起什么似的,“会不会和威远侯府有关?她们想打听我和皇上的秘密。” 元曦轻叹一声,“说不定只是跑出去玩玩,威远侯手还不至于伸到皇宫来,你不必太过担忧。” “没事的母妃,四皇姐喜欢跑出去玩,应该只是跑出去了。” 五公主双手紧紧握住许贵妃的手,轻声安抚。 “你们先回去休息,一旦京兆尹府那边有消息,朕会让人立即通知你们。” 打发走几人,龙卫从屏风后走出来,单膝跪地。 “主子,四公主当时是先收到一张纸条,看完后脸色大变,才连夜出宫离开的。” 元曦挑挑眉,“可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 “生死蛊相关之事,出宫详谈。” 龙卫说着满脸费解,“属下到现在仍旧没弄明白她那纸条从何而来,为何四公主看到没有丝毫怀疑便出了宫。” “她担心朕动许贵妃,听闻朕从金国带来耶律南时便已经坐不住。” 元曦话音一转,“这段时间她肯定在暗中查生死蛊的解法,所以看到这消息会离开,是必然的。” 在四公主看来,生死蛊就是许贵妃和她的护身符。 她想查生死蛊相关的解法防患于未然再自然不过。 “她还留了一张纸条。” 龙卫拿出衣袖中的纸条,递给元曦,元曦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写着:若我明日午时未归,便直接去找太皇太后要人。 元曦嗤笑一声,以为留下这张纸条,她便会因为害怕事情和自己有牵扯而尽心尽力去救她? 真是没脑子,死到临头还想咬她一口,难怪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等她看完,龙卫恭敬问。 “需要属下把四公主的去向透露给京兆尹吗?” “人总该为自己的无知和莽撞付出代价。” 元曦把纸条丢给龙卫,“等时机一到,京兆尹府那边定会把‘四公主’送回来,退下吧!” 龙卫听得云里雾里,恭敬退下。 着急忙慌来找元曦的的元赋和龙卫擦肩而过,进入殿中。 “因为四公主的事来的?” 不待他开口,元曦便率先问。 “孙儿才听说。” 元赋几步上前,见元曦在写医典,熟稔地在一旁帮着研墨。 他本以为先出事的会是皇弟那边,不想皇弟那边没什么动静,四女儿反而不见了。 “放心,她会回来的。” 元曦语气轻描淡写,即便一边和元赋交谈,落笔速度却依旧不受丝毫影响。 “皇祖母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元赋错愕地看着元曦,崇拜之情都快从眼里溢出。 “没有这一出,你身上的蛊虫如何解除?” 元曦意味不明看元赋一眼,继续写着。 “这怎么还和孙儿的蛊虫扯上关系?” 手上研墨的动作停下,元赋跟个好奇宝宝似的。 皇祖母的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懂,组合在一起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 与此同时。 威远侯府假山密室里。 四公主看着眼前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的黑衣人渐渐向她逼近,眼里满是惊恐。 她挣扎着想避开这人的靠近,却因为双手双脚被绑在石柱上无法动弹。 嘴里也因为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陈沉逼近她,抬手拿掉她嘴里的东西,声音阴冷,“不想死就把你母妃和皇帝之间的秘密说出来。” “什么秘密?”嘴巴里东西被拿走,四公主喘匀气,咽了咽唾沫,拼命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打晕带到这儿来?” 看到那张纸条她以为终于寻找到了解生死蛊的方法,让母妃可以用来防备太皇太后那个坏女人。 不想才出宫没多久,还没到纸条上的地方,便被人打晕。 再醒来就出现在了这个黑漆漆的密室中。 “四公主不用知道我是谁。” 陈沉转身拿起一把匕首,把玩着走到四公主面前蹲下。 锋利的匕首折射出冷光,加上他在密室中回响的阴恻恻声音,让四公主的脸又白了几分。 她挣扎着往后缩,即便知道是徒劳,也依旧做着无用功。 “我警告你,你赶紧把我放了,否则,我皇曾祖母不会放过你的。” 母妃让人看着她,她不见粉蝶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 指不定现在那张纸条已经送到了太皇太后手中。 看到那张纸条,太皇太后为了撇清自己,一定会全力搜寻她。 这是她为自己留的后路。 “四公主还是省省力气,”陈沉拿起匕首,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拍了拍,“我再问一遍,你母妃和皇帝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本以为还要盯一段时间,不想当晚上四公主便跑了出来。 看来元曦确实不关心四公主,否则四公主岂会落在他手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冰冷的刀刃拍在脸颊上,四公主瑟缩了一下,难得找回些理智。 这人一直问她母妃秘密,可见并非给她递纸条的人。 她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当时就把那纸条给毁了。 陈沉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冷声道:“若是不说,我就剥下你的脸,让你和低贱的婢女换脸,做一辈子低贱的奴婢。” 感受到四公主下巴因为害怕而颤抖,陈沉加重语气,“说,还是不说?” 第63章 莫要把朕的一盘好棋打乱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下巴传来的痛感让四公主疼得直皱眉,她忍着痛意,艰难问,“你到底是谁?” 这人知道她身份,说话也是京城口音。 看来是大元的人无疑,这样一来便证明她还在京城。 只要她再坚持坚持,以太皇太后的手段,一定会找到她的。 “既然四公主想当奴婢,我也不和你耗着。” 陈沉耐心告罄,索性改变主意,不再逼问四公主。 他松开四公主的下巴,转身走向石门边上,打开门,抬手指着一个长相普通,且一边脸上还有一大块红色胎记的婢女,“你,进来。” 婢女战战兢兢看他一眼,走进石门内。 石门重新闭合,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四公主看着进来的丑陋婢女,又看看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黑衣人,终于意识到换脸这话并非是吓她的,这人是真打算这么做。 “我警告你,你不能这么做,我不要和这个丑八怪换脸。” 四公主声音颤抖,既害怕又没办法接受自己要成为一个任人打骂的婢女。 虽然她自己的脸不至于倾国倾城,但也是小家碧玉,真换了这个丑婢女的脸,她就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回到母妃身边。 父皇他们即便寻她,寻到的也是和她换脸的假货。 “我给过四公主机会,四公主不珍惜。” 陈沉没有看她,丢下这句话,便走到一边挑手术刀,一边对呆愣的婢女道:“过去,躺下,只需要一会儿,你就能成为尊贵的四公主。” 婢女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身子抖若筛糠。 “大人,您饶了奴婢吧!” 公主听起来固然尊贵,但她只是一个奴婢,即便换了四公主的脸,也未必学得来她的公主做派。 “这样的好事给你,你还不乐意?” 陈沉眸子冷凝,转头垂眸看着她,“别怕,我会教你如何当好四公主,你可是大有用处的人,不会让你有事的。” “真的?” 婢女挣扎一番,抬起头希冀地问。 “当然,只要你乖乖听话,扮演好四公主,套出我想知道的事,你便能一直安然无恙当四公主。” 他的话太具有蛊惑性,婢女甚至都没有多思考,便点头同意。 此举固然有风险,但总比顶着这么一张丑脸,还要被没出息的母亲所累强。 眼见那婢女已经乖乖躺下,二人一拍即合,完全不关心自己同意,四公主急了。 “你们不能这样,父皇知道不会饶过你们的。” “我要回宫,你放我回宫。” 她恶狠狠瞪着二人,恨不得扑上去把他们都咬碎,却因为绳子的束缚,只能无能狂怒。 “等换脸结束,我会放四公主回宫,但不是现在。” 陈沉换脸需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妥当,走到她面前,解开她的绳子,把她提起来躺到石床上,不顾她的挣扎再次把她手脚捆住。 “我可以告诉你父皇和母妃的秘密,因为父皇和母妃身上都有生死蛊,他们生命相连,我都告诉你了,你放了我好不好。” 嗓子因为精神紧绷一直大喊已经喊哑,四公主脸上布满泪痕,试图和眼前这疯子谈条件。 “我给过四公主机会,现在机会已经没了。” 得到想知道的秘密,他心情极好,抬手拍了拍四公主的脸,笑了笑,“不过还是要感谢四公主告诉我这个秘密,别害怕,我不会杀了你的。” …… 皇宫。 元曦的勤政殿因为四公主不见一事,问了太子太医院招新一事,便又迎来了二皇子。 她揉了揉眉心,“又是为四公主的事来?” “有些地方想不明白,想请皇曾祖母帮解惑。” 二皇子没有否认。 得知四公主不见后,他便去了四公主寝宫查看,寝宫一切正常,四公主明显是自己偷溜。 能让她主动跑出去,肯定是有人给了她具有诱惑性的消息,或者是其他。 但他问了宫人,都说四公主没有异样。 “你既然这般说,想必是去了她寝宫才来朕这儿。” 元曦示意他坐下,轻声道:“你想的不错,确实有人给了她一张纸条,她才离开皇宫的。” 心里想法就这般被她说了出来,二皇子先是一惊,随即了然。 皇曾祖母果然在四皇妹身边放了人。 “皇宫密不透风,纸条想进来谈何容易。” 太子说着,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但终究没明说出来,“看来是有人一早就盯上了四公主,故意针对她设了此局。” 二皇子不傻,明白什么,他对元曦道了声谢。 “多谢皇曾祖母帮我解惑。” 他顿了下,“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皇曾祖母。” “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元曦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抛出他想问的问题答案。 “谢皇曾祖母,我明白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二皇子没有再问一些无意义的问题。 皇曾祖母既然说四皇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那便证明她确实暂时安全。 元曦看他和太子一眼,摆摆手:“无事便退下吧!你和太子是沉得住气之人,莫要把朕的一盘好棋打乱了。” 二人对视一眼,应是行礼告退。 …… 二人离开没多久,元曦便收到监视着杜晦的龙卫来报。 “主子,威远侯那边给让杜晦和汪梨二人最近莫要有所行动。” 元曦无声笑了下,没有说话。 龙卫摸不透她的心思,恭敬询问。 “还要继续盯着吗?” “有人好心给我们指了方向,”元曦端起茶,啜饮一口,“杜晦那边这两天暂时不管,你先去盯着楚鸢的母亲,看她都去了哪些地方,和谁有接触。” “是,属下这就去办。” 从门口进来的耶律南撇撇嘴,“他们都有事做,就我一个闲人。” 元曦:“你不是同小五一起?那兔子可有变化?” “还是老样子,能吃能喝能睡。” 耶律南长叹一口气,“方才许贵妃去找二皇子,二人吵了起来,五公主去劝架,我听着头疼便来您这儿躲一躲。” 元曦挑了挑眉,“你可知二人为何吵起来。” “为四公主。” 耶律南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不过许贵妃还真是奇怪,听五公主说,之前四公主提醒过她,让她去找找生死蛊的解法,防备您,可她非但不防备您,反而天天来您这儿。” 第64章 她为了啥? 怎么她反倒更关心元曦这个把她皇后之位弄没的敌人。 要说许贵妃不关心四公主,四公主不见后她比谁都着急。 要说她关心,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见她竟一无所知。 “她不是缠着我,是怕我影响她的计划。” 元曦这话一出,耶律南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许……许贵妃?” 他有些接受无能,这事怎么扯上许贵妃的,四公主不是她女儿吗? 这皇宫到底还有没有正常人啊。 “你以为她为何去找二皇子?” 二皇子前脚才从她这儿出去,她便借着让二皇子帮找四公主的名义,前去试探她和二皇子都说了什么。 这般迫不及待,可不就是想知道她这些日子在自己面前做的戏是否成功。 “四公主是她亲女儿。” 耶律南大脑一片空白,“亲女儿都算计,她为了啥?” 这时,闵全声音在门口响起。 “太皇太后,京兆尹府那边传来消息,四公主找到了。” 正好过来问进展的许贵妃听到这话,声音激动。 “闵公公,你说的是真的?”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小四在哪儿?” “回娘娘,四公主晕倒京兆尹府门口。” 元曦起身从殿内走到门口,看着许贵妃,轻声安抚。 “人找到就好,现在让人……” “太皇太后,臣妾想亲自去接小四,是臣妾没有看好她。” 许贵妃跪到地上,脸上满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担忧。 “起来吧!公主无缘无故晕倒在京兆尹府门口,想必吓得不轻,是该亲自去接。” 她看向闵全,“备马车,去京兆尹府。” …… 二人坐上去京兆尹府的马车。 谁也没说话,车内十分沉默。 许贵妃不同于上次去威远侯府时叽叽喳喳,她低垂着头,低声问元曦。 “太皇太后,小四为什么会晕倒在京兆尹府门口?” 元曦看着窗外,被落日余晖映红的天边,“等到了京兆尹府,问问她便知道了。” 她脸上没有展露出丝毫情绪,许贵妃心里忐忑,出宫前去二皇子那儿打算试探一番,不想什么都没试探出不说,还和二皇子吵了一架。 弄得她现在心里十分没底,不知道这段时间在元曦面前维持的形象到底有没有引起她的怀疑。 二人谁也没再说话,马车摇摇晃晃到了京兆尹府门口。 元曦在闵全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带着许贵妃一并进入京兆尹府。 冯修听闻二人驾到,忙带人出来迎接,“冯大人不必多礼,四公主现在在何处?” “本宫的女儿在哪儿?她还好吗?” 许贵妃急声问。 “太皇太后,贵妃娘娘请跟下官来。” 冯修引着二人进入偏厅,许贵妃一眼便看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四公主’。 “小四,是母妃。” 许贵妃不顾一切扑上去,手握住‘四公主’的手,哽咽道:“你醒醒,母妃来接你回宫了。” 榻上的人睫毛颤抖了几下,旋即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衣着华贵的人,脑海里响起换完脸后,黑衣人说的话。 若是不想死,就别露出破绽,四公主的脸给了你,声音也用药给你改变成和她一般无二,能不能抓住这泼天的富贵,就看你自己。 “母妃。” ‘四公主’动了动嘴唇,眼泪顺着眼眶流下来,扑进许贵妃怀里。 “女儿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没事了。” 许贵妃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松了口气。 成功了,这人不是小四,接下来一切就好办了。 “你自己怎么晕倒的,还记得吗?” 元曦在一旁开口打断二人的母女情深戏码。 “我不知道。” 触及元曦不怒自威的眸子,‘四公主’瑟缩了一下,生怕自己露出什么不同于四公主的举动,被她直接砍了。 “朕瞧你被吓得不轻,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宫吧!让太医好好帮你瞧瞧身子。” 元曦说着转身,对冯修道:“不必送。”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四公主’和许贵妃都偷偷松了口气。 …… 二人出宫只带了闵全一人,阵仗并不大。 但还是引起了刻意关注他们的人的注意。 顶着丑丫那张胎记脸的四公主站在不远处,看着冒充她的人上了马车,自家母妃在旁边满脸关切。 马车动了起来,四公主双眼充血,不顾一切冲了上去,张开手拦住马车。 闵全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冲出来,及时刹住马车,疑惑看着眼前这个身子瘦弱,长得还不好看的姑娘,好脾气地问。 “姑娘,有事吗?” 四公主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她着急地扣着自己的嗓子,抬手比划,企图告诉闵全她才是四公主,车里的人是假货。 可是没学过手语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张着嘴发出不成句的声音。 闵全努力想看懂她说什么,可是看了一会儿,依旧一脸迷茫。 “姑娘,说不了没关系,可以写,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可以去京兆尹府递状纸。” “怎么了,闵公公?” 许贵妃听到闵全的话,直觉不好,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便认出了那人是四公主。 她压下心里的惊骇,撩起车帘的手不受控制蜷了蜷。 马车外,四公主看到母妃熟悉的脸,眼泪不停往下掉,心里压制已久的委屈在这一刻都爆发出来。 她挪动脚步,走上前,期望许贵妃能通过眼神认出她。 “贵妃娘娘,是一个姑娘拦住了马车,不知道想说什么。” “四公主看起来不太舒服,先回宫吧!” 走近的四公主听到这话,脚步直接僵在原地,再挪动不了分毫。 分明是炎热的天,她却如坠冰窟,从头凉到脚。 母妃怎么能认不出她呢,她才是和她朝夕相处十年的亲女儿啊。 “是,娘娘。” 闵全看了四公主一眼,驾起马车越过她,离开。 马车擦肩而过,四公主不甘心,追着马车跑。 可她自小娇生惯养,跑了一段便气喘吁吁。 “这姑娘怎么一直追着马车跑。”闵全嘀咕。 元曦听到这话,扬声道:“闵全,停车。” 第65章 真是废物 简单的两个字,犹如一颗石子丢入平静的湖面,使得装不舒服躲避的‘四公主’和许贵妃心都提了起来。 担心自己阻止显得太过可疑,反而更加引起元曦怀疑。 许贵妃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想办法干扰。 气喘吁吁追赶着马车的四公主看到马车停下,眼睛瞬间亮了。 她加快脚步,更加奋力地跑向马车,甚至顾不得擦拭额头的汗珠。 待跑到马车前,她还未喘匀气,便见车帘被一只纤细如玉的手撩开,露出元曦那张艳而不妖,璀璨夺目的脸来。 风吹起她垂落肩头的乌黑发丝,天边晚霞映照在她莹白的脸上,她垂眸看着自己,四公主竟然在她眼眸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润。 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开心见到元曦。 母妃不认识她,她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个之前让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现在成为她救命稻草的元曦身上。 她知道那人之所以把她带来这儿看母妃把假货接走,是为了刺激她。 那个疯子喜欢看人被他玩弄于股掌间,喜欢看人痛苦挣扎,再狠狠碾碎别人的希望。 可她偏不认命,她偏要想尽办法回到皇宫,摆脱他的玩弄。 “你为何一直追赶着马车?” 元曦的声音唤回四公主的思绪,她抬起衣袖胡乱擦拭掉脸上的汗珠,张嘴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马车中元曦对面的二人。 “你要跟我们回宫?” 元曦看许贵妃和靠在她肩上的‘四公主’一眼,“或者你认识小四?” 四公主讶异于她能看出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她赶紧点头,生怕点头晚了元曦没了耐心,挥手让闵全把马车驾着离开。 “难怪你一直追着马车跑,是舍不得小四?” 四公主再次点头。 眼下她只想快些回宫,根本顾不上思考,省得生变。 装身子不舒服的‘四公主’沉不住气,张嘴便想说不认识这个丑丫头。 许贵妃觉察出她的打算,笑着征求元曦的意见。 “这丫头既然这般舍不得小四,便一并带回宫,让她跟在小四身边也好,您看行吗?” 等进了皇宫,一切就都在她的掌控中,到时候除掉她这个变数便好。 “那便带上吧!” 目的达成,四公主露出一个笑,跪地朝元曦真心实意地磕了个头。 …… 几乎是四公主被带着回宫的同时。 陈沉这边便收到了消息。 听完下属的转述,他脸上笑意敛起,握着茶盏的手逐渐收紧,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下属身子颤了颤,忐忑重复。 “四公主被太皇太后带着回了皇宫,属下担心贸然冲出去让太皇太后有所察觉,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连个哑巴都看不住,真是废物。” 陈沉重重把茶盏摔到他跪着的边上,心里想不明白元曦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这人一直不按常理出牌,留着许贵妃,是因为许贵妃身上有蛊虫。 现在竟然连一个丑丫头也随随便便带回宫,莫非已经觉察到那人不是真的四公主了? “是属下的错。” 下属心里埋怨陈沉多此一举不杀掉四公主,嘴上却认错飞快。 “你退下吧!” 威远侯挥手让人退下,“公子当时该直接杀了四公主,这样就能杜绝东窗事发。” 他承认陈沉在某些方面确实出众,但有时候做事又太过于随心所欲,不计后果。 眼下发生这样的事,便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玩弄人的趣味而导致。 “一个哑巴罢了,翻不起风浪。” 冷静下来,陈沉语气恢复如常,“正好看看那个假货如何解决掉她。” 如若对方有能力在皇宫解决四公主,那么他会好好培养她,让她成为皇宫的暗棋。 “许贵妃那边,公子也打算让那假货动手?” 威远侯见他有后手,也没那么担心了。 “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元曦那边现在估计还在想办法帮元赋解决失眠一事。” …… 元曦几人回到皇宫,四公主担心假货对自己起杀心,从马车上下来后便一直跟在元曦身后。 许贵妃见状微不可察皱了皱眉。 毕竟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对方想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 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太皇太后她喜静,你跟在小四身边,正好和她作伴。” “丑丫,你跟着我吧!等会儿顺道让太医帮你瞧瞧身子。” ‘四公主’上前拉住她的手,声音里满是关切。 “谢谢你把我背到京兆尹府门口,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太医治好你的。” “原来你还是小四的救命恩人啊,本宫还纳闷小四怎么会晕倒在京兆尹府门口。” 许贵妃接话,抬手摸了摸四公主的头,“安心在皇宫住下,你家人那边本宫会派人去告知,不让你家人担心。” 见昔日关心自己的母妃和假货一唱一和,自己就在身边她却认不出,四公主心里既怨恨又委屈。 她是为了母妃才沦落到这一步,母妃认不出来她就罢了,还想把她留在假货身边伺候那假货,这不是剜她心吗? 避开二人的触碰,四公主躲到元曦身后,拼命摇头。 随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元曦,跪到地上砰砰磕头。 “你想留在朕这儿?” 四公主顶着渗血的额头,点头。 “皇曾祖母这边已经不缺婢女,丑丫你还是……” “闵全,你给她安排个住处,让她在朕这儿伺候吧!” 元曦打断‘四公主’的话,走到上首坐下,看着‘四公主’。 “说吧!你为何晚上不睡觉私自出宫?” “我在查一些事。” ‘四公主’磕巴答,眼眸低垂,不敢和元曦眼神对上。 “何事?” “皇祖母,听闻小四回来了。” 正想找借口带着‘四公主’离开的许贵妃听到元赋的声音,仿佛听到天籁之音一般。 “罢了,下不为例,许贵妃你看好她,莫要让她再乱跑。” 元曦一副不予多说的模样,挥手让许贵妃带‘四公主’离开。 “孙儿怎么觉得小四看上去乖巧了许多。” 元赋盯着‘四公主’离去的背影,有些纳闷。 难道出宫一趟学乖了? 第66章 眼前这个才是真的小四 “你眼前这个才是真的小四。” 元曦语出惊人,旁边的耶律南眼珠子更是惊得差点从眼眶掉下来。 他几步走到四公主面前,盯着她的脸打量了一会儿,啧啧出声。 “这就是所谓的换脸吗?好完美,真的毫无瑕疵啊。” 说着,甚至还想上手去摸。 “她是真的小四?” 元赋声音拔高了些,“那方才那人是谁?” 之前听皇祖母说那威远侯世子已被他人换脸取代,他还觉得不可思议。 可现在小四出宫一趟也被人换了。 若非皇祖母点出,恐怕他真会傻傻以为小四是因为在外面碰到其他事,性子有所收敛。 “方才那人是谁,你可以问她。” 元曦看呆愣住的四公主一眼,吩咐闵成。 “给她准备笔和纸。” 闵成很快准备好笔和纸,递给四公主。 四公主接过笔和纸,张了张嘴。 清楚她想问什么,元曦出声道:“朕一直让人盯着你,自然知道那人是假货。” 原来如此。 四公主握笔的手紧了紧,泄露出她没有掩藏好的埋怨情绪。 “你在怪朕不出手帮你。” 元曦轻笑,看着她,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出宫前自作聪明留纸条企图拉朕下水,朕为何要救一个对朕有恶意的人?” 四公主被堵的哑口无言。 因为元曦说的是事实,她无法反驳。 “若非你还有点用处,你死了朕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她的话冷漠到没有丝毫感情,四公主很确信,若是自己真的没有利用价值,在宫外她不会让闵成停车,更不会留她在勤政殿。 元赋不知道纸条的事,现在听说,悻悻把到嘴边劝解的话咽回去。 别说皇祖母是教训小四,就是教训他自己,他也只有乖乖听训的份。 四公主抿了抿唇,压下心里的埋怨,用笔在纸下写下这几个字问。 “您想知道什么?” 元曦:“今日你被送到京兆伊府边上,用了多久?” “一盏茶的功夫。” 虽不解她问这作甚,四公主还是乖乖在纸上写下答案。 “那人给你换脸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一个石室,那些伺候的人都不知道他身份,他全身上下都被黑衣遮掩着,面上也是。” 四公主写下这行字时,又回想起脸被人剥下来时,被强迫看镜子中自己血肉模糊的一幕,手止不住颤抖,墨氤氲了落笔的最后一个字。 “想必你也已经告诉那人你母妃身上有生死蛊一事了。” 四公主知道瞒不过她,点头承认。 “你想把脸换回来吗?” 元曦盯着四公主,“若你想换回来,朕可以帮你。但换回来后,你得想办法取得那人的信任,拿到有价值的消息回报朕。” 前半句让四公主心动不已,眼里甚至闪烁着希冀的光。 但听完后面的话,她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只要一想到那疯子,她便浑身发寒,让她取得那疯子的信任,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那人是个疯子。” 迟疑一会儿,四公主写下这行字。 “他好不容易塞了个人进皇宫,再疯也不会轻易杀掉你的。” 元曦笃定的语气驱散四公主身上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信服的力量。 她抬眸盯着元曦,“我可以尝试。” 尝试和那个疯子正面碰上,让对方吃瘪,报复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 “好。”元曦露出一个笑容,“敢于尝试,这才是我元家孩子该有的骨气。” 她说着,起身走到四公主面前,伸手号住她的脉门。 “你只是中了毒,身上的毒可以解,毒解了之后便能正常说话。” 四公主喜极而泣,跪到地上又磕了一个头。 “阿南,带她下去,她身上的毒交给你了。” “好。” 终于找到事做,耶律南声音嘹亮应声,“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出了勤政殿,耶律南瞥着四公主。 “放心,跟了太皇太后,今后便有人护着,她对自己人一向很好,只要你乖乖听话,把她的话当成圣旨,以后你父皇都得羡慕你。” …… 二人离开,元赋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方才皇祖母问小四那两个问题,是不是已经确定那处石室在威远侯府?” 他记得威远侯府到京兆尹府,步行需要的便是这个时间。 元曦点点头,“朕带小四回宫二人肯定已经知晓,现在威远侯那边估计就等着假货把真的小四除掉,省得东窗事发。” “假货是为了除掉小四,以免身份暴露,那许贵妃?” 之前不知道二人要的人是小四,他只当许贵妃是想感谢女儿的救命恩人。 现在一切明了,怎么想都觉得许贵妃的举动奇怪。 感谢也不是非要把人留在身边,给点银子赏赐不也挺好。 元曦睨他:“怎么,朕废了你,你脑子不用便生锈了?这么浅显的问题都想不明白。” “许贵妃也想除掉小四?” 元赋说出这个荒谬的猜想,自己都被惊了一下。 “脑子也不算完全生锈。” 元曦意味深长,“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你体内的蛊虫便能解除了。” …… 与此同时。 二人口中的许贵妃带着‘四公主’回到流云宫。 传太医来为其诊脉后,打发掉太医。 ‘四公主’有些忐忑坐在许贵妃对面,在心里打好腹稿,才低声开口。 “母妃,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的。” “说什么傻话?” 许贵妃捏住她的手,“本宫知道你是担心本宫解除蛊虫后会被你皇曾祖母发难,你既然决定把寻到的生死蛊解法送来给本宫,便证明已经想好。” “母妃。” ‘四公主’根本不知道所谓的蛊虫解法,换脸那人也不曾告诉她。 心急如焚,却想不出应对之策。 “你皇曾祖母人很好,不会因为蛊虫解除便对本宫如何。” 许贵妃拍了拍她的手,“以后莫要瞎跑出宫。” 这时,一个婢女走了进来,上前对二人行了一礼。 “公主,您出宫前让奴婢转交给贵妃娘娘解蛊的方法奴婢带来了。” 一听是解蛊之法,‘四公主’心里一喜,忙道:“好,给母妃吧!” 第67章 看来你母妃已经出手了 四公主被安排在勤政殿偏殿住下,和绿云素玉一起。 闵成把人带进屋,并未说明四公主的身份,只道: “这丫头叫丑丫,她出于一些原因暂时没办法说话,以后她就同你们住在一起,一起伺候太皇太后。” 二人称是,心里好奇,却担心目光太过直白让丑丫不自在。 “丑丫你不用担心,太皇太后很好伺候的,平时极少让我们在身边。” 四公主找了靠窗的空床坐下,便见绿云走到她面前,眼里满是善意。 之前她也曾接触过二人,二人那时候跟在五妹妹身后,见她面上虽然恭敬,更多的却是压在眼底深处的厌恶。 “我们去拿褥子,给你铺床。” 素玉说着,带着绿云一起出了屋,四公主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复杂无比。 曾经她身份尊贵,却人人厌恶。 如今顶着丑丫这张脸,还不会说话,身份也低贱,二人却对她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善意。 趁着二人出去的空档,四公主想起母妃身边那个假货,心里担心,站起身便往外走去。 才走出门,便瞧见绿云素玉二人抱着褥子回来,她一愣。 “丑丫,太皇太后让你去见她。” 她点点头,对二人露出一个笑容,上前拉起绿云的手,垂眸在她掌心认真写下谢谢二字,才抬腿离开。 …… 进入勤政殿,她还未发出任何声音,便听上首的元曦问。 “朕若不让绿云她们叫你过来,你是不是已经跑去流云宫见你母妃了?” 四公主讶然,瞪大眼睛。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皇曾祖母却好似有洞察人心的本事一般,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猜到她心中所想。 元曦没有抬头,依旧认真写着医典。 “你觉得那个假货在你母妃身边不安全,你想告诉她,让她防备那个假货。” 她放下笔,终于抬起头,睥睨着跪在地上的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母妃本来就知道她是假货?” 四公主先是一愣,旋即飞快摇头。 不会的,母妃怎么可能知道那人是假货。 母妃只是没认出她,才把那人带回去。 不然母妃再傻,也不会傻到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放在身边,威胁自己的安全,母妃多怕死啊。 “起来说话,别跪着了。” 元曦抬手,示意四公主起身。 这个真相太残酷,四公主不愿意相信,在她的预料之中。 四公主站起身,紧抿着唇走到元曦身边,拿起闵成之前为她准备好的笔和纸,飞快写下一行字,举起给元曦看。 “母妃头脑简单,是真的没认出我,我已经告诉那人母妃和父皇生命相连一事,那人却还要让假货进宫,他肯定是想让假货除掉母妃和父皇。” 元曦面无表情看完她写下的字,笑了笑,“朕的话对你来说是有些残忍,可事实本就如此。” 见元曦不为所动,四公主放下纸,又写道:“我知道您不在乎母妃的死活,可父皇呢?” 皇曾祖母不喜母妃,但自己的亲孙子,她总该在乎吧! “你母妃不会有危险。” 元曦站起身,“皇宫守卫森严,你却能收到纸条。回去好好动脑子,想想那纸条是怎么出现在你寝宫的吧!” 四公主颓然放下笔,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惹恼元曦,她福了福身,正打算告退,却见五公主从门口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皇曾祖母,我……” 看到站在一旁的陌生面孔,五公主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换上一个乖巧的笑上前。 “见过皇曾祖母。” 知道她顾忌四公主这张陌生的脸,元曦开口,“不必多礼,想说什么便说。” “是,”确定都是自己人,五公主也不再藏着,“我听说四皇姐回来了,便跑去看了一下,发现四皇姐被人冒充了。” 五公主语气笃定,小脸满是认真,“皇曾祖母,那人肯定不是四皇姐。” 四皇姐对她向来没什么脸色,说话也常常是冷嘲热讽。 可方才她去时,四皇姐竟然起身牵她,这太诡异。 即便是有事相求,四皇姐对她也不会是这个态度。 一旁的四公主身子微不可察颤了一下,手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才不至于让自己异样的情绪流露出来。 可元曦方才的话却像是魔咒一般,不停在她脑海中响起。 一遍一遍提醒着她,母妃确实是故意装着认不出那假货。 否则,五妹妹只见了假货一面便认出,母妃和假货待了快半天,不可能什么也没发现。 那人给她二人换脸后并未给假货时间模仿她,如此急促的情况下,母妃却丝毫没有察觉那人和她的不同。 “你倒是机灵。” 元曦扬眉,“那人确实不是你四皇姐。” “我就说嘛,若是四皇姐,她受了委屈回来看到我肯定会叫我滚,别烦她,怎么可能会上前拉我的手。” 说到手,五公主顿了下,“对了,还有那人的手也有些粗糙,不如四皇姐的嫩。” 五公主对元曦没有任何隐瞒,不等元曦问,便把自己发现的有用消息倒豆子般尽数道出。 “她还有意问起我生死蛊解法一事。” 五公主有些小得意,“我自己都不知道,不过聪明地给她糊弄过去了。” “看来你母妃已经出手,让她坐不住,这才想着来试探你。” 四公主本以为五公主听到元曦这话,会像她一样满脸不可置信,不想五公主却只是垂着脑袋叹气。 “还真是母妃啊,难怪四皇姐那般破绽百出,她却一点也没看出来。” 好在理智让她压下了心里的猜测,没有傻傻跑去和母妃对峙。 “皇曾祖母您连这些都知道,是不是证明四皇姐是安全的?” 元曦看四公主一眼,“安全。” 五公主松了一口气,担心见假的四公主会坏事,“那我方才去找假的四皇姐,母妃那边岂不是已经知道。” “她不是在向你打听生死蛊一事?凭这一点,你和她见面一事便不会被你母妃知晓。” 许贵妃清楚那人是假货。 那人却以为自己演得好不曾被发觉,自然会更努力捂紧自己的马甲,不让她和五公主引人怀疑的见面和对话传到许贵妃那里。 第68章 你可想好了 许贵妃确实对此事一无所知。 此时她正垂眸把玩着手上的纸条,脸上没了面对元曦时的讨好和小心翼翼,有的是大局在握的志在必得。 “娘娘,四公主这一步棋,您走得太险了。” 粉蝶站在她边上,有些担忧,“奴婢担心这解蛊的方法让太皇太后怀疑,这样一来,您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许贵妃把纸条折好,端起茶,啜饮一口,轻笑。 “粉蝶,太皇太后即便怀疑,那也只能怀疑到威远侯头上。” 上次去威远侯府,元曦故意坐在威远侯世子身边,不就是发现了端倪,才顺势而为吗? 如今小四不顾危险拿到解蛊方法,她拿去给元曦,对元曦示好表明自己的态度,顺便解除身上蛊虫,不再痛苦。 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想想便让人迫不及待想让明天快些到来。 “你看好小五,莫要让她去见那假货。” 那假货演技太拙劣,她担心小五发现什么,到时候跑去和元曦说出自己的发现。 这样一来,她头脑简单,只想抱元曦大腿的人设便保不住了。 “五公主这几日全部心力都在那兔子身上,没去见四公主。” 粉蝶说到这儿,犹豫一瞬,说出心里的想法。 “娘娘,其实您可以再等等的,等太皇太后治好皇上的失眠问题,主动拿出解蛊方法,这样一切更加顺理成章。” “本宫不想再等了。” 许贵妃拧眉,“别人不知道本宫承受了什么,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反正只要她继续保持,让元曦相信她是一个脑子不太好的妃嫔,她照样可以保住小命,缩在元曦身后,坐山观虎斗。 想起许贵妃经历的种种,粉蝶悻悻闭上嘴。 …… 这一夜,有人一夜无梦到天亮。 有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特别是四公主。 从知道自己如今遇到的一切都是母妃一手操控时,便心乱如麻。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让她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来解释母妃这般做的目的。 时间不会为无眠之人停止流逝,天在时间流逝中逐渐露出一线白。 元曦用完早膳,看了眼边上眼下乌青的四公主,便知道她这是一夜没睡。 她把擦嘴的手帕递给绿云,站起身看了眼更漏,走到龙案前把最后的几页医典写完,便听门口响起许贵妃的声音。 “本宫有事求见太皇太后。” “进来。” 元曦扬声,看了眼更漏,扯了扯嘴角。 正好是下朝的时辰。 许贵妃倒是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都希望人越多越好。 “臣妾今日是为了解除身上蛊虫一事而来。”许贵妃走进来,行了一礼,直接表明来意。 元曦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却佯装讶异,“你莫不是有解蛊之法?” 一旁的四公主身子一颤,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在许贵妃说出蛊虫一事彻底被击溃。 昨日她可以骗自己,母妃只是没有认出她,并非在算计她。 可现在,母妃真的如同皇曾祖母说的那般,主动提起蛊虫的事,甚至还有可能找借口说这解蛊的方法是她寻找所得。 她定了定神,低垂着眸子认真听着。 “是。” 许贵妃拿出衣袖中的解蛊方法,走上前递给元曦,“这是小四此次出宫所得,臣妾不知真假,但愿意一试。” 元曦打开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解生死蛊易,女子自愿,蛊虫便会被顺利引出,不伤害宿主身子。 “倒是和朕所知一模一样。” 元曦收起纸条,对边上的绿云道:“去把几位主子都叫来。” 绿云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低垂着头的许贵妃敛了敛眸,心道元曦果然知道生死蛊的解法。 因担心她不同意,所以才未曾主动提。 她赌对了。 …… 很快,绿云便把各宫主子请来了勤政殿。 勤政殿足够宽敞,并未因为众人到来便拥挤。 元曦示意几人坐下,轻声道:“赋儿身上蛊虫一事,一直是你们所担心的,方才许贵妃已经主动提出解除蛊虫,朕把你们叫来,让许贵妃当着你们的面引蛊,省的你们再继续担心。” 其他几人事先知道些,只是略微有些讶异,太后和皇后母女则满脸不可思议。 “你当真愿意解除?” 太后盯着站在殿中央的许贵妃,眼神探究。 许贵妃之前仗着这生死蛊,没少给她添堵。 如今竟主动说解除,怎么看都觉得不怀好意。 “是,”许贵妃跪到地上,“之前是臣妾不懂事,惹太后您不高兴,最近跟在太皇太后身边,臣妾才明白,一国之君的生命该系于万民,而非臣妾。” 她语气真诚,以额触地。 “以前种种,是臣妾太自私,还望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莫要与臣妾计较。” 皇后神情淡淡,瞥元赋一眼。 “怎么能全是许贵妃的错呢,皇上若是不愿,也没人能撬开他的嘴,给他把蛊虫灌下去啊。” 认真看戏的元赋被点到,身子瞬间坐直。 皇后现在是真的不装了,当着皇祖母的面,竟然也阴阳怪气说他。 “皇后所言极是。” 元曦接过皇后的话,“既然许贵妃如今主动提出解除蛊虫,此前种种,就莫要再提。” 她说到这儿,话音一转,带着些许揶揄的意味。 “许贵妃,你可想好了,一旦蛊虫解除,你可就没免死金牌了。” 不知怎地,明明她语气揶揄,面上也笑着,许贵妃却觉得后背生寒。 “蛊虫本就是因为臣妾,皇上才吞下,”许贵妃直起身,脊背挺直,目光清澈,“臣妾没脸用解除蛊虫这样的举动提将功赎罪,若是蛊虫解除,太皇太后您仍觉得臣妾有错,臣妾甘愿受罚。” 见她确实是真心想解除蛊虫,不仅太后愣了,连元赋也是满脸疑惑。 解除蛊来讨好皇祖母,难道她就这么笃定自己已经俘获皇祖母的心,即便蛊虫解除,皇祖母也不会翻脸除掉她? 元曦轻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起来吧!阿南,给二人引蛊。” 想到女子并非自愿,引蛊导致的后果,耶律南面露犹豫。 心里摸不透元曦为何一点也不担心许贵妃是在装模作样,借机耍阴谋。 第69章 许贵妃不妨帮朕解答一些疑惑 见他迟迟不动,面露犹豫,元曦声音轻柔重复。 “去吧!” 对上她无波无澜的漆黑眼眸,耶律南心里的担忧瞬间消失。 元曦分明只说了两字,并未说其他,他却觉得这两字涵盖了所有,让他坚定认为,只需服从,便好。 他回神,点点头,拿出一把匕首,走到许贵妃面前。 “贵妃娘娘,请把手伸出来。” 许贵妃在众人的注视下,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 耶律南看她一眼,等她把衣袖往上捋后,拿起匕首,没有任何征兆在她手腕划了一刀。 匕首锋利,许贵妃只感觉到一下轻微的刺痛,垂眸便看到手腕被划出的细小刀口在不断往外渗出血珠。 “这刀口不大,不会留疤!” 丢下这句话,耶律南收起匕首,走到元赋面前。 有许贵妃在前,不用耶律南说,元赋便已经自觉伸出手,撩起衣袖。 若说来前他还有些担忧,但在看到元曦没有任何废话让耶律南来为他们引蛊后,那点担忧已经彻底被他抛之脑后。 皇祖母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只需乖乖顺从,做一个听话的乖孙便好。 其他的,一切有皇祖母。 耶律南拿出匕首,在他手腕和许贵妃同样的位置划了一个口子,收起匕首,转头对许贵妃道:“现在贵妃娘娘可以……” 话未说完,便听许贵妃颤抖着声音道:“蛊虫好像自己爬出来了。” 她盯着从刀口探出一个头的黑乎乎蛊虫,脸上血色褪去,看起来似乎被吓到了一般。 “贵妃娘娘别害怕,”耶律南奇怪他还不曾教许贵妃如何让蛊虫出来,蛊虫怎么就出来,嘴上却宽慰着许贵妃,“大抵是蛊虫感受到了娘娘的想法,已经自动爬了出来。” 这话让许贵妃意识到了什么,她声音惊惶,“这样不会有什么影响吧?本宫方才只想着尽快把蛊虫解除,不曾想这样它便会自己跑出来。” 解除蛊虫一直是心中所愿,方才太过迫切,竟让蛊虫在耶律南还未教她如何做前提前让蛊虫爬出来,也不知道元曦会不会因此对她起疑心。 “不会有影响。” 耶律南纳罕许贵妃迫切想解除蛊虫的决心,视线落在她手腕处,看到蛊虫已经爬出停在她手腕上,蠕动了两下,不再有动作。 他拿出一张手帕,包住已经失去生息的蛊虫,“蛊虫脱离宿主体内便没办法存活,娘娘蛊虫已解。” 蛊虫躯体被他从手上拿走那一刻,如同搬走压在心上的大石头,许贵妃长舒一口气,只觉浑身都变得轻松无比。 终于,终于把这福祸相依的蛊虫给解了。 “皇上这边如何了?” 她压下眼底的情绪,站起身走到元赋边上,满脸好奇。 元赋有些稀奇地看着手腕处,蛊虫顺着经络顶着皮肤游走的一幕,听到她这话,举起手给她看。 蛊虫虽在游走,看起来有些吓人,元赋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方才臣妾的也是这般。” 许贵妃笑得满脸轻松,“蛊虫很快就出来了。” 边上其他人都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着这一幕,直到蛊虫爬到手腕上,如同母蛊一般失去生息,几人才收回视线。 耶律南把他手腕上的蛊虫拿走,给他和许贵妃包扎完手腕,走到元曦边上,“他二人蛊虫已经解除,身子并未受到影响。” “既然蛊虫已经解除,许贵妃不妨帮朕解答一些疑惑。” 元曦这话一出,许贵妃心里“咯噔”一声。 那种不安的感觉又袭了上来,裹挟着她的胸腔,让她呼吸有些困难。 她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站起身,“能为太皇太后解惑,是臣妾的荣幸,太皇太后您请问。” 元曦语气和缓,“先说说这解除蛊虫的方法吧!” “解除蛊虫的方法是小四出宫所得。” 许贵妃在走这一步棋的时候便想好了应对措辞,应对起来倒是自如。 “昨日带小四回宫后,她给了臣妾这方法,当时太晚,臣妾怕打扰您休息,这才在今日把解蛊的方法送来。” 说到这儿,她笑道:“好在方法是真的,让臣妾有机会弥补之前的错。” 元曦又问,“小四又是从何而来这方子,你可问过?” “问过,臣妾让人把小四叫来,您亲自问她会更详细。” 许贵妃话落,便听元曦吩咐闵全,“去把四公主请来。” 边上立着的四公主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里失望到了极点。 她从未给过母妃这解蛊的方法,那假货更不知道这方法。 否则那黑衣人也不会逼把她抓去逼问。 母妃从一开始就在说谎,骗在场所有人。 殿里因为没人说话变得极为安静,五公主小脸紧绷,看向许贵妃的眼神复杂无比。 她低垂着头站在元曦边上,心里有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会颠覆她对母妃的认知。 在大家各怀心思中,‘四公主’很快被闵成领着进来。 看着上首的元曦和对立而坐的皇后公子皇子等人,感受殿中弥漫的诡异气氛,她缓慢而艰难挪步走到中央,顶着众人的视线跪地行礼。 “参见太皇太后。” “起来回话。” “谢太皇太后。” ‘四公主’站起身,强装淡定,缩在衣袖中的手却因为没有见过这种大场面,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解除蛊虫的方法你是从何而来?” 元曦重复着之前问许贵妃的问题。 “是一个黑衣人给我的。” ‘四公主’垂着头,放在面前的手不安地摩挲着衣袖,半真半假继续。 “那黑衣人知晓我在查生死蛊解法,便用这方法引我出宫,我为了查证生死蛊的方法真假,连夜跑出去,中计被他抓去,好在丑丫这个丫头救了我。” “丑丫竟还有这本事。” 元曦语气不明看四公主一眼,四公主感觉到她看过来的视线,敛起恨不得把下面假货凌迟的情绪。 “许贵妃,你问小四时,她也是这般说的?” 元曦没有再问‘四公主’,转而问起许贵妃。 许贵妃揣测不出她问这问题的含义,犹豫片刻,点头称是。 第70章 所以,你从一开始便未信过我 她本以为假女儿被带来,元曦便会先发制人,编撰出她不曾说过的话来问假女儿,看她二人所言是否一致,进行试探。 不曾想元曦不仅没有先发制人,反而问了假女儿和她一样的问题。 难道元曦真的相信她这段时间表现的种种? 这本是自己所期盼的结果,许贵妃心底的不安愈演愈烈。 “皇宫守卫这般森严,那黑衣人竟能对皇宫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并且对皇帝中生死蛊一事也一清二楚。” 元曦眸子陡然沉了下来,眸光射向许贵妃,声音穿透大殿,“许贵妃,这些年演得很辛苦吧!” 在场的不知情的几人皆是一愣。 特别是‘四公主’。 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臣妾不知道太皇太后您在说什么。” 许贵妃起身跪到地上,心里安慰自己,元曦只是在诈她。 她自问自己表现一直很好,演了多年,有些东西已经成习惯,即便是在两个女儿面前,她也不曾露出过真实的那一面。 元曦根本不可能觉察出什么。 “你说那解蛊的方法是小四给你的,可小四从头到尾都不曾拿到过那方子,又怎会有方子给你。” 元曦看向耶律南,“啊南,解药配出来了吗?给小四服下。” “配出来了。” 耶律南拿出一个瓶子,递给四公主,“喝下你的毒便可解除。” 想狡辩的许贵妃见状,恍然大悟。 原来是小四提前告诉了元曦这事。 小四不是最厌恶元曦,怎会和元曦说这些? 她以为故意当着小四的面关心那假货,会让小四更加迫切想办法来和她相认,从而漠视元曦的试探询问。 不想才短短半天,小四竟然就把她卖了。 收起多余的遐思,她佯装惊诧,抬手指着身边的人,“太皇太后您是说,臣妾身边这人并非小四?可她明明和小四长得一模一样。” “她是不是小四,你不是一清二楚?” 元曦没有搭理她的装傻充愣。 “你明知道小四在查蛊虫解法一事,却不加以阻拦,反而利用纸条诱她出宫,让她落入黑衣人之手。” “臣妾没有,”许贵妃红着眼眶,一副备受冤枉的模样,“臣妾知道太皇太后您不喜臣妾,但臣妾真的没有算计小四,小四是臣妾的亲女儿,臣妾怎会算计她?” 她一边哭一边抹眼泪,让一旁的假四公主看得一愣一愣的。 明明是她算计许贵妃和四公主,怎么现在听了二人的对话,被算计的反而成了她和四公主。 元曦:“因为你迫不及待想解除蛊。” “臣妾确实想解蛊,不想让皇上性命系于臣妾身上,”许贵妃言语真挚,眼泪流得更凶,“可即便如此,臣妾也没想过伤害小四。”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继续和朕装,看来你是笃定自己演技很好,毫无破绽。” 元曦轻笑,“你解蛊并非为了赋儿,而是为了你自己。” 众人被元曦这话弄得更懵了。 就连太子和二皇子二人也想不明白这话的含义。 蛊虫在体内,和皇帝性命相连,虽然有危险,但细细想来,利大于弊。 解除蛊虫,除了能遂皇曾祖母的愿,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心里因为元曦的话掀起惊涛骇浪,许贵妃却故意曲解。 “蛊在臣妾体内利大于弊,解除能让太皇太后您放下对臣妾的成见,仔细想来臣妾确实是为了自己。” 蛊虫对她的影响除了粉蝶知晓,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元曦这话本就有歧义,肯定不是她想的那样。 “许贵妃清楚朕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元曦凝视着她,不疾不徐,“每一次赋儿体内的毒药发作,暴虐想杀人,你也很不好受吧!” 元曦没有管许贵妃和众人震惊的表情,继续。 “上一次赋儿发作,朕让你去给他唱歌安抚他,当时你脸色惨白,整个人状态很差,那时朕以为你是因为挨打过失血过多,才那般。” 大殿里很安静,许贵妃紧紧抿着唇,没有接话。 “可事实并非如此。” 元曦话音一转,“因为服下生死蛊,你和赋儿体内的蛊虫能相互感应,在他体内毒药发作时,子蛊会不安窜动,从而影响你体内的母蛊。” “生死蛊确实会这样。” 耶律南开口接话,“不仅如此,母蛊的反应甚至会比子蛊强烈。” “不错,”元曦点点头,“每当这个时候,你便会选择用匕首划你的手臂,化解暴虐翻涌的情绪。” “太皇太后这般认定,臣妾说什么您也不会信。” 许贵妃扬起头,直视着元曦,“臣妾现在便可接受检查。” 她说着,直接捞起两条手臂上的衣袖。 肌肤白皙,除了方才解蛊被包裹住的地方,没有任何刀伤。 元曦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捏起她的另一只手,用力。 许贵妃吃痛皱眉,想说什么,元曦已经松开她手,盯着方才自己用力捏过的地方。 “许贵妃肌肤这般白,朕这么用力竟然丝毫不会泛红,看来你不止知道那人的存在,还和他有来往,这才得到他赠送的人皮。” 手臂的疼痛被震惊取代,许贵妃抬眸看着元曦,脸上没了方才的可怜委屈,只剩疑惑。 “所以,你从一开始便未信过我?” “不是朕不信你,实在是你的演技太过拙劣。” 元曦转身踱步回龙案前坐下,“倘若你一开始,便不管不顾算计朕,朕或许会信你是个没脑子之人,可你没有。” “你回来后,皇宫便成了你的一言堂,我不想和你硬来,这不是人之常情?” 许贵妃不明白,按照她蠢笨的人设,她这么做合情合理。 “你扮演的是一个仗着皇帝宠爱,没有多少脑子的贵妃,这样的人不会想太多,只想弄死给自己添堵的人,不管能不能成事,都会莽撞去试。” 元曦端起茶饮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更何况当时朕还直接收回你已经到手的皇后之位,你竟然还能忍耐,可见你志不在皇后之位。” 第71章 不可能 若是经过那顿打,许贵妃对她嫉恨更深,做出一些莽撞的行为,她估计还不会这么快怀疑她。 可她太过谨慎,即便演了这么多年,依旧改变不了权衡利弊,趋利避害的本性。 “太皇太后又怎知我没有想过出手对付你?” 许贵妃没了之前的恭敬态度,人虽然还跪着,面上却是一片泰然自若。 好似她不是被审问的那个,而是在和元曦闲话家常一般。 “是朕表述不够准确,你确实想过。”元曦不在意她的态度,不疾不徐,“正是因为你想过,所以才有了你问朕是不是有剧本进行试探一事。” 脸上泰然的神情有一瞬的凝固,许贵妃心里惊愕万分。 元曦竟然连这都知道。 “你当时问朕有没有剧本,又故意试探那般明显,是故意为之吧。” 不等她答,元曦继续,“如果我不是真的太皇太后,而是和你一样知道剧情来自其异世界,见你这般蠢笨,肯定会放心和你联手。” “换而言之,若我是太皇太后,也会因为你这般蠢笨,对你放松警惕,觉得你没脑子没威胁。” 许贵妃算盘打得很好,谨慎地做了两手准备。 可惜,从一开始她就不信她真的没脑子。 一个真的没脑子之人,又怎会把元赋哄得晕头转向,认为她头脑简单,为她甘愿吞下生死蛊。 “太皇太后果然不好糊弄。” 意图被看穿,许贵妃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你回来得太蹊跷,一开始我确实不信你是真的太皇太后。” 当时她以为元曦和她一样穿越而来,那时候还想拉拢元曦,一起对付另外隐藏起来那人。 “所以朕从金国回来,你才会来进行试探。” 元曦接话,“然后,试探无果,你有选择在离开勤政殿后去找了二皇子,在二皇子那儿,你得到了答案。” 二皇子这个曾孙对她的崇拜之情太盛,许贵妃很不清楚。 若她真是假的太皇太后,以二皇子对她的了解,肯定能瞧出端倪。 “不错。”许贵妃点头。 被二人提到的二皇子眉头紧锁,懊恼甚至大过于震惊。 他对许贵妃这个母亲本来就没有任何期待,一个会利用儿子牟利的人,岂能是善茬。 但他没想到还是看走眼了。 以为母妃只是自私自利,唯利是图,不想她城府竟然这么深,瞒了所有人。 若非今日皇曾祖母这番话,他还傻傻以为她没多少脑子,只是纯粹的自私。 元赋的的震惊不比二皇子少,从元曦问许贵妃这些年是不是演得很辛苦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特别是想起他对母后说喜欢许贵妃没脑子时,这话就犹如巴掌一般,扇得他脸啪啪作响。 “即便从二皇子那儿得到答案,你依旧没有盲目信任。” 元曦抚了抚衣袖,“你做事很谨慎,为了百分百确认,你便常常跑来勤政殿,帮朕研墨。” 在别人看来,许贵妃是为了讨好她,所以跑来勤政殿不停露脸刷存在感。 其实许贵妃的初衷根本不是讨好她。 许贵妃似一个好学的学生一般,问着自己的不足。 “我帮你研墨这个决定也有问题?” “你对朕进行第一次试探时,抱着朕胳膊假意撒娇,当时朕甩开你胳膊,你皱了下眉。” 元曦视线落到她左臂,“朕当时注意到,没深想,后面你来给朕研墨,赋儿和你抢墨条,你左臂闪躲时也下意识皱眉。” 那时候她便确认,许贵妃左臂确实有问题。 所以问了耶律南关于生死蛊一事,又把蛊和元赋的病联系起来。 “原来竟是如此。” 许贵妃惊诧元曦的观察力,“除此之外,我可还有什么破绽?” “朕的字迹。” 许贵妃狐疑,又听元曦道:“你研墨的初衷是因为知道朕在复刻原本的医典,你清楚朕写医典的字迹和平时不同,想通过字迹判断朕是否真是太皇太后。” 元曦话音一转,“可正是因为太专注于答案,看到字迹的一瞬间,你忘记表现出惊诧。” 她抄写医典所用的字和平时所写字迹完全不一样,在许贵妃自己扮演的人设里,她没有看过她的医典。 为了确认许贵妃是不是真的不曾看过,她问了五公主。 “看来你已经问过小五,得到答案,才觉得我该表现出好奇和惊诧。” 许贵妃恍然大悟,当时她确实太过专注于答案,看到一模一样的字迹后,只有计划可以继续推进的欣喜,确实忽略了其他。 “这点确实是我做得不够好。” 许贵妃承认自己的不足,欣然接受。 “是你太过急于求成。” 元曦缓声道:“知晓毒素在赋儿体内积压太多,担心他发病情况越来越重,影响你,导致你的伪装暴露,到时候一切算计前功尽弃,所以你走了一步险棋,急切设计小四,意图借她之手拿到解蛊方法。” 元曦顿了顿,轻笑,“朕从金国回来已经知道解蛊方法,解蛊不难,最重要便是自愿二字。你很清楚,朕对你不够信任,必定不会主动告知你方法。” 她不告知,许贵妃便只能被动选择推她一把,利用四公主把解蛊方法名正言顺拿出来。 听元曦这么说,许贵妃便预感自己这个环节肯定又露了破绽,她道: “你与我一同去威远侯府,肯定已经看出威远侯世子有问题。我选择让小四出宫‘带回’解蛊方法,不仅能让你怀疑威远侯,还能让方子合理化,这有何错漏?” 她自问这一步走得很谨慎,在二人回宫后,听元曦提醒她看好小四,得出元曦已经怀疑起威远侯世子的结论,这才推进小四出宫落在威远侯和那人手中一事。 为了让事情和她撇清关系,她在那之前天天和元曦待在一起,并未有动作。 “不仅有错漏,还错得离谱。” 元曦瞧着许贵妃蹙眉的模样,继续,“朕故意提醒你看好小四,是故意给你信号,让你觉得朕已经怀疑威远侯府,这样你才能放心设计一切,把锅甩给威远侯的同时跳出来解蛊。” 她话音一转,“你确实如朕想的那般出手了。可惜,你不知道威远侯那个假世子和威远侯根本就不知道解蛊方法。” “不可能。” 许贵妃脸上淡定不复存在,声音激动,内心翻涌的情绪甚至比元曦最开始拆穿她时还浓烈。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解蛊方法?” 她知道剧情,那人也知道剧情,那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解蛊方法。 第72章 朕来了,一切都得按照朕的想法进行 “原来去威远侯那日,你不知道他们试探你,是为了弄清楚你和赋儿之间的牵连。” 元曦扬了扬眉,“看来是你和另外那个知道剧情的人之间出现了信息差,难怪出现这么大错漏。” 许贵妃不吭声了。 若非元曦解释,她会认为二人对她进行试探,是想确认她是否是书中那个纸片人贵妃。 不想竟并非这般。 “其实,你从一开始便知道剧本,也知道另一个知晓剧情走向的人存在。” 元曦扫了眼不知何时已经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的‘四公主’。 “一开始,你是打算养废小五这个女主,所以故意逼迫她学很多东西,小五说你是为了讨好赋儿,朕却觉得并非如此。” 五公主盯着许贵妃,想从她脸上看到丝丝温情。 可是,许贵妃脸上除了漠然,没有任何要反驳解释的意思。 “你逼迫小五学那些,是怕她治好赋儿,坏你的好事。” “你比后世之人所说还要吓人。” 沉默良久,许贵妃开口。 元曦没有回答她这话,“小五说你根本不信她做的梦,也没问过她,事实是你比谁都清楚,所以不想花时间听她废话。” 在许贵妃眼中无论是四公主还是五公主这个女主,都是纸片人加工具。 “我确实知道剧情走向,是你出现打乱了一切。” 许贵妃声音出奇平静,没有计谋被拆穿后的恼羞成怒。 “不,你不止打乱了我的一切,也打乱了那人的一切。” 想起并非自己一人如小丑一般在元曦面前蹦跶,还有那人也是,许贵妃心里平衡不少。 后世之人评价元曦惊才绝艳,明明容貌倾国倾城,可却因为其他方面太过突出,容貌反而成了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如今看来并非后世夸大吹捧,她本人也确实担得起这些夸赞。 “这就是你故意在朕面前做戏,企图缩在朕身后,让朕和那人斗,你坐收渔翁之利的原因吗?”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物尽其用罢了,不过还是没能逃过你的眼睛。” 许贵妃说罢,边上喝下解药的四公主终于忍不住哑声开口。 “所以您真的知道那人是假货。” “知道。” 许贵妃没有因为四公主眼里打转的泪花心生不忍,直接残酷说出事实。 四公主不死心,把眼泪憋回去,一字一顿道:“我是你女儿。” “那又如何?”许贵妃满不在乎,“是我逼着你去找解蛊方法的吗?” 她只是没有阻止,自己蠢,怨不得谁。 “事情已经发生,问这些也无济于事。” 许贵妃不想和她多掰扯,抬眸看着元曦,露出一个笑容。 “我的所作所为你都已经知晓,接下来是不是该处置我了?” 五公主小手紧握成拳,不知道她为何现在还笑得出来。 张嘴想说什么,耶律南扯了扯她衣袖,对她摇了摇头。 大人的事让大人解决,许贵妃算计了这么多,明显没把几个孩子当人,再多嘴一问,无非是和四公主一样,被她话扎心。 “知道朕要处置你,还这般淡定,看来你是笃定朕不会对你这样。” 元曦轻点着龙案,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是谁给你这样的错误的认知和底气,小五这个女主?” 见许贵妃神色一怔,瞳孔骤缩,元曦了然。 “看来确实是这样。” “太皇太后难道真打算杀了我?” 被戳穿,许贵妃反而开门见山,“你既然知道我清楚剧情走向,何不加以利用,让我与你联手,对抗那人?” 她确实坚信五公主这个女主会阻止元曦杀掉她,才这般冷静。 小五这个女主,最是看重亲情,书中小四这个反派姐姐常常找茬,她也没对她如何。 更何况她是她母妃。 “联手?”元曦嗤笑一声,纠正她,“旗鼓相当之人才能称之为联手,你一个手下败将,有何资格与朕谈联手。” 许贵妃被她噎得脸色不停变幻,缓了会儿才压下心里的不满。 “我确实不如你,可你不知道剧情走向,我知道,这难道不是我的优势?” 她很清楚,元曦想除掉那人。 元曦面上没有丝毫动摇,漆黑的眸子洞悉一切般审视着她。 “若是你对上那人有优势,便不会选择蛰伏起来,在朕面前扮演一个没脑子妃嫔,意图借朕帮你查清那人的一切,出手对付那人。” 许贵妃动了动唇,想反驳,又听元曦道:“无论你和那人是否知道剧情走向,朕来了,一切便都得按朕想要的进行。” 她昳丽的脸上满是威严之色,声音清脆有力,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清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中。 让人无端坚信,事实便是如此。 见她油盐不进,自己的小心思在她面前无处遁形,许贵妃心里有些急了,面上却维持着冷静,反问。 “那太皇太后想如何处置我?” 在场的人在许贵妃问出这话时,都看向元曦。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许贵妃所做之事,被处死不为过。 但因着五公主,她们又有些不确定,元曦会不会从轻处罚。 殿里安静下来,五公主抿了抿唇,看许贵妃一眼,迈步走到下方,在她身边跪下。 许贵妃见状,悬着的心可算平静下来,心里暗喜,小五果然改变不了女主的善良本性。 她就知道留着她,一定有用。 而其他人见五公主这般,都不由得蹙了蹙眉。 特别是太后。 之前碍于蛊虫不能拿许贵妃如何,如今蛊虫已解,再无顾忌,除掉许贵妃一事在她看来势在必行。 可小五这一跪,母后若是同意,她也不能忤逆母后,对许贵妃如何。 “小五,你莫要犯糊涂。” 四公主方才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许贵妃根本没把她们当人看,见妹妹一副要为她求情的模样,皱眉提醒。 “她算计了一次,定然会算计第二次,莫要因为一时心软,做出不可挽回的选择。” 说她冷情也好,恶毒也罢。 从许贵妃明知道她出宫会凶多吉少还算计她,她便已经当她死了。 第73章 如今我已经不欠母妃什么 母妃算计这么多年,一旦被放过,定会因为不甘,实施报复。 元曦身旁的耶律南也急得不行。 担心五公主真犯傻,反而惹元曦不快。 他偷瞄了眼元曦,见元曦神情如常,闲适地接过元赋递来的茶喝着,似乎对五公主会出来,或者说什么一点也不好奇。 下方跪着的五公主能感觉到边上其他人落在她身上探究的视线,四公主沙哑提醒的话也清晰钻入她的耳朵里。 可她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看向身旁的许贵妃,声音平静,神色认真。 “母妃有没有想过,在我出生时直接掐死我?” 她的话让许贵妃一僵,心中所有的喜意随着这个问题消散。 “没有。” 许贵妃缓了缓神,用着与对四公主时截然相反的态度,甚至可以说得上温情的声音道: “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掐死你呢?” 眼下这个女儿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元赋这个废物根本不敢也不会为了她反抗元曦,她所有生的希望都只能放在小女儿身上,自然得哄好这个女儿。 五公主表情没有因为她的回答变化分毫,语气平静继续,“可母妃从不把四皇姐和二皇兄的命放在眼里。” 一直自认为很了解她的许贵妃在这一刻突然看不懂她问这些问题的含义。 殿里太过安静,她能听到自己不知如何面对如今情况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你和他们不一样。” 许贵妃拿出渣男那套语录,温柔地看着五公主,“方才你皇曾祖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是女主,他们是反派,你们不是一路人。” 担心这话还足以让五公主动摇,许贵妃绞尽脑汁,搜刮出五公主儿时的事来加码。 “母妃一直对你和对他们都不同不是吗?小时候母妃对你就比对他们上心。” 这话她确实没说谎。 五公主是女主,她投注在五公主身上的精力确实比二人多。 “母妃,”五公主回视着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冷,“你没有在我出生时直接掐死我,其实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利用我吧!” 许贵妃好不容易捋顺的思绪直接被她这句话打乱,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看书时有人说五公主有几分像她皇曾祖母,那时候她嗤之以鼻,现在却真的近距离感受到了这种相似。 清醒敏锐,一下子就从话的表象,洞察出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五公主不关心她此刻在想什么,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满是嘲弄。 “就好比此刻,可以利用我出来向皇曾祖求情。” 她顿了下,吸了吸鼻子,压下鼻尖的酸意。 “因为你知道,作为女主的我本性善良,肯定狠不下心看你被皇曾祖母处死。” 见她情绪终于有了变化,可见不是真的对自己漠不关心,许贵妃赶紧见缝插针。 “小五,我承认,我对你二皇兄和四皇姐确实心狠。” 她半真半假说着,“可我对你投注的感情是真的,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让母妃失望了。” 五公主压制住眼眶的泪意,说出的话却直接给了许贵妃当头棒喝。 “我没有母妃你想的那般善良,不会为你求情,也不会给皇曾祖母添堵。” 若说之前她还对许贵妃抱有幻想,觉得她对自己有时候确实算好。 但在方才她承认自己是女主时,那些幻想便已经被打破。 她不是没有脑子的傻瓜,若是皇曾祖母没有回来,父皇会变成被药物操控,变成只知暴虐杀人的暴君,被母妃或者那人算计,最后皇宫会变得和她梦境中的场景一样,血流成河。 “你以为不为我说话,站在她那边便万事大吉了吗?” 脸上装出的温情顷刻间不见,许贵妃讥笑看着五公主,挑拨,“我确实因为你是女主而留下你,但对你总归有生育之恩。” 她目光一转,抬手指着上首的元曦,“她呢?难道你真认为她不是和我一样,知道你是女主,才留下你,让她利用?” “是真心是利用,我自会感知,不用母妃你来告诉我。” 五公主无视她的挑拨,“至于母妃你说的生育之恩,在我九岁那年,其实已经还给你了。” 许贵妃面露疑惑,五公主见状解释。 “九岁那年,你病了一场,由陈太医看诊,是我帮你打翻了陈太医送来的药,并找借口换了其他太医为你看诊,让你躲过他的算计。” 当时她不知道母妃为何惹了那人,现在看来,二人那时候怕是已经有了接触,母妃做了什么惹恼那人,让那人起了杀心。 “原来他那时候就开始怀疑我了。” 难怪那日五公主突然撒泼打翻药,还说看到陈太医就来气。 她以为自己演得很好,不曾让陈太医觉察到她已经并非那个纸片人许贵妃。 没想到那人竟然在没确认的情况下,便想着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 “一命还一命,如今我已经不欠母妃什么。” 五公主说完,在地上磕了个头,看向元曦。 “是我当年愚笨,没把陈太医的异样禀给父皇,还请皇曾祖母责罚。” 若是去年她把此事放在心上,禀给父皇,也不会让那陈太医逃出宫。 如今皇祖母虽已确认那陈太医便是威远侯府世子,却不能轻易打草惊蛇拿人审问,省得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起来。” 元曦抬抬手,示意她起身,“即便去年你禀告了此事,拿下他,也未必能审问出想要的东西。” 陈太医部署多年,岂会一点后路不给自己留。 如今这样倒是正合她意。 对方以为自己藏在暗处,操纵一切。 殊不知是她故意留着他,俯瞰他上蹿下跳的人,借用他引出多年精心部署的一切。 “谢皇曾祖母。” 五公主站起身,重新回到元曦身后站定。 殿中的众人都因为五公主的选择而松了口气,只有许贵妃愤懑不已。 她破罐子破摔般看着元曦,“那人部署了这么多年,大元的根已经坏了,即便你是太皇太后又如何?根已经坏死,还能让树枯木逢春?” 第74章 消失了 “再坏能坏过开国前?” 元曦笑笑,扬声道:“来人,把许贵妃拖下去,赐毒酒。” 外面进来两个羽林卫,一左一右押着许贵妃起身。 “元曦,杀了我你会后悔的,我和那人接触过,比你了解他。” 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将会在今日结束,所有抱负也会跟着自己一起消散在世间,许贵妃满脸不甘。 她算计这么多年,装了这么久的纸片人许贵妃。 元赋也被那人算计中了毒,只差那人踩着变得暴虐无人性的元赋登基之际,她作为黄雀出现,把那人当乱臣贼子扫除上位。 为什么元曦这个怪物会出现。 搅乱了她的一切,还不肯放过她。 “不杀了你朕才会后悔,那人已经知道你身上中蛊一事却还要让假货进宫,为的不就是借假货之手除掉你带走赋儿,不杀你,朕还怎么达成他想看到的结果。” 元曦大手一挥,“带走。” 她从不留不受掌控的人,特别是许贵妃这种野心勃勃,又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 这样的人留着,非但没有用处,还得提防她什么时候跳出来咬自己一口。 “可是你杀了我,皇帝还好好活着,那人肯定也不会相……” …… 许贵妃声音渐渐远去,听了许多秘密,瘫软在地上的丑丫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哭喊着饶命。 “太皇太后饶命,奴婢是被人所胁迫,并非自愿,太皇太后饶命。” 许贵妃这样曾经宠冠后宫的宠妃说杀就杀,她一个婢女,人微言轻。 若是不赶紧认错撇清自己,肯定会死得更快。 元曦冷声问,“你是威远侯府的婢女?” 丑丫原本就被吓得不轻,听到她这话,停止哭喊,如实答,“奴婢不知道,被带去时他们蒙住了奴婢的眼睛。” 在那儿当差的人不能交谈,不能乱走。 若非看给的银子多,她根本不会去。 看她确实不像在说谎,不知何时出现在边上的龙卫走上前。 “主子,关于丑丫的一切属下已经查清。” 龙卫元一上前,“丑丫此人好吃懒做,不仅把她母亲治病的救命钱拿去买簪子,还常常因为她母亲不给银子,对其进行殴打。” 掩藏的大逆不道之事失去遮羞布。 丑丫原本想哭诉家中有母亲要照顾的话直接哽在喉咙。 “奴婢……”丑丫大脑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特别是触及元曦漆黑如墨的眼神时,说话越发不利索,只拼命认错,“奴婢已经知错,太皇太后饶命。” 元一补充,“她母亲在昨日便已经病死,是街坊邻居帮忙下葬。” 这话又给了丑丫一闷棍,她回笼些许的理智清楚地意识到太皇太后不会放过她,只得祈求看向四公主。 “四公主,您的脸还在奴婢身上,奴婢死了,您就只能一辈子当丑丫了。” 没有哪个人愿意当低下的奴婢,更何况是四公主这种曾经锦衣玉食过的人。 四公主想开口说什么,便听元曦道:“元一,把她带下去,等还了脸,再处置掉。” 这张脸自然是要还给小四,等小四深入敌营时用。 丑丫被带走,元曦触四公主复杂的目光,启唇。 “脸你深入敌营时有用,而且朕答应过你,会把你脸给你换回来。” “谢皇曾祖母。” 四公主跪地磕头道谢。 虽知元曦只是为了利用她,心里还是不受控涌起一种被人记挂着的暖流。 即便是利用,她也言而有信,记着应下她的事不是吗? “今日便到这儿,闵成,明日一早,你把许贵妃被她宫中婢女下毒所害一事散播出去。” “奴才记下了。” 众人站起身,行礼告退,才走到门边,便见方才押着许贵妃的羽林卫疾步进来,面色惊惶。 二皇子和太子对视一眼,同时问。 “发生了何事?” 羽林卫抱拳行了一礼,赶紧答,“许贵妃消失了。” “消失?” 元赋声音都高了几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消失呢?” “属下也不知道,毒药才递到她嘴边,她“刷”地一下就不见了。” 羽林卫也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怪事,即便努力保持平静,语气却还是出卖了内心的后怕。 “何处消失的?” 元曦拧眉站起身,疾步走到羽林卫面前,“带路,朕过去瞧瞧。” …… 一行人去到不远处搁置无人住的偏殿。 引路的羽林卫指着偏殿中央,“就在这儿消失的。” 另一人见一行人进来,赶紧上前行礼。 元曦只是抬了抬手,便走到殿中央,踱步环顾四周,周围并没有人出现的痕迹,不存在许贵妃被人救走的可能。 “会不会是有同伙把她救走了?” 见元曦迟迟不说话,元赋说着自己的猜测,“要不现在立即让人搜捕,肯定跑不远。” “不用。” 元曦抬手打断他,“她确实是消失了。” 准确地说许贵妃可能是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你们退下吧!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只需谨记许贵妃此人已经死了。” 羽林卫应声退下,元曦顺势坐到一把交椅上。 “你们都知道,当年许贵妃是凭空出现,如今突然消失,也没什么奇怪的。” 太后:“母后的意思是,她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 众人的心情因为许贵妃突然消失,又变得沉重起来。 特别是四公主,想起处置许贵妃前她说的那些话,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五公主捏了捏她的手,带着她跟随二皇子一起去到二皇子的寝宫。 “二皇兄,你说她会不会又突然出现?” 四公主坐下,看着二皇子,心里急需一个可以让她冷静下来的回答,平复内心的不安。 二皇子给她二人分别倒了茶,语气比平时温和了不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不济,还有皇曾祖母,你担心什么?” 他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确实是我杞人忧天了。” 四公主垂眸看着手中捧着的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落在她肩上,她抬眸,对上二皇子严肃的神情。 “皇曾祖母说的事,你可想清楚了?” 第75章 我相信我也不差 深入敌营可不是闹着玩。 四皇妹被母妃养成这副骄纵跋扈,行事莽撞且向来不顾后果的模样。 这样的她,根本不适合涉足深入敌营这等危险的事。 “我想好了。” 沉默一会儿,四公主坚定开口,看着二皇子和面露担忧的五公主。 她放下捧着的茶,一手牵住二人一只手,笑了笑,“其实之前三公主答应去和亲时,我曾去落井下石,进行冷嘲热讽。” 二人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事,却都默契没有打断,静静等待着她往下说。 四公主紧了紧二人的手,“当时她说,她是公主,没理由只享受荣华富贵,冷眼看着百姓和将士受苦。” 当时她对三公主这番大义凛然的话嗤之以鼻,觉得对方是脑子坏掉了,认为她是因为没办法改变才故意说出这番话安慰自己。 可经过这次的事,她才明白,三公主当时并非在说笑,而是认真的。 收回思绪,四公主继续。 “二皇兄,五妹妹,这十五年来,我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醒过。” 她神情认真凝望着二人,“三公主为了将士和边境百姓,即便知道和亲会面临什么,依旧义无反顾。五妹妹你为了不让梦里的事成真,这般小便伪装自己,独自承受了那么多。” 五公主眼眶有些红,“四姐姐——” 四公主打断她,“同样都是女子,是大元的公主,流着元家的血,你和三公主能做到,我相信我也不差。” 如三公主所说,她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没理由在遇到事能出力时退却。 “对方不可能那么轻易就相信你,你要面对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看着好似一夜之间成长得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四公主,二皇子既欣慰,又担忧。 “我知道我会面对什么。” 四公主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她松开二人的手,“当了十几年嚣张跋扈的公主,在被人提起时唯一的评价便是嚣张跋扈。” 说到这儿,她眼里绽放出别样的光彩,是二皇子和五公主之前从未见过的。 “我想让剥下我脸的人付出代价,想瓦解他的部署,想之后面对危险有能力自保,想让百姓或者他人提起四公主这人时,不再只是固有的嚣张跋扈。” 从出生起,她一直知道,自己不如五妹妹聪明讨喜,不得母妃喜欢。 她嫉妒五妹妹,想要母妃更多关注,所以才卖力地帮母妃。 可经此一事,她明白了很多道理。 靠人终不如靠己,母妃说她是反派,她却偏要活得精彩。 “你既然想清楚,我不会再劝你。” 二皇子尊重她的选择。 “谢谢二皇兄。” 想清楚一些事,四公主心里反而没有那么多担忧。 皇曾祖母之所以提出让她深入敌营,又何尝不是一种对她的肯定? …… 与此同时。 厚着脸皮跟着元曦回到勤政殿的太后和元赋眉宇间满是担忧。 “母后,让小四去做卧底,会不会太过冒险?” 四公主这个孙女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嚣张跋扈,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取之处。 元赋对太后的话表示赞同,“是啊,皇祖母,小四这丫头去做卧底,一旦被发现,恐会打草惊蛇。” “你们低估了一个从死亡边缘爬回来,想改命之人的决心。” 元曦声音很轻,尝试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能为力的挫败,如今她给了她一次改变自己命运,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即便四公主心中对自己没有信心,也会努力尝试。 既然决定留下她,便不能让她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自保能力,只知道莽撞行事。 “怎么说她也流着元家的血,朕不会让她死。” 利用四公主,想改变她不假,却也没打算让她白白送死。 落子无悔,四公主这枚棋子,也很关键。 打发走二人,元曦唤来耶律南,让他准备东西,晚上给四公主和丑丫进行换脸。 耶律南准备好一切,有些雀跃地问元曦。 “我等会儿可以在旁边观摩吗?” 元曦瞥他一眼,“不若让你来?” 耶律南声音激动,“真的?” 触及元曦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悻悻闭上嘴。 得,是在和他开玩笑呢,害得他差点当真了,真是一点也不好笑。 “可以在旁边看着。” …… 暮色四合,勤政殿偏殿却亮如白昼。 四公主跟随耶律南进入偏殿,只见殿中摆着两张床榻,丑丫瑟瑟发抖跪在地上。 她走上前,“参见皇曾祖母。” 元曦应了一声,抬了抬下巴,“躺上去。” 分明是一样的话语,一样的没有多少情绪,四公主心里却没有半分害怕,反而多了些期待。 她乖顺走上前,按照元曦所说躺到上面。 元曦站在她躺着的简易床榻右上方戴着手套,发丝尽数被盘于头顶,她身穿一件素色衣裳,烛火照耀在她精致侧脸,使得冷冷清清装扮的她身上多了暖意。 “把她也弄到榻上。” 元曦戴好手套,吩咐耶律南。 耶律南手脚麻利把丑丫弄到四公主边上的榻上,退到一边,拿出一副好学的模样,等着元曦下一步动作。 “不用担心,不会疼的。” 元曦走近四公主,看着她交叠在面前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出声安抚。 “好。” 四公主抿了抿唇,想说她根本不担心。 元曦却没有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不要再说话了。” 四公主乖巧闭嘴,屋里安静得只听到元曦拿东西时摩挲衣料的声音,以及蜡烛燃烧的声音。 接着她便感觉耳朵被塞了东西,听觉被屏蔽。 身子被扎入一根又一根的针。 很快,感官也因为这些针刺入被屏蔽。 四公主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元曦已经摘掉手套,坐在她床榻的不远处和耶律南说着话。 周围已经没了丑丫的身影。 她坐起身,正欲翻身下榻,便见元曦站起身,拿了一面铜镜走到她面前,递给她。 “感觉怎么样?” 四公主接过镜子,看着镜中自己那张熟悉的脸,满眼感激看向元曦。 “谢谢皇曾祖母。” 第76章 现在受些苦就受不了? “脸虽已经换回来,却还要好好养几日。” 元曦给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落坐到边上椅子上。 四公主认真记下,沉默了一会儿,主动提起当暗桩一事。 “皇曾祖母,明日母妃的死传出,那黑衣人会不会见我?” 若那人选择明日见她,她并没有太多信心应对。 “他不会这么急。” 元曦看出四公主的担忧,“明日起,朕会让元一教你一些东西,你认真学。” “我一定会好好学,不让皇曾祖母你失望。” 四公主眼睛骤然亮起,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元曦挑挑眉,对她充满干劲的模样很是满意。 “那人明日不会见面,却会在几日后找你验证你母妃的死,到时候如何应对,元一会教你。” …… 翌日。 许贵妃想谋害太后,却被婢女毒死一事在宫里传开。 威远侯下了早朝,回府便直奔书房。 他合上房门,走上前,“公子,许贵妃死了。” 陈沉讶异抬眸,丢下手上的闲书。 “她死了,那元赋呢?” 想不到这婢女办事效率还挺高,这么快就解决了许贵妃。 “我只听说许贵妃想谋害太后,被她婢女发现毒死,和皇帝相关的事,不曾听说。” 这事发生得太快,他总觉得有蹊跷。 许贵妃和太后确实不对付,但眼下她最大的敌人分明是太皇太后,为何她不是选择对太皇太后动手,而是对太后。 这太不合理。 陈沉也觉察出此事的不合理,拧眉沉吟片刻,站起身。 “看来,二人的蛊虫在假货动手前便已经被解除。” “不若借用许贵妃之死,让四公主出宫,公子你来试探她?” 威远侯提议,事情发生突然,他们不知道其中真假,只有见到那假货,才好分辨。 “许贵妃既然是因为谋害太后而死,便是罪有应得。” 陈沉看着威远侯,有些好笑,“你莫不是觉得她一个罪人,还配拥有后事?” 之所以传出这样的消息,明显就是皇室默认了许贵妃的罪行。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通过这消息,明显可以看出皇室对许贵妃的死喜闻乐见。 他只是想不通,那蛊虫是何时解的。 给四公主换脸时,四公主可没说起这事。 “自然不是借为许贵妃办后事一事。” 威远侯不满陈沉把他想这么蠢,压下不满,“祸不及子女,许贵妃已死,臣作为几人外祖父,关心一下,合情合理。” “此事可行。” 陈沉顿了下,又道:“但不急于一时,且先看看那假货能不能骗过元曦的眼睛。” 如果那假货几日后仍旧安然无恙,再找借口让她出宫也不迟。 若是那假货连为自己善后都做不到,那么即便留在宫中,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 许贵妃的死没有掀起太大风波,因为谋害太后,罪有应得。 不仅被废黜贵妃封号,连后事也没有。 四公主自从那日换脸后,便一直跟在元一身边学习如何揣测他人话里的深意,同时学一些防身术。 元曦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看她学得认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悄声离开。 回到勤政殿,派去监视楚鸢母亲朱氏的元二已经等候多时。 “主子。” 见元曦进来,他上前行礼。 元曦抬手示意他起身,走到上首坐下,“说。” 元二:“属下跟了朱氏三日,发现她的银子都花在一个叫荣安的年轻男子身上。二人关系亲密,那荣安瞧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看起来和楚将军年纪差不多。” “楚鸢对此事可知情?” 元曦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诧。 富婆包养小白脸,被小白脸哄得一愣一愣,不惜为他豪掷千金,这没什么稀奇的。 “楚鸢姑娘不知情,二人见面是选在城外一处破庙,极为谨慎。” 元二说到这儿,语气凝重。 “他们应当是之前便约定过多久见一次面,属下在朱氏身边这几日,不曾见二人有书信往来提过见面一事。” 起初他以为二人只是简单的姘头,关系见不得人才如此谨慎。 查了荣安的身份后,才发现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说说其他收获。” 龙卫不仅武功高强,洞察力更是没话说。 看他这般,元曦便猜到二人之间绝非富婆包养小白脸这么简单。 “荣安是一个卖猪肉的,平时赚的银子不少,又从朱氏这里捞了许多,已经有这么多银子,他却还欠着别人的银子。” 元曦手指轻点着手中茶盏,这么多银子竟还不够花? 她放下茶盏,“留心荣安这边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他接触过的人。” “是。” 元二正欲退下,元曦又问。 “安王那边,如何了?” 话才出口,门口便响起元赋的声音。 “皇祖母。” 元赋大阔步从外面进来,看到元二在,止住话。 “打扰到皇祖母了。” 示意元二退下,元曦问,“何事?” “皇弟那边找人递消息给孙儿,让孙儿出宫一见。” 元赋瞄着元曦,担心她误会自己私底下和安王有联系,把他也扫地出宫,赶紧解释。 “孙儿和他没有联系,不知为何他突然递消息给孙儿。” “他约你在何处见?” 元曦站起身,这几日在宫中把医典全部写完,正好可以出去透透气。 …… 二人低调出宫,去到安王所说的地方。 元曦在马车里,并未出去,只元赋自己下了马车。 看到元赋,安王便跟看到救星似的上前,抓住他的手。 “皇兄,你一定要帮帮臣弟。” 元赋嫌弃地打掉他抓住自己的手,还往马车看了一眼,生怕元曦看到他和安王拉扯,觉得他和安王同流合污。 “见我作甚?” 手被打掉,安王又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跟讨饭似的双手并拢,往元赋面前递,“借点银子花花。” “你看我长得像不像银子?” 元赋白他一眼,“我现在和你半斤八两,只差没被扫地出宫了。” “那肯定还是比臣弟强,就借十两。” “别说十两,一文都拿不出来。” 元赋走到树荫下,有些幸灾乐祸,“之前硬气跟着你心爱的梨儿走,现在苦些就受不了了?” 第77章 他根本发现不了 他特意拖长调子说着梨儿二字,把阴阳怪气展现得淋漓尽致,听得安王恶心得差点把肚子里本就不多的东西吐了出来。 “觉得恶心?” 元赋瞧着他,哈哈笑了起来,“你平时叫得比我还恶心。” 安王:“……” 毕竟是有事相求,被嘲笑安王也认了。 “皇兄。”他露出一个笑容,语气讨好,“借我五两也成,你放心,我不会让皇祖母知道的。” 说着还举起几根手指。 “我发誓。” 他清楚自己跟着梨儿母子生活,皇祖母心里肯定不快。 若是再让皇祖母知道他找皇兄借银子,之后他肯定连皇兄这个唯一的依仗也见不着。 元赋憋着笑,不想让皇祖母知道? 也不知道等会儿皇弟知道皇祖母就在马车里,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借银子做什么?” 不再说那些车轱辘话,元赋正色看着安王,“是汪梨让你来的?” 按照龙卫所说,汪梨和威远侯有所牵连。 之前碍于皇祖母派人监视,威远侯那边让汪梨不要有所动作。 忍耐了这么多天,汪梨肯定早就坐不住。 “不是。” 安王有些懊恼,“梨儿担心我吃不惯粗茶淡饭,把自己的簪子拿去当了换银子。” 梨儿就那么一只簪子,却因为他不得不当掉。 心怀愧疚,他只能厚着脸皮找皇兄,想着借些银子把簪子赎回来给梨儿。 “别想着赎回簪子了。” 元赋敏锐觉察到什么,眉头当即便皱了起来,拽着安王边走边道:“带我去你们现在住的地方。” 汪梨当掉簪子绝不仅仅是为了皇弟,肯定是这几日被皇弟看得太紧,她又有非见不可或者非做不可的事。 这才借用当簪子一事,让皇弟心软愧疚,支开皇弟有所行动。 “去做什么?” 安王被他拽着,不明所以。 元赋没空和他解释,只一个劲拽着他靠近马车。 二人离马车还有几步之遥,便看到汪梨和杜晦在不远处树林中相对而立,似乎在说着什么。 安王见状瞬间怒目圆睁,以为杜晦又来找汪梨的事儿。 作势就要挣脱元赋的拖拽,上前去为汪梨出头。 看出他的打算,元赋一把捂住他的嘴,带着他往马车边躲,同时压低声音道:“别吵。” 元曦是习武之人,听觉敏锐,听到脚步声时便掀开车帘往声源处看去,刚好看到往林子里走的汪梨二人。 汪梨神情焦急,似乎急于知道什么信息。 她放下车帘,转而撩开另一边,从车窗轻盈跃出马车,站定在躲在马车下的元赋二人身旁,“别缩在这儿,上去看看他二人在说什么。” 头顶冷不丁出现一道声音,安王抬头,看到皇祖母那张熟悉的脸,吓得差点跌坐在地。 担心他乱叫,元赋死死捂住他的嘴,警告:“管好自己的嘴,别乱叫,知道了吗?” 安王嘴巴被他捂住,只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会儿无论听到他二人说什么,也不能失控,明白吗?” 安王再次点头,元赋这才松开捂住他嘴的手。 …… 三人步伐轻盈靠近汪梨二人所在的林子。 找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树,站定在树干后,便听汪梨声音急切道:“我爹来京已经两年,阿晦,你问问威远侯,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我见我爹?” 她还未从安王府离开时便说可以安排,结果计划生变,加上多了安王这个拖油瓶,不仅见父亲遥遥无期,就连见阿晦,也变得艰难起来。 若非她故意当掉簪子,让安王瞧见,支开安王,今日她根本就没机会见杜晦。 “梨儿,不是我不想你和岳父见面,威远侯那边递来消息,近期不能有所动作,想来是太皇太后那边觉察到了什么。” 杜晦面色严肃,对汪梨称呼却很亲昵,和上次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安王脑瓜子嗡嗡的,脑袋里不停盘旋着梨儿和阿晦这两个称呼。 整个人被雷得外焦里嫩,呆愣当场。 纵然他不愿相信,也没办法找到合适的理由来为二人这亲昵的称呼开脱。 元赋往他头顶看了一眼,只觉得他头顶似乎更绿了。 怕安王冲动,跑出去坏事,元曦抬手点了他的穴,让他定在原地。 正准备抬手捂住安王嘴的元赋默默缩回自己的手,在心里记下。 下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就像皇祖母一样,直接把人定住。 “那我何时能见到父亲?” 汪梨很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声音急躁,“安王一直跟着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把他劝回王府。” “反正不是现在。” 杜晦很难给出她确切的答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抚,“你放心,岳父他很好,只是如今他所做之事不能暴露,你二人不见面相认,其实也是好事。” “父亲他在做什么?” 汪梨面露担忧,“很危险吗?会不会——” “只要你不和他见面,他会很安全。” 杜晦打断她的话,语重心长道:“梨儿,安王在你身边,你的一言一行都被他看在眼中,这个时候你若去见岳父,恐怕正如了太皇太后的意。” 他点到为止,相信梨儿能想明白。 若非太皇太后授意,安王妃又岂敢把安王赶出王府。 对面明显就是想借着把安王赶出王府一事,让他盯着梨儿。 “我知道了。” 汪梨不是没脑子之人,“我会想办法,让安王心甘情愿离开。” 只要赶走安王,她就能和父亲相见。 “徐徐图之,不急。” 二人出来时间挺久,杜回言尽于此,“早些回去吧!省得被安王发现异常。” “他根本发现不了。” 汪梨嘴角挂着一个嘲讽的笑容,安王那个傻子,现在肯定怀着满心愧疚,想着如何借到银子给她赎回发簪。 树后的安王眼睛盯着汪梨嘲讽的笑容,胸腔中气血翻涌。 原来一切都是骗局,汪梨根本就没有被杜晦磋磨。 二人郎有情妾有意,之前种种,不过是故意做戏给他看。 元赋听到这儿,心里也有些同情起安王。 他这边眼巴巴借银子帮人赎回簪子,人家却趁机和前夫私会一起蛐蛐他。 第78章 脑子清醒了吗? 元曦瞥着眼眶气得通红的安王,“现在脑子清醒了吗?” 安王没办法说话,只能眨眼示意。 清醒,他可太清醒了。 多年的深情执着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他从头凉到脚。 特别是想到自己因为她母子二人,对王妃所查之事不仅不信,反而还觉得王妃是嫉妒她,才会故意说那些话污蔑她。 现在想想,他才是那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 “清醒就好。” 元曦没有安慰他的意思,接着说正事。 “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掉二人泄愤,但现在不是时候。既然清醒了,就把你眼里对汪梨的杀意收一收,好好待在她身边。” 话落,元曦解开他的穴道,抬手把他往前推后,揪起元赋,跃上枝繁叶茂的树干上。 …… 安王猛地被皇祖母推往前,脚踩在一截干柴上,轻响声顿时引起林中站立的二人的注意。 二人同时转头,看到他们口中之人满脸怒容站在几步之遥外,手紧握成拳,眼睛通红,一副愤怒到极致的模样盯着他们。 汪梨在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安王时,脑子直接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安王为何突然冒出来,更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呆愣片刻,汪梨找回些理智,张口便想拿出杜晦是来找茬那套说辞哄骗安王,不想她还未开口,便感觉一阵风拂过面颊。 接着便看到安王不管不顾冲到杜晦面前,揪起杜晦的衣领,抡起拳头给了杜晦一拳。 一边打一边道:“本王让你纠缠梨儿,让你找梨儿事。” 出手太过突然,杜晦躲闪不及,硬挨了一拳,口腔顿时血腥味弥漫,头也被打偏到一边。 又狠狠打了几拳,安王松开嘴角挂着血迹的杜晦,忍着愤怒走到呆愣的汪梨面前,关切问,“梨儿,你没事吧?” 树上的元赋紧紧扒着树干,才没让自己被安王的演技惊得从树上掉下来。 方才看皇弟的模样,以为对方会不管不顾把二人揍一顿解气,没想到还挺沉得住气。 元曦也有些诧异安王随机应变的能力。 她不过点拨两句,安王自己自由发挥便这般出色。 看来脑子里为汪梨进的水,经此一事,算是彻底倒干净了。 树下的安王沉浸在自己演技中无法自拔,看汪梨不说话,不禁握住她的手。 “别害怕,本王在呢。” 汪梨回神,眼眶里两行清泪瞬间滑落,直接扑进安王怀里,声音哽咽,“王爷,方才吓死梨儿了,好在您来了。” 方才安王那番话,明显没听到她和阿晦说了什么。 所以才同之前一样误以为是阿晦又来找她事。 这样美妙的误会正在汪梨的心里,悬着的心稳稳回落。 “本王不在你见他做什么,还好本王和皇兄约在这儿不远处见,正好看到你。” 安王解释着,松开她,为她擦掉眼泪。 原来是在这儿见皇帝,汪梨装出一脸庆幸的模样,“还好王爷您在这儿见皇上,不然——” 她没往下说,眼睛瞬间又红了。 一旁的杜晦确定安王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又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皇帝的身影,眼神凶狠瞪汪梨一眼。 “贱人,走着瞧。” 随后狼狈离开。 他一走,汪梨收起害怕,佯装不解问,“王爷见皇上作甚?” “给你赎回簪子。” “赎回来作甚,王爷莫不是嫌我不戴头饰变丑了?” 若是之前,安王一定会因为这话触动。 可现在他只觉得作呕,分明是她故意算计,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自然不是,梨儿你怎么都好看。” 安王口不对心,面上神情如平时一般温柔。 “是本王拖累了你,等本王以后回府,一定好好补偿你。” 听他这般说,汪梨敛了敛眸,暗自思忖。 难道安王见了皇帝,回府一事有了进展? 拉回思绪,她状似随口一问,“王爷只见到皇上一人?” 其实汪梨心里有些希望皇帝和太皇太后能突然出现,看到她三人拉扯,一气之下把安王带回安王府。 安王跟在身边,她的一切行为太受限。 虽然阿晦说父亲没事,但没能亲自见面确认,总归放心不下。 “除了皇兄,本王还能见谁?” 安王不愿与她多说,“回去吧!” 太皇太后没有突然出现,周围只有风吹草动的声音。 汪梨有些失望地垂下眸子,跟在安王边上,心里盘算着回去就诱哄安王干粗活累活。 他一个王爷,肯定受不了,到时候便会自己想办法回王府。 汪梨不知道的是,安王此刻心里在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一定会死死盯着她。 如今他已经没有颜面见王妃和女儿。 特别是想起之前自己犯蠢,想过把女儿嫁给杜敬一事,他就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 二人背影渐渐远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树上翩然落下的两道身影。 元曦带着元赋回到皇宫。 落座后元赋便极有眼色倒了杯茶过去。 一旁被抢活的闵成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特别是看到元赋躬着腰乖顺的模样,觉得他比自己还像奴。 “你傻站着做什么?” 元赋把茶递过去,瞪闵成一眼,“还不去给皇祖母削些水果过来。” 说着不等闵成回答,他自顾自道:“罢了,还是朕去弄。” 闵成:“……” 自己想弄就去弄,点他干嘛? “皇祖母等会儿可以看看孙儿切水果的刀法。” 皇弟脑子里的水已经倒干净,之后肯定不会再犯蠢,没有对比,他的跳板也就没有。 得趁皇弟还没立功,多在皇祖母面前表现一些自己擅长的事,让皇祖母知道,他的优点比皇弟多。 元曦看了眼跃跃欲试的元赋,嘴角抽了抽,“不用,闵公公,你去弄。” “是。” 闵成看了眼元赋,冲他笑了笑,转身退出去。 元赋总觉得他的笑带着些许嘲弄,咬了咬后槽牙,拿起扇子给元曦打扇,说起正事。 “皇祖母,去年孙儿派人去荆州查过,汪梨父亲汪光那时候还在荆州,怎会来京两年?” 第79章 偷天换日 这太匪夷所思,当时派去的人是羽林卫统领,不可能认错人。 元曦轻笑,“偷天换日罢了,你现在派人前往荆州,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案。” 不过由此倒是可以看出,汪光在做的事定然关系重大。 否则,怎会来京两年,都不曾和女儿见面相认。 元赋打扇子的动作慢了下来,“孙儿再派人前去查探一番?” “不必多此一举,”元曦敛着眉,“派人查探不仅毫无意义,还容易打草惊蛇。” 元赋浓眉紧紧皱了起来。 “那这条线索岂不是又没用了?” “倒也未必,”元曦端起茶,浅饮一口,“汪梨思父心切,不会坐以待毙。” 总归是自己的父亲,别人越是让汪梨放心,越会让汪梨觉得她父亲是在做着刀尖舔血的事。 这反而会让她心里更加不安,迫切想见到父亲确认安全。 “你让人去把当时派去查汪光的人给朕叫来。” 闵成端着削好并且切成块的苹果进来,听到这话,放下果盘道:“奴才这就去把人请来。” 元赋摆摆手,示意他去,旋即放下扇子,狗腿地端起果盘,插起一块苹果递到元曦嘴边。 “这闵全切的水果丑是丑了些,但应该不影响口感,下次孙儿给皇祖母您切。” …… 不知道自己离开后还被主子拉扯一把的闵成很快便带着人进来。 来人身穿一件玄色盔甲,身材魁梧,皮肤有些黝黑,五官立体。 黝黑的皮肤非但没有影响他的脸,反而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威猛阳刚。 他同手同脚走上前,跪地行礼。 “臣羽林卫统领秦延,参见太皇太后。” “平身。” “谢太皇太后。” 秦延站起身,压下心里见到崇拜之人的雀跃,恭敬问。 “不知太皇太后唤臣来,有何吩咐?” 看他整个人紧绷着,元曦安抚,“不必紧张,朕只是问你一些事。” “臣不紧张,您问。” 元赋嘴角抽了抽,你不紧张进来时干嘛同手同脚,是手和脚有自己的想法? “你去荆州查汪光时,他身体如何?” 认真思索一番,秦延如实答,“那汪光身体挺好,还经常和荆州百姓一起下地干活。” 他还记得自己去荆州那日,看到的便是汪光身穿一身布衣,扛着锄头,和百姓们有说有笑去地里除草。 元曦挑挑眉,“据朕所知,当年汪光离京前,为了感谢皇帝的不杀之恩,在宫门口跪了一天,之后腿也因此落下病根,每逢下雨天,便会疼得痛难忍,走路艰难。” “确实如此。” 不知道太皇太后为何突然问起这事,秦延不敢多问,只想到什么说什么。 “臣当时在荆州待了几日,当天夜里下了雨,第二日汪光并未下地。” 看来汪光不仅没有告诉自己女儿汪梨,腿疾已经被治好一事,就连杜晦这个女婿,也不知情。 “你退下忙自己的事吧!” 挥手让秦延退出去,元曦看了眼外面的黑云压顶的天,语气意味不明。 “这一场雨,估计得下上几日。” 元赋结合方才的问话,飞快转动脑子。 “汪梨本就担心父亲,下雨汪光定会旧疾复发。皇祖母您是想借次机会,让汪梨带我们去见汪光?” 他说着,脸上又堆满疑惑,“那人换脸如此熟练,可见医术不差,若是汪光旧疾已经被治好,此计便行不通。” 汪光为他们做事,是一条船上的人。 为对方治好腿,不仅能让对方对他们感恩戴德,还能让对方更加忠心。 那人岂会放过这样招揽人心的机会。 元曦收回视线,“即便已经治好,汪梨对此也并不知情。” …… 接下来两日,天跟漏了似的,下个不停。 朝臣也因为雨势太大,免了早朝。 汪梨自那日和杜晦碰面回来,便什么活都揽过来干,以为这样能让安王心生不忍,上前帮忙,并激发安王离开的心。 可安王非但没有帮忙的意思,还站在一旁一脸惊讶地说:梨儿你怎么什么都会?你可真是个宝。 若非他表情无异,汪梨会认为他是在阴阳怪气。 不仅如此,安王好似受到什么高人指点一般,每次只要她想卖惨,安王便说:真是苦了梨儿了,等本王回王府,一定会好好补偿梨儿。 本来安王的反常已经给她添了不少堵,谁知天又跟漏了似的下个没完没了,让本就担心父亲的她更加心烦意乱。 父亲有腿疾,每逢下雨天便疼痛难忍,也不知道威远侯那边有没有请大夫给他看。 她压下心里的担忧,对杜敬使了个眼色,才转头看向安王。 “王爷,敬儿自打从王府被赶出来,便被书院除名,我看他每日只能拿着书独自看,不能去书院,心里就难受。” 杜敬接收到自己母亲的眼神,忙语气低落道: “娘,不去书院也没关系,王妃那边有意让书院把我除名,我们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二人一唱一和,安王看在眼里,心里冷笑。 在他面前唱双簧,想让他帮杜敬重新回到书院,做梦。 皇祖母那边可还等着他有所收获,他真把杜敬又弄回书院,皇祖母以后估计都不会再认他这个二孙儿。 思及此,安王站起身。 二人见状对视一眼,眼里皆是喜意。 “王爷,我知道您心疼敬儿,可这事是王妃推波助澜,您若是出面,怕是又要和王妃对上。” 汪梨走上前,满脸担忧,好似真的不希望安王为儿子出头一般。 安王看她一眼,顺着她话道:“梨儿说得有理,本王若是和王妃对上,传进皇祖母耳中,恐怕一辈子都别想再回到王府了。” 他说着,叹了口气,拍了拍僵在原地的汪梨,“敬儿这么聪明,不去书院也没事,还是梨儿你体贴,这般为本王着想。” 汪梨险些被他这话气死。 谁体贴了啊,她故意这么说是想激他,让他和安王妃对上,把儿子弄回书院。 以往想达成什么,她便用这招,不仅能挑拨安王妃和他的关系,目的也能达成,简直百试百灵。 可现在,安王竟然把她口不对心的话当真了。 第80章 你当曦皇后是蠢货 感觉到她被自己握着的手都在颤抖,安王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手都气到颤抖,看来气得不轻啊。 杜敬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 不去书院也没关系?那可太有关系了。 京中人以进鸿鹄书院为荣,进鸿鹄书院需得通过笔试和人品双重考核,若一项不符合。 不管你是哪个达官显贵的子女,都不能进。 如今他被书院除名,不再重返,京中那些纨绔和书院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他。 “敬儿不去书院是没什么,”汪梨平复了下情绪,欲言又止,“只是书院招人标准必须德才兼备,若敬儿不再去书院,怕是会被人误会,传出对敬儿不利的言论。” “这倒是。” 安王拧眉,在汪梨以为他会想办法送儿子回书院时,却听他道: “嘴长在别人身上,只要咱们不是那种人,由着别人去说便是,何必在乎。” 汪梨:“……” 他这般油盐不进,汪梨担心再说下去自己会被气死。 转身走到边上椅子前坐下,不再说话。 安王见状也不能坐视不管,想起这两日汪梨焦躁的模样,猜出她突然提这事,除了想帮儿子,还想支开他。 他走上前,一脸无奈看着她,“本王现在带敬儿去见那鸿鹄书院的院长便是。” “王爷莫不是又想消遣我。” 汪梨眼里划过一抹得逞的笑,却故意拿乔,把脸偏到一边。 杜敬见她拿乔,生怕安王因此改变主意,忙站起身。 “我这就去拿伞。” 二人背影消失,汪梨脸上笑意不再。 她站起身,拿着伞同样出了门。 …… 元曦这边收到汪梨支开安王出门时,正在看着笼子中疯了一般用头四处乱撞的兔子。 她把目光从兔子身上收回。 “继续盯着。” “四公主这边?” “先放一放。” 元一躬身退出大殿,五公主走到兔子笼子边上蹲下,“真是那风灵花用金器盛的缘故。” 等了几日没结果,她和耶律南合计,直接单独熬风灵花用金器盛,之后喂给兔子。 才短短两日,兔子便有所反应。 元曦看着二人,“既然诱因找了出来,研究解药应该不难吧?” “保证把兔子身上的毒成功解除。” 耶律南一脸成竹在胸。 “不难。” 五公主也满脸坚定,“我不会让兔子死的。” 只要解除兔子身上的毒,父皇身上的毒便能成功解除。 二人带着兔子离开不久,闵成从外面进来。 “太皇太后,威远侯求见。” 算算时间,也是时候该来了。 元曦挑了挑眉,“请他进来。” 威远侯穿着一件常服进来,恭敬行礼后直接道明来意。 “许贵妃之死实乃罪有应得,臣不该妄言,但几个孩子还小,臣有些放心不下,想见见几人,还望太皇太后恩准。” 和聪明人说话,打太极反而会显得动机不纯。 他说完,好似真的是作为外祖父关心小辈一般,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 元曦笑看示意他平身,“许贵妃的死对几个孩子打击确实不小,你这般关心几个孩子,朕心甚慰,明日朕让几人去你府上,就当散散心了。” 事情如自己所料,进展如此顺利,威远侯谢恩转身离开。 他前脚离开,四公主从边上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皇曾祖母。” 短短几日,四公主脸上跋扈褪去,整个人看起来沉稳了不少, “威远侯出手了,明日你出宫后会被人带到之前的密室,害怕吗?” “不怕。” 四公主坚定地摇头,“但是元一说,我适当的害怕,反而会让那人更加相信我是丑丫。” “进步不少。” 元曦示意她坐下,四公主顺势坐下,疑惑问。 “皇曾祖母答应这么爽快,威远侯不会怀疑吗?” “之前你二皇兄被朕收回册立太子一事,威远侯便着急跳出来,故意向朕展示他意在扶持你二皇兄。如今他借着关心你们的名想见你们,换你是朕,你会如何想?” 四公主思索片刻,抬眸,“会以为他是想借关心之名,拉拢二皇兄。” “不错。” 元曦赞赏地看她一眼,“他方才用那番虚伪的借口见你们,便是笃定朕不会拒绝他。” 威远侯那边并不知晓她已经知道他背后之人是谁,认为自己坚信他不死心,想扶持二皇子。 她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不仅不会让对方怀疑,反而会让其认定她想借机试探二皇子,看二皇子是否安分。 “多谢皇曾祖母赐教。” …… 威远侯这边回到府上,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沉。 “真的如公子所说,太皇太后那边没有丝毫犹豫,便应下了我的请求,看来她也想借机试探二人是否有其他心思。” 陈沉仰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扶手。 “越是坐在高位的人,越是疑心重,她想试探不就证明你在朝堂的表现让她相信你想支持二皇子,这是好事。” 说到这儿,陈沉坐直身子。 “线人那边这次的货,也别急着送。” “为何?” 威远侯不解,之前让人传话给汪梨和杜晦别有所动作这一举动,显然已经让太皇太后坚信二人身上有秘密,值得深挖,把龙卫派去监视二人。 这不正是线人借机送货的最佳时机吗? “你当曦皇后是蠢货,龙卫那边蹲守几日无果,还会继续让他们傻傻蹲守着?” 陈沉睨着威远侯,“一个月不吃死不了。” “可是距离上一次送东西过去,已经一个月。” 威远侯想得长远,“万一没续上,他们上朝时出现异样被察觉,公子你所谋之事恐怕会止步于此。” “线人有所动作,被曦皇后发现,计划同样会被打乱。” 陈沉也很苦恼这事,若是元曦身边没有那两个武功高强的龙卫,他也不会被掣肘至此。 想到这儿,他脑中灵光一闪。 “你弄一个假的线人,虚晃一招,转移曦皇后的注意力。” 眉头舒展开来,威远侯道:“此计甚妙,公子放心,回头我便交代下面的人去办。” “安王不是在汪梨身边吗?还有谁比他更适合传话给曦皇后?” 陈沉扯了扯唇角,兴味道:“让人给汪梨递消息便好。” 第81章 还真是有意思 杜晦这边瞧见突然撑伞出现的汪梨时满脸惊讶。 他环顾四周,快速把汪梨拉进屋中,关上门。 “你怎么了?” 前几日二人见面才被安王撞见,好在安王蠢,误以为他是去找梨儿茬,被蒙混过去。 一次两次没什么,次数多了,安王再蠢,肯定也会觉察出什么。 汪梨收起伞,也顾不得寒暄,急声道:“我想见我爹。” “岳父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杜晦还是那句话,抬手想捏着汪梨的手安抚她。 汪梨拍开他的手,“这两日接连下雨,我爹他腿疾肯定又犯了,我很担心他。” 爹腿疾发作时行动艰难,身边没有人伺候,摔倒了恐怕都没人发现。 越是这般想,汪梨心中担忧更甚。 她恨不得自己立即插上翅膀,飞到爹的身边,确认他的状况。 “我也不知道岳父大人在哪儿。” 见她这般着急,杜晦也不忍心再瞒着她。 可这话一出,直接让汪梨的担忧到达顶峰。 阿晦说不知道爹在哪儿,那岂不是证明他说爹很好都是哄她的? “你能联系到他对不对?你约他和我见一面。” 汪梨抬手紧紧拽着杜晦的衣袖,“我是支开安王暂时跑出来的,时间不多,阿晦,你一定要帮我约见我爹。” “岳父大人住在何处都不曾让我知晓,说明他不想牵连你,所以才瞒着我们。” 杜晦语重心长,“梨儿,你只要知道岳父没事便……” “你就说帮不帮我联系父亲?” 汪梨打断他的话,语气强硬,“我就想见到我爹一面。” 拿她没办法,杜晦叹气,“好,我等会就联系岳父,你先回去,莫要让安王发现你出来过。” …… 二人口中的安王拿着伞同杜敬出了住的巷子,心里琢磨着等会儿该如何与那鸿鹄书院院长说,才能既体现出自己对杜敬依旧如从前一般关心,又不动声色把事情搞砸。 还没思索着头绪,便看到闵成和刘应撑着伞,缓步朝他走来。 他见状一喜,忙走上前,无视刘应。 “闵公公,你怎么来了?” 闵成看了眼杜敬,“太皇太后知晓王爷您为了汪氏母子出了王府,让奴才叫您去勤政殿问话。 安王闻言,偏头对杜敬道:“你先回去,本王进宫一趟。” 纵然心里再不情愿,杜敬也不敢阻拦他进宫,只得点头应下。 刘应看着杜敬憋屈离开的模样,心里一阵畅快。 王妃才让院长把杜敬从书院除名,王爷就带着杜敬出门,目的不言而喻。 还好他出来买东西遇到了闵成,顺道和闵成蛐蛐了王爷犯的蠢。 等会儿闵成回宫,转告太皇太后,王爷应该还会被收拾一番。 不知自己被人使阴招的安王随着闵成上了马车,掀开车帘问马车外的刘应道:“郡主和王妃最近可好?” 刘应被他这突如其来关心的话惊得愣了会儿,才答,“很好,王爷不必担心。” “你帮——” 话说到一半,安王又止住,她们母女应当是不想听到他相关的事,还是莫要让刘应带话,惹她们不快。 “王爷要说什么?” 刘应不解。 “没什么。” 安王放下车帘,后半句话隔着车帘到刘应耳朵里。 “本王一切都好,你回去吧!” …… 怀着忐忑心情去到勤政殿,安王在门口整理了衣袍,又长舒一口气,才一副去赴死的模样,抬腿迈进殿中。 进去便看到皇祖母正在练字,皇兄干着闵成干的活,在一旁研墨,脸上还时不时露出谄媚的笑,有些不忍直视。 收回视线,安王撩起衣摆跪地,“孙儿参见皇祖母。” 元赋听到他声音,抬眸朝他看去,满脸揶揄,“哟,这不是咱们为了真爱离家出走的安王嘛。” 安王:“……” 皇兄一定是看他醒悟了,没人给他拉扯,这才阴阳自己。 偏偏皇兄说的都是事实,他没话反驳。 边上的闵成憋着笑,心道您还是为爱被废的废帝呢。 日子好了便开始忘本了。 “朕听闻王妃让人把杜敬从鸿鹄书院除名了。” “是,”安王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她让孙儿想办法把杜敬弄回去,故意支开孙儿,应当是去见了别人。” “朕知道。” 安王为自己辩解,“孙儿虽然应下,但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并非真想把人弄回去。” 明知道汪梨把他当猴耍,还继续帮杜敬,除非他脑子坏掉了。 “起来回话。” 元曦收起笔,有些啼笑皆非道:“朕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之后觉察到汪梨的异常,偷偷回宫来告诉朕。” 安王一愣,虽不解为何要偷偷,还是点头应是。 他本以为皇祖母今日叫他进宫是为了训斥他,不想竟只是为了交代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明明可以让闵成或者龙卫递话,还非要让他进宫,难道皇祖母是故意为之? 想到这儿,安王似乎明白了什么。 “把这个服下。” 元曦丢了个瓷瓶给他,在元赋端来的盆里净手后坐回龙案前。 安王接过瓷瓶,打开没有丝毫犹豫便吃了下去,又听皇祖母道: “这药吃了能让人后背出现红痕,状若被杖责过,回去知道该如何说?” “孙儿知道。” 安王这下彻底明白,皇祖母明目张胆叫他进宫,便是为了让人知道,安王今日进宫被杖责了。 这时,元一从外面走了进来。 “主子,汪梨去见了杜晦,杜晦答应帮她联系汪光。之后递了一封信去到悦人楼。” 话音刚落,元二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主子,荣安那边方才收到悦人楼的一个单子,让他明日去悦人楼送猪肉,那人走后,他整个人开始变得不对劲。” 元二努力回想着他当时表现,找到了合适的形容,“似乎很焦灼,苦恼。” 起初他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以为只是简单的送猪肉。 直到看到荣安在原地来回踱步,他才觉察到事情非比寻常。 “同样都是悦人楼,还真是有意思。” 元曦当然不会以为这是简单的送猪肉。 她看着地上二人,“你二人退下,继续盯着他二人。” 第82章 我给她下了毒 二人离开后,有了陈太医变成威远侯世子这样的奇事在前,元赋大胆猜测:“若非巧合,这荣安难道是汪梨父亲不成?” 元曦没有轻易下结论,“是与不是,明日一探便知。” 眼下没有听到二人对话,这荣安除了是汪梨父亲,也有可能是中间传话之人。 二人的对话让安王听得云里雾里。 插不上上话,他就傻傻站着。 元曦注意到他,挥手,“你回去吧!药效应该快发作了,到时候记得让汪梨给上药。” “是,孙儿告退。” 安王站起身,带着满腹疑惑随闵成离开。 外面雨势渐小,他带着伞走出宫门,便感觉后背开始火辣辣疼,腿脚走路也开始变得一瘸一拐。 若非闵成亲眼所见,还真会误认为元曦把他揍了一顿。 …… 安王这边一瘸一拐出了皇宫不久,威远侯书房中二人便收到消息。 听罢,陈沉不疾不徐道:“她这是故意做给别人看,让盯着她的人认为她已经对安王失望透顶。” 挥手让跪在地上的退下,吩咐威远侯,“现在可以让人给汪梨递信,让她明日和安排的假线人见面。” “我这就去安排。” 威远侯站起身,还未走到门边,便被陈沉叫住。 “等等。” 威远侯停住脚步,转过身,“公子还有吩咐?” “线人,咱们得挑一个有意思的人。” 陈沉嘴角勾起一个兴味的笑,在脑海中搜寻一番,“线人就选当今驸马宁远侯的弟弟,林启吧!” 林启虽是二房,却格外得侯府老夫人宠。 他倒要看看,到时候两边因为他刻意安排的误会对上,元曦会不会顾忌长公主这个孙女的处境,放过林启。 若真如此,被林启欺压过的那些人便可以利用起来。 “那林启纨绔好色,流连于京中各大花楼,接触人又众多,公子选他,够太皇太后那边查上许久。” 威远侯发自内心赞叹,“公子这步棋走得甚好。一旦太皇太后对那林启进行调查,定会把人收押,到时候便会和宁远侯府纠缠,我们也可以借此机会把货安全送到那些人手里。” “去办吧!” …… 安王回到住的巷子时。 汪梨刚看完威远侯那边递来的信,对方让她明日乔装后去寻花楼见林启。 不仅如此,她明日去见林启这事还得佯装不经意,让安王发现。 她正在苦恼,门口响起脚步声,汪梨敛了敛眸,慌乱打开门,看着一瘸一拐的安王,惊呼出声。 “王爷,您怎么了?” 安王皱着眉走进屋,“你慌慌张张做什么?我没事。” “您怎么被伤成这样,太皇太后打您了?” 汪梨佯装不经意,把纸条塞进衣袖,旋即去扶安王,把他扶到榻边,一脸心疼给他检查伤口。 待看到他背后的红痕,汪梨都不禁感叹元曦心狠。 “伤这么重,我给王爷您上药。” “没事,皇祖母知晓本王想让敬儿回书院,气不过,这才打了本王。” 安王说着,满脸怒容,“肯定是王妃在皇祖母面前告状,否则皇祖母怎么知晓。” “王妃也真是,王爷您可是她夫君。” 汪梨翻找了药过来,面上满是心疼,心里却觉得上天都在帮他。 安王伤成这样,自然只能好好在家养伤,这样她明日便可以随便找个借口,出去见父亲和完成威远侯交代的事了。 “别提那毒妇。” 安王满脸怒容,“若非她告状,本王说不定还能让敬儿回书院,如今皇祖母已经知晓此事,敬儿回书院怕是无望了。” “王爷尽力便好,”汪梨因为这事心里又变得不舒坦,抿了抿唇,“我给您上药。” 上药之际,她装作不小心把方才揣进衣袖中,故意给安王看的纸条落在榻上。 安王见状,也趁她不注意把纸条攥进手里。 等她上完药,用自己要休息的借口打发了她。 …… 翌日,天气终于放晴。 四公主三人坐上马车,朝威远侯府去。 看了眼外面的街道,四公主对马车里的二人道:“等会儿我会让马车停下去买东西,你们先行去威远侯府。” “这是我新研制的迷药,给四皇姐你用来自保。” 五公主掏出一个纸包,塞到四公主手里。 纸包刚触碰到四公主的手,便被边上一言不发的二皇子伸手拿走。 “她如今是丑丫,带上这东西,容易引人怀疑。” “二皇兄说的对,”四公主满脸赞同,“丑丫只是一个普通丫头,又不曾研究过你们几人的脾性,若是这般轻易就和你这个皇妹打成一片,得到你赠送的迷药,定会让那人怀疑。” 五公主抿了抿唇,“好吧!那你保重。” “他不会对我如何的。” 她相信皇曾祖母的判断。 眼见马车快要到威远侯府,四公主站起身,让车夫停车,独自下了马车。 “二皇兄,四皇姐——” 二皇子打断她,“相信她,不会有事的。” 马车启动,渐渐远去。 四公主去到一个糕点铺子前,才走到一半,口鼻便被人捂住,整个人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再睁眼,果然出现在了上次待过的石室中。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曾被绑住。 “醒了。” 陈沉依旧是一身从头裹到脚的黑衣装扮,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醒了就别装死。” 四公主瑟缩一下,颤抖着身子开口,“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杀掉了许贵妃,求求你放过我。” 她的害怕取悦了陈沉,陈沉蹲下身,捏着她的下巴,声音森冷。 “是吗?那皇帝怎么还活着?” “是四公主,她不知道哪来的解蛊方法,在我还未进宫前便先交代婢女把东西给许贵妃。” 四公主声音发颤,眼里满是害怕之色。 “我……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真的,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顺势而为,没想到他们的蛊虫真的因此解了。” 陈沉看她不似说谎,收回捏着她下巴的手,审视着她,“你是如何除掉许贵妃的?” 来时已经想好应对措辞,真面对陈沉时,四公主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升起寒意。 她咽了咽唾沫,“我给她下了毒,嫁祸给了她身边的粉蝶。” 第83章 你做得很好 陈沉盯着她看了半晌,“四公主所能依仗的就是她母妃许贵妃,解除蛊虫于她和许贵妃都没有任何好处。” 更何况四公主那般蠢,又岂能找到解蛊方法。 “我找过五公主套话,虽然许贵妃说是四公主给的,但五公主的反应却并非如此。” 看出他明显在怀疑自己话的真假,四公主维持冷静,在脑海里飞快回想着元一之前教过的东西。 先让他怀疑,再半真半假说一些话,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母妃身上,进而怀疑母妃,来弥补他猜想中有缺陷的地方。 四公主收起思绪,磕巴道:“而且解蛊那日,许贵妃表现得很积极,很迫切。” “积极,迫切。” 陈沉咀嚼着这几个字,多年前的往事霎时间浮上心头。 他站起身,兀自笑了起来。 难怪当初许贵妃会找他要人皮,原来他给皇帝下的药因为二人相连的生死蛊,同样折磨着她。 这才使得她迫切想解除蛊虫,甚至不惜利用女儿,也要把解蛊方法捅出来,自导自演这么一场戏。 戏台搭好,若是演好了,不仅解除折磨她的蛊虫,还可以借机讨好元曦,把主动解蛊一事当成投名状。 当年和许贵妃这人接触,他便觉得此人身上有一种怪异感。 但他说不上来是何缘故。 如今就全都明白了。 许贵妃根本不是书中的纸片人,而是和他一样,是拥有自我意识的穿越者。 甚至对方知道的东西远比他要多。 好比生死蛊一事他不知,解法他更是无从知晓。 可她偏偏都知道。 对方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一直在扮演着纸片人,潜伏起来,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元曦大概也是看出她迫切想解除蛊虫,推断出她此举另有目的,所以才会在蛊虫解除后,即便她的死有异样,也不曾让人深察,只随意找了个借口,给她的死画上一个句号。 地上的四公主看着站在斜前方,负手笑着笑着脸色又沉下的陈沉,心里七上八下。 她已经半真半假把事情说了,为何他会是这副模样。 难道她说错了什么了吗? “你做得很好。” 陈沉转过身,身影笼罩在四公主头顶,“许贵妃和那假货都被你除掉,这事做得很好。” 帮他除掉了一个天大的隐患。 “奴婢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给的,不敢居功。” 四公主不安扣弄着手指,仰头看着他,“奴婢还能继续回到皇宫吗?” 她脸上适时表现出向往荣华富贵和尊贵身份的贪婪,陈沉尽收眼底,笑出声。 “你倒是个拎得清的,舍不得荣华富贵和这公主身份啊?” 他自问自答,“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乖乖听话,以后每次表现得都像这次这般好,你便是真正的四公主。” “奴婢一定会好好听大人您的话。” 四公主急切表态,“大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 …… 威远侯府中。 五公主心不在焉附和着威远侯虚假的关心,眼睛不时往外看。 四皇姐怎么还未回来,那人莫不是丧心病狂,对四皇姐下了狠手。 她心急如焚,又不敢表现出来,怕威远侯觉察到什么。 这时,门口传来四公主骄纵的声音。 “皇兄他们可还在?” 门口的婢女忙答,“二皇子殿下和五公主都在里面。” 四公主冷哼一声,走了进来。 五公主看到她的一瞬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本宫买东西来晚了,侯爷应该不会同本宫计较吧?” 威远笑容亲和,“自然不会,叫你们来府上,只是想看看你们,瞧见你们没有被许氏所牵连,我也就放心了。” “侯爷既然无他事,本殿便带着两位皇妹回宫了。” 目的达成,二皇子不想再多待。 “二殿下莫要着急,都说独木难支,如今许氏已死,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们兄妹三人,我说的事,还望二殿下好好考虑。”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本殿今日权当没听到,侯爷也莫要再提。” 二皇子丢下这句话,带着四公主五公主二人直接离开。 三人背影消失在门口,换回世子装扮的陈沉从屏风后出来,心情极好坐在威远侯边上。 见到满脸笑意,威远侯便知结果极好。 笑问,“看来公子得到自己想要的了,皇帝那边?” “皇帝安然无恙。” 威远侯狐疑,安然无恙公子还这么高兴。 是他脑子坏了,还是公子脑子坏了? 看出他的疑惑,陈沉好心情解释。 “许贵妃和我一样,她本想潜伏起来,做那黄雀,不想却被这假货弄死了。” 威远侯先是惊讶,旋即恍然,“难怪她的死皇室并未让人查,看来太皇太后本来也打算在解蛊后除掉她。” …… 她们口中的元曦此刻正看着安王给的纸条。 “皇祖母,这东西是汪梨故意落下,他们这是想引您去寻花楼。”安王出声。 元曦把纸条搁置在龙案上,“看来朕的两个龙卫让他很苦恼。” 这般迫不及待引导安王给她递假消息,势必是近期有非做不可的事,这才想用假的嫌疑人,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好趁机浑水摸鱼,达成目的。 元赋不解,“他已经知道皇祖母您有两名龙卫,只要猜出您龙卫安排在何处便好,有何可苦恼的?” 皇祖母龙卫存在是那人所知晓,在他看来龙卫便已经不是秘密,这事于他们而言算是坏事。 可听皇祖母的意思,怎么感觉这反而成了好事。 “自然是苦恼在这个猜字上面。” 元曦轻笑,“人心是最难琢磨的,若是他的猜测和朕的安排背道相驰,他安排行动的人便会直接暴露在朕的视线中,他不敢赌。” 安王和元赋一脸受教了的表情。 “安儿你先退下,回到住处。” 被叫安儿的安王一脸受宠若惊,皇祖母之前都叫他安王,或者直接没有称呼,如今居然唤了他安儿。 看来他这次表现让皇祖母很满意,满意到已经认可他这个二孙子了。 “是,”安王压了压嘴角,面露犹豫,“不阻止汪梨去寻春楼和悦人楼吗?” 第84章 等着他们问罪于你吧! 打发掉安王,元曦带着元赋去了悦人楼,悠闲坐在悦人楼雅间中。 悦人楼除了可以听说书外,里面还有可以喝茶吃饭。 倘若你不喜欢听说书,可以选雅间单独用餐喝茶谈事。 雅间隔绝了说书人的跌宕起伏的说书声和听客们的叫好声。 元曦端起茶,不疾不徐喝着。 “皇祖母,等会儿孙儿需要做什么?” 元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满脸迫不及待。 皇祖母今日只带了他出门,他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吗? “你能做什么?扮演汪梨?” 元曦放下茶盏,门在这时候被推开,进来一个蒙着面,身穿素衣的姑娘。 姑娘合上门,摘下面纱,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元赋在看到她脸的一瞬间,快速看向元曦,“皇祖母,这——” 谁能来告诉他,汪梨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现在不是该在寻花楼吗? “太皇太后。” 绿云走上前,恭敬行了一礼。 “元二这易容手段看来不曾生疏。” 元曦示意她起身,估摸了一下时间,“等的人应该快来了,你去做准备。” “是。” 元赋这时才回过神,“皇祖母让人扮演汪梨和来人相见,汪梨那边来后扑了空怎么办?” “元一那边会故意弄出一些事绊住她。” 门在这时又被推开。 元二走了进来。 “主子,那荣安已经挑着猪肉到了悦人楼后院。” “好,你退下吧!” 元曦说完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 窗户的位置正好能把后院的情况尽收眼底,她抬眼瞧去,便看到易容成汪梨的绿云站在院中,一个挑着猪肉的青年男子站在她面前。 后院中的绿云在看到来人的瞬间,谨记着元二教的敌不动我不动。 荣安盯着她脸看了一会儿,压下眼底的情绪,“姑娘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绿云忙接话,顺着他话道:“我也不知为何走到这后院来了,也不曾看到其他人,能麻烦公子你带我出去吗?” “我常来这儿送猪肉,这儿我熟,姑娘等我先把猪肉放下。” 荣安说完,便径直把挑着猪肉走到不远处的屋子,把东西放下,旋即走到绿云面前,确认周围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 “梨儿,爹很好,你不必担心。” 其实在收到女婿杜晦的信时,他并不打算冒险见女儿的。 但想着自小娇养的女儿多年不见自己,又被赶出王府,加上接连两日下雨,他担心女儿记挂自己的腿疾,鲁莽行事,被人查出什么,把他揪出来。 这才壮着胆子,背着威远侯那边来见女儿一面,想让女儿放心,不用太记挂自己。 绿云被这一声爹雷得外焦里嫩,呆愣当场。 来时元二虽提前与她说过,荣安可能是汪梨父亲。 可真听到,她心里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二人不仅容貌不相同,年龄也不相同。 若非他亲口说话,她定然不会相信。 敛了敛心神,绿云露出一副吃惊的模样,“爹您怎么会?” “这事说来话长,你只需知道爹很好,没事便好。” 他做的事若是被当今太皇太后查到,肯定是掉脑袋的。 如今他用的是荣安的身份,即便出事,女儿也不会受他牵连。 “女儿很担心爹爹。” 绿云眼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试图套出些有用信息,“爹爹,您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很危险?” “不危险,你不用担心。” 荣安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梨儿,爹的腿疾已经治好,你今后谨记,你的父亲在荆州,这儿有的只是荣安。” “爹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元曦见荣安离开,合上窗户,坐回桌前。 不久,绿云便走了进来。 “主子,那荣安便是汪梨父亲。奴婢无能,不曾问出他在帮威远侯做什么。” 元曦示意她不必自责,“你用的汪梨的脸,他不想女儿太过担忧,不愿说是人之常情。” 若非怕女儿太过担忧,冲动行事,荣安估计也不会对威远侯阳奉阴违,擅自来见女儿。 …… 汪梨这边确认安王歇下后,便简单乔装一番,直奔寻花楼去。 进入杏花楼,她找到林启的雅间,推门而入。 雅间中的林启正在和两个身着薄纱的姑娘调情,见她猛然闯入,视线都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看到她白皙的脸和窈窕的身材,林启到嘴边的谩骂变成淫笑。 “哟,小娘子你也想加入?” 汪梨看着他肥胖的脸,淫笑时横肉颤抖,胃里一阵翻涌。 她掩盖住眼里的嫌恶,上前端起一杯酒,“公子这般盛情难却,小女子却之不恭了。” 眼里莹莹含笑,把酒递到林启唇边。 威远侯让人递来的纸条只让她和林启说上话,其他并未说。 她只需和对方聊会儿天,便可以换下身上这身薄纱,赶往悦人楼见父亲。 担心父亲等急,汪梨使尽浑身解数,一会儿给林启喂酒,一会儿给他喂水果。 边上姑娘见状不甘落后于人,也使尽浑身解数讨好。 眼见自己待的时间差不多,汪梨想离开,林启却一把拽住她。 “姑娘还是多留一会儿,银子不会少了你的。” 暗处的元一嘴角抽了抽。 主子还让他想办法多拖汪梨一会儿,现在看来,根本就用不着他出手。 好不容易从寻花楼离开。 汪梨赶去悦人楼的后院,却空无一人。 她在心里把林启问候一遍,猜测父亲大概是没能等到她,所以离开了。 …… 林启这边在汪梨离开不久后,便被大批京兆尹府官兵围住。 原本喝得有些懵的他看到一群官兵闯了进来,酒都醒了大半。 林启推开揽着的两个姑娘,站起身,满脸不悦质问,“冯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状告你强抢民女。” 冯修语罢,大手一挥。 “带走。” 其实冯修自己也不清楚太皇太后那边为何让他来拿林启,但上面下了令,他只得照办,先把人关押起来。 “冯修你大胆。” 林启见他如此草率便把自己带走,丝毫不给宁远侯府面子,一边挣扎一边扬声道: “我大哥是驸马兼侯爷,大嫂是长公主,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拿人,等着他们问罪于你吧!” 第85章 不存在为难二字 吩咐人把林启押回府衙,冯修进宫向元曦复命。 “你是以何种罪名带走他的?”元曦问。 冯修恭敬答:“回太皇太后,臣是以强抢民女一事带走的他。” 强抢民女? 元曦抬了抬眉,上次见到冯修此人后,她特意了解过他。 为官清廉,正直不阿。 不是胡乱编造罪名之人,今日他以这罪名带走林启,想必也是因为林启此人有前科。 这般想着,元曦也问了出来,“此人之前有做过强抢民女之事?” 正欲解释的冯修一听,忙道:“臣之前曾接手过一个状告林启强抢民女导致人家姑娘横死的案子,可后面传话其女父母到府衙,二人却声称此事只是误会。” 人家父母都这么说,不愿纠缠,纵然觉得此事有猫腻,他也只能撤销对林启的审讯,把人放回侯府。 元曦没有对此事表明态度,“你退下吧!” 待冯修退出殿内,元赋凑上前,机敏道:“他故意让汪梨接触林启,这人是想让皇祖母您在皇妹这个长公主之间和百姓之间选一个。” 都说无风不起浪,方才冯修又提过林启有前科,想必是林启身上背了人命。 搞这么一出,无非是想让皇祖母难做。 若是皇祖母选择站在长公主那边,便是等同于包庇林启这个强抢民女的罪人。 若是选择严惩林启,便是丝毫不顾及长公主。 元曦不以为意,这事在她看来,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选择。 那便是那边占理,她站那边,根本不存在为难二字。 …… 冯修带着一众官兵拿人一事并未遮掩。 威远侯这边很快收到消息。 陈沉听完扬声笑了起来,笑声在书房回荡,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看来这事成了。” 威远侯也很开心。 上一次百姓闹事一事被太皇太后轻易摆平,什么风浪也没掀起。 这一次,可算让他们成功把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推进了亲情的漩涡中。 “如今倒是可以断定汪梨身边不仅有安王在,还有一名龙卫。” 陈沉止住笑,“甚好,甚好,且看她是选择长公主这个孙女,还是选择声望。” “太皇太后行事公正,公子为何觉得太皇太后会陷入两难地步?” 威远侯其实不太明白,陈沉为何如此笃定这事能让太皇太后犯难。 据他所知,太皇太后威望这般高,便是因为处事公平公正,这才使得一众人愿意拥护她。 “你莫不是忘记长公主的儿子,宁远府世子有心疾。” 此言一出,威远侯登时恍然大悟。 是了,长公主是和这个小叔子不亲,却爱子如命。 宁远侯世子和这个二叔关系不错,得知二叔进了府衙,必定会出面。 长公主纵然不喜这个小叔子,也会顾忌儿子的心疾,不得不应下此事。 想明白其中的牵扯,威远侯笑了起来,满脸佩服道:“我不曾想到这些,公子思虑周全,在下佩服。” 上次百姓一事和把四公主放回宫一事让他对陈沉生出些许不满。 觉得他自负,行事冲动。 如今他正色起来,倒是让人不得不惊叹于他对人性和人心的把控。 “让曦皇后头疼去吧!” 陈沉对他的夸赞不甚在意。 人心和人性,向来是最复杂的。 即便再聪明的人,只要抓好这两点,也能让对方狠狠摔一个大跟头。 “荣安那边最近可安分?” 话题一转,陈成问起这个真正的线人。 “公子尽管放心,自打你治好他的腿疾,让他改头换面生活,他便什么都听我们的。” 威远侯笑着,“他此人行事谨慎,连她女儿都不曾去见,太皇太后那边肯定查不到他头上。” 陈沉很满意他的回答,“好,等曦皇后这边和长公主闹起来,你让人传话于他,让他上门送货。” …… 与此同时。 宁远侯府这边因为林启进了府衙一事,导致府中气氛低迷。 老夫人坐在主位,沉着脸重重拍了拍桌子,声音冷凝。 “这冯修也太无所顾忌了,启儿好歹是长公主的小叔子,他竟说带走就带走。” 长公主和宁远侯相对而坐,闻言忍不住开口。 “冯大人为官清廉,想来是他真惹了什么事,这才把他带走,婆母放心,若是他真的无辜,冯大人定会放他归府。” 她不说这话还好,本来正在气头上的老夫人一听,顿时怒火中烧。 “你还有脸说这话,若是你这个长公主有出息,那冯修岂会无所顾忌?” 冯修不过从三品,女儿虽是安王妃,却不如妾室得宠。 如今安王甚至还跟妾室跑了。 这样的人,竟然敢这般藐视他们侯府。 “冯大人拿人有理有据,即便我是公主,也不会改变。” 长公主蹙了蹙眉,疲倦的脸上满是不赞同。 她甚至还想说若是林启这个小叔子行得正坐得端,婆母你岂会这般忧心。 想起儿子一脸哀求,让她别和老夫人作对,她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不想儿子太过担心,导致心疾发作。 “你还顶嘴。” 老夫人大怒,本就刻薄的长相因为满脸怒容看起来更加让人不喜。 “你少说几句。” 沉默许久的宁远侯瞪长公主一眼,“母亲担心二弟心里本就不好受,你竟还火上浇油。”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长公主已经对二人的指责习以为常,脸上没有因为二人指责起半分波澜。 “我不管,你现在就带人去府衙,把启儿领回来。” 老夫人不愿与长公主扯其他的,直接说出叫她来花厅的真正目的。 “我不去。” 长公主果断拒绝。 日子本就过得一团糟,若是再行以权压人之事,母后和皇祖母还不知道会对她失望成什么样。 她还不曾见过皇祖母,不能因为此事给皇祖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去请世子殿下过来。” 老夫人见她违逆自己,扬声吩咐。 打蛇打七寸,她不救她小儿子,她就拿孙子这个软肋制衡她。 “谁敢。” 长公主大怒,无波无澜的脸上终于有了其他表情。 她站起身,那婢女却是无所顾忌,不看她一眼,直接跑出花厅。 第86章 活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 很快,一个面容消瘦的少年被婢女扶着进来。 少年身穿一件织金锦袍,长相和宁远侯有五分相似。 都是偏书卷气的长相。 老夫人看到他,立即上前握住少年的手。 “乖孙,你快劝劝你母亲,让她去把你二叔从府衙带回来。” 林唤满脸疑惑,“二叔怎会在府衙?” 一旁的宁远侯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不再吭声。 花厅静默一瞬,老夫人催促。 “乖孙,你二叔虽然纨绔了些,可每次出去,回来都会给你带小玩意,你快劝劝你娘。” 长公主冷着脸扫老夫人一眼,对林唤道:“唤儿,你回院子好好休息,你二叔的事,府衙那边自会处理。” 林唤没有动,反而道:“娘,府衙不是人待的地方,您去府衙走一趟,也省得祖母担心。” 他苍白的脸上满是祈求,紧紧盯着长公主。 长公主拒绝的话还在舌尖打转,便看到林唤身子晃了晃,满脸痛苦,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她顾不上其他的,冲上去扶住林唤。 “唤儿,你莫要动气。” “你直接答应不就好了?”老夫人呵斥她,“非要让我乖孙出面,乖孙本就是身子不好,听到他二叔出事肯定担心。” …… 元曦这边让人密切注意着宁远侯府的动静。 两个时辰后,便听说长公主坐着马车去了京兆尹府。 四公主站在边上说着见黑衣人的事,五公主和耶律南则在她对面桌前配解风灵花的药。 闻言,几人都不禁蹙了蹙眉。 皇姑姑竟然真去了京兆尹府。 四公主和这个皇姑姑虽接触不多,却知道她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想起自己那个表哥林唤,四公主忍不住出声。 “想必是表哥出面,皇姑姑拒绝不了。” 元曦让人退下,指点着五公主和耶律南配药材,好似根本就不曾把这话放在心上一般。 耶律南小声和五公主耳语。 “你这皇姑姑不会坏了你皇曾祖母的好事吧?” 五公主瞄了皇曾祖母一眼,小声道: “皇姑姑最是宠世子表哥,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若是冯大人那边不放人,指定会闹到皇曾祖母面前来。” 这么些年,她还从未听说过皇姑姑拒绝过表哥的请求。 凡是表哥所提,皇姑姑皆会无条件满足。 “宁远侯这个爵位就是表哥让皇姑姑求来的。” 元曦眼锋扫向二人,五公主赶紧闭上嘴,认真挑选药材,心里没有多少心理负担给元赋道歉。 完了,皇曾祖母一定听到了。 父皇估计会被训斥上一番。 元曦确实听到了,她扬声唤来闵成,“去把你主子叫来。” …… 元赋进入殿中时,以为皇祖母是想使唤他,心里还一阵激动。 不想站了一会儿,感觉殿中气氛很是不对。 意识到大概是自己做的哪件糊涂事被皇祖母知晓,他撩起衣摆,十分熟练地跪到地上。 眼观鼻,鼻观心的几人一愣,都被他这熟练的跪地声给惊了一下。 又偷偷收回余光,佯装什么也没瞧见。 耶律南没有太多顾忌,小声和五公主嘀咕。 “你父皇现在跪得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他的声音虽小,可元赋自小习武,话清晰传入他耳朵中。 “皇祖母叫孙儿过来有何吩咐?” 无视他的嘀咕,元赋乖巧问。 “宁远侯的爵位是你封的?” 一听是这事,元赋松了口气,“是孙儿封的。” 他把封爵原因如实道出,“孙儿本来谨记祖训,对爵位封赏严格按照功勋来,可林唤当时随着长公主一起进宫,跪地相求,还发了病,人命关天,孙儿没办法,只得应下。” 因为此事,他和皇妹之间关系渐渐疏远。 大概皇妹也觉得此事理亏,无颜见他。 这事过后,即便宫宴,皇妹能推则推,几乎不出席。 元曦笑,难怪那人非要挑林启,看来是笃定林唤出面,一切便能水到渠成。 …… 长公主迫于无奈到了京兆尹府。 冯修瞧见她,没有丝毫意外,只恭敬把她迎进府衙。 “长公主可是为林二爷而来?” 长公主点了点头,“他当真强抢了民女?” 冯修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长公主若是想让臣放了他,恕臣无法做到,此事是太皇太后的意思,臣不能违背。” 来时长公主便考虑到此事是皇祖母的意思。 现在得到确切答案,索性不再多说, 皇祖母不会无缘无故发难,若非林启行事不端,便不会有此事。 想到儿子身体,长公主秀眉微不可察蹙起。 儿子很是亲近林启这个二叔,若是林启一日不放出,儿子肯定放心不下。 太医说儿子本就有心疾,不宜忧思过重,情绪也不能太过激动。 否则极其容易发病。 “本宫可以去看看林启吗?” 长公主收回思绪,决定从林启这边入手。 让他安抚儿子,这样她便不用让皇祖母为难。 “长公主随臣来。” 把人领到关押林启的牢房处,冯修直接转身离开。 林启坐在干草堆上,看到长公主,眼里一喜,站起身走到牢门处。 “嫂子。” 这声嫂子叫得发自肺腑。 一直以来他其实挺看不起这个公主嫂子,明明是天潢贵胄,却在他们林家伏低做小。 被母亲拿捏,被兄长和下人怠慢,甚至连她真心疼爱的儿子,也在帮着兄长和母亲,把她推到如今的处境。 长公主没有和他多废话,“你是否真做了强抢民女之事?” 林启心里“咯噔”一声,目光闪躲。 “没有。”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惴惴不安。 之前他强抢民女导致那姑娘横死一事不是已经被兄长背着长公主解决吗? 为何长公主现在又突然问起这事。 难道兄长没处理干净? “没有冯大人为何会拿你?” 长公主显然不信他的话,“做了就如实交代,冯大人不会冤枉了你,若是没有做,那更好,查清楚冯大人会放你回府。” “嫂子不是来带我回府的?”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登时不高兴了,说话也口无遮拦起来。 “这般见死不救,活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 第87章 让她放了二叔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林启赶紧转移话题。 “没什么,嫂嫂不带我出去,有的是人带我出去。” 笃定世子侄儿不会对他坐视不管,他渐渐冷静下来。 在府上没少被阴阳怪气冷嘲热讽,长公主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看他一眼,“你既说自己没做,便等着冯大人放你归府。” 出了牢房,长公主朝等在门口的冯修点了点头,直接出了府衙。 本以为得有一番牵扯的冯修目送她离开,心里松了口气。 长公主是明理的人,没有因此为难他,这是好事。 可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善了。 宁远侯府老夫人很溺爱这个小儿子,世子又很孝顺她这个祖母,只要世子出面,这事估计还有得闹。 即便不来他这儿闹,恐怕也会去太皇太后那儿,当年宁远侯的爵位,可不就是林世子闹来的吗? …… 出了府衙,长公主心里还在盘算对儿子说林启的情况,能让他彻底放心。 结果才走到自己的马车边,便瞧见儿子被一个婢女扶着,站在她马车边上,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唤儿,你怎么来了?” 长公主走上前,呵斥婢女,“世子殿下身子不好,为何还要带他四处乱跑?” 婢女脸上没有丝毫惶恐之色,不情不愿屈膝见了礼。 “并非奴婢带着世子殿下乱跑,是老夫人太过担心二爷,又怕公主对二爷之事不够上心,这才让奴婢带世子殿下过来。” 长公主贴身婢女醒春看不惯她这副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模样,恼怒走上前,扬手就想打她。 林唤却在这时出声,“她所说属实,确实是祖母的意思,醒春你退下。” 他并未否认婢女的话,婢女对母亲不太恭敬的态度也当做没瞧见一般。 醒春看长公主一眼,见对方朝她点了点头,愤愤不平退回原位。 心里为自家主子委屈不已。 世子殿下这话显然是认同了公主对二爷之事不上心,公主是他娘,他不站在公主这边就算了,还帮着侯府一干人给公主添堵。 “二叔还在府衙?”林唤没看到母亲身后还有其他人,出声问。 长公主担心他站久累着,拉着他往马车里去,“你二叔他说自己没有做过强抢民女之事,你不必担心。” “娘,即便如此,也不能让二叔待在府衙。” 林唤没有动,满脸不赞同看着长公主,“二叔在府衙多待一日,名声就会受损一分。” 觉得这话似乎带了些责怪的意思,他又补了一句。 “这样不止他名声有损,儿子名声也会受到影响,您不是还想看儿子娶妻生子吗?” 二叔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很清楚。 父亲私底下帮他处理了多少烂摊子,说没做过,不过是在搪塞母亲。 若真让对方一直关在府衙,肯定会出事。 来前祖母和父亲说了,二叔一定不能待在府衙,必须带回府。 长公主才被儿子方才的态度戳心,现在看他又站在林启那边,变相给自己施压,只觉头更加疼了。 她叹息一声,“是你祖母和父亲让你来的?” 他们知道,用儿子能拿捏自己。 林唤没有否认,“娘,二叔纵有诸多不是,那也是我们的家人。” 顾忌儿子身体,长公主终是不忍心对他说重话,只道:“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 “是太皇太后?” 林唤脱口而出,“那我现在同母亲进宫去见太皇太后,让她放了二叔。” 太皇太后下令,不用侯府做什么,那些议论二叔之人也会因为太皇太后的旨意乖乖闭上嘴。 皇帝都拿他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封父亲为侯爷。 今日他进宫,太皇太后肯定也会同皇帝那般,拿他没有任何办法,直接放了二叔。 …… 临近晚膳时,绿云进来问。 “太皇太后,现在传膳吗?” 元曦看了眼外面天色,手上执起的黑子落下,头也不抬道:“不急。” 算了算时间,长公主也该带着她的病儿子进宫了。 这时,闵成躬身从外面进来,“太皇太后,长公主带着林世子来了。” 元曦扬了扬眉,“直接让人进来。” 长公主带着林唤来到勤政殿门口,心里升起了退缩之意。 特别是想起当年驸马封侯爷一事,退缩之意几乎要从胸腔涌出。 那次让她愧疚了这么多年,如今面对的是皇祖母,又这样带着儿子进宫,不仅是对皇祖母的逼迫,这有忤逆不孝。 回神,长公主收回抬到白玉阶的脚,面带商量,“唤儿,我们还是回去吧!” 自己本就是因为儿子,才陷入两难境地,被迫做一些不愿做的事。 若今日真踏入这勤政殿,岂不是也是在变相推皇祖母陷入两难。 “这都已经到宫门口了。” 林唤看出她的退却,安抚她心里的担忧,“娘,我不做什么,就求求皇曾外祖母,她同意更好,不同意咱们便回去,好不好?” 他知道娘肯定是担心他用当年逼迫皇帝一样的手段,逼太皇太后。 这确实是他的打算,但眼下得先给母亲吃一颗定心丸,把她哄进勤政殿。 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可就由不得母亲。 他身子不好,即便真违背了母亲,母亲也舍不得责怪他半句。 “长公主,林世子,太皇太后让奴才请你们进去。” 站在门口看着二人叽里咕噜说了一会儿,就是不进殿,闵成忍不住出声催促。 “娘,闵公公在催呢,进去吧!” 得到他的保证,长公主眉头舒展开来,带着他进入勤政殿。 “参见皇祖母。” “参见皇曾外祖母。” 二人齐声行礼,元曦闻声把手上的棋子丢回棋篓中,视线落在长公主身上。 长公主身着一件宝蓝色华服,头发高高挽起,姣好的脸上满是疲态,眼下乌青一看就是长期未休息好所致。 她挪开目光,视线移向她身旁的林唤。 林唤皮肤是不健康的白,头发用玉冠束起,长相还算清润温雅。 身上着一件月白锦袍,倒是被一身华贵装扮衬得有几分病弱翩翩公子的模样。 第88章 我帮表哥看看吧! 小心拿余光去看上首的皇祖母。 皇祖母端坐在龙案前,身穿一件红色襦裙,外罩一件烟绿色大袖衫。 两种极其艳的颜色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有让她整个人黯然失色,反而使得她本就明艳的脸越发艳丽逼人,气质更显雍容,让人不敢直视。 长公主一直听说皇祖母长得极其好看。 可此刻真见到年轻的皇祖母,她觉得好看二字根本不足以称赞她容貌。 比起简简单单的好看二字,她觉得那些古籍中称赞仙子的词更加适配于皇祖母这张不似凡人的脸。 旁边的林唤不敢太过,只偷看了一眼,眼里忍不住划过一抹惊艳。 他曾见过京中第一美人,初见便觉得惊为天人。 现在见到皇曾外祖母,两相对比,才知道何为惊为天人,何为云泥之别。 “起来吧!赐座。” 元曦的声音拉回二人的思绪,待二人谢恩起身,坐到边上椅子上。 又道:“听赋儿说之前宫宴你都不曾出席,今日来宫里,想必是有事相求吧!” 长公主脸上露出一抹羞愧,正欲说些什么,林唤却抢先道:“今日二叔被京兆带走,皇曾外祖母能下令让京兆尹放我二叔归家吗?” 他的声音在殿中清晰可闻,一旁的闵成听了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又要在勤政殿故技重施,上演一出发病的戏码,逼迫太皇太后放人。 “你是以何种身份和朕谈论这事?” 元曦笑看着他,笑却不达眼底。 她话温和,浑身让人难以忽视的威压却让林唤后背生寒,忍不住对百试百灵的计划产生了怀疑。 他定了定神,恭敬答,“二叔乃是我的叔叔,又是宁远侯府二爷和娘的小叔子,若是一直关在府衙,我担心皇室的名声也会受损。” 长公主听完这话,不可置信看向儿子。 儿子这话简直是在威胁。 他不是答应自己,不会让皇祖母为难吗? 元曦手指摩挲着棋篓,并未因为他这番带着威胁的话动怒,反而笑了一声。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二叔有罪,和皇室有何关系?” 顿了下,她面色一肃,笑容敛去。 “一个无权无权无势,空有名头的世子,竟然妄图干涉府衙办案。林唤,你可知罪?” 林唤没料到她变脸竟然这般快,闻言被吓得脸色变了变,呼吸不禁开始变急促。 一旁的长公主也被吓得不轻。 别说儿子,就连夫君都没有干涉府衙案件的资格。 她起身跪在地上,满脸惶恐。 “皇祖母息怒,唤儿还小,口无遮拦,求皇祖母恕罪。” 皇祖母最厌恶别人以权压人,儿子的话,简直是虎口拔牙。 “娘,我身子不舒服。” 林唤顾不上其他的,捂住心口,声音微弱叫着长公主。 “唤儿,你还好吗?” 长公主忙起身,扶住他,满脸担忧。 “娘,我只是担心二叔。” 林唤握住母亲的手,看向元曦,“皇曾外祖母恕罪,我这身子,容易受情绪影响发病。” 元曦冷眼看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瓷瓶丢给闵成。 “把这个给林世子闻一闻。” 闵全接过,打开瓶塞把瓷瓶放到林唤鼻尖。 一阵清香钻入鼻腔,林唤只觉得那股窒息憋闷感在闻到这阵清香时渐渐平复。 他气渐渐喘匀下来,脸色也不再如方才那般惨白。 瞧见他情况好转,闵成收起瓷瓶,退到边上。 “谢皇祖母。” 长公主跪地谢恩,儿子之前每次发病,不仅得喝药,还要扎针才有所缓解。 可皇祖母只给了一个瓷瓶,儿子发病竟这么快见效缓解。 “既然有心疾,就莫要出来到处乱跑。” 元曦扫林唤一眼,“今日你企图干涉府衙案件一事,朕看在你母亲的面上,不与你计较,莫要再有下次。” 她清凌凌的眸光好似能洞悉自己心里的阴暗算计,林唤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垂眼敛起眼底的不甘。 “多谢皇曾外祖母。” 林唤欲言又止,没有放弃为林启求情,“太医说我这病只要情绪不要有太大起伏,便无事,方才只是太担心二叔,才会发病。” 元曦睨着他那双即便刻意收敛,却依旧满是算计的眸子。 只觉他浑身孱弱的书卷气都被破坏了一大半。 “你这是在指责朕不曾按照你的诉求行事,导致你发病?”元曦问。 “皇祖母,唤儿不是这个意思。” 长公主被吓得肝胆俱裂,一边害怕儿子激怒皇祖母,一边又担忧儿子被皇祖母吓得再次发病。 “宁远侯这个爵位是怎么来的?” 元曦没有搭理长公主,“还想再故技重施一次?” 小心思被戳破,林唤知道今日若是不发病严重一些,目的恐怕不能达成。 袖中的手几乎要把掌心掐烂,他捂住心口,再次痛苦喘息起来。 发病的感觉他太清楚,即便身子没有不适,他也能通过之前发病的经历,把发病时痛苦的模样演得入木三分。 “爵位是皇上所赐,我们侯府感恩戴德。” 林唤捂住心口,断断续续说完,头一偏,直接装晕。 多说无益,无非是那些车轱辘话。 太皇太后是强势,但也不可能真看着他这个曾外孙因为一个小小的请求,病发命丧黄泉。 闵成看到林唤晕倒,忙上前托住他,没让他摔倒在地。 长公主是敬重太皇太后这个皇祖母不错,但若是心尖上的儿子真因为太皇太后而发病丧命,她还会一如既往尊敬太皇太后吗? 林唤这招太狠了。 “皇祖母,您让人传太医帮唤儿瞧瞧。” 长公主扶住儿子的另一边胳膊,满脸担忧。 才短短一日,儿子就发病几次,再不让太医来瞧,万一儿子出了什么事,她的寄托就没了。 “我来得正是时候啊。” 五公主带着耶律南从门口走进殿中,对元曦行了一礼,便直直走到林唤椅子前。 “皇姑姑,我医术还不错,让我帮表哥看看吧!” 说着,她手便搭上林唤的脉搏,片刻后松开,抬手翻了翻林唤的眼皮。 感觉到手下的眼皮轻轻颤了下,五公主嘴角微不可察弯了下。 第89章 表哥并未发病啊 五公主收回手,这是在皇曾祖母面前装晕,打算讹皇曾祖母啊。 长公主等五公主收回手,迫不及待问。 “小五,你表哥如何了?” 五公主一脸认真,“表哥情绪太过激动,这才晕倒过去,皇姑姑不必担心,待我为表哥扎上几针,定然让他醒过来。” 一听她要为自己扎针,林唤垂着的手便忍不住颤抖,险些装不下去。 他从未听说过五公主这个表妹会医术,给他扎针,万一一个不小心扎错,他岂不是真的得去见阎王。 闹这一出只是想让太皇太后放了二叔,他可没打算因此搭上自己的命。 思及此,林唤装出一副悠悠转醒的模样睁开眼,不给五公主扎他的机会。 五公主见状心里冷笑一声,装作关切惊呼一声。 “呀,我这还没施针,表哥竟然就醒了。” 看着面前表妹的包子脸,配上这饶有深意的话,林唤无端觉得她在讽刺自己。 但想到自己和她无冤无仇,他止住了这个想法,觉得一定是自己装晕心虚误解了她的意思。 “唤儿,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长公主脸上的担忧之色转为欣喜,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手还在不受控制颤抖。 “方才你吓死娘了。” 儿子每次发病晕倒,她就担心他再也醒不过来。 “娘,我没事。” 装晕一事被五公主搅了局,林唤也不打算再继续。 他眼珠子转了转,心里闪过一个计策,却口不对心道:“我们回府吧!” 长公主没有回答他,反而看向元曦。 “皇祖母,唤儿才发病,不易过度折腾,孙女能不能带他在宫里住上一晚?明日再带他出宫?” 本就才发病,若是再折腾,儿子身子肯定吃不消。 不若在宫里住上一晚,她也好厚着脸皮向皇祖母讨要那瓷瓶中的药给儿子,以备不时之需。 母亲如自己预想中的一般,选择在宫中住一晚,林唤嘴角的喜意几乎快压不住。 只要太皇太后答应,他定会让她亲自下旨,风风光光把二叔从京兆尹府放出来。 五公主瞅了林唤一眼,出声接过长公主的话,“皇姑姑,您是不是弄错了,方才表哥并未发病啊。” 这话成功把林唤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回来,也让不明其意的长公主错愕地看向她。 “可是唤儿他——” 长公主回神,微微蹙眉,对五公主的话产生了质疑。 “他是装的。” 五公主还未说什么,上首的元曦出声了。 轻柔的嗓音在殿中响起,清晰传入几人耳中。 “娘,我没有。” 林唤没料到元曦不曾把过他的脉,离他也有一段距离,竟能看出他装晕,心里瞬间有些慌了。 元曦淡淡扫他,“朕方才让闵全给你闻的那个瓷瓶,里面的药能让人平心静气,药效维持一日不成问题。” “我方才为表哥把过脉,表哥身子虽然孱弱,脉象却平稳。” 五公主也没放过他。 想在皇曾祖母面前玩心眼子,真是不知死活。 “唤儿。” 长公主有些不悦看向垂头不语的林唤,心里有一瞬间的失望。 儿子为了林启那个纨绔,竟然不惜发病装晕,把皇祖母架在火上烤。 也丝毫不顾及她这个做母亲的担忧孩子的心情。 想起自己方才说要在宫里住下,长公主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儿子装晕不成,又故意利用她的担忧想留在宫里,显然是还未放弃救林启,想住在宫里打持久战。 她压下心里的失望,跪到地上,对元曦道:“唤儿言行无状,冲撞皇祖母,孙女这就带他回府思过。” 林唤闻言,险些没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他苦心谋算,母亲不帮他就算了,竟然还拆台带他回府。 真回府,二叔就只剩死路一条。 “总归是朕的曾外孙,留在宫中,也好让宫里太医帮照看着,省得你这个做母亲的担心。” 元曦心中有其他盘算,说着对闵全道:“你先带林世子下去,给他安排一处寝殿,让他住下。” “是,世子,请跟奴才走。” 闵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林唤出了勤政殿。 单独留下的长公主见皇祖母非但没有怪她,反而还记挂着儿子的身子。 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羞赧地垂着头,无颜面对皇祖母。 元曦恨铁不成钢看着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的长公主。 “堂堂长公主,竟然被自己的孩儿耍得团团转,在婆家伏低做小,丝毫没有公主威仪,你母后便是这般教你,让你忍气吞声的吗?” “孙女无能。” 长公主被训斥得抬不起头。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被儿子耍了。 可是有些事,即便真的看破,也无能为力。 儿子是她的软肋,纵然她不悦他今日的行事,也不能拿他如何。 若是他身子好,她可以训斥,打骂。 可偏偏儿子身子孱弱,说点重话都担心他发病,更别说打骂。 “你是挺无能。” 元曦语调冷淡,说话没有丝毫心软。 “世间所有关系,都是相互的,做母亲的可以包容孩子,同样孩子也得敬重或者体谅母亲,你瞧瞧林唤有做到哪一点?” 长公主能有今日,少不了林唤的推波助澜。 当然,她自己也是个耳根子软的。 否则,也不会一次次妥协,让宁远侯府有机会磋磨她这个本该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沉吟片刻,长公主声若蚊呐,“唤儿他身子不好,孙女担心不顺着他,会加重他的病。” “你为他考虑时,他可有想过你这个母亲的处境?” 元曦一针见血,“他明知道林启为人,却还要央求你帮林启,甚至不惜用身子当筹码,随你进宫行逼迫之事,种种行为,可有把你这个母亲放在心上?” 林家完全是把长公主当成一个可以任由他们驱使,供他们打压拔高自己的玩物。 “皇祖母所说,孙女都明白。” 长公主声音有些哑,她不是傻子,很多事看得明白,却不一定能随心所欲去做。 儿子夹在她和威远侯之间,若是她不妥协,不好受的便是儿子。 他们母女之中必须一人妥协示弱,那个人也定然会是她。 她是母亲,怎会让孩子为难。 第90章 不这般说,怎么拿捏你皇姑姑? 别说她这个古代女子,哪怕是现代,也有大把的人为了孩子,即便被家暴,也只能忍气吞声。 元曦缓了缓声,语气温和了许多。 “惠宁,你得弄清楚主次,你先是自己,才是孩子的母亲,莫要因为孩子母亲这个身份,弄丢真正的自己。” 说完这话,元曦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该说的她已经说了,惠宁能不能听进去,便看她自己能不能狠下心。 长公主退出勤政殿,五公主忙走到元曦边上,把自己方才把脉的发现道出。 “皇曾祖母,方才我替林唤把脉,他身子确实不好,但却并非心疾。” 元曦笑看着她,“可诊断出是什么?” “先天不足。” 五公主小脸紧皱,“我都能把出来,皇姑姑请去的太医不可能瞧不出来,为何他们还要说林唤是心疾?” “不这般说,怎么拿捏你皇姑姑?” 元曦捏了捏五公主的小脸。 “先不说她,你和阿南配的药可见效了?” 五公主脸上顿时浮出喜意。 “兔子发狂的情况缓解了不少,再观察两日,待兔子情况稳定,便可给父皇进行解毒。” …… 暮色四合,蛐蛐虫鸣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宁远侯府。 迟迟不见长公主和林唤回来的宁远侯和老夫人都沉着一张脸。 “还未看到他们回来?” 老夫人不死心,拧眉问婢女。 “不曾。” “看来事情不顺利。” 老夫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向宁远侯。 “不若你去宫里走一趟?” 他们现在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也不清楚,总不能这样干等着。 万一长公主那边未能达成所愿,启儿就只能在府衙一直受苦,甚至还会丢掉性命。 想起小儿子做过的丧良心之事,老夫人更加坐立难安。 “娘,您不是知道我不能进宫吗?” 宁远侯不知道母亲是急昏头还是故意扎自己的心。 当年他虽因为儿子的逼迫得到这侯爷封号,却没有实权,甚至连参与朝政递折子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进宫。 “娘这是急糊涂了。” 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对,转移话题,“唤儿出马未能成功,这就奇怪了。” 以往长公主不愿妥协之事,只要推出孙儿,必定能让长公主妥协。 这招百试百灵,怎地今日就失效了呢? 宁远侯冷静分析,“唤儿是长公主的孩子,却不是太皇太后的孩子,估计这次是遇到硬茬了。” 这时,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满脸焦急从门口进来。 瞧见她,老夫人挥手让边上伺候的婢女退下。 女人走上前,脸上的焦急甚至比老夫人和宁远侯更甚,“老夫人,侯爷,我听说世子殿下还未回来?” “嗯。” 老夫人点了点头,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 “明日一早,你去宫门口让人给唤儿带话,求见唤儿。” …… 翌日。 闵成刚给元曦撤掉早膳,便见一个羽林卫疾步朝他走来。 “闵公公,宫门口有个自称是林世子奶娘的人,求见林世子。” 闵成让来人稍等,折返回殿中,把这事禀给元曦。 元曦挑了挑眉,“让羽林卫把人带来见朕。” 本以为来求见的会是宁远侯或者他母亲,不想竟然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奶娘。 “是。”闵成应声退了出去。 很快,羽林卫便把自称乳娘的人带来勤政殿。 徐秀第一次见如此恢弘的大殿,进殿后眼睛不受控四处乱看。 闵成见状,忍不住轻咳提醒。 徐秀收回视线,拘谨上前行礼。 元曦俯瞰着她,“你求见林唤,所为何事?” “回太皇太后,民妇是世子殿下的奶娘,一直在他身边伺候,民妇担心他没有民妇在身边不习惯,这才在今早,斗胆求见他。” 徐秀被元曦盯着,说话有些磕巴。 “看你年纪不算大,你夫君和孩子竟会同意你帮别人照看孩子?” 徐秀眼眸轻闪,“民妇孩子在侯府当车夫,夫君早逝。” 捕捉到她这一变化,元曦扯了扯唇角。 “世子这般年纪竟还离不开你这个奶娘,看来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她摆了摆手,“闵成,带她去见林世子。” 出了勤政殿,那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威压终于散去,徐秀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克制住四处乱看的冲动,跟在闵成身边垂头走着。 走了一段,徐秀忍不住开口。 “闵公公,还有多久才到?” 闵成含笑看她一眼,“就快到了,长公主这个亲娘就在林世子身边,你不必担心林世子。” “民妇不是担心,就怕世子殿下在宫里使唤别人不习惯。” 她抿了抿唇,“林世子身子不好,万一磕了碰了,又得吃药扎针。” 闵成敛起眼底的探究,“林世子出生后便是你在奶?” “正是,”徐秀说着,脸上露出些慈爱之色,“正因如此,民妇才怕他不习惯别人伺候。” “难怪你们关系这般亲厚。” 闵成看着前方,“到了,你自个儿进去,我这边还要去向太皇太后复命。” 心里迫切想见到林唤,徐秀道谢后,便迫不及待进入面前的寝殿。 …… 寝殿中。 林唤正在琢磨如何向长公主开口,给府上递消息,让奶娘进宫。 还未想好如何开口,便见一道熟悉身影从门口快步进来,握住他的肩膀,满脸关切上下扫视着他。 “世子殿下,您没事吧?” “奶娘,您怎么来了?” 林唤满脸欣喜放下碗筷,握住她的手,“我没事,奶娘不用担心。” 说着,对边上伺候的宫女道:“你再添一副碗筷,让我奶娘和我们一同用膳。” “没事就好。” 徐秀松开他的手,拉开椅子便想坐下。 被二人无视的长公主见状蹙了蹙眉,“徐秀,这是宫里,不可这般没规矩。” 在府上,儿子让这个奶娘一起用膳她忍了,但这是宫里,不是儿子的院子。 徐秀落坐的动作一僵,旋即满脸惶恐起身跪到地上。 “长公主恕罪,是奴婢没规矩,奴婢在一旁伺候您和世子殿下便好。” 第91章 不是你擅作主张吧? “娘,虽然这是宫里,但不是没有外人吗?” 林唤看着自家奶娘惶恐的模样,终是没按捺住,“奶娘这些年照顾我不容易,一起吃饭没什么。” 长公主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放下筷子。 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因为儿子的话和态度瞬间失去了该有的味道。 当初生下儿子,儿子时常哭泣,她一个公主,又不懂带孩子。 林家瞧孩子哭得厉害,提议找个奶娘照看。 她没办法,只得应下。 孩子才满月,林家也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徐秀这个奶娘。 很奇怪,当初日哭夜哭的儿子,在徐秀的喂养下竟然变得乖巧无比。 而她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正因如此,这些年她一直很感激徐秀。 即便儿子让徐秀一起吃饭,她也会在心里安慰自己,儿子这是知恩图报,才会这般给徐秀长脸。 直到方才看到二人恍若母子相见一般,直接无视她这个母亲。 现在儿子又对徐秀如此维护,她才明白皇祖母说的那句话。 儿子并非不会维护人,只是不愿站出来维护她罢了。 他会站出来说徐秀这些年照顾他不容易,让她允许徐秀一起坐下吃饭。 会说林启再如何不是,他们也是一家人,故而让她进宫求皇祖母。 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为她这个母亲考虑过。 不仅没有为她考虑,反而因为清楚自己是他的软肋,不断进一步让她妥协。 觉察到长公主脸色变冷,徐秀忙出声:“世子殿下莫要因为奴婢惹长公主生气,这里是皇宫,此番确实是奴婢没规矩。” 她说着站起身,拿起公筷给林唤夹了些他爱吃的菜。 “世子殿下快吃吧!奴婢来时吃过了,不饿。” “娘,以前你可没这么多规矩。” 林唤不满长公主的冷脸,“啪”地一声放下筷子,站起身。 椅子在他大力起身下划拉出刺耳的声音。 他盯着长公主,赌气意味十足。 “算了,不吃了。” 本以为说了这话长公主会妥协,放软态度,不想对方却直接让人进来把饭菜撤走。 丝毫不管他有没有吃饱。 他动了动嘴,眼睁睁看着饭菜被进来的宫女撤走,气恼坐回椅子上。 徐秀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小声开口。 “长公主,世子殿下这才吃了两口。” 长公主声音很冷,“他已经十七,不是三岁稚童,饱没饱他自己清楚。” 方才儿子的话让她一颗心仿佛浸入冰窖,现在竟然还想拒绝进食逼迫她心软对徐秀这个没有规矩的奶娘妥协。 简直就是吃准了她这个做母亲的总是先妥协的那个。 皇祖母说得对,她不能一直妥协。 …… 闵成回到勤政殿,把自己的发现道出。 “太皇太后,这徐秀对林世子殷切得很,林世子都这么大了,按理说不该这么依赖奶娘。” 元曦轻笑,“除此之外,可还有探听了其他的?” 闵成是个有眼色的,能在皇帝身边当总管,看人功夫肯定不差。 “这个徐秀丈夫早逝,林世子出生后便是她在照顾,他还有个儿子,在侯府当车夫。” 闵全顿了下,“徐秀在说丈夫早逝时,神情有些古怪。” 元曦挑了挑眉,压下心中某种猜测。 “你带着朕的口谕去宁远侯府,把徐秀的儿子请进宫。” “是。” 待闵成走远,太子带着一本折子进来。 “参见皇曾祖母。” 元曦示意他起身,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折子上。 “进太医院考核的初试名单出来了?” “对。” 太子走上前,双手把折子奉上,神情欲言又止。 元曦看他一眼,打开折子,扫完初试名单,蹙眉,“报名的人那么多,过初试的竟然一半不到。” 难怪太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太子解释,“觉察到异样我去问了考官,考官说是因为许多人缺考的缘故。” “恐怕第二轮参与考试的人还会骤减。” 元曦把折子递给太子,太子接过,不明其意。 “为何?” 元曦:“有人从中作梗,不想太医院进太多人。” 起初她猜想从中作梗之人害怕太医院进太多人,和元赋身上的毒有关。 转念一想,那人给五公主下药毁医典一事,便能看出元赋的解毒关键在五公主和医典。 根本就没必折腾这么一出显眼还蠢的事来引火烧身。 说话间,门口响起四公主求见的声音。 收回思绪,元曦扬声,“进来。” “不必多礼。” 元曦打断四公主的见礼,示意她有话直说。 四公主直起身,不再忸怩,“我见黑衣人那日,放我离开前他让我密切注意五妹妹和耶律南的动向,还问起皇曾祖母您撰写医典的进程。” 方才听二皇兄说起进太医院考核人数骤降一事。 她怕此事和那人有关,便想着把那人交代的事告知皇曾祖母,以便皇曾祖母能更快排查出原因。 “他是不是还交代,若朕撰写完医典,你务必想办法毁掉?” 四公主忙不迭点头,“正是如此。” 这让元曦越发笃定,此事和背后的小老鼠无关。 太子恍然,“和那人无关,但未必和他下面的人无关,此事办得虽然蠢,但未必没有原因。” 下面的人为了讨好上面的人,会铆足劲干一些事,求上面的人另眼相待。 元曦赞赏地看太子一眼,“不错。” …… 几人谈论的事此刻也正在被威远侯谈起。 威远侯下朝回府,进入书房便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陈沉。 “公子,大喜。”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下,笑道:“今日早朝,太子说起入太医院考核一事,竟然有大半人缺考。” 陈沉先是讶异,旋即神色有些凝重盯着兴奋的威远侯。 “此事不是你擅作主张搞的吧?” “我怎会办出这么蠢的事?” 威远侯被他质疑,有些不悦。 他年纪是大了些,但脑子还是挺好使。 这事一看就是蠢人在作梗,他这辈子都干不出来。 “估摸是哪个不满太子监国的人,故意搞这么一出,想把太子办的事搞砸,拉他下马。” 第92章 谁能荒谬过太皇太后 听到不是他,陈沉神情缓和下来。 “这人做的事虽然蠢,对我们来说却是好事。” 威远侯见陈沉没有阻止自己,继续往下说。 “公子研究的那东西,若是那日被太皇太后觉察,可不得需要大量太医稳住乱局。” 如今这人变相阻止了太医院进人,可不就是在变相帮他们。 “有道理。” 陈沉显然也想到了,笑了起来。 “这么一看确实是好事。” 但他依旧不放心,叮嘱威远侯,“你去问问杜晦,看看此事是否和他有关。” 若是他这边的人所为,此事的性质可就变得不一样了。 “叩叩——” 书房门被人敲响,“侯爷,杜公子来了。” 威远侯上前,打开门让杜晦进来。 “本侯正和世子念叨你,你就来了。” 杜晦对二人恭敬行礼,看威远侯满面笑容,疑惑问。 “侯爷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威远侯笑着把方才的事同他说了一遍,问,“此事不是你做的吧?” 误解他意思的杜晦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 以为他这是要夸奖办这事的人,直接承认。 “难怪侯爷满面红光,此事还真与在下有关,因为是在下派人所为。” 杜晦说后半句时,脸上还带上些许骄傲的神色,丝毫没有注意到威远侯和陈沉变冷的表情。 书房死一般的寂静,威远侯脸上笑僵住,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此事真是你所为?” “是在下所为。” 杜晦心里沾沾自喜,“侯爷您不是想扶持二皇子吗?我这么做,太子那边就算是把这事办砸了,这样您可不就有机会参他,给二皇子机会?” 他摩挲着衣袖,有些忸怩,“今日我来便是为了告诉侯爷您这喜事,在下也不求赏赐,只求侯爷想办法,让在下的儿子重回鸿鹄书院。” 听他做了蠢事还有脸讨赏,威远侯气得脸颊抽动。 “你还有脸讨赏,本侯不是交代过,莫要擅自行动?” 想起之前自己还在陈沉面前夸他听话,没想到他竟然给自己搞了这么一出。 威远侯更加怒不可遏。 杜晦被他这话弄懵了。 心里十分不解,方才不是还很开心吗? 却还是小声解释,“这事是在您交代莫要擅自行动前让人去办的。” 威远侯气结,平复了下情绪,指着门道:“滚,以后莫要再擅自行动。” 杜晦忙不迭走到门边,想起自己擅自安排汪梨见父亲一事,有些心虚停住脚步,思量着此事要不要说。 “还不滚?” 见他还杵着,威远侯担心陈沉没忍住情绪,暴露身份,忍不住催促。 “在下告退。” 杜晦打开门,跑得要多快有多快。 梨儿见她父亲一事是他们几人的小秘密,只要他们三人不说,威远侯这边肯定不会发现。 …… 书房内,威远侯还未组织好措辞,陈沉满含杀意的眼刀便飞了过来。 “公子息怒,此事其实也没我们想的那么坏。” 此事确实是他没看好下面的人所至,自知理亏,威远侯把身段放得很低。 “公子之所以担忧,是站在自己的位置考量,但太皇太后那边并不知道公子您的身份,也不知道您现在在做的事。” 陈沉冷笑,“正因如此,我才担心。” 聪明人想事情不会只看表面,元曦那边肯定会把此事和皇帝身体问题联系在一起。 这样一来,便会得出算计皇帝的人还活着的结论。 本来他借陈太医死遁换身份一事已经让陈太医成为过去式,如今杜晦整这么一出,元曦那边肯定又会揪着这事不放。 他不怕元曦查出什么,只是担心她不相信陈太医已死,进而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威远侯府。 威远侯瞄了瞄他,没什么底气说,“这么荒谬的事,太皇太后也不一定想到。” 陈沉又是凉凉一瞥,“曦皇后成为一个双十年华的姑娘重新出现,这事不荒谬?” 这话把威远侯问住了。 心里懊恼,怎么忘了太皇太后这茬,谁能荒谬过太皇太后啊。 这话没法聊下去,威远侯说起另一个好消息平复陈沉怒火,“除了此事其实还有一个好消息,太皇太后那边留下林世子和长公主住在了宫里。” “今早林世子的奶娘也进了宫,这架势,明显是打算长住,公子等着看热闹吧!” …… 另一边,林家母子二人听闻宫里来人,笑着对视一眼。 老夫人站起身,“看来是唤儿成事了。” 她就知道,乖孙出面,肯定能成功。 昨儿个没消息,肯定是长公主阻挠。 这不,今日徐秀才进宫,宫里便来人了。 二人相挟走出正厅,看到来的竟然是闵成,心里越发笃定是好消息。 老夫人忙不迭上前,“闵公公,可是宫里来了旨意?” 闵成笑着,“旨意没有,咱家是来传太皇太后的口谕。” 一听他提起太皇太后,老夫人满是褶皱的脸瞬间堆起笑。 竟然是太皇太后的口谕。 一定是孙儿为启儿这个二叔考虑,特意求了太皇太后口谕,好让启儿那边能风风光光出府衙。 想到这儿,老夫人已经决定,等会儿便吩咐人去买鞭炮一路放,看那些编排启儿的人又是何种脸色。 “太皇太后听闻林世子奶娘有一个儿子,特意让咱家来传此人进宫,陪林世子。” 尖细的嗓音把林老夫人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回来,口谕非但没有提起放掉儿子,反而在提那个碍眼的奴才,林老夫人和宁远侯脸色都变了变。 “闵公公,太皇太后当真要见徐殊礼这个驾车的奴才?” 宁远侯难以置信,出声确认。 “侯爷你是在质疑太皇太后的决定?”闵成声音不轻不重。 “不敢,”宁远侯眼神闪躲,“只是徐殊礼现在不在府上。” 品出些什么,闵成挑眉,“那他何时会回来?咱家回去也好禀给太皇太后。” “他出远门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林老夫人插嘴,随即不死心转移话题,“闵公公可还有其他口谕,太皇太后有没有提起让府衙放掉启儿一事?” 闵成皱眉,“咱家传的口谕已经传完,若是明日徐殊礼还不能进宫,太皇太后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听出他话里的施压,宁远侯忙赔笑保证,“我这边会尽快让他进宫。” 第93章 务必找到他人 期待的美事落空,厌恶的奴才反而得以进宫。 林老夫人待闵成走远,便狠狠啐了一口。 “太皇太后怎么想的,唤儿那般厌恶那狗奴才,她怎会想着让那狗奴才进宫陪唤儿。” 宁远侯烦躁地听她抱怨完,唤来自己的侍从。 “你现在去找徐殊礼,务必把他找回。” 侍从满脸为难,“侯爷,恐怕有些难。” 前几日二人才交代他把徐殊礼卖掉,这都几日过去,徐殊礼也不知道落到谁的手中。 他怎么找,从何处找? 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太皇太后要人,难不难都得把人找到。” 宁远侯面容一肃,声音沉下来。 “务必找到他人,否则,你和你家人都别活。” 这太皇太后还真是会挑时候,偏偏在他们卖掉徐殊礼这个狗奴才时要见人。 …… 闵成回到勤政殿,元曦没瞧见他身后有他人,挑了挑眉。 “徐秀的儿子不在府上?” “宁远侯和她母亲说徐殊礼出门去办事,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闵成顿了下,把二人当时的反应也说了出来。 “他们二人对徐殊礼称呼一口一个奴才,看起来极其厌恶对方。而且瞧着他们的反应,徐殊礼出远门估计只是借口。” 其实闵成不明白,这徐秀明显是林唤眼前的红人,那她儿子不是也该爱屋及乌,受侯府所喜爱。 且她这般得脸,难道瞧不出侯府两个主子厌恶他儿子?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全心全意对林唤,当真让闵成费解。 元曦意味不明笑了下,“你把接徐殊礼进宫一事告知徐秀和林唤,看看二人的反应。” 她话音才落,四公主匆忙跑了进来。 “皇曾祖母,五妹妹被林唤的奶娘诬陷,推林唤落水。” 元曦站起身,一边问情况一边往外走。 几人走到莲池时,元曦已经大致了解清楚情况。 她看着浑身湿透,被徐秀搂着的林唤,又看了看旁边焦急,却恍若局外人的长公主,眸色晦暗。 “皇曾祖母,您来了。” 五公主瞧见元曦,立即走到她身边。 抱着林唤的徐秀见元曦到来,连忙松手,跪地行礼。 “求太皇太后为世子殿下做主,五公主明知道世子殿下身子不好,竟还推他落水,若非奴婢赶来及时,世子殿下恐怕已经——” 五公主冷笑一声,表哥也懒得称呼,“分明是他自己往池塘里面摔,你竟想诬陷本宫。” 她不过是从这儿路过,林唤就想往她头上扣屎盆子。 不过是拆穿了他装晕的把戏,至于这么算计她吗? “长公主殿下,您为世子殿下说句话啊。” 徐秀看向已经上前扶住林唤的长公主,语气笃定。 “真的是五公主推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身子不好,怎会自己往水里摔?” 长公主并不清楚情况,得知儿子落水赶来时,儿子已经狼狈被徐秀搂在怀,水还滴答滴答往下滴,明显是从水里被捞出来的模样。 而五公主,则面容冷淡站在边上。 二人各执一词,她不相信儿子会拿自己身子开玩笑,也不信五公主会推儿子。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也想知道他为何会往水里摔。” 五公主没有因为被冤枉露出惊慌,反而看向一言不发的林唤。 “林世子,皇曾祖母也来了,你倒是说句话呀,若真是本宫推了你,皇曾祖母也不是厚此薄彼,定然会为你做主的。” 林唤虚弱地咳嗽几声,断断续续道:“皇曾外祖母,表妹并未推我,是我不小心摔进去的。” 他垂了垂眸,“奶娘估计是看错了,和五表妹无关。” 一番茶味冲天的话,看似解释,实则是在持续抹黑五公主。 元曦还没说什么,四公主便绷不住了。 虽然她现在变沉稳了,但以前的她性子是跋扈的,打人应该挺正常吧! 思及此,走上前,抬手甩了徐秀一巴掌。 “让你胡说八道,五妹妹和本宫一起路过,离你家世子几丈远,难道五妹妹手还能突然变长推你家世子不成?” 响亮的巴掌声把徐秀的头打偏向一边,她懵了一会儿,哭着磕头。 “奴婢不过是想为世子讨回公道,若是四公主打奴婢能消气,便打好了。” 砰砰的磕头声清晰入耳,林唤抬手扯了扯长公主的衣袖。 “娘,许是奶娘看错了,我有些冷,您和奶娘扶我起来回去休息吧!” “世子殿下,奴婢没有看错。” 徐秀不愿放过这机会,四公主打了她,只会让她这边更显弱势。 等会儿她顶着这被四公主打肿的脸在宫里走上一圈,五公主推世子落水,四公主想堵她嘴,打她的事便会传遍宫中。 “惠宁,你这母亲在儿子心中的地位竟还不如一个奶娘。” 元曦盯着长公主,“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徐秀才是你儿子的亲娘。” 长公主满脸羞愧,无言。 地上的徐秀和林唤二人则在听到元曦后半句话时脸色都变了变,后背窜起一丝凉意,心里惊惧万分。 “方才奴婢太过担心世子,一时忘了规矩。” 徐秀定了定神,抬起磕得被鲜血染红的额头,“奴婢身份卑贱,做世子殿下的奶娘已经是上辈子烧高香。”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元曦语气不辨喜怒,“朕今日让人去带你儿子入宫,却被告知你儿子不在府上,本来还想让你母子二人团聚,也好让他陪陪林唤,不想竟这般不巧。” 好不容易定下神的徐秀听了这话,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下。 林唤也没好到哪儿去。 父亲和祖母前几日便把徐殊礼那狗奴才卖掉了,如今太皇太后却提起那人,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元曦的目光太过慑人,徐秀垂着头,知晓今日栽赃五公主,离间长公主和皇家关系的算盘恐怕只能就此止步。 “多谢太皇太后抬爱,奴婢儿子太过顽劣,进宫怕冲撞了世子殿下和诸位天家的人。” 她说着,担忧看向林唤,“世子殿下衣裳还湿着,奴婢先扶世子殿下去换衣裳。” 第94章 还以为他们才是亲母子 她的及时止损让林唤心里松了口气。 栽赃五公主不过是顺便,想报复一下她拆穿自己一事。 既然该说的已经说了,别人信不信根本不重要。 反正他今日的目的是落水,目的已经达到,此时不撤退,还等着留下,让太皇太后觉察出更多的端倪吗? 在林唤以为一切能在奶娘提出离开时落幕时,却听元曦道:“慢着。” 元曦看闵成一眼,闵成会意,立即上前。 “林世子说徐嬷嬷你瞧错了,那徐嬷嬷信口雌黄诬陷五公主,挑拨五公主和长公主的姑侄关系,自然得按宫规处置。” 这话一出,跪在地上的徐秀被吓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颤抖着声音求情。 “奴婢关心则乱,求太皇太后饶命。” 世子殿下说她看错不过是以退为进,不想闵公公竟然抓着这点不放。 可即便如此,她也只能顺着世子殿下的话说。 今日长公主已经因为世子殿下护她一事不满,若是此刻她再逼世子改变话锋,和自己统一战线指责五公主,只会使长公主和世子殿下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闵成不为所动,“诬陷公主,藐视皇权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徐秀自己还未做任何反应,林唤便挣开长公主的搀扶,主动跪在地上。 “皇曾外祖母,奶娘也是关心我,这才看错,求皇曾外祖母看在她忠心护主的份上,从轻处罚。” “你们主仆还真是情深义重。” 元曦扫二人一眼,“闵成,让人立即执行。” 丢下这话,元曦带着四公主和五公主离开。 丝毫不给林唤任何求情卖惨的机会。 …… 凄惨的嚎叫声在莲池边响起,硬生生破坏了莲池的好风光。 长公主冷眼看着,心里对徐秀有此番遭遇没有丝毫同情。 徐秀因着是儿子的奶娘,吃穿用度都和主子一样不说,平时对她这个公主也没多少尊重。 如今被打板子,也算是自食恶果。 “娘,您让他们住手,二十板打完,奶娘不死也得半残。” 林唤扯着长公主的衣袖,满脸祈求,声音甚至急到有些哽咽。 长公主把视线从徐秀身上移开,“本宫早就说过,你纵她不是为她好,是害她,如今这般,也算是她自食恶果。” 诬陷小五,甚至唆使儿子用身子配合她上演这一出戏码。 简直罪不可赦。 “是奶娘知道五公主拆穿我装晕一事,心里不平,这才诬陷于她,奶娘做这些都是为了我。” 见母亲不为所动,林唤压下眼底的翻涌的怨恨,把一切都说成是为自己好。 “她提议诬陷小五,你竟然也同意?” 长公主从未见过如此陌生的儿子,心里为方才认为是因徐秀唆使,儿子才配合的想法感到好笑。 儿子自小被捧着长大,若是他不愿意,谁能唆使动他? 甚至只因为小五拆穿他装晕,便报复心这般重,大庭广众之下去诬陷小五。 “娘还在怪我装晕一事?” 林唤不不答反问。 能让五公主吃瘪,他为何不同意。 五公主拆穿他时,也没考虑过他会被母亲责怪啊。 若非五公主,母亲对他态度怎会这般冷。 母亲从未对他冷过脸,说过重话。 今日他赌气不吃饭,母亲也随他,之后更是没有派人给他送吃的示好。 “逼迫你皇曾外祖母,如今竟然连你十岁的表妹也算计上。” 长公主说这话时心脏一阵抽疼,“唤儿,你读的书都读到何处去了?” 不,或许儿子一直都这样,只是她太过溺爱他,不曾把他往坏处想。 纵然心里再生气,长公主还是记挂着他身体。 “走吧!本宫带你回去,把身上衣裳换了,省得生病。” “娘若是不让人饶过奶娘,我便不回去。” 林唤抽出自己的胳膊,语气强硬,没有往日温和。 他知道这么做只会和母亲矛盾加深,但他顾不上那么多。 总不能让他看着奶娘被打死。 长公主看了看自己空荡荡,僵硬在半空的手,又看了看儿子固执的模样。 心里的酸水大股大股往外冒。 这就是她自小溺爱长大的儿子吗? 为了一个外人可以用身子开玩笑,甚至威胁她这个母亲。 却不愿为了让她这个母亲少担忧,少为难些,站在她这边。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起皇祖母话,第一次语气强硬道:“你既然不想回去,便留下吧!” 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林唤才意识到她不是在说笑。 他喘着气,追上去。 “娘当真如此冷漠,我是您儿子。” “可本宫瞧着你对你奶娘的在意超过了本宫这个亲娘。” 长公主没有看他,“你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做母亲的又能如何。” 林唤定定站在原地,看着长公主远去的背影,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似乎从对方的背影中看到了决然。 …… 闵成这边执行完元曦交代的任务,前去复命。 元曦放下茶盏,“长公主可开口求情了?” “不曾,长公主甚至提前离开了,并未管林世子。” 闵成笑着,“那林世子一直在原地,等到徐秀被被打完才回去。” 之前身体比那些闺中贵女还娇贵,方才又是落水又是站这么久,竟然没事。 也不知道这林世子是不是装的。 元曦满意笑了,失望攒够,倒是终于硬气了。 看来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她挥挥手,示意闵全退下。 边上的五公主撇撇嘴,“真不知道那徐秀哪里好,对自己的儿子那般贬低,对林唤倒是如珍如宝,哪有这样的母亲。” “林唤对徐秀也很在意。” 四公主想起他为徐秀求情的一幕,忍不住出声,“就像皇曾祖母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亲母子。” 她在旁边看得真切,林唤求情时,眼里的担心确实是发自内心,不掺任何假。 还有二人听皇曾祖母提起徐秀儿子时,神情也很古怪。 像是害怕,又像是心虚。 不过皇曾祖母说那话,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不用她多嘴,皇曾祖母定然也把二人的异样尽收眼底。 第95章 为何是和离? 几人说着话,元一从外面进来。 “主子,杜晦今日去了威远侯府,去时心情不错,出来时却是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威远侯守卫森严,靠近有暴露的风险,因此他并不知晓几人说了什么。 元曦一听这话,立即明白那么多人缺考肯定是杜晦的手笔。 此事既是他做的,她这边就容易把注意力投到和他有牵扯的威远侯府上,威远侯和那人能高兴得起来才怪。 她收了收心神,吩咐,“汪梨那边若是给杜晦递消息约见她父亲,你直接拦截了。” “今日属下拦截了一封。” 元一立即掏出自己拦截的信,双手呈给元曦。 元曦接过,拆开扫完上面的内容。 简单概括就是汪梨声称上次去做其他事,耽搁了,不曾见到她父亲,现在她想趁着安王还躺床上,行动不便,让杜晦再想办法让她见父亲一面。 把信递还给元一,元曦轻声道:“待元二监视的荣安有动作,你这边便模仿杜晦的字迹,给汪梨回信。” “是,属下告退。” …… 翌日,天刚泛起鱼肚白,太后和长公主一同来到元曦寝殿。 几人一起用过膳,元曦看了眼眼下乌青的长公主,便知昨日她虽硬气了一回,还是被这些年习惯妥协的性子折磨得不轻。 收回视线,元曦问向太后,“大早上来朕这儿,是为了同朕用早膳?” 她回来以后,交代太后好好养身子,其他事不用操心。 今日太后却过来了,还是同长公主一起,想来是长公主有些话不便开口,找了太后当说客。 “什么都瞒不过母后。” 太后放下筷子,“儿媳过来,确实有事相求。” 昨晚女儿去了她的慈宁宫,二人说了一宿话。 当年因为林唤逼迫皇帝一事,女儿多年不进宫,甚至避着皇家人,让她心里不悦。 但总归的是自己的女儿,自小娇养长大,心里再恨铁不成钢,也没法冷下心看她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地鸡毛。 “你若是想帮惠宁向朕求一道休夫的圣旨,离开宁远侯府,朕会答应。” 元曦接过绿云递来的绢帕擦拭完嘴唇,把绢帕递回去给对方。 旋即又道:“若并非朕所说,便不必再开口。” 一旁的长公主微垂着头,闻言鼓足勇气,抬起头道:“皇祖母,确实是我请求母后过来向您求一道和离圣旨。” 元曦扯了扯唇角,端起茶,“为何是和离?担心你儿子受到影响,还是担心他承受不住?” 她的话每一句都说中了长公主心里的想法。 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又被这几连问给摧毁崩塌。 昨晚和母后聊了许久,她不想在宁远侯府生活,但又舍不得儿子。 几番权衡,才想出和宁远侯和离,带着儿子一起回长公主府生活。 这样一来她不用夹在儿子和宁远侯府之间为难,儿子也不用因为耳根子软,被宁远侯府的人当刀使,来戳她的心。 长公主抿了抿唇,没多少底气。 “唤儿他其实是好孩子,放他在侯府我不放心,若是不和离,强硬休夫,怕他不愿和我离开,宁远侯毕竟是他父亲。” 一个孝字压下来,儿子还不知道会被京中其他人编排成什么样。 “你莫不是以为你用和离这样柔和的手段,林唤便会心甘情愿跟你走,离开侯府?” 元曦觉得长公主太过天真,“你说林唤是好孩子,那他目中无人,威胁朕,这些事,是不是可以被你解说成并非他所愿。” “或许你还会在心里想,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徐秀这个奶娘没教好,是他祖母父亲给他灌输了不好的言论,让他变成这样,其实他并非本性如此。” 元曦的话句句见血,把长公主内心所想直接剖开,袒露在她自己的面前,让她不得不面对。 太后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母后说的是事实,女儿确实觉得林唤还能被掰正。 之所以没有残酷地告诉女儿,林唤本性如此,难以改变,不过是旁观者清,清楚叫不醒女儿。 长公主不愿面对事实,依旧固执己见,“求皇祖母允许我和宁远侯和离,带唤儿回公主府生活。” 唤儿还小,和她一起生活,性子肯定会有所改变。 她起身,跪到地上,满脸恳求,“我不会再让徐秀跟着,也没有侯府那些糟心事,唤儿一定会有所改变的,求皇祖母给我一个机会,也给唤儿一个改过的机会。” 元曦平静地看着她,“一个人本性如此,谁也改变不了,你皇祖父自小被父母遗弃,乞讨为生,也不曾有教书先生教他读书习字,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一个心怀天下的人。” 长公主一动不动跪着,面色颓然。 宁远侯是她自己挑的夫婿,于她还有救命之恩。 这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所以即便这些年在侯府过得鸡飞狗跳,她也认了。 但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始终不信儿子本身就是个心肠歹毒的人。 该说的元曦已经说完,知道说再多也叫不醒装睡的人,索性懒得再浪费口水。 等到碰壁,撞得头破血流,人也就醒了。 “你起来吧!只要林唤答应你的提议,朕让你和宁远侯和离未尝不可。” 本以为请求无望的长公主听到这话,眼里迸发出无尽的喜意。 她收敛了些神情,激动道:“谢皇祖母,唤儿一定会同意的。” 以往每次唤儿让她为难,都会说若非身不由己,也不愿让她为难。 如今终于可以带儿子逃离宁远侯这个火坑,儿子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同意? 脑海中勾勒出母子二人逃离宁远侯府这个火坑的之后美好生活,长公主脸上的笑意越发真切。 元曦见此,不禁摇了摇头。 “你退下吧!” 长公主起身离开,太后依旧留在殿中。 她有些不确定地问,“母后,林唤当真愿意随惠宁一起离开侯府吗?” 元曦扬眉,“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带着答案来问朕。” 第96章 真是糟糕透了 太后面色羞窘。 “什么都瞒不过母后的眼,惠宁这孩子不傻,但性子倔,既然她自己不愿醒,便让她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等哪天幻想破碎,被伤得鲜血淋淋,人自然就醒了。” 虽然太过残忍,但见效快。 儿孙自有儿孙福,每个她都去操心,哪里操心得过来。 她还得留着好身子,陪伴母后,可不想把心力浪费在不省心的儿女身上。 “你倒是和朕想到一块儿去了。” 元曦笑了起来,对太后这番见解喜闻乐见。 想起未见着的徐秀儿子,元曦把话题转到此人身上。 “朕听闻那徐秀还有个儿子,仪娴你可见过?” 太后摇了摇头,“不曾见过,不过哀家记得他名字,叫殊礼。” 宁远侯一家除了林唤,其他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宫,更别说一个奶娘的儿子。 “你既知道他名字,想必这名字有来头。” 元曦敏锐觉察到名字有故事。 昨日徐秀的反应,明显可以看出她不仅不喜欢这个儿子,对于儿子“出远门”一事,她似乎也是知情人。 儿子不见她不担心,反而担心起林唤这个有母亲陪伴的世子,由此可见她并不关心这个儿子。 又怎会花心思为他起这么一个赋予美好祝愿的名字。 “这名字其实是惠宁为林唤所想,本该是林唤的。” 太后回忆起往事,脸上笑意敛起,“可当时林家却说这名字和林唤八字不合,因此找了个大师重新合了八字,取了如今的唤字。又转头把这名字赏给了徐秀的儿子。” 林家一看就是不把女儿当回事,派去照顾女儿的嬷嬷来宫里向她禀告此事,她觉得林家这是羞辱人。 可当时女儿成婚不过一年,她不想让二人生嫌隙,便不曾多嘴。 后面女儿与她说,那徐秀照顾林唤认真,这名字给他儿子,也没什么。 此事已经过去很久,现在想起,太后仍觉得膈应。 元曦若有所思,心里猜测在这一刻开始成形。 天下不喜孩子的父母不是没有,起初她只是猜测,并未深想。 可昨日林唤和徐秀相处的种种,再加上这换名字一事,怎么看都是在故意羞辱长公主。 你高高在上,那我便把你花费心思取的名字给一个奴才。 …… 与此同时。 带着好消息去寻儿子的长公主才走到门边,便瞧儿子面露急色从里面出来,二人差点撞到。 “娘,您可算过来了。” 林唤拉着长公主,边往里走边道:“奶娘被打伤得很严重,我这边让人去请太医,他们却不肯。” 长公主看了眼趴在榻上,身上被鲜血染红的徐秀,别开眼。 “太医是给宫里主子用的。” 林唤松开她手,蹙眉,“娘,人命关天,再不请太医来瞧,奶娘便只能等死。” 见长公主依旧没有动容,林唤搬出徐殊礼。 “您是做母亲的,奶娘也是做母亲的,她儿子若是知道她进一趟宫人就没了,还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 榻上的徐秀这时呢喃着,不知道说什么。 林唤见状,止住话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抚。 “奶娘你忍忍,我娘等会儿就让太医帮你瞧瞧。” 长公主开口想说些什么,林唤却看向她,“娘,奶娘真在宫里出事,对皇室影响也不好。” 他知道,皇室同样是母亲的软肋。 沉默一会儿,长公主妥协,“来人,去请太医过来给徐秀瞧瞧。” 林唤一喜,这时才问起长公主的来意。 “娘是专程来瞧我的?我没事。” 怕长公主觉察到什么,他找补,“皇曾祖母给的那药药效不错,这要是换往常,我可能又得躺上几日。” 原本还想借用落水一事,散播关于五公主推他落水的言论,再病上几日,让太皇太后屈服放出二叔。 不想奶娘竟被打得差点丢掉性命。 宫中没有相熟的人,他若是在这个时候“病倒”。 奶娘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没有其它选择,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没事就好,娘有话同你说。” 长公主看他喘气平缓,没有因为落水而不适,放下心,直接开门见山道:“娘想和你父亲和离,带你离开侯府。” 此话一出,林唤嘴角的笑直接僵住。 方才他便预感母亲说的事恐怕不是小事,没想到竟预感成真。 他定了定神,“娘怎会突然想和离?” 林唤是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但此刻,也难免觉得他和皇宫犯冲。 没进宫时一切都好,进宫后二叔没有被放出来,奶娘还挨了顿打,娘也不像之前一样惯着他。 现在,竟然还要和父亲和离。 一切真是糟糕透了。 “你不愿意娘和你爹和离?” 看出他脸上神色不是高兴,长公主不解,“之前你不是说过,若是有选择,定然不会让娘为难,现在选择来了,你愿意和娘离开侯府吗?” 没有林老夫人和宁远侯,没有徐秀,没有那些糟心事。 只有她和儿子,他们母子一定会生活得很好。 “娘想和爹和离,我自然支持。” 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林唤措手不及,之前说什么没有选择,否则不愿母亲为难的话不过是为了哄骗她,不想让她好过罢了。 他飞快转动脑子,随即一脸为难。 “只是我今年已经十七,许多像我这般年纪的公子,已经娶妻。” 顿了下,他垂下头,声音低落,“因为身子不好,娶妻一事本就难,若是娘您再和爹和离,怕是京中女子都会对我敬而远之。” “皇祖母下旨和离,没人敢置喙。” 长公主知道他会有这担忧,她也并非没有为儿子考虑。 否则,也不会只是和离这么简单。 一听太皇太后竟然同意,林唤觉得天都塌了。 昨日他才在勤政殿得罪了对方,对方怎会同意娘带他离开侯府。 她不是应该厌恶他们侯府,听娘提起会带他离开时直接一口回绝娘,用更强硬的手段让娘脱离侯府。 这样一来,娘就会因为舍不得他让此事做罢,他也不必做选择。 可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了。 太皇太后同意,夹在中间做选择的人成了他。 他迟迟不说话,长公主耐着性子重复,“你愿意和娘一起离开侯府,去公主府生活吗?” 第97章 讨要圣旨 太皇太后那边已经准允,他该用的借口也全都用上,母亲也不曾动容。 若是再继续推辞,只会让母亲反应过来,之前当侯府说客,说服母亲,是主动的,而非被迫。 思及此,林唤露出一个真切的笑,“我当然愿意同母亲一起离开侯府,远离侯府这个让娘您不开心的地方,好好生活。” 先哄好母亲,待到去公主府,他再想办法让母亲接受奶娘,这样一来,侯府和公主府根本就没有区别。 母亲这个时候仍想着和离带走他,明显是舍不得他,看在他面上才不打算和父亲那边撕破脸皮。 他只需利用好母亲对自己的在乎,便可事事如意。 “你当真这般想?” 长公主握住林唤的手,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激动。 其实她嘴上虽同皇祖母说儿子会和她离开,心里却没多少底。 宁远侯始终是儿子的父亲,加上还有徐秀在。 她本以为儿子会迟疑许久,不曾想儿子竟这般快做出决定,选了她。 这让长公主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是娘您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自然得跟着娘您。” 林唤只要想哄人,嘴跟抹蜜似的,专挑长公主喜欢的听的说,直听得长公主心花怒放,心里之前对儿子的那点不满也瞬间消失。 “本宫不会让徐秀跟着去公主府。” 高兴归高兴,长公主没有忘掉徐秀这个没有规矩的奶娘。 “好。” 林唤又是很果断应下,脸上没有丝毫不舍,“都听娘的。” 只要他病一扬,说想见奶娘,母亲顾忌他的身子,定然会让人去把奶娘请过来。 他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在母亲面前逞口舌之快,白白破坏了这母慈子孝的一幕。 …… 午时。 元曦听闻五公主和耶律南这个配解药一事有了进展。 带着闵全一起去了元赋的住处。 元赋已经服下解药,五公主和耶律南在一边轮番给他把脉,瞧瞧他是否有不适。 一个时辰过去,他并未出现异常,紧绷着的五公主才松懈下来,小身板耷拉着坐到椅子上。 “接下来父皇就按这药方喝药,我和阿南这边会亲自给您熬药,直到确认你体内毒素排干净。” 被她叫阿南的耶律南一脸别扭,瞥她一眼,嘟囔。 “没大没小。” 太皇太后叫他阿南,他很坦然便接受了。 毕竟人家是长辈,现在的年纪也比他大。 可五公主一个小鬼,竟然也装老成这般叫他,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那不然叫你什么?” 五公主听到他的嘟囔,满脸真诚发问,“叫耶律公子?” 耶律南嘴角抽了抽,“随你。” 元赋一旁看着二人,心里浮现起一种自家白菜要被猪拱了的错觉。 他视线在五公主和耶律南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判定,貌似耶律南更像白菜。 目清目秀,漂亮得雌雄莫辨。 小五拱了他,似乎也不亏。 “既然药没问题,你们便继续照看着,其他事不用管,专心负责好这边就行。” 元曦交代完这事,带着闵全离开。 …… 回到勤政殿,便看到等候在门口的长公主。 长公主脸上是遇到好事的愉悦模样,一点也不掩饰。 元曦一瞧,便知晓肯定是林唤把她忽悠瘸了,这才这般开心。 “参见皇祖母。” “进来吧!” 元曦抬腿迈入殿中,走到上首落坐,“林唤答应你了。” 她用的是陈述的口吻,长公主闻言笑答,“是的,皇祖母,孙女过来是想讨要和离圣旨。” 为免夜长梦多,讨要了和离圣旨,她便带着儿子离开。 方才太医断定,徐秀虽然不至于被打死,但右腿因为伤了神经,即便修养好能下床,以后右腿也不能正常行走。 她必须趁徐秀起不了身,没法作妖这段时间,快速离府,切断儿子和侯府以及徐秀之间的联系。 元曦看出长公主的急迫,却并未如她所愿。 “圣旨一事先不急,你可先带着林唤回公主府住,若是之后你仍坚持和离,朕再赐你圣旨。” 圣旨不是儿戏,今日给了长公主圣旨和离,后面发生变故,宁远侯府指不定还会拿这道圣旨指责长公主,觉得他们侯府没有问题。 否则宫里给的也不会是和离旨意。 长公主不明白皇祖母话里的意思,却不敢置喙,只乖巧应是。 元曦看她一眼,话题一转,“那徐秀的儿子徐殊礼,你可曾见过?” 长公主仔细回想了一下,“见过几次,他是侯府的车夫,是个吃苦耐劳的好孩子。” 原本她大部分心思都扑在儿子身上。 但因为这孩子用的是她为儿子起的名字,她不免多留意了些。 起初因着徐秀的关系,加上侯府把这名字给了对方,让她心里有些不悦,所以对这人虽谈不上厌恶,却本能排斥。 后面几次瞧见这人热心肠帮府上的下人忙,对侯府刻意刁难他训斥他也仍维持着笑脸,仿佛在他的世界永远没有阴霾,只有耀眼的阳光。 那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没有母亲庇护,没有母爱滋养的孩子也能独立自强,活得熠熠生辉。 元曦又问,“品格方面如何?” “乐于助人,彬彬有礼,心地纯良。” 长公主没有多加思索,就脱口而出这几个形容。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下,原来在她眼里,徐殊礼这么出众吗? 他似乎真的活成了殊礼二字含义的那般,突出且彬彬有礼。 若是再赋予他一个好身份,他一定会成为京中贵女所追求的良婿。 反过来,若是皇祖母问的是儿子。 长公主估计得绞尽脑汁,才能给出一个耳根子软,褒贬不一的评价。 也是这一刻,她才恍然,儿子之所以会那般,并非是受徐秀的影响。 徐殊礼是徐秀的儿子,自小在林家长大,那时徐秀忙着照顾儿子,他只能被丢给婢女照顾。 即便如此,对方依然长成了谦逊有礼的模样。 反观儿子,学的竟是后宅妇人惯用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又是落水栽赃,又是装晕威胁,没有一样拿得出手。 第98章 林启的口供 正厅中伺候的人大气不敢出,中间坐着的宁远侯和林老夫人都拉着一张死人脸。 “侯爷,小的找了一天一夜,依旧没有徐殊礼的踪迹。” 侍从垂着头,小心翼翼道:“小的怀疑,他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被买下他的人带离开了京城。” 宁远侯一听这话,越发恼怒,他抬手重重拍了拍桌子。 “本侯想听的是这个吗?” 太皇太后那边要见人,他若交不出人,届时太皇太后注意到宁远侯府,那他们掩藏多年的事,桩桩件件,岂不是都会暴露在阳光底下。 到时候丢的就不仅是荣华富贵,还会连脑袋也保不住。 侍从额头渗出汗珠,“小的这就加派人手,继续找。” “蠢货,你是怕太皇太后注意不到宁远侯府在找人?” 宁远侯眉毛倒竖,愠怒道:“动静别太大,快去,否则你和你家人一并死。” 侍从连滚带爬出了正厅,宁远侯警告看边上伺候的几个侍女。 “不想死就管好自己的嘴,都退下。” 几人战战兢兢退出正厅,宁远侯揉了揉眉心,心里不禁有些怨怪起自己那不省心的弟弟。 若非弟弟做事没有分寸,岂会被太皇太后盯上。 如今平静生活被打乱。 徐秀那边也没有传出来任何消息,他就是想做准备,也无从下手。 老夫人哼笑一声,心中怨气也不少。 “当时我便说,把徐殊礼这狗奴才留着,就当给侯府找了一个免费奴才,你和徐秀倒好,非要算计他,把他卖给别人。现在好了,你弟弟还在府衙,太皇太后那边又要见徐殊礼,这都乱成什么样了。” “娘这是怪上我了?” 宁远侯瞥着林老夫人,语气极为不好,“您怎么不怪林启?若非他做事不擦干净屁股,会进府衙吗?” 他不进府衙,长公主不会进宫,太皇太后不会想着见徐殊礼。 这些事桩桩件件,在他看来,源头都来自于林启。 “若是没有启儿,你会有今日的好日子?” 林老夫人吊梢眼微抬,整个人更显刻薄刁钻。 “我是惯你弟弟不错,但让唤儿说服长公主捞他,为的还不是你?” 小儿子是个软骨头,若是不尽快把人捞出来,待府衙那边用刑,小儿子肯定会把知晓的事都往外倒。 到时候,她们林家将会大祸临头。 宁远侯显然也想到林启的性子,停止怨怪,缓和语气。 “待那徐殊礼找回来,便都听母亲的,给他寻一门亲事,把他拿捏在手里,让他做林家一辈子的狗奴才。” 林老夫人神色也好了些。 “你能这样想最好,若他真能活着回来,进宫后兴许还能向太皇太后求求恩典,放出启儿。” 说到这儿,林老夫人话音一转,面色凝重。 “就怕他已经遭遇不测。” …… 二人这边乱成一团,殊不知他们担忧的事正在在发生。 冯修抓回林启后,元曦这边并未下达指示,他只能按照原本的章程对林启进行了审问。 本以为要动用一番酷刑,不想对方竟然是个软骨头。 他这才拿出刑具,林启便颤抖着身子打商量。 “冯大人,我都说,你别动手。” 他进来已经几日,大哥和长公主那边却不曾来捞他。 要么是侯府放弃了他,要么是他们被太皇太后那边制衡着。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嘴硬,让自己遭罪。 冯修拿着带有倒刺的鞭子,冷声问,“之前有人状告你强抢民女,导致其横死一事,可是真的?” “是真的。” 林启点头如捣蒜,脸上横肉颤抖,“大人,我也没想让她死,是她自己性子烈,不愿跟我回府,非要撞墙死。” 待边上记录的人把他的话记下,冯修又问。 “之后那姑娘家人撤销状纸,是否也和宁远侯府有关?” “对对对。” 林启手放在简陋的木桌上,“是我大哥出手,我不清楚他用什么办法说服那些人改变想法。” 边上的人又如实记下,林启朝冯修挤眉弄眼,一脸神秘道:“冯大人想不想听点其他的?” 冯修眼锋扫向他,他立即坐直身子,悻悻道: “我是想说我大哥和长公主的事。” 他说了那些事,又把长公主搬出来,祈祷冯修得到这些供词后,别再针对于他,也去针对针对他大哥。 大哥脑子比他好,进来也可以和冯修周旋,他就不行。 “继续。” 冯修没有打断他。 “众所周知我兄长于长公主有救命之恩,这才有机会在落榜后求娶长公主,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他咽了咽唾沫,“救命之恩本是我兄长所设计。” …… 审问结束,冯修拿着林启的口供,去觐见元曦。 元曦看完冯修呈上来的供词,对闵全道:“去把长公主叫来。” 闵全应声离去,很快便带着面色惶然的长公主进来。 冯修对长公主拱了拱手,便继续保持着原本的站姿。 长公主冲他颔首,心里猜测定是林启那边又做了什么,皇祖母才会把她叫来。 她刚屈膝到一半,上首便飞来张口供,落在她腿边。 “林启的口供。”元曦言简意赅。 长公主跪到地上,看着近在眼前的口供,手却迟迟不愿伸出。 她不知道口供上有什么,但有预感,若是她看了这份口供,有些东西会幻灭。 元曦也不催她,耐心等着。 长公主迟疑良久,颤抖着手,捡起口供。 一目十行看完,长公主的手抖得比方才还厉害,面上血色也褪去干净。 林锋对她的救命之恩竟然是早有预谋。 原来记忆深处那个被她美化过后,拥有有君子风度,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从头到尾都不曾存在过。 那个声称相信她不曾被山匪染指,并隐瞒此事的少年,才是导致她遇到山匪的罪魁祸首。 并且在婚后,屡次提起这事,故意膈应她。 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是无心的,现在看到林启的口供,才恍然,他并非无心,而是清楚她在意此事,才故意拿这事打压她。 二人成婚后,林锋对她态度急转直下,她以为是林锋变了,和她记忆中那个少年越来越远。 此刻才恍然,林锋没有变,他和原来一样,只是那扬有预谋的英雄救美行为是为她所演绎,婚后戏台被撤下,他无需再演绎,自然露出本来模样。 第99章 莫要胡说八道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些许期盼看向冯修,“冯大人,此口供当真?” 纵然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长公主仍抱有一丝希望。 她有些难以接受那个如天神一般降临的少年竟从未存在过。 这比她知道林锋不爱她时还难受上千百倍。 “林启已经签字画押,所说属实。” 冯修深感唏嘘,有些于心不忍,但事实就是事实。 “多谢冯大人告知。” 长公主颓然一笑,拿着口供的手无力垂在身侧。 “太皇太后,臣现在是要立即前往宁远侯拿人,还是?” 元曦看长公主一眼,长公主似有所感,抬起头,艰难道:“皇祖母,此事——” 她话还未说完,闵全抱着拂尘从外面走了进来。 “太皇太后,宁远侯带着徐殊礼在宫门口求见。” …… 宫门口,宁远侯林锋看着身侧虽只穿一件简单粗布衣裳,却依旧风姿绰约的少年,心里止不住胡思乱想。 太皇太后要见徐殊礼,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想把徐殊礼叫进宫,制衡徐秀? 徐殊礼感觉到他的目光,只当没瞧见。 “本侯交代你的事可都记下了?” 林锋收起担忧,蹙眉看着徐殊礼。 “侯爷交代了什么?” 徐殊礼方才在想自己被算计卖掉时遇到的事,本就还心有余悸,根本无心听他的废话。 “你——” 林锋压下恼怒,不耐烦重复。 “若是太皇太后对你态度好,你便向她提一提你二爷的事,争取早点让你二爷出来。” 徐殊礼面上笑着,说出的话却差点让把林锋气厥过去。 “我不过一个奴才,侯爷真看的起我,凭什么觉得太皇太后会听我的话?” 林锋面颊抽动了几下,差点说凭你流的血有一半是元家的,好在理智制止住了他。 才不至于把这些隐秘的事说出来。 他平复了下情绪,“你只需按照本侯交代的做便好,你母亲也在宫中,正好见见她,问问情况。” 说话间,看到闵全朝这边过来,林锋赶紧止住话,整理了下衣袖,笑着迎上前。 “闵公公,我们是不是可以去觐见太皇太后了?” 闵成看了徐殊礼一眼,点点头,带着二人往勤政殿去。 林锋第一次进宫,心里激动不已。 他克制住乱看的冲动,想着等会儿一定要在太皇太后那边留个好印象。 进入勤政殿,闵成退到一边。 林锋和徐殊礼一起齐声行礼,礼行到一半,注意到长公主和冯修,脸色瞬间惨白。 长公主在这儿不奇怪,冯修为何会在这里,难道林启说了什么? 场合不对,纵然林锋心里有太多疑问,也不能冲上去问冯修。 “免礼,你便是徐殊礼。” 元曦视线落在徐殊礼身上,少年穿了一件天青色粗布衣裳,头发简单用木簪挽起,露出立体俊朗的五官。 他身姿挺拔,答话时不曾直视她眼睛,规矩极好。 笔直站在大殿中央,眉目柔和温润,如一幅山水画。 倒真像长公主描述的那般,彬彬有礼。 “回太皇太后,草民正是徐殊礼。” 徐殊礼微微垂首,语气温润有力。 “朕瞧你和林唤年纪相逢,他在宫中,便想着传你进来作伴,不想侯府却说你出了远门。” 元曦的话轻飘飘的,却如一记重锤砸在一旁刚从见到冯修惊吓中回神的林锋心上,让他心提到嗓子眼。 太皇太后这话,无论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都让心里有鬼的他听后心惊肉跳,脑补出一系列真想暴露惨痛后果该付出的代价。 “草民不曾出远门。” 有人做主,徐殊礼没打算隐瞒。 母亲自小就对他不管不顾,小时候被丫鬟欺负,他告诉母亲,却被母亲呵斥。 为何她们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是不是你惹了她们。 诸如此类的事多如牛毛,他自己都记不清。 后面他渐渐认清了事实,母亲不仅不亲近他,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他。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母亲让他做各种粗活累活还不够,还要算计他,企图把他卖给歹人。 还好他机敏,不然此刻根本没有机会站在这里。 “哦?” 元曦挑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林锋却在这时沉不住气了,他暗含警告看徐殊礼,对方却跟瞎了一般,直接无视掉他的威胁。 “草民是被侯爷和母亲算计了,若非太皇太后您想见草民,侯爷也不会让人去找草民。” 这话让长公主都忍不住看向林锋。 她清楚林家不喜徐殊礼,经常让他干粗活累活,甚至不发放月钱。 可她万万没想到,林家都已经这般苛待徐殊礼了,仍不放过他。 难道就因为对方用了她起的名字,林府没有一个人喜欢她,连带着也厌恶上了徐殊礼? 除了这个解释,长公主实在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说法来解释徐秀对这个儿子的态度。 “徐殊礼,太皇太后面前,莫要胡说八道。” 林锋见他竟真的毫无隐瞒把这事说出来,心里又恼又气。 “太皇太后问徐公子话,岂容侯爷多舌。” 闵成端着茶奉给元曦,退到边上,声音不轻不重警告。 林锋悻悻闭上嘴,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长公主,长公主冷冷回视着他,却并未有所动作。 “太皇太后,草民说的句句属实。” 徐殊礼言辞恳切,“草民听闻母亲也在皇宫,草民斗胆,求见她一面。” “见过林世子。” 门口的见礼声不合时宜响起,随即林唤声音传进殿中。 “我要见皇曾外祖母。” 一听到儿子声音,林锋心里担忧瞬间一扫而空,整个人身板都挺直了几分。 儿子出现,长公主便做不到冷眼旁观。 长公主和林锋则相反,听到儿子的声音,她便预感不好。 儿子出现,准会插手林府的事。 到时候惹恼皇祖母,也不知道皇祖母还会不会让他随自己去公主府住。 元曦扫了眼下方各怀心思的两人,放下手上的茶,“让他进来。” 得到准许的林唤忙不迭从门外进来。 看到徐殊礼,瞳孔颤缩了几下。 收买的一个小太监说瞧见父亲带着一个少年进宫,他还当那小太监看错了,没想到竟然真找到了徐殊礼这个狗奴才。 第100章 把人带走 奶娘不是和父亲把这人处理了,怎么他还会出现。 担心自己瞧太久被觉察出异样,林唤收回视线,规规矩矩行礼后先发制人。 “皇曾外祖母天恩,让徐殊礼得以进宫,但对方的未必承得起您的天恩。” 绝对不能让徐殊礼把父亲和奶娘算计他的事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凭太皇太后的敏锐,一定会觉察到什么。 这几日在皇宫,他对奶娘的态度说不定已经让太皇太后心生怀疑,若是再让徐殊礼说出奶娘竟然算计他这个亲儿子,定会加重太皇太后的怀疑。 他们忍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在一切快要得偿所愿,只需榨干长公主所有价值,除掉她这个绊脚石时功亏一篑。 元曦饶有兴致盯着林唤,“何故这般说?” “皇曾外祖母您有所不知,徐殊礼撒谎成性,去年他参加了鸿鹄书院入院考核,并声称自己考核已过,父亲看在奶娘尽心竭力照顾我的份上,为他举办了一个宴会。“ 林唤说到这儿,一脸痛心,“谁知宴会当日,鸿鹄书院来人,才知道他竟然指使奶娘偷我策论充当自己写的,去参加鸿鹄书院的考核,害我险些陷入抄袭风波。” 一听这话,林锋立即明白,儿子是想借此机会让太皇太后厌弃徐殊礼,再除掉对方。 对方太不受控,留着说不定会反伤他们林府,还是除掉的好。 思及此,他附和,“太皇太后,他不仅有剽窃主子策论的前科,还企图玷污秦统领秦延的妹妹秦棉,导致人家姑娘声誉受损,使原本相看好的婚事都打了水漂。” 发生这些事时长公主在场,此刻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为徐殊礼辩驳。 “当时秦姑娘说了,徐殊礼对她没有恶意,反而救了她,侯爷怎能偏听偏信?” 不知道到是出于二人都是被侯府所厌恶,还是出于其他的。 每次看到徐殊礼孤立无援被指责时,她总觉得心像是被荆棘缠绕住一般,又疼又窒息。 “他亲娘徐秀亲眼所见,亲口所说,这还是偏听偏信?” 见长公主这个时候跳出来维护徐殊礼,林锋在心里冷笑。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脉相连吗? 除了林唤,什么都不关心的长公主竟然屡次跳出来维护这狗奴才。 “难道因为她是我娘,她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徐殊礼脸上依旧温和,话却可以称得上大逆不道。 “都说为人子女,须得尊敬长辈,孝顺父母,可若是做父母的都不曾给予孩子爱,孩子为何还要固守成规,给其应有的敬意?” 他从来不会为母亲不爱他而伤心,因为他看得很明白。 没有人规定,父母就一定得爱孩子。 反之亦然。 既如此,他又何必拿孝道来压自己,让自己憋着一肚子郁气,反而放任找自己不痛快的人肆意生活。 没有享受过徐秀的一点母爱,反倒因为徐秀是他母亲,屡次被对方站出来指责,对他进行各种诬陷,这让他苦恼已久。 今日有机会见到太皇太后,他当然得斗胆让对方为他做主,摆脱母亲套在他身上的各种诬陷。 元曦听了他这番大胆的言论,不怒反笑。 “此话在理。” 看徐殊礼的长相,还以为对方会是个温和的包子性格,没想到竟然是表面温和,内心刚硬如铁不内耗。 换其他人,估计每日郁郁寡欢,沉浸在母亲为何不喜欢我这种认知中。 他倒好,不仅没有被徐秀的做法打压到,反而讨伐起徐秀用着母亲身份给他带来的伤害。 长公主也被他这话惊了一瞬,旋即反思起林唤对她的种种行为,心里黯然。 这话还真是符合她此刻的心境,她把能给的都给了对方,对方待她却不如一个奶娘。 林家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想继续说徐殊礼的种种事迹,却听徐殊礼继续。 “太皇太后,方才世子和侯爷所说并不属实,与其说是草民剽窃了世子的策论,不如反过来。” “至于玷污秦小姐一事,草民从未做过,不过是被泼了脏水。” 他看林家父子一眼,“草民也不知道堂堂侯爷和世子殿下,为何要花空心思对付草民这个不起眼的奴才。” 虽然他长得是比林唤出众,脑子也比对方好使,身体也比对方强壮,但也犯不着因此大费周章算计他,毁他名声吧! 林唤气急,差点没维持住温和的模样,“荒谬,你一个没上过学堂之人,竟说我剽窃你的策论?” “草民是不曾上过学堂,但自学过不少知识。” 徐殊礼很平静,反而显得林唤有些狗急跳墙的意思。 他继续,“没有人规定,自学的人比上过学堂的蠢,也没人规定,上过学堂的人一定比自学的策论写得好。” 林家就是吃准他不曾上过学这一点,又让母亲出来承认,这才使得众人相信林唤,让对方风光踩着他入鸿鹄书院。 可这些是他的,他凭什么让。 鸿鹄书院是元曦前世所立,属皇家管辖。 无论出身寒门还是官宦之家,皆是一视同仁,考核不过,哪怕皇子公主也不能入此书院。 她看向闵成,“你带着朕的口谕去大理寺,让其对此事进行调查,若徐殊礼所言属实,便除掉林唤在鸿鹄书院的名字。” 林家父子对视一眼,皆是不可置信。 “多谢太皇太后。” 徐殊礼跪到地上,重重磕头。 去鸿鹄书院一直是他追寻的目标,因为这事,他名声受损,不仅不能进鸿鹄书院,外面的其他学堂也不让他在外面偷听学习。 元曦示意他起身,目光扫向冯修。 “冯大人,林锋在此,你不必亲自去宁远侯府拿人,现在直接把人带走吧!” 带走? 他不是送徐殊礼来见太皇太后,怎么就突然让人把他带走? 林锋呆愣在原地,大脑飞快运转,把自己做过的所有坏事都想了一遍,最终猜测。 应该是牢中的林启把他卖了。 得到准话,冯修应是,对头脑风暴的林锋道:“侯爷,请吧!” 边上的林唤比林锋更着急,旧事被翻出来,重新调查刚打他个措手不及,父亲竟然又要被带走。 这都什么事。 不,他不能让父亲被带走。 第101章 会让人着手调查 “皇曾外祖母,不知父亲犯了何错?” 林唤疑惑出声,心里其实有了答案,但还是想拖延些时间,想办法不让父亲进府衙。 二叔还未捞出来,父亲又要进去。 太皇太后这是打算把他们林家一家全都关进府衙大牢? “算计公主,欺君罔上。” 元曦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穿透大殿,林锋闻言,吓得掌心开始不断冒汗。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包含了太多林府做过的事,想起林启只知道算计长公主,再假装出手相救一事,他渐渐冷静下来。 这事虽然暴露,但并非没有转圜余地。 实在不行,他可以直接推给弟弟。 “怎么会。” 林唤故作惊讶,看向长公主,“娘,当真有这么一回事吗?” 他看似是在问长公主,其实是想借此问看探长公主的态度。 若是长公主态度太过冷漠事不关己,他仍执意帮父亲,说不定太皇太后会连母亲的面也不顾,直接连他和祖母一起带走。 到时候就真的把林家一窝端了。 “你二叔亲口所说。” 长公主不去看林锋,语气温和,“唤儿,你父亲的事,交给府衙便好。” 这是警告,林唤听得出。 长公主不仅用态度表明不会帮父亲,还在警告他,莫要插手此事。 心里对长公主的怨恨又多了几分,林唤垂眸,把眼里的怨恨压下去,乖乖闭嘴。 林锋眼底的希望之光在儿子闭嘴的一瞬间黯淡下去,他转过身,随冯修一道离开。 在冯修离开的一瞬间,长公主僵直的脊背垮了下来。 方才她差点又心软,想为冯修求情。 好在作为的公主的傲骨让她按捺住隐隐作祟的心软。 此事查实当真,林家母子几人都跑不了,儿子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和几人断干净。 元曦扫了眼下方各怀心思的二人,挥手让他们退下,独独留下徐殊礼。 林唤走前回头看了徐殊礼几眼,想警告,又担心做太明显被元曦瞧见,只能心不甘情不愿随长公主离开勤政殿。 …… 二人一走,徐殊礼便道:“太皇太后,草民还有要事要禀。” 来时他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说,害怕是自己多心,说出来会惹太皇太后不悦。 但方才在边上旁观几人的事时,他才下定决心,自己的猜测若是真的,势必会影响巨大,他不应该隐瞒。 “方才朕便瞧你心事重重,”元曦不意外,“说吧,是瞧见了什么,还是听见了什么。” 徐殊礼神色凝重,“草民在逃跑的途中,钻进了一个人的马车中藏身,意外听到两人对话,说他家大人常去那悦人楼,每隔一个月一次,每次去都会花很多银子。” “另一个人也说,他家大人也会每隔一个月去一次悦人楼,有次他家夫人找来,他急切去报信,却瞧见他家大人和其他大人双眼放空,对着空气说话,时不时还痴笑一下,跟沾染了脏东西似的。” 这事若是放在一群纨绔身上,他不会觉得奇怪。 但放在朝中官员身上,就难免会阴谋论。 这么有规律的去悦人楼,还是一群人聚在一起,说没有人运作操控,他是万万不信的。 那悦人楼一定不单单是简单的说书楼,里面或许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可惜当时只听了一部分,那二人便闭上了嘴,他甚至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大人都是谁。 元曦沉吟一会儿,扯了扯嘴角。 汪梨和她父亲见面安排在悦人楼,这些朝中官员又出现在悦人楼,看来这悦人楼也是那人在运作了。 而那些朝中大臣的异样,倒是像极了鸦片。 至幻又让人上瘾,用来操控朝中官员,确实再合适不过。 说不定荣安在做的事,便和此事相关。 见元曦久久不说话,徐殊礼心里有些忐忑,“草民也是道听途——” “不,”元曦打断他,“此事若属实,影响巨大,你既如实相告,无论真假,朕这边都会让人着手调查。” 她竟然没有怀疑自己?徐殊礼错愕。 这和他想象中的太皇太后似乎不一样。 “你不是想见你母亲?朕让人带你前去。” …… 徐殊礼跟在素玉身后,去到徐秀的住处,素玉福身离开。 林唤正在和长公主商量着出宫的事,瞧见徐殊礼的身影,目光冰冷质问。 “你一个狗奴才,竟然在太皇太后面前胡说八道,你是想把侯府弄得鸡犬不宁才高兴?” “何为胡说八道?” 徐殊礼抬腿走到他面前,对长公主行了一礼,含笑问林唤。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世子殿下不是很清楚?世子殿下敢说不知道侯爷和我娘要算计我?” “本世子如何会知?” 林唤瞪着他,声音拔高,却越发显得他心虚。 “世子殿下不知道?”徐殊礼还是笑,“那为何见到我时满脸不可置信。” 长公主拧眉,问林唤,“这是怎么回事?” 儿子知道却不阻止,这不是和林府一起草菅人命吗。 在勤诚达听徐殊礼提起这事,还以为此事只是林锋和林老夫人的手笔,现在没想到儿子和徐秀这个亲娘都参与了。 虎毒还不食子,徐秀为何这么做? “娘,我当真不知,他这话您听听得了,哪个亲娘舍得算计亲儿子?” 林唤咬死不承认,转而把长公主的注意力转到孝道一事上。 “他连亲娘都能诬陷,娘您觉得他能说出几分真话。” 榻上的徐秀悠悠转醒,嘴唇干裂,喉咙每呼吸一下,都如锋利刀刃划过,疼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她忍着疼,抬起眼看到徐殊礼,只恨不得立即晕过去。 徐殊礼这狗奴才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他有没有在太皇太后面前胡说八道,有没有觉察出是自己给他下了迷药? 种种猜测在脑海中不断交织,徐秀张口想问些什么,却见徐殊礼已经走到她面前。 “娘看到我,似乎很激动。” 徐殊礼站定,特意加重激动二字。 “你娘被太皇太后下令打了二十大板,你少说话气她。” 林唤走到他边上,一脸防备盯着他,生怕他对徐秀做什么。 第102章 说得上话的人 “唤儿。” 长公主语气比平时重了些,“他母子二人说话,你莫要掺和,同娘出去走走。” 林唤看徐秀一眼,又看了看徐殊礼,脚却没有挪动的打算。 奶娘身上伤那么重,右腿又因此瘸了,若是再被徐殊礼气,肯定会加重伤。 “你娘右腿已经被打瘸,你莫要再说话气她,为人子,该有的孝道还是要有。” 林唤站在原地,说教意味十足。 “世子殿下说这话时,不如先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为难长公主时的行为,再来同我说教。” “你莫要挑拨离间。” 林唤愠怒,娘现在和他隔阂越来越多,方才又知晓他知道奶娘和父亲算计眼前这狗奴才却冷眼旁观,这人竟然还拱火。 “实话实说罢了。” 徐殊礼不再与他多舌,“世子殿下既然不想离开,留下也无妨,我和娘说的并非什么体己话,你想听便听。” 说着,他看向眉头紧皱的徐秀。 “娘也别呵斥我对世子殿下不敬,我过来并非来看你,是想问,你是不是往我水里加了迷药。” 徐秀呵斥他的话被噎了回去,目光闪躲。 “你胡说什么?” “还真是娘。” 徐殊礼太熟悉她心虚时的模样,讥笑。 “娘你才是林家最忠心的狗奴才,为了林家,诬陷自己的儿子,甚至擅自替我做主,说我不需要月银,让林家不用给我发月银,现在竟然还和林家一起算计我。” 他说这话时风轻云淡,没有愤怒和指责,好似在陈述他人的事一般平静。 可他越是这样,徐秀心里就越是来气。 不该是这样的,徐殊礼知道这些,应该是带着满腔愤怒和受伤指责她,问她为何这么对他。 而不是像此刻这般平静,没有一点多余情绪。 这让她一点都不曾体会到报复的快感。 就像重拳砸在棉花上,让人心里无端火大。 “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徐秀气得脸颊抽动,哑着嗓子呵斥,“我腿被打瘸了,你非但不关心,反而指责我。” “我为何要关心你?” 徐殊礼扫她右腿一眼,“进宫没多久就把自己腿弄瘸,看来又是和你的好主子世子殿下一起出阴招害人,最终害人不成终害己。” “你——” 徐秀是真被气到了,胸口不停起伏,大口喘气。 “徐殊礼。” 林唤厉声呵斥,心中怒火中烧。 “世子殿下这般生气,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我娘的亲儿子。” 这话犹如一盆水,瞬间浇灭林唤的怒火。 他攥了攥拳,“你滚出去。” 徐殊礼毫不在意转身,直接无视掉快要被他气冒烟的两人,阔步离开。 “娘,你看看他?” 林唤瞅了长公主一眼,确认她没有因为方才的话多想,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转移话题。 “我们明日出宫回公主府吧!” 现在他彻底放弃装病为难元曦放二叔出来的这个想法了。 这几日因为这个想法,已经消耗了长公主对他的太多怜爱,他不敢保证,若是再继续坚持,会不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长公主面露担忧,“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没事。” 林唤还转了一圈,“真的没事,皇曾祖母那药极好。” “好,明早娘带你出宫。” 长公主看了眼徐秀,故意试探儿子的态度,“至于你奶娘,便直接回侯府吧!皇祖母那边让人查徐殊礼被诬陷一事,若此事属实,她定会牵连其中。” 徐秀一听这事竟然捅到太皇太后那儿,甚至还让朝中官员来查,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她没见过大场面,在林府能作威作福全仰仗林唤。 如今太皇太后让朝中官员调查,林唤根本无权干涉,那她岂不是只能等着吃牢饭。 她不安地看了林唤一眼,林唤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对长公主道:“既然明日要出宫,娘要不去看看皇外祖母。” 长公主正有此意,点点头,带着醒春离开。 …… 她身影消失,徐秀便紧紧抓住林唤的手。 问起如今的情况。 林唤把事情说了一遍,拧眉。 “装病的事不能再实行,否则我都有可能搭进去。” 眼下的情况,和长公主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即便他没办法保下父亲,也不会被侯府所做的事牵连。 不仅如此,他还可以在所有的事暴露出来时,依旧安稳待在长公主的公主府,独立于林家做的一切事之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可若是你父亲那边被审出什么?” 徐秀隐隐猜到他心里的想法,却认真道:“你必须救你父亲,若是一切都捅出来,长公主未必会再保你。” 她这话虽然存了些想保自己的私心,但也并非不是全无道理。 林唤听进去,眉宇间愁云更重,“如何救?她当时就在场,不帮父亲就罢了,甚至还警告我。” 泥人还有三分性,长公主毕竟是皇家金枝,该有的傲骨早就烙印在心里。 自然不愿在被算计后还舔着脸为算计自己的人求情。 “拿你当筏子自然是不行了,但不是还有别人?” 徐秀笑了起来,俯耳和林唤低语几句。 “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你父亲的安危了。” 林唤眼睛一亮,眉间愁云散去。 “就按奶娘你说的这么办。” …… 与此同时。 林启看着自家熟悉的兄长林锋,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走到两间牢房交界处,“大哥,你怎么进来了?” 看到他,林锋心里的怒火噌地一下窜了上来。 他瞪着他,“你有脸说,还不是你胡说八道导致的?” “那冯修拿着刑具,我怕他对我用刑。” 林启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这不是怕被打,才说出这事,让你和冯修周旋,这样他就不打我了。” 他瞄脸色黑沉的林锋一眼,“没想到你竟然也被抓进来了。” 林唤不捞他这个二叔,这下他父亲也进来了。 看他还能不能坐得住。 “蠢货。” 林锋一甩衣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长公主因为我们林家对唤儿生出隔阂。” “若真能产生隔阂,林家对长公主的态度早几年就让她和唤儿产生隔阂了。” 林启撇撇嘴,“产生隔阂也没关系,唤儿说不上话,不是还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吗?” 林锋神情一怔,显然也想到了弟弟说的是谁。 第103章 莫要擅作主张给林世子看诊 翌日,长公主兴高采烈来到勤政殿,同元曦说起出宫一事。 她话才说完,不待元曦回答,被她留下收拾东西的醒春着急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闵成问了她的来意,转身进入殿中。 “太皇太后,长公主的婢女前来禀报,林世子病倒了。” 长公主闻言,瞬间脸色大变。 她定了定神,“昨晚还好好的,怎会突然病倒。” 闵全也是从醒春口中得知,没办法给她答案。 但想起昨日林唤生龙活虎对徐殊礼的模样,实在很难相信他一夜之间竟又突然病倒。 他甚至下意识觉得,这林唤又在憋一肚子坏水,等着长公主。 心里虽这般想,闵全却还是谨记自己的奴才本分,恭敬答:“奴才也不知。” 元曦在听闵全说林唤病倒了,便已经站起身,来到长公主身边,“是何情况,去瞧瞧便知。” 长公主声称林唤想出宫,现在林唤却突然病倒,看来对方这是同徐秀商议后改变了想法。 …… 二人一起去到林唤暂住的地方。 进屋便瞧见林唤靠坐在榻上,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眼睛迷蒙,看起来倒不像装的。 林唤确实不是装的,昨日和奶娘合计好之后,他便故意用凉水不停淋自己,这才有了如今这副模样。 若只是演给长公主看,他大可装一装便好。 但偏偏宫里还有一个不好对付的太皇太后,这让他不得不对自己狠一些,以免元曦看出端倪。 “唤儿,你忍一忍,娘这就传太医来为诊脉。” 长公主上前,抬手在他额头上贴了贴,转头对醒春道:“醒春,去请太医。” “见过娘和皇曾外祖母。” 林唤声音虚弱,作势要起身向二人行礼。 长公主扶住他,让他躺好。 “娘,不用请太医。” 林唤制止住醒春去请太医,抿了抿唇,“您让人去请白云寺净空大师给我诵诵经便好。” 落坐在一旁的元曦挑了挑眉。 搞这么一出,原来是为了请外援让秃驴进宫。 她又看了看长公主的神情,长公主似乎对这个净空也不陌生,看来之前打过交道。 “可是,净空大师那人一年只出白云寺一次,今年已经用了。” 长公主见识过净空的本事,儿子说让净空来诵诵经,不需要太医。 她只当儿子是觉得自己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碍于这儿是皇宫,不好信口开河,这才换了委婉的说辞。 “娘您忘记莹儿妹妹了?” 见长公主按照预想的那般递出梯子,林唤压住心里的狂喜,虚弱道: “莹儿妹妹就在白云寺,当年净空大师说她有佛缘,对她与众不同,有她出面,净空大师肯定愿意出白云寺,为我诵经。” 只要莹儿妹妹带着净空大师这个高僧进宫,林府如今的困境便能轻易解决。 长公主也想起林莹这个人,但理智让她没能忘记这儿是皇宫,而不是侯府,什么人都能随意出入。 她看向元曦,“皇祖母,这净空是有名的得道高僧,当年我病倒,差点一命呜呼。好在他出手相助,让我认了一个干女儿林莹,之后身子这才转好。” 以前长公主也不信这些,但那次从鬼门关走一遭后,她便信了。 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净空竟然有这等本事?” 元曦饶有兴致,深深看林唤一眼,语气意味不明,“朕倒是挺想见识一番。” 林唤突然提到此人,还牵涉出长公主突然冒出来的干女儿,种种迹象表明,这净空和林家恐怕不是第一次合作。 正好徐殊礼如今也在宫中,他和林唤二人之事的突破口可不就在这个净空身上。 长公主和林唤皆是一喜。 心里都意外元曦竟然这般好说话。 “我现在就让醒春给莹儿递信,托她请净空大师来宫里为唤儿诵经。” 长公主说完,醒春立即去办这事。 元曦只是笑看着,算是默认。 随即又看向脸红得跟桃子似的林唤,“当真不用太医看?万一是染了风寒。” “多谢皇曾外祖母关心,并非风寒,若是风寒我能感知到。” 林唤头昏沉得不行,却嘴硬硬撑。 若他承认是风寒,便没办法让净空大师和莹儿妹妹进宫了。 他的所有希望都在二人身上,二人必须进宫。 只有这样,才能让净空大师有机会在太皇太后面前露面,并说动她放掉爹和二叔。 “既然如此,闵成,你交代太医院那边,莫要擅作主张给林世子看诊。” 闵成笑着应是。 太皇太后这是想让林唤装个够。 本来还想等元曦离开,便吩咐人偷偷去请太医开方子的林唤差点被气吐血。 却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 …… 元曦没有在此多留,待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屋中只剩林唤和长公主。 “当真不是风寒?” 长公主瞧着林唤,怎么看都觉得他这样子更像感染风寒。 “不是,醒春说方才还听到我说胡话了,更像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林唤努力撑起眼皮,应付长公主的同时,还不忘了给林莹说话。 “娘,您知道莹儿妹妹为何会去白云寺常住吗?” 长公主蹙眉,“不是因为不想做我的干女儿,才去的白云寺带发修行?” 一开始她对林莹这个干女儿是真的喜爱,对方嘴甜,又懂得心疼她。 后面不知道怎地,突然一声不吭跑去了白云寺,甚至信都不曾给她递一封,何其狠心。 “并非如此。” 林唤咳嗽了两声,平复气息,“莹儿妹妹之所以去白云寺,是因为祖母。您当年认她为干女儿后,祖母便视她为眼中钉,她不想您为难,这才主动去了白云寺。” “这些话她不敢和你说,怕你按捺不住,把她接回来。” 长公主眼眶泛红,握了握林唤的手。 “竟是娘误会了她,她是个好孩子,这次回来,娘带她和你一起去公主府住。” 目的达成,送走长公主,林唤再也撑不住,脸上虚假的笑意消失,转而挂起一个讥讽的笑,无声骂,“蠢货。” 第104章 破例一次 白云寺离京城并不远。 午时,便有羽林卫来禀,宫门口有个自称是长公主义女的人和一个和尚求见。 元曦示意羽林卫把人带来,垂首在一张白色宣纸上写下一个生辰八字。 闵成在他的右后方瞧着,心里疑惑。 太皇太后写林世子的生辰八字作甚? 难不成还真信这和尚诵经能让林世子痊愈。 林世子那状态一瞧,便知道是风寒所致。 边上被叫来的其他人情况不明,只乖乖坐在一边。 其中最懵的属徐殊礼。 昨日见过徐秀后,他便打算出宫。 不想闵成却让他继续留在宫里,还给他安排了住处。 方才,对方又派人让他来勤政殿。 他本以为是昨日说的事有了进展,不想一进殿,瞧见尽都是皇帝、皇子、公主,太后这样的大人物。 元赋这几日没少听说林唤的事,此刻瞧见皇祖母竟叫了这么多人,心里觉得今日一定有大事发生。 …… 没让殿中各怀心思的众人等待太久,羽林卫很快领着两个人进来。 和尚身穿一件袈裟,慈眉善目。 他边上的姑娘身穿一件素衣,长相柔美,面色从容,仔细看,能看出容貌和徐秀有些相似。 二人压下心里恐惧,在众人的注视下跪地齐声行礼,“参见太皇太后。” “免礼。” 元曦抬抬手,视线落在净空身上,“听说之前是你把长公主从鬼门关拉回来。” 净空双手合十,“正是贫僧,长公主一生积德行善,贫僧不愿见行善之人早登极乐,才斗胆掺杂她的因果。” 说这些话时,净空眼睑低垂,不敢看元曦。 今日林莹突然找到他,让他和她一起进宫。 他当即便拒绝了。 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挺清楚的。 招摇撞骗别人没关系,但进皇宫,岂不是要在太皇太后面前卖弄。 理智告诉他不能来,但林莹给得实在太多,还说林唤会配合他。 只要他演好这一出戏,说不定太皇太后还会赐他得道高僧的匾额。 银子和名气的诱惑下,他犹豫了一会儿,便应下了。 之前演戏也不曾被人发现,甚至还让京中达官显贵对他敬重有加。 如今再在皇宫演一出,说不定他还真的从太皇太后这儿得到封赏,受皇室礼待。 “听闻你一年只出一次寺,这次为何破例?” 元曦的视线扫过旁边低眉顺目的林莹,“是因为这位林姑娘?” 林莹一听她提到自己,心顿时提了起来。 太皇太后说话不严厉,但周身那种上位者的威严,让她心惊不已。 生怕自己一个表情没维持好,便被她洞悉到那些见不得光的隐秘心思。 “回太皇太后,”林莹掐着掌心的软肉,压下心里的惧怕,强装淡定,“净空大师说民女有佛缘,特地为民女破例一次。” 净空附和,“正是如此,贫僧和林小姐有缘,又听闻林世子病重,出家人慈悲为怀,贫僧不得不抛却那些规矩,毕竟人命关天。” 他说着,不曾看到林唤,壮着胆子问:“不知林世子现在在何处?贫僧前去瞧瞧。” 话落,长公主和醒春正好扶着林唤走了进来。 林唤的脸没有早上红,但整个人却蔫蔫的。 进入殿中,元曦也没为难他,反而给他和长公主赐了座。 二人谢恩坐下,长公主频频朝林莹看去,目光在她纤瘦身躯上凝视片刻,脑海中又回想起儿子说的话,眼里瞬间溢满心疼。 元曦把她这一番神情变化收入眼底,便知林唤暗中给长公主上了眼药。 他知道自己和长公主生了隔阂,再向长公主索求并非明智之举。 这才想着让林莹出马。 不得不说林家这是把能利用的一切,都利用起来套牢长公主。 先是利用英雄救美,成功攀上长公主,之后再利用林唤,拿捏打压长公主,并索要到爵位。 这样仍然不满足,还要想办法把林莹也弄进府,成为长公主的救命恩人兼义女,彻底套牢长公主。 让长公主在他们编织的这张欲望之网中被蚕食干净。 “林唤声称你帮他诵诵经他便能恢复正常,”元曦收回视线,吩咐,“现在你便为他诵经,省得长公主这个做母亲的担忧。” 净空应是,走到林唤面前,看着他蔫蔫的模样,心里懊恼。 装疯不好吗?为什么要装病。 他这蔫蔫的,自己念了经,他若是不好,自己岂不是要背上欺骗太皇太后的罪名。 林莹还说林唤会配合好他,这就是林唤的配合吗? 还不如不配合,让他自由发挥,他听他的话演绎。 长公主看他迟迟不说话,又没有动作,担忧地问,“大师,你可看出我儿何故这般?” “世子殿下恐是被什么缠上,是不是还一个人自言自语?” 长公主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和五公主站在一旁的耶律南肩膀耸动几下,对五公主低声道:“人高热持续不退,可不就会烧得说胡话,这秃驴这是招摇撞骗呢。” 五公主赞同地点了点头,继续专注看着林唤今日又想搞什么把戏。 听闻这人病了,她以为是冲她和四皇姐来的,毕竟因为她们,他奶娘被打瘸了腿。 不想这人并非冲她和四皇姐而来,而是让林莹这个矫揉做作的女人带来一个秃驴。 元曦听到耶律南的话,差点没压住嘴角。 “长公主莫要担忧,贫僧这就为世子殿下诵经。” 净空并未正面回答长公主林唤为何会这般,闭目认真念起经。 长公主见状,也不敢打断他。 只能静静等待着。 林唤头本就疼,听到净空叽里咕噜的念经声,只觉得头更疼了。 他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暴躁,神情渐渐舒展开来,整个人强打起精神,装出一副好转的模样。 待净空诵完经,林唤已经端坐在椅子上,不似方才蔫蔫的。 这让长公主一喜,连连夸净空道行高。 净空谦虚应下,心里腹诽。 是林唤演技精湛,并非他道行高。 “林世子突然如此,是因为能压制住他八字中煞气的亲人不在身边,今日贫僧为世子殿下诵经压制住煞气,终归不能彻底解决煞气。” 长公主蹙眉,急声问,“如何才能彻底解决煞气?” 净空阿弥陀佛一声,认真道:“只需和能压制住他八字中煞气的亲人同住,便可解决煞气一事。” 第105章 你们林家好大的胆子 来时他和林莹已经得知林锋两兄弟都被关进府衙,林莹声称林唤让长公主请他来皇宫,必定是希望他把林锋兄弟二人救出来。 他思来想去,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理由更合适。 长公主对林世子的在意程度他早就见识过,只要威胁到林世子的健康,长公主必定会应下。 至于能不能成事,就看林锋所犯何罪,还有长公主这个孙女在太皇太后心目中分量如何。 元曦盯着净空,无声笑了笑。 这说辞不仅能把府衙的二人捞出来,还打乱了长公主想带林唤回公主府住的计划。 下方迫切想知道她会不会答应这事的林莹和林唤以及净空几人都被她这一笑弄得毛骨悚然,心中惴惴。 林唤原本觉得净空这话说得极其有水准,一句话,直接解决了他们侯府现在面临的所有困境。 可现在瞧见太皇太后突然发笑,心里又有些不确定。 元曦止住笑,也没拆穿他,“那依你所言,林唤得同哪些亲人同住,才能压住他身上的煞气?” 这话让心中惴惴的几人倏然放松,心里只有两个字:成了。 净空压住心里的喜意,继续端着得道高僧该有的姿态答,“林老夫人和她膝下两个儿子,几人八字硬,住一起方能压制住林世子的煞气。” “这么看来朕和这满屋子的人,八字竟然还不敌林家母子几人?” 元曦扬了扬眉,“皇宫乃充满真龙之气的地方,竟压不住你口中所谓的煞气。” 净空被这话吓得心惊,差点腿一软就跪到地上。 方才只顾着想办法捞二人出来,完全忘了这话的漏洞。 现在仔细想想,林唤在宫里被自身煞气冲撞着说法从出口的那一刻就在挑衅皇威。 特别是他还搬出林家母子三人,这不是明晃晃在说皇宫这么多贵人八字不如林家几人。 想到这儿,净空袈裟下的腿都开始颤抖,脑袋飞快运转,想说些话找补。 还未想出说辞,又听元曦道: “净空大师竟有这般能耐,连煞气都能看出来。” 元曦扬起唇角,把面前的宣纸递给闵成,“既如此,你便帮朕瞧瞧这八字里缺什么,朕想为一个小辈取名。” 闵成接过宣纸走到净空面前,把宣纸递给他。 从惊吓中回神,净空接过宣纸,还来不及思索太皇太后此举是不是想抬举他,目光便落在手上的生辰八字上,嘴比脑子快。 “这生辰八字怎么和之前长公主为林世子起名时给错的那个一模一样?” 话落,其他人不解其意,皆是一脸茫然。 唯有长公主和隐约明白什么的林唤脸色齐齐变色。 上首元曦淡淡扫林唤一眼,心道林唤果然知情,林家一家果真拿长公主当小丑戏耍。 “净空大师,你说什么没错?” 长公主问出声,眼睛死死盯着净空,直觉这事有她不知道的隐秘内情。 “当年长公主您让贫僧帮世子看八字,想自己取名,贫僧当时看的八字和这个一模一样。” 因为这生辰八字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他记忆深刻。 收了收思绪,净空继续,“您从白云寺离开没几日,侯爷也去了白云寺,说您当时给错了八字,他重新给了贫僧一个八字,贫僧看后,给林世子取名为唤。” 他的话每一个字长公主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让长公主听得头脑发蒙。 儿子的生辰八字那么特殊,她怎么可能会记错。 可若是没有记错,林家又为何说她给错了? 长公主身子有些摇晃,隐约觉察这事不是弄错生辰八字这么简单,其中可能包含了她无法面对的残忍真相。 她稳住身子,声音艰涩,“你可还记得他当时给你的生辰八字?” 净空不知道长公主为何反应这般大。 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但想到如今林锋已经被关进府衙,他说错话他们林家又不能拿他怎样,便毫无心理负担道: “记得,侯爷另外给的那个生辰八字也很有意思,和林莹小姐的一模一样,两人出生时间就相差几息。” 林唤和林莹心里本就有鬼,闻言脸色齐刷刷变白。 “娘——” 林唤顶着昏沉的脑袋,想解释,刚说了一个字,便被长公主一个凌厉的眼锋扫过去。 他从未见过长公主如此凌厉的一面,就好似蒙尘已久的剑,突然被擦掉灰尘,露出它凌厉的本色,让人生惧。 “大师,您是不是弄错了?” 林莹知道长公主现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只得拼命朝净空使眼色。 希望他能说自己记错了,不是这样的。 可净空却跟瞎了一般,直接无视,甚至还满脸不悦,“林小姐这是质疑贫僧的能力?” 林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什么能力自己不清楚? 除了真懂点生辰八字,其他都是花架子。 “徐殊礼。” 长公主止住林唤的话,在脑海中迅速抓取出净空话里的关键词,把目光投向徐殊礼。 她的声音太过沉,使得看戏的徐殊礼陡然一惊,本能抱拳,“长公主。” “你生辰八字是不是和林莹一样?” 说这话时,长公主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些她疑惑不解的地方,在这一瞬间都串联在一起,林唤和徐秀的亲近,徐秀对徐殊礼的不闻不问,林家对徐殊礼的打压,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真相呼之欲出。 徐秀那般肆无忌惮打压徐殊礼,是因为徐殊礼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 林家说她起的名字和林唤八字不合,所以把名字给徐殊礼,根本就是在羞辱她们母子。 她为自己孩儿取的名字,当然与林唤八字不合。 长公主的神情太过复杂,其中掺杂了太多徐殊礼看不懂的情绪。 徐殊礼愣了下,茫然点头,“对。” 他不知道长公主为何会知晓他的生辰。 “你们林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长公主如一只发怒的狮子,转身死死盯着林唤,目光中迸发出无尽的冷然。 “娘,您在说什么?” 第106章 当真这般心狠 心里不禁怨怪起祖母和父亲。 若非祖母和父亲非要留着徐殊礼来羞辱长公主,时常对其进行打压。 又把长公主取的名字赐给对方,长公主根本就不会关注到对方。 本以为叫来净空这个外援,会解除眼下林家的困境,不想竟因为父亲处理不当,没有封好净空的嘴,把林家又推入另一个深渊。 “本宫在说什么你不是心知肚明?” 长公主嘴角挂起一抹讥讽的笑,“难怪徐秀不照顾自己儿子非要照顾你,难怪你祖母帮徐殊礼相看婚事还特意和我提。” 原来这些行为都是在暗搓戳羞辱她。 让她亲自为自己儿子挑选一个下人。 林家做这些时,怕是已经想好,等到真相揭开那天,看她崩溃发疯吧! “我真不知道娘您在说什么。” 林唤有些慌了,他了解长公主,一旦强硬起来,谁也别想改变她的态度。 “义母,此事只是巧合,大抵是您真的记错了世子殿下的出生。” 林莹看扬面失控,柔声开口,用着干瘪的话,试图扭转扬面。 “你和林唤是龙凤胎吧?” 长公主不答反问,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扫视,“这么一瞧,你二人之间确实有相似之处。” 林莹大惊,跪到地上。 “义母,世子殿下身份尊贵,民女岂能高攀。” “世子殿下是身份尊贵,但林唤不是。” 长公主这话十分直白,也不管面无血色的二人,视线转移到一旁装死的净空身上。 “当年你来侯府,为本宫诵经并让本宫认下林莹为义女,不是巧合吧。” 林家还真是野心勃勃,算计了她,又换了她的儿子,这还不够,还想一家团聚,想方设法把林莹弄进府上。 想想这些年自己因为林唤,疏远亲人,伤他们的心,又让亲生儿子在林府当牛做马,长公主心便止不住疼。 她把林唤捧在手心时,儿子是不是连饭都不曾吃饱。 净空从震惊中回神,识时务点头。 “是林家给了我一大笔银子。” 他连贫僧也不自称了,跌跪到地上。 “当年长公主您根本就没有沾染上脏东西,是林老夫人和侯爷找上我,让我在那天出现在侯府,给您作法。” 净空如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当时害怕暴露,林锋却说是他们给您下了药,我作法后给你吃了解药,您自然会好转,让我不必担心。” 他说完,砰砰磕头,“长公主恕罪,我是一时糊涂,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林家竟然胆大包天到偷换世子。” 若是知道,打死他也不与林家挨边。 天知道他方才知道林唤并非长公主亲儿子时有多害怕。 林家这是给他挖了多大一个天坑。 混淆皇家血脉,这可是死罪。 再加上谋害长公主,简直是罪上加罪,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林唤没想到净空竟然这么没有骨气,轻易就把林家卖了。 他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踉跄站起身,同样跪到地上。 “娘,我真的不知情。” 如今所有的遮掩都被长公主拆掉,他只能把一切撇干净,装无辜,让自己置身事外。 “你不知情?”长公主冷笑,“本宫和你同吃同住,除了你,谁有机会给本宫下毒?” 那时的林唤才几岁,竟然就这般歹毒。 “我没有,”林唤膝行到长公主面前,扯住她的裙摆,声音哽咽,“我身子不好,祖母和父亲很多事都不曾告诉我,娘您不是说要带我回公主府住吗?我们现在就回公主府,好不好?” 林莹闻言,不可置信看向林唤。 随即又了然一笑。 林家人都是自私的。 林锋为了攀附上长公主,让自己亲弟弟勾结山匪抢走长公主,最后充当救命恩人。 这无疑是想等一切被捅出来时给自己留退路,把一切推给弟弟。 现在哥哥林唤同样如此。 明明什么都知情,却还妄想把一切推给林家,自己装无辜置身事外。 太天真了。 先不说长公主会不会心软,即便真的心软,掌握一切话语权的太皇太后可不好糊弄。 长公主用力抽出自己的裙角,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满脸祈求的林唤,心如止水。 “本宫想带走的自始至终都是本宫的孩儿” 这一次提出带走林唤,其实是在给林唤机会。 若是林唤乖乖和她生活,她会待他和从前一样。 若他心思不纯,进了公主府还想把林家人也牵扯去公主府,她便不会再认他。 可结果显然是后者。 还未去公主府,林唤便把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抛到一边,再次算计起她。 如今,竟然还想装无辜跟她去公主府,简直厚颜无耻。 林唤收回自己的手,倔强地扬起头,不甘心地问,“娘养育我多年,当真没有一点真情?我第一次会吃饭,第一次学会握笔,第一次学会写字……” 他强撑着不适,一口气说了许多儿时的事。 他在赌,赌这些往事能戳中长公主柔软的内心。 殊不知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的话每一句都能使长公主联想到徐殊礼凄惨的儿时生活。 长公主脸沉了下来,转身跪到地上,对上首元曦道:“皇祖母,林家欺君罔上,谋害公主,混淆天家血脉,其罪当诛。” 难怪之前皇祖母不急着给她和离旨意,原来是皇祖母早就洞察一切。 留她和林唤在宫中,也是为了让她看清林家人所做的一切。 “娘,您当真这般狠心?” 林唤声音拔高,“这些年我是享受了您孩子该享受的一切不错,但稚子无辜,我那时什么都不知晓,您这般把我同他们混为一谈,不觉得对我不公平?” 五公主听不下去,出声讥讽。 “怎么,你是想皇姑姑继续养着你,对你才叫公平?享受了表哥多年的人生,哪来的脸说自己无辜?” 人家真无辜遭受不公平对待的人还在一边没吭声呢。 见他想说什么,五公主直接打断。 “所有的事都拿你的身子当筏子,你根本就没有心疾,不过是先天不足,经过调养,已经好转不少,装出有心疾,是想借心疾让皇姑姑对你百依百顺。” 五公主一字一句,“本宫说的对吧?” 第107章 你可愿? 她的话清晰入耳,使得绞尽脑汁想博同情的林唤大脑瞬间停止思考,面上流露出没有遮掩住的惊愕。 这事只有父亲祖母和奶娘知晓,就连二叔都不知情,五公主这个小丫头不过把过一次他的脉,竟然能把出他的真实情况。 他确实没有心疾,但父亲和祖母都说只有这样说,才能让长公主围着他团团转,被他们林府掌控。 也真如他们所说。 自打骗长公主他有心疾后,做一切事都变得顺利起来。 利用心疾当借口,说太后给长公主的那些人太凶,他不喜欢,赶走太后给长公主的嬷嬷宫女。 让长公主身边没有贴心人,变得孤立无援。 后面又以心疾一事威胁皇帝,为父亲求了侯爵。 还让长公主从公主府搬到如今的宁远侯府。 只要他开口,便能成事,长公主也从未怀疑过他的用心。 长公主听着五公主的话,心里却已经没有太大波澜,她甚至懒得问林唤为何要欺骗她。 这些她都不关心,她只恨自己太蠢,被人耍得团团转,把林锋和徐秀的孩子当宝,自己的孩子却吃尽苦头,险些被林府给处理掉。 她俯视着林唤,林唤回神,解释补救。 “府医一直告诉我,我得的是心疾,”他盯着长公主,声音有些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心虚,“您见过我吃的药,都是治疗心疾的,我也是被父亲他们蒙骗的。” 林唤没有想太多,只想把一切都推给父亲,自己能跟在长公主身边。 别说离开长公主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哪怕能保住命,从云端跌入泥潭这样的落差,他也得做足心理准备才能接受。 作为长公主的儿子,他受到了太多优待。 光是在脑海中想想失去这个身份后的一切,他就崩溃到想发疯。 “长公主,我真的不知道父亲和祖母做了那么多伤害您的事。” 林唤说着,抬起手便开始扇自己巴掌,“我还助纣为虐,我该死,长公主您带我走好不好。” 清脆的巴掌声在大殿中响起,为了展现诚意,林唤没有对自己手软,扇得十分用力。 甚至还一边扇一边道:“是我害得您和您的孩子分离多年,我不奢求长公主您待我如从前,只想要一个栖息之地便好。” 想继续当高高在上的世子,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但只要能留在长公主府,是什么身份都没关系。 哪怕是长公主想报复他,留他做小厮,给徐殊礼报仇泄愤,他也愿意。 落差是大,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样也总比和父亲祖母一起上断头台好。 旁边的净空和林莹都被林唤这副能屈能伸的样子惊到了。 用多年亲情绑架长公主不成,就退而求其次想利用长公主的恨,让长公主把他带走。 为了苟住命,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本宫可不想留一匹豺狼在身边。” 长公主冷笑,“你想借用本宫的恨意,让本宫报复你们林府对我儿所做的一切留下你折磨泄愤,本宫不会让你如意。” 林府对儿子所做的一切都源自于林唤,她留下林唤,哪怕是为了折磨对方,也会给儿子带来二次伤害,甚至膈应儿子。 谁看到导致自己不幸的人心里不恶心。 林唤没想到长公主不仅看出了他的心思,还油盐不进。 身体的不适和知道自己今日出了勤政殿会面对的后果,使得他后背已经被汗打湿。 他攥了攥拳,看向置身事外的徐殊礼。 “我知道你此刻心里恨极了我,这本就是我欠你的,你若是想报复,尽管来,我都受着。” 徐殊礼面色无波盯着他,语气很平静。 “我从来不把情绪浪费在不相干人身上。” 之前不知道身世,对徐秀他都能平静以待,更遑论是林唤这个秋后的蚂蚱。 林唤脸颊抽动几下,那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憋闷感又在胸腔涌动。 “来人,把几人和徐秀一并带走,关进府衙。” 元曦看徐殊礼一眼,开口让此事落幕。 “闵成,你随押送二人的人前去京兆尹府,让冯修一并审理此案。” 闵成上前应声,小心翼翼询问,“林锋母亲,是不是也一并捉拿去府衙?” 触及元曦眼神,闵成立即会意,“奴才会带话给冯大人,让他去拿人。” “太皇太后,贫僧未曾参与几人谋害长公主啊。” 净空叫喊着,心里只觉冤枉。 但并未有人理睬他。 …… 徐秀这边还躺在榻上美滋滋等着儿子女儿一起联手,给她带来好消息。 结果好消息没等到,反而等来了两个羽林卫。 二人身材魁梧,进来二话不说就把她从榻上拖下来。 徐秀身上本就有伤,这被二人粗暴拖动,痛得额头不断冒冷汗。 她忍着疼,大骂,“你们这些狗东西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是林世子的奶娘,你们这么对我,世子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世子殿下?” 其中一个羽林卫嗤笑一声,“你们林府欺骗长公主,愚弄皇室一事已经暴露,哪还有什么世子殿下。” 徐秀就是再蠢,也听出林家出事了。 她不再挣扎,想问二人林家出了何事,二人却不再搭理她。 林家怎么会出事呢? 徐秀想不明白,长公主对净空深信不疑,对方若是提出让林家人和儿子住一起,为了儿子身子,长公主应当不会犹豫才对。 怎会出现现在她被带走的情况。 难道是长公主逼儿子在她们二人之间做选择,儿子为了向长公主表明决心,把她推了出来。 以儿子自私的性子,做出这事也不是不可能。 …… 勤政殿在几人被带走后格外安静。 长公主满脸羞愧跪到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 “惠宁不孝,给皇祖母您和母后皇兄添麻烦了。” 现在惠宁长公主恨不得给之前那个想求和离旨意的自己一巴掌。 若真的求了和离旨意,这些事暴露时,林家拿圣旨说事定然又会给皇祖母带来麻烦。 元曦没有说什么,斥责惠宁长公主一番? 事情已经发生,斥责毫无意义。 “既然事情弄清,殊礼这孩子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 元曦示意长公主起身,看向徐殊礼,“往后便改姓元吧!你可愿?” 第108章 顺心而为,并没有错 “多谢太皇太后赐姓。” 他走到下方,跪地一拜,“往后我便叫元殊礼。” 元曦笑着抬手,“好孩子,起来吧!” 长公主几次看向身边身姿挺拔的少年,想对他笑笑,又担心他怨怪自己。 看出长公主迫切想和儿子交流的想法,元曦也不再留一屋的人,直接挥手。 “都退下吧!” 众人起身,齐齐行礼告退。 长公主出了勤政殿,便快步跟上元殊礼。 “殊礼。” 她有些艰涩地叫出这个名字,动了动嘴唇,许久,才垂眸问,“你可怨我?” 问出这话,长公主自己都觉得是在为难儿子。 儿子这些年的遭遇都是她一手促就,儿子怨她,理所当然。 思及此,长公主想找补,却听元殊礼道:“不怨。” 他的声音很温和,如晨间的山风,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也平复了长公主心里的忐忑。 “是娘识人不清,让你这些年受尽了委屈。” 长公主说不出其他话,只红着眼怪自己眼瞎。 若是她能敏锐些,或者多在儿子身上花些心思,她早就认出养在身边的人并非亲儿子。 “我真的不怨您。” 元殊礼停下脚步,看着长公主,目光真诚。 “您和林锋认识时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时的您自己尚还是少女,顺心而为,并没有错。” 长公主闻言,喉间泛起一阵酸涩。 元殊礼并没有停,还在继续,“我知道,我这些年的遭遇会让您自责,但其实我过得也没那么糟。” 他说到这儿,笑了起来,“徐秀对我确实不好,甚至因为她泼的脏水,使我被府上下人孤立。” 话音一转,他道:“但这让我学会了如何和他人斡旋,也变得更独立。” 他们孤立他,他便在他们需要时出手帮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忙,久而久之,那些人便都觉得他很好。 起初他喜欢板着脸,那些人都觉得他很凶。 于是他学会笑,无论何时,只要笑,便能拉近他和她们的距离。 没有人不喜欢爱笑和乐于助人的人。 时间久了,徐秀让下人孤立他这事便被他解决。 有时候他们甚至还会因为林锋和林老夫人折腾他而为他打抱不平。 “你很优秀,若是娘能早些找回你,你便可以进鸿鹄书院求学,有更好的读书环境。” 长公主欣慰于儿子的独到的见解和胸怀,心里又为他没能进书院而惋惜。 这么优秀谦逊的儿子,其实本可以更优秀的。 “之前看过皇外曾祖母在鸿鹄书院墙壁上题的一句话,我很喜欢。” 元殊礼抬步,缓慢前行,“人生的每一段路,都是独一无二的风景,勿要因为不愉快的事,失去发现美好风景的眼睛。” 长公主走在他身边,轻声道:“本宫也很喜欢这句话。” “所以我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元殊礼认真凝视着长公主,“艰苦的日子,让我知道求学不易,这样使我更加倍努力去汲取知识。” 有些东西,一旦变得唾手可得起来,反而会弱化人心里的斗志。 二人边说话边走,很快到了元殊礼暂时住的偏殿,长公主停下脚步。 并未进去。 元殊礼看着没有打算进去的她,疑惑问,“娘您不进去坐坐?” 这声娘喊得长公主压下去的眼泪差点决堤,她错愕看着他,“你叫我娘?” “我是您的儿子,不叫您娘叫什么?” 元殊好笑,看出长公主心里还有疙瘩,带着她进去后给她倒了杯茶,坐在她对面。 “自然是要叫我娘的。” 长公主端着茶,话里是难以掩饰的激动。 …… 与此同时。 林家一家人全都被关进了府衙,以为自己不久便能出去的林锋和林启兄弟二人看到进来的几人,都有些懵。 直到衙役粗鲁把最后带来的林老夫人推进来,快速给牢房上了锁离开,林锋才回过神。 也不知道冯修是不是故意的,今日突然把她和弟弟关在了一起,现在又进来几人,直接一家人团聚,挤在一个牢房中。 林锋率先回神,看向儿子,“唤儿,这是怎么回事?” 林夫人还在骂骂咧咧,听到这话,停止谩骂看向林唤。 “乖孙,你怎么也进来了?长公主是怎么做娘的?竟然这般狠心,让你进这等污秽之地。” 林唤心里本就憋着一股火,在皇宫那般低到尘埃去,结果还是被关了起来。 如今听到林老夫人这话,心里怒火又窜了上来。 他怒瞪着林老夫人,“还不是你和父亲,当年为何不直接掐死徐殊礼那个狗奴才,如今我身份被拆穿,长公主还会关心我才怪。” 林老夫人被他歇斯底里的控诉和怨怪的眼神吓了一跳,身子本能后退。 “你身份被拆穿了?” 林老夫人腿一软,跌坐在地,一边哭一边拍打自己的大腿,“这可如何是好?你身份被拆穿,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林家两兄弟脸色也很惨白,但林锋还是抓住了什么,看向从进来后便一言不发,走到角落草堆坐下的林莹,问,“你呢?为何不帮你哥哥?” 这个女儿最会说好话哄人,怎么也进来了? “父亲你做事没封好别人的口,那净空把我们全都卖了。” 林莹嘲讽一笑,“长公主知道我和林唤是母亲生的龙凤胎,又岂会听我的?” 她说着,看了眼双目赤红的林唤,“林唤为了留在长公主府,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即便他把一切都推到你们身上,长公主依旧不领情。” “好你个林唤,竟然还卖了我们。” 林启被关久了,如今看林唤不仅没帮上忙,反而还拱火,气得就想对他动手。 而挑动这一切的林莹自始至终都只是冷眼看着,只觉心里畅快无比,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 都是徐秀和林锋的儿子,林唤一出生就是世子,她却只能在几年后以义女身份进侯府。 凭什么好处都给林唤,她却要一同承担他们的罪责。 好在她在来皇宫前为自己留了后手,不用和林家人一起去死。 第109章 明日送货 如今听林莹说他竟想把一切推给他们,撇清自己。 那张盖在表面,虚伪的薄薄面纱便再也遮掩不住心底的恶毒底色。 林老夫人不再坐在地上哭天喊地,跟市井泼妇似的站起身,对林唤呸了一下,大骂。 “你这个丧良心的东西,没有我们,你去哪儿享受十几年的富贵生活。” “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当初就该用莹儿和那个狗奴才换。” 林启也好似找到宣泄口一般,跟着骂。 一瞬间,安静的牢房硬是被二人骂成了市井。 林锋眉头紧紧皱着,心里虽然不满儿子的行为,却还端着侯爷的架子,没有和林老夫人林启一般对林唤破口大骂。 他看了眼点了火,还看得兴味无比的女儿,走到她边上。 “你是不是有办法出去?” 从进来到现在,这个女儿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歇斯底里,反而还能淡定地拱火。 他了解林莹,林莹很怕死,除非有后手,不然不可这么淡定。 林莹嘲讽一笑,“父亲真是看得起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莹莹,你真的有办法?” 因身上有伤,瘫坐干草上的徐秀一听,也顾不上疼,踉跄着站起身,抓住林莹的衣袖,殷切地盯着她。 林莹抽出自己的手,嫌弃地拍了拍被抓过衣袖,并未搭理她。 …… 威远侯府。 一直盯着皇宫和宁远侯府的二人第一时间得知林家人全进了府衙,心里都有些弄不清现在的发展。 威远侯看着沉吟的陈沉,轻声问。 “公子,林家人全进了府衙,就连那林唤也在其中,看来我们失策了,太皇太后根本就无所顾忌。” 捉了林启和林锋他能理解,毕竟长公主和这些人并无多深厚的感情。 可现在,长公主的儿子林唤这个眼珠子也被关进府衙。 陈沉缓缓抬眸,“长公主不是还在宫里吗?” “长公主确实在宫里,但我们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想知晓长公主对林家几人进府衙是何态度,只能凭猜测。” 威远侯拧眉,猜对了还好,猜错了,那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昨日闵成去了大理寺。” 陈沉话题转得太快,威远侯有些没跟上,点了点头。 不知道这和他们现在说的事有何关系。 “让荣安明日去送货吧!”陈沉说。 “公子——” 陈沉打断威远侯,“闵成去大理寺,估计是带了曦皇后的口谕,让大理寺暗中查杜晦那个蠢货折腾出来的事。” 也就是他之前陈太医的那个马甲。 “万一不是呢?” 威远侯谨慎问。 “她不会无缘无故让人去大理寺,原因即便不是我方才所说,但也大差不差。” 陈沉端起茶,“不是让大理寺暗中查陈太医的事,也是为了借大理寺的名头,遮掩两个龙卫的行踪。” 威远侯觉得他言之有理,顺着他话道:“既如此,我等会儿就让人盯着大理寺的一举一动,确定龙卫的行踪,再给荣安递消息。” “在此之前,你还是把荣安先叫来一趟。” 此次的行动影响他多年部署,他不想莽撞行事,导致多年部署功亏一篑。 虽然他最近又弄了一个新计划,但新计划需要的东西还未问世,之前的部署自然不能被瓦解。 不然岂不满盘皆输。 说曹操,曹操到。 陈沉这话才落下,便听门口响起荣安求见的声音。 威远侯看了陈沉一眼,上前打开门,让乔装过的荣安进来。 “侯爷,世子殿下。” 荣安目光只在陈沉身上停留片刻,便收了回来,欲言又止。 看出他的顾忌,威远侯笑道:“无妨,都是自己人。” 荣安心中微怔,随即又释然了。 威远侯世子总归是要接受威远侯的爵位,知道他在做的事,似乎也没什么。 他再无顾忌,恭敬道:“距离上一次送货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若是再不前去送货,小的担心那些大人会暴露。” “本侯这边正想让你明日前去送货。” 威远侯语气温和,说的话却让荣安一激灵。 “杜晦擅作主张,让陈太医一事被皇室重新注意,你应当不会和他一样蠢,擅作主张做一些对我们不利的事吧?” “没有。” 当年在朝中做过官的,荣安自然能听出他这话只是试探,暗自松了一口气,垂眸道: “侯爷把此等重要的事交到小的手上,让小的得以报当年被贬之仇,小的感激不尽,岂会做出不利于咱们的事。” 审视他片刻,看出他所言属实,威远侯脸上的笑更加真切。 “你能如此想最好,杜晦的事,本侯看在你的面上不追究,你退下吧!明日准备去送货,别让大家等太久。” 待他离开走远,威远侯对陈沉道:“他总归是在朝为官过的,肯定不会如那杜晦一般莽撞,这下公子也该放心了。” 陈沉点点头,站起身,“有你盯着我放心,之前的货弊端太多,如今研究替代它的东西会花大笔银子,荣安在这方面能帮上忙,我不希望他出事。” 一个一把年纪了,还出卖自己色相给他提供银子的好奴才,他自然舍不得太快折损。 “荣安送银子目的是想接触那些药草,公子难道真想他接近?” 威远侯不太揣测得出他这话的意思。 “让他接近那些药草?” 陈沉嗤笑一声,“当年他自己便是种违禁药草被贬,我可不想沾他晦气,不过倒是可以给他一些甜头,让他为咱们提供银子。” 画大饼让下面的人甘愿当牛马,他再擅长不过。 在荣安还能不断给银子前,他不介意多给他一些语言上的承诺,让他成为他的提款机。 二人并不知道,此刻他们口中的龙卫已经赶往皇宫。 元曦看着下方的元二,“荣安有所动作了?” “他乔装后去了威远侯府。” 对方乔装技术当真了得,若非他一直盯着对方,又了解对方的一些小动作,恐怕很难认出乔装后的他。 第110章 跑不了 今日悦人楼说的书按规矩,时隔一个月说一次的,这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一个多月才再次被说书先生记起,因此格外热闹。 使得楼中人比往日多了一倍。 带着面具的元曦站在一间能俯瞰悦人楼门口的雅间中,看了眼门口,转身回到椅子前坐下。 耶律南同样戴着面具,站在她边上。 “那人真的会出现?” 元曦轻笑,“阿南,门口牌子上面的书名已经给出答案了。” 上来前听其他人说之前都是一个月一次,这次却推辞了。 可不就是说明这所谓的书名,其实是给那些大人传递消息用的。 悦人楼是大臣们下朝的必经之路,这么竖一块牌子,不仅方便,也不容易被人查出端倪。 “原来那是传递消息的。” 耶律南错愕,“那方才看到的那些大人,是不是也是冲着那东西来的?” 这元曦还真不敢肯定,并未一竿子掀翻一船人,“可能会有真的喜欢听书的人。” 这时,窗户晃动了一下,一从窗户跳进来。 “主子,威远侯府那边果然派人在大理寺前晃悠,见大理寺的人前去鸿鹄书院,晃悠的人才离开。” 元曦:“交代你做的另外两件事做了吗?” “已经办妥。” 元曦挥挥手,示意元一退下。 本来之前对今日收网只有八成把握。 如今听了元一这话,胜券已经依然握在了手中。 威远侯那边确定大理寺的人前往鸿鹄书院,心里必定认为她是掩耳盗铃,暗中已经派龙卫前去查探陈太医的事。 这样一来,荣安那边便能毫无后顾之忧地送货上门。 毕竟,她已经给了他们安全的信号。 加上他们知道若不及时送出货,同样会出事,送货势在必行。 此时不抓紧机会,更待何时。 ……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汪梨强压下心里的欣喜,看了眼榻上的安王。 “王爷,我现在出去给你买些补品养身子,你好好躺着,有什么事叫敬儿。” 杜敬听出母亲这是让他监视安王,不情不愿附和。 “王爷有事尽管叫我。” “好,你去吧!” 安王佯装什么都不知,乖乖躺在榻上,看着汪梨背影,眼里划过一抹冷意。 看来皇祖母那边是打算在今日先收一次之前撒下的网。 不知道自己已经跳进坑里的汪梨匆匆赶去悦人楼,正巧在悦人楼门口瞧见挑着猪肉的荣安——她的父亲。 她快步上前,笑着搭话,“小哥又来给悦人楼送东西?” 荣安一听到女儿的声音,脑子瞬间轰鸣,整个人僵在原地。 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今日是来“送货”的,女儿突然出现,莫非是威远侯在试探他? 荣安皱了皱眉,他来悦人楼“送货”一事只有威远侯知晓,除了他,没有人会把女儿引来。 而楼上,站在窗户边目睹门口这一幕的耶律南瞪大眼睛,“怎么这个汪梨也来了?” 耶律南对元曦的安排一无所知,心里还隐隐有些担忧,汪梨出现,会不会让前来送东西的荣安计划被打乱,使他改变主意折返。 这样他们岂不是会收网失败。 元曦盯着下面二人,“朕让元一引来的。” “不会把人吓跑?” 耶律南觉得脑子对上这些事就不太够用,他们不是应该等送东西的人把东西送到那些人手里,再一脚踢开门,一网打尽? “跑不了。” 元曦说着,视线挪到一个穿着华服,朝这边走来的妇人身上,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笑。 这么做确实不如直接踢门把人一网打尽直接,但若要考虑那人是否存在虚晃一枪这种可能,让人起争执引来京兆府巡视的衙役,把人连同物一并带走,才是上策。 这样即便对方真的是虚晃一枪,也不用担心此次行动惊吓到暗处的小老鼠,使小老鼠把尾巴藏起来不给她揪。 门口的荣安想清女儿突然出现的原因,朝她使眼色,想让她离开。 可汪梨并不知道他表达的意思,以为他是在暗示自己,其他地方见,她笑了笑,还未说什么,一道尖利的女声突然响起。 “原来是你这个小贱蹄子勾引荣安。” 朱氏面露凶光,撸起衣袖,作一副泼妇状,冲到汪梨面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今日她还在琢磨着如何从女儿那儿多要些银子,为下次见荣安,能给他多一些银子做准备。 不想突然收到一封信,信里说她给荣安的银子,都被荣安花在了别的女人身上。 当时她不以为意,觉得这信是空穴来风。 荣安说那些银子都是用去救助吃不上饭的可怜人,怎么可能会是这般。 心里这么想,双腿却还不受控制被好奇心牵引到了悦人楼。 不想竟让她看到这一幕。 荣安挑着一头猪,和一个女人站一起,那女人对他笑得十分招摇。 这一幕简直刺痛了朱氏的眼。 就好像自己豢养的狗,突然就对其他人摇尾巴,让她胸腔里怒意翻涌,恨不得把汪梨撕碎。 汪梨和荣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 女儿出现是威远侯的手笔,那么朱氏呢? 他简直要疯了,朱氏又是被谁引过来的? “你才是贱蹄子,你谁啊,竟然打我。” 汪梨捂住脸,回过神,瞪着突然冒出来的朱氏,把她骂自己的话回敬回去。 她不过是想见自己父亲,她招谁惹谁了? 还有这疯婆子是谁,凭什么管父亲的事。 “荣安,你说,是不是这不要脸的贱蹄子勾引你?” 朱氏不理睬汪梨,看向荣安,胸口因为气还没喘匀不停起伏,好似荣安不给她一个说法,她就会不依不饶。 荣安身上还有任务,不能说明女儿身份,也不能得罪朱氏这个给银子痛快的钱袋子。 权衡一番,耐着性子解释,“我不认识这位姑娘,她只是问问路。” “问路?” 朱氏眉头高高挑起,打量着汪梨,突然惊呼出声,上前薅住汪梨的发髻。 “我说你这小贱蹄子怎么这么眼熟,原来你就是那个想谋害郡主,被安王妃扫地出门的狐媚子。” 第111章 三人都带走 毕竟书说得再精彩,也没有真人表演给的冲击力大。 汪梨不曾料到她会突然扑上来,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朱氏推到地上,头发被被扯掉一撮。 她疼得眼泪在眼眶打转,不甘示弱,也抬手朝骑在她身上的朱氏招呼去。 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二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置身事外的荣安心急如焚,握住扁担的手紧了紧,想放下肩上的猪肉,又担心人多眼杂,手里的里面东西脱手会节外生枝。 权衡一番,他选择从朱氏身上入手,向她解释自己真不认识汪梨。 可朱氏已经认定汪梨不要脸,非但没有因为他的话消气,反而认为他在维护汪梨,心里更加来气,对汪梨下手也越发狠。 “你个疯女人才不要脸,一把年纪还找男人。” 汪梨把嘴边的小白脸咽了回去,她不知道父亲为何变得这般年轻,还和一个疯女人勾搭在一起。 若非杜晦给她传的那封信上明白告知,挑着猪肉的人就是父亲,她定然会惊得失去表情管理。 二人打得根本停不下来,一会儿功夫,双方脸上都布满挠痕,头发散乱,衣衫松垮。 荣安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思忖着要不要先回去,把今日事情告知威远侯,再另外商议“送货”时间。 否则二人再这么闹下去,肯定会惊动管理京城治安的京兆府。 到时候对方以扰乱治安,聚众斗殴把他连人加猪肉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荣安歉意地了女儿一眼,转身就想趁乱离开。 …… 楼上窗户边的耶律南瞧见这一幕,急声道:“他要跑了。” 元曦自然也看到了,本来之前还觉得暗处的小老鼠会虚晃一枪,荣安不一定真带了东西,现在见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心中已然笃定。 荣安今日真的带了东西。 耶律南见她不说话,知晓她定然另有安排,人也渐渐淡定下来。 果然,这想法一出,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正欲溜走的荣安显然也听到了这脚步声,身子一僵,本能就想加快脚步,去路却突然被人堵住,接着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大元律法不得聚众斗殴,寻衅滋事,来人,把人都带走。” 荣安抬头,看清眼前的人。 冯修。 居然是冯修。 电光石火间,方才的猜测已经被荣安全部推掉。 女儿不是威远侯府安排来试探他的,是有人故意为之。 否则冯修不会赶来得这么及时。 两个女人的撕扯,还不足以让堂堂京兆尹出手。 大脑一片嗡鸣,他如被定在原地。 冯修是冲他来的,女儿和朱氏的矛盾只是引子。 不,准确地说,冯修是冲着他送的“货”来的。 这个认知让荣安后背被惊出一身汗,甚至来不及去思考冯修又是从何得知他手上有东西,只本能赔笑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大人,小的是来给悦人楼送猪肉的,并非寻衅滋事。” 地上打得难舍难分的二人已经被衙役强行分开,汪梨心里憋着一口气。 一听这话,立即指着朱氏朝冯修告状,也不管冯修会不会因为安王妃这个女儿无视她。 “大人,这疯婆子莫名其妙冲上来打民女,还辱骂民女,周围大家都听见了,她才是她寻衅滋事者。” 汪梨自打被赶出王府,吃了不少苦,今日又莫名被人骂,心里憋闷压抑着的怒火仿佛找到宣泄口。 打定主意要把怒火发泄在朱氏身上,给朱氏安一个寻衅滋事的罪来消解心里的火。 “大人,不是这样的,是这女人不要脸。” 朱氏也不甘示弱,想冲上去打她,又顾忌官兵,不敢真冲上去。 “我不过是问这位公子路,她便冲上来打我。” 汪梨根本没注意到荣安朝她投来的警告眼神,嘴里叭叭说个不停。 每一句都是不把事闹大不罢休的架势。 “公子你别怕,待去了府衙,大人会为我们做主。” 说了一堆朱氏的不对,汪梨这才看向荣安,对他笑了笑。 可是荣安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心里又责怪不起女儿。 女儿不知情,自小被娇养长大,被朱氏打这么惨,心里肯定也委屈。 朱氏目露凶光看着荣安,“荣安你别装哑巴,说句话,这小蹄子是不是问路?” “都别吵,”冯修扫了眼荣安肩上挑着的猪肉,一声令下,“把他三人都带走,莫要影响人家悦人楼的生意。” 围观的人一听,顿时觉得冯修善解人意。 达成目的的汪梨也得意地扬了扬嘴角,站起身,对朱氏挑衅一笑。 荣安整个脑袋已经乱成浆糊,定了定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大人,我这肩上是给悦人楼送的猪肉。” 冯修没有废话,直接道:“也一并带走,待你三人把事说清,你再回来送也不迟。” 他的话很善解人意,没有丝毫不近人情,让荣安想用他话做文章煽动百姓,都不知从何处入手。 荣安这下是真的确定,冯修真的是冲肩上的猪肉来的。 否则不会连这都不允许。 几人被带走,看热闹的人也散去,楼上的元曦和耶律南在冯修出现后不久便已经率先离开。 …… 冯修带着三人回到京兆府时,一个衙役上前低语几句,冯修神情不显,点了点头,挥手让衙役下去。 挑着猪头跟在他身后的荣安看不出什么,收回视线,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 “把他的猪肉先带下去,待事情结束,再还给他。” 冯修吩咐完,立即有个魁梧的衙役上前,在荣安满脸不情愿下,夺走他肩上的猪肉。 肩上猪肉被拿走,肩上一轻,荣安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这次真的捅破天了。 也不知道拿货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有没有先行离开。 若是没有离开,一旦冯修真是冲“货”而来,势必会查到今日来拿货的那些人。 第112章 挑个人出来杀鸡儆猴 “你不必害怕,等问清楚,若是误会,会放你回去继续送猪肉。” 手一触即离,荣安却品出他是真不打算关他们太久。 但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即便真放他回去,威远侯也不会再重用他。 那些拿货的大人可是威远侯在朝中的暗桩,若真拔出,威远侯岂不白忙一扬。 换位思考一下,他自己都觉得坏事的人无法原谅。 冯修没管荣安如何想,说完这话,交代了身旁的人几句,便转身离开。 荣安背影追随着他身影,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跟着冯修留下的人走。 汪梨心里想的都是等会如何叫屈让朱氏被多关几日,全然没有注意到荣安和冯修之间的暗潮涌动。 朱氏想的和她大差不差,二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人知道荣安心中的煎熬和惊惧。 …… 冯修这边离开主院后,拿了几包东西,神色凝重去到左边的耳房。 推开门,看到里面的二人,跪地行礼。 “臣参见太皇太后。” 元曦放下手上的茶,示意他起来,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红油纸袋上,站起身,走上前。 冯修起身,很自然把东西递过去。 今日,龙卫传话,让他务必蹲守在悦人楼周围,并部署衙役守在悦人楼的各个出口处。 龙卫还说务必要截下荣安挑着的猪肉,把猪肉带回府衙,到时候搜查出藏在猪肉里的东西。 他听完疑惑重重,但深知太皇太后下令,此事必定事关重大,因此不敢马虎,一大早便开始部署好一切。 不想这一部署,竟然真的在猪肉的腹里找到了藏着的东西。 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听下属来说太皇太后已经等候多时,又联想到慌忙逃窜的几个朝中官员,心里立即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元曦不紧不慢打开黄油纸,里面包裹着的是白色药丸,很小,但却很圆润,颜色也很清透。 她伸手拈起一颗,走到桌前,拿起一个茶盏,把白色药丸碾碎。 随后把茶盏放置在一旁,手拈起一点碾碎的药丸碎粉,放到鼻尖。 冯修不懂药理,不敢打扰。 耶律南见状,却走上前,学着元曦的模样把药丸碎粉递到鼻尖,嗅了嗅,没嗅出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抬手就想把手上的碎粉放进嘴里,手腕霎时被一只纤细的手攥住。 只一瞬,手便已经松开,接着他听元曦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什么都往嘴里放。” 耶律南讶异地看着指尖的东西,仍旧保持着方才想递嘴里的姿势,疑惑问。 “所以这是什么?” 他自问精通药理,认识药草多不胜数。 可却闻不出这药丸都用了哪些药。 “一个能掌控人的欲望,让人上瘾的药丸。” 就像鸦片一般。 起初她本来只是猜测,方才一嗅,才确定,这就是和鸦片一样,能摧毁人意志,俘虏人健康让人上瘾的药丸。 如此就能说通为何会一月送一次货。 若是时间久,这些已经上瘾的人,可不就会露出异样。 冯修和耶律南大惊,“这么一颗小药丸,竟然能有这本事?” “是制作这药丸的人有本事。” 元曦意味不明。 古代确实能提取药汁做出这样的药丸,但这药材不仅娇贵不好培育,还是禁药,需要的药汁也需得足够多。 小老鼠能做出这样的药丸,可见是自己暗中种了一片这样的草药。 不然绝对供应不上货。 “这药里面都有什么东西?我怎么什么也闻不出来。” 之前耶律南觉得自己在药理上脑子顶顶好使,现在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自负了。 他的脑子在面对药理时,似乎也不太够用。 “这药被禁止时你还未出生,自然不认识。” 还是她亲自禁的,就怕有歹人用这药草做出危害他们健康的事。 不想竟然还是被小老鼠找到了。 冯修深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把到嘴的制药人是谁给压下去。 元曦走回椅子前坐下,看向冯修,“抓到了几人?” “四人。” 冯修蹙眉,“还是四个连上朝资格都没有的官员。” 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但暗中把悦人楼翻了个遍,确实没有找到其他有嫌疑的朝中官员。 “四人?” 元曦挑挑眉,显然不满这个数字,悦人楼来了不少官员,匆忙逃窜的竟然只有四个。 即便其他人足够沉得住气,也不该在听到荣安被连人带猪肉一并带走时,依旧平静如水。 看出她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冯修解释。 “臣在楼中暗中查探了十人,他们确实毫无异样。” 衙役们是乔装成普通人在楼中关注那些朝中官员的动向,又是生面孔,那些官员不可能觉察出什么。 因此只能说明那些人真的只是单纯听说书,并非冲着药丸而来。 “朕记得在悦人楼中的官员可不止这个数。” 元曦话音一转,“看来悦人楼还有其他出口,或者是密道。” “可要臣找理由去探查?”冯修没有丝毫迟疑。 天子脚下,竟然弄出这么一座楼,可见动机不纯。 “不必,今日东西到手,目的已经达到。” 元曦止住他,“抓来的一众人,也不用关太久。” 不待冯修问,耶律南便率先问:“为什么?难道不该关久一些,大刑伺候,问出有用消息。” “背后之人不会蠢到让他们知晓什么,这次只抓到四人,说明背后之人行事谨慎,并未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不过如今线人已经暴露,即便真还有其他官员被他们用药丸掌控着,也会在长期不服用这药,药瘾发作自动暴露出来。 “其他几人连上朝资格没有,放了没什么。那荣安,可是放虎归山。” 耶律南抿了抿唇,坚定认为荣安不能放,但又不敢对元曦不敬。 “今日之事一出,暗处的人定然能查出汪梨和荣安私底下见过的事。” 元曦笑,“大败此局,被摆了一道,又折损了荣安这名线人,总要挑个人出来杀鸡儆猴。” 荣安是钱袋子,得帮他们提供银子,那么便只能挑汪梨这个导致计划失败的罪魁祸首。 毕竟,杀了汪梨,不仅能泄愤,还能警告荣安这就是擅自行动的后果。 第113章 是不是该娶妻了 不仅如此,她的死还能成为荣安心里的一根刺。 不得不说,太皇太后这招妙啊,完全是给威远侯他们埋隐患。 “臣让人给几人记录了完口供,便放他们离开。” 冯修自然也明白元曦的用意,应声照做。 元曦点点头,话音一转,“对了,林家几人如何了?” 冯修把几人在牢里互相责怪,林唤风寒被烧晕在一旁无人去管都一一转述。 又想起元曦叮嘱他重点关注的林莹,顿了顿道:“不过那林莹倒是淡定,很是有恃无恐的样子,好像根本不担心自己会和林家几人一起死。” 元曦笑了笑,“她还留有后手。” 冯修一愣,不解其意,“求太皇太后赐教。” “律法有言,女犯人无论犯了何罪,凡是有孕者,皆得延缓至诞下孩子,再做处罚。” 元曦站起身,“仅此一条,不用费太多力气,便可暂时苟活下来。” 冯修瞬间醍醐灌顶,难怪那林莹那般有恃无恐。 但这也不过是延缓了时间,并非终止处罚。 “这几日照例审问林家人,林莹若是有所动作,也不必为难。” 她倒要看看林莹给孩子挑选的父亲是谁。 …… 威远侯府。 书房气氛凝重,地上一片狼藉,坐在上方的陈沉脸上阴云密布。 “公子,我们这是着了道。” 威远侯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说这话时有些心虚。 “你不是说荣安不会擅自去见她女儿?不是说他办事谨慎?” 陈沉胸口起伏,盯着威远侯,怒不可遏。 “昨日他自己也这般说,”威远侯神情有些不自在,“谁知他竟敢阳奉阴违。” 二人都不是无脑之人,一听荣安人和猪肉都被一并带走,汪梨和朱氏又掺和进来,便明白他们这是被做了局。 “他那边一直是你盯着,若非今日出事,作为他主子竟不知道他和楚鸢母亲有来往,你真行。” 陈沉越说越气,他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威远侯不敢反驳,把关注点放在解决问题上,“此事确实是我疏忽,为今之计,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把荣安救出来。” “你以为曦皇后会关着他?” 陈沉冷笑,“东西她已经拿到,荣安成了废棋,传递消息的悦人楼也成了她的眼中钉,有价值的东西已经被榨干,她根本不会继续在荣安身上浪费时间。” 威远侯被噎得一言不发,沉默一会儿才开口。 “那现在是不是得重新找一个线人,给其他人供货?” 若是不继续给那些人供货,那些人上朝,铁定会暴露。 “此事已经暴露,没有遮掩的必要。” 陈沉揉了揉眉心,“货不必再供,省得引火烧身。” 本来还想等新品做出来,再舍弃这些被药物掏空的废物。 不想这些人还没用上,便被曦皇后给瓦解,把他原定的计划彻底打乱。 明明他才是那个有剧本的人,可这几次交手下来,却总是落败的那一方。 看出他这是打算舍弃掉服用药丸的人,威远侯不再多说。 那些人本就是酒囊饭袋,舍弃了没什么。 只是这样一来,往后他们想利用这些人控制对方同朝为官的亲人,又得重新布局。 “我是不是该娶妻了?” 冷不丁听陈沉冒出这么一句话,威远侯满脸疑惑看着陈沉,旋即明白了什么,“我会为公子安排。” 陈沉满意他领悟能力,点点头,话音转冷,“等荣安出来,把他女儿除掉,也好警告他一番,省得再坏我的事。” …… 不知道女儿已经被人盯上的荣安被衙役送出京兆府,猪肉对方也真还他了。 但他知道,里面的东西定然已被拿走。 荣安心不在焉走着,汪梨因为朱氏没有被关押,反而同她们一起出来,心情也格外不好。 但顾忌着还在府衙门口,她只瞪了对方一眼,便气愤跟上荣安。 朱氏见状,心里也来气,几步跟上,拽住荣安。 “这次我信你,往后你再骗我,我可不会再睬你。” 说完,松开荣安转身佯装硬气离开。 汪梨朝她背影啐了一口,走了一段,远离府衙,这才发现自家父亲一脸心事重重。 “怎么了?”她小声问。 “梨儿,是不是有人给你递消息,让你来见我?” 看父亲面容严肃,汪梨心里一咯噔,“是有人给我递消息,上次没能见到父亲,我以为是阿晦给的。” 汪梨咬了咬唇,“所以没有怀疑。” 荣安确实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词,神情一凝,“你说上次没能见到我?” 那他见到的是谁? 那日他分明见到了女儿啊。 “对,上次威远侯那边让我去找林启,我见完赶去悦人楼时,父亲你已经不在。” 汪梨如实说完,敏锐觉察到什么,“那日父亲见着我了?” 荣安点点头,叹息,“今日这局想必就是那个让人假扮你的人设的。” “爹今日不是简单送猪肉吧!” 汪梨理智回笼,想起冯修一直盯着猪肉,而父亲又死死护住,心里更加笃定这事恐怕和父亲的任务有关。 思及此,她不禁面露急色,抓住荣安的衣袖。 “爹你的任务是不是失败了?怎么办?你会不会出事?” 她抓住荣安的衣袖的手颤抖,眼眶瞬间红了。 在悦人楼前她只顾着拱火,希望冯修把她们带走。 现在清楚一切,她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爹爹没事。” 荣安揉了揉她的脑袋,终是不忍心告诉她事情的严重性,只挑着安抚她的说。 “我能给他们提供银子,他们不会为难我,你不用担心。” 其实比起担心自己,他更害怕威远侯对女儿动手。 毕竟若不是女儿非要见他,也不会被别人抓住辫子。 如他所说,他还有用,女儿可没有用。 思及此,荣安心里不安更甚,甚至有些后悔方才没把女儿留在府衙,多关几日。 至少在府衙,女儿是安全的,威远侯不敢对她动手。 “那就好。” 汪梨听他说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第114章 林莹有孕 “太皇太后,萧大人携幼女求见。” 元曦听到幼女二字,挑了挑眉,示意闵全让人进来。 萧翰林身穿朝服,身边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姑娘。 姑娘穿一件浅粉色襦裙,长相娇俏动人,一双眼睛圆溜溜盯着元曦看。 萧翰林扯了扯她衣袖,少女才回神,脸上霎时浮上一抹薄红。 “臣/臣女参见太皇太后。” 父女二人齐声行礼,元曦含笑示意二人起身,“萧翰林求见朕,可是有事?” 二人谢恩站起身,萧翰林拱手,“回太皇太后,此事说来是萧家教子无方。” 他儒雅的脸上露出些许羞愧。 “小女在白云寺祈福,认识了林莹,林莹回京前告诉小女,她曾和臣的侄子有过肌肤之亲,已经有了身孕,臣今日来,便是想去京兆府一趟,瞧瞧此事是否属实。” 侄子虽无大才,却也不是那种见到姑娘便扑上去的登徒子。 但对方既然和女儿这般说,不管是不是空穴来风,他都得查验一番。 若此事当真,他们萧家自然得担起照顾孩子的责任。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你那侄子也承认了此事?” 元曦看了眼萧翰林身边的姑娘,心里瞬间明白林莹选对方的原因。 这姑娘一看就单纯好骗,对方告诉她这事,可不就是觉得她藏不住事,才故意透露给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后手。 “臣的侄子出去游历了,臣还未来得及问。” 元曦闻言没有再继续问,只是点了点头,看向少女。 “你堂兄和林莹认识?” 萧然听她问起自己,忙不迭点头。 “回太皇太后,臣女之前见他们一起下棋。” 她说到这儿抿了抿唇,声音弱弱的,“林小姐不让臣女告诉父亲,但臣女觉得隐瞒不好。” 萧家家风严谨,无论二人是出于什么原因有的肌肤之亲,堂兄都该负起责任。 不然便是对不起曾祖父留下的家训。 这时,门口响起冯修的求见声。 元曦示意人进来。 冯修上前,行礼后禀明来意。 “太皇太后,林莹今日声称不适,臣为她找了大夫,大夫为其诊出了喜脉。” 一旁的萧翰林闻言,觉得冯修来得还真是时候,直接省得他多走京兆府一趟。 元曦没有说话,示意冯修继续说。 “林莹声称父亲是萧家的公子。” 冯修瞄了萧翰林一眼,心里有些同情他。 “孩子是无辜的,冯大人回去给林莹安排一间环境好点的牢房。” 元曦说着看向萧翰林,“萧大人若是想见林莹,现下便能同冯大人一起前往。” “是。” 几人出了勤政殿,元一闪身出现。 “主子,威远侯似乎有意为威远侯世子相看亲事。” 元曦端茶的手一顿,无声笑了下。 看来那边已经做出选择,打算舍弃被药物控制的官员。 “朕知道了,你不必再盯着他们,把精力放在小四身上即可。” “是。” 元一拱手,退了下去。 闵成站在边上,纵然他平时会察言观色,领悟能力强,也没弄懂威远侯这是搞哪一出。 手下的人出事,他竟还有心思帮儿子寻亲事。 这怎么看怎么怪异。 “闵成,你现在去追冯修,让他尽快审问林家几人所做的一切,到时候把审讯口供连同林莹怀有身孕延迟行刑一事张贴出去。” …… 冯修没走多远,还真让闵成给追上了,并把元曦的话一字不落转述。 “我记下了,定会在明日之前审问完。” 闵成离开,萧翰林便迫不及待问,“冯大人,那林莹除了说这孩子是萧家的,可有说其他?” 冯修摇了摇头,“没有。” 他其实有些想不明白,林莹为何要挑萧家。 萧家是大元开国功臣之一,但这么多年过去。 他们萧家已经走向衰败。 在朝为官的人除了眼前的萧翰林,小辈便只有萧副将。 二人官职都不算高,也说不上什么话。 林莹选萧家,除了能延缓行刑,萧家根本就没办法帮她免罪。 一路上二人没再说话,萧翰林打算去问问林莹一些细节,再下定论。 担心对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他特意带女儿一起。 而此时。 牢房中的林莹快被眼前的林家几人盯穿。 从大夫走后,几人已经持续这样的眼神许久。 林莹被他们瞧得心烦,自顾自走到角落,避开她们的视线。 “莹儿,你怀孕了,是不是就不用受刑了?” 林老夫人一脸谄媚走到她边上,中途踩到地上的林唤手也装没看见。 “娘,生了孩子她一样得死,你就别想着她有办法帮你出去。” 林启斜自家母亲一眼,显摆了一下自己知道的这条律法。 “你闭嘴。” 林老夫人瞪他一眼,继续讨好地看着林莹。 “就像二叔说的一样,我没有办法。” 她当然不会选择坐以待毙,只要和萧家扯上关系,在孩子未生下来期间,她自然有办法抓住萧净的心,让对方心甘情愿救她出去。 但这些,她不会和林家人说,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现在她要等的就是萧然那个傻子把她的事告诉萧家,让萧家人来找她。 想什么来什么。 哒哒的脚步声拉回林莹的思绪,她定了定神,抬眼朝门口瞧去,便看到冯修带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和萧然朝她这边走来。 她压住狂跳的心,佯装镇定站起身,走到门边,“然然,你怎么来了?” 萧然有些不敢看她眼睛,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把你告诉我的事和父亲说了。” 林莹呆愣一瞬,抿了抿唇,略带责怪,“你怎么这样。” “来人,把林莹带到新安排的牢房。” 冯修一声令下,立即有衙役打开牢房,二话不说把林莹带走。 林家几人目光追随着林莹,却没有一个人去管地上烧得双颊泛红的林唤。 去到新牢房,林莹乖乖走进去。 心里琢磨着等会儿该如何回萧翰林的问话,才能不让对方抓到漏洞。 第115章 看你的本事 冯修把人带到后,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转身离开。 牢房瞬间只剩三人,有些过于安静。 萧翰林盯着林莹看了一会儿,开口,“林小姐声称肚子里的孩子是萧家的,此事你可告知过萧净?” 林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萧翰林是文官,气质儒雅亲和,不同于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武官,气质肃杀吓人。 她不惧怕萧翰林,只是担心多说多错,所以只打算简单回答萧翰林的一些问题,其他的,等见到萧净再和对方说。 思及此,林莹主动出击,打断萧翰林接下来想说的话。 “萧大人,我知道您想确认这个孩子是不是萧家的,但我想见到萧净,到时候会和他说清楚一切。” “堂兄去外面游历了,回来恐怕得等些日子。” 萧然小声开口。 “没事,我可以等。” 林莹依旧没有改变主意。 她必须确定萧净还记不记得那日的事,记得多少。 若萧净都记得,她现在一口咬定孩子是萧净的,等他回来,自己今日说的这些话都将会成为搬起来的重石,砸在自己脚上。 这是她唯一一次能自己掌握命运的机会,她不得不慎重。 “那便等他回来。” 萧翰林不擅长逼供,也没有什么强硬手段,见她坚持想等萧净回来再说,也不再为难于她。 他不是当事人,若此事属实,吃亏的总归是林莹这个姑娘。 等侄儿回来,两个当事人谈,确实更为妥当。 二人离开,林莹长舒一口气,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神色晦暗。 …… 冯修离开后,便去审问林家几人。 一整晚,整个底层的牢中响彻着林家几人的惨叫声。 几人起初还嘴硬,被抽了几鞭子,便什么都交代了。 确认口供无遗漏,几人该招的都招了,冯修让几人签字画押。 第二天便把口供连同元曦交代的林莹一事给张贴出去,供百姓围观。 这才去勤政殿复命。 元曦听完挥了挥手,“朕等会儿会去府衙探监林莹,冯大人退下去做安排吧!” 冯修应声离开不久,长公主和元殊礼一并进来。 元曦看到二人,便清楚他们的来意。 她站起身,“想去京兆府?” 长公主点点头,担心元曦误会她去的用意,赶紧解释,“我并非心软。” “那便走吧!朕已经让闵成安排了马车。” 去到宫门口,坐上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在京兆府停下,几人一道进去。 冯修吩咐人带长公主和元殊礼去了最底层,自己则领着元曦去到二层关林莹的牢房。 “冯大人不必陪同,朕自己下去便好。” 元曦打发掉冯修,自己随着衙役走到林莹牢门前。 阳光从天窗照在牢房中的干草上,林莹坐在地上,背靠墙。 “太皇太后,就是这儿,小的先下去了。” 衙役的这声称呼惊得林莹猛地睁开眼,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牢房门口。 少女衣着华丽,气质高贵威严,眉眼绝艳。 她不自觉站起身,走到牢门前行礼。 “罪民参见太皇太后。” 林莹跪在地上,微垂着头,之前的平静因为元曦的突然出现被搅乱。 脑海里疯狂思考着元曦的来意。 “好奇朕为何会来你这儿?” 元曦声音轻柔,在空旷的二层却格外清晰。 林莹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声音有些不安,“还请太皇太后赐教。” “起来回话。” 元曦抬抬手,示意她起身,“你肚子中的孩子不是萧家的吧!” 这话让谢恩站起身的林莹被惊得差点跌跪回地上,瞳孔骤缩,脸色惨白,本能地想辩解,又听面前的人道: “你声称想等萧净回来,见到他再与他谈,难道不是因为你并没有把握?” 元曦往前走了几步,轻微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如重锤敲击在林莹不安狂跳的心尖上。 她紧紧攥着衣袖,压下心底惊起的滔天巨浪,那些面对萧翰林和林家人的淡定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嘴巴也像是被大手扼住,一个辩解的字也吐不出来。 “你想利用肚子里的孩子活下去,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低垂着头的林莹猛地抬起头,眼底是死灰复燃的光,“太皇太后需要罪民做什么?” 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太皇太后找上她,无非是想利用她达成什么。 元曦轻笑,一字一句道:“进威远侯府,做威远侯府世子的侧妃。” 林莹怔愣在原地,太皇太后的话每个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的意思却让她不懂。 威远侯世子是名声不好,但不是傻子,选她这个罪犯做侧妃,和皇室作对捞她出去。 这两个条件,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天方夜谭。 “太皇太后在和罪民开玩笑吧!” 沉默良久,林莹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朕没空同你开玩笑。” 元曦瞥着她,“不出两日,威远侯府那边定会找上你,这可比你提心吊胆算计萧净划得来2。” “威远侯府会为了罪民,和您作对?” 林莹心里已经开始动摇。 如太皇太后所说,萧净那边,她甚至连七成的把握都没有。 即便有七成把握,萧家也没本事把她弄出去。 而且太皇太后已经知晓她的小算盘,肯定不会让她成功。 与其如此,不如按照太皇太后所说,做威远侯世子的侧妃。 太皇太后找上她,无非是她有大用,有人相助,可比孤军奋战强。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元曦抛出诱饵,“威远侯府当年救驾有功,先皇赐给他府上一道可以满足任意一个请求的圣旨。” 竟然还有这样的圣旨。 林莹听得热血沸腾,旋即想起孩子一事,心中热血又平息下去。 “罪民未曾同那威远侯世子接触过,这孩子——” 把孩子栽赃给萧净,是因为二人确实一起共处过。 这样栽赃合情合理。 可与威远侯世子,却还是连话都不曾说过。 “威远侯府会认下这孩子,这不用你担心。” 元曦的话仿佛一粒定心丸,抚平了林莹心底的担忧,也使得她之前因为惧怕被压下去的算计再次活络起来。 第116章 收起你心底的小算计 威远侯府会认下这孩子,是不是证明她对对方也有用处,对方才会认下这个和他们毫不相关的孩子。 若真如此,她便成了被两方抢的香饽饽,选择权在她手上,她是不是可以得寸进尺,为自己多讨些好处? “林莹,收起你心里的小算计。” 元曦警告的声音拉回林莹的思绪,她慌乱垂眸,掩饰自己的心虚。 “罪民没有。” “没有?”元曦哼笑,眸光恍若能洞悉了一切般审视着她,“你记住,没有你林莹,还有无数个其他莹。” 她话音一转,“至于威远侯府手上的那道圣旨,若是朕出手,你觉得他那圣旨还能存在?” 被她这一敲打,林莹脸上血色褪去,再次跪到地上,“罪民知错,不敢再有其他小心思。” 确实是她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太皇太后知道威远侯府会找上她,证明对方的一切动向都在她的掌控中。 对方翻不出太皇太后的手掌心,她一个罪民,更不必说。 “知道便好,朕言尽如此,能不能让对方为你拿出那道圣旨,就看你能为他展现多大的价值。” 元曦离开,林莹卸掉全身力气,笑着跌坐在地,后背因为这场谈话被汗打湿。 她压下雀跃的心,双手紧握成拳。 无论太皇太后说的是真是假,只要威远侯府真的找上她,她一定要牢牢抓住这次活命的机会。 小时候的人生一直都是任人摆布的,无论是成为长公主的义女,还是去白云寺,一切都是为了别人的利益。 这一次,她终于不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活命去拼。 …… 与此同时。 底层牢房。 林家几人看到长公主,都如看到救星般站起身,走到牢门前。 特别是林老夫人,直接一个肘击把林启撞开,有些颐指气使看着长公主,“你现在让那个什么修放我们出去,这牢房脏死了。” 长公主笑看着她,林老夫人气恼,拿出平时在府上磋磨长公主的架子。 “你笑什么,我是你婆母,你这样是不孝你知道吗?赶紧放我们出去,我不同你计较。” “你不同本宫计较,本宫倒是要同你计较。” 长公主敛起脸上的笑意,眸光在他几人身上扫视一圈。 “谋害本宫的孩子还想本宫放你们出去,看来是冯大人用刑还不够狠,等会儿本宫离开,会让他给你们上刑,省得你们还有力气叫唤。” “公主今日过来是为了落井下石?” 林锋担心母亲看不清形势,激怒长公主,出声打断她的话。 “你们做了那么多伤害本宫的事,本宫不来落井下石,难道还是来救你们不成?” 长公主语气平淡,说这话时情绪甚至没有丝毫起伏。 林锋见状,抿了抿唇,“你我好歹多年夫妻,公主当真忍心看着我们被推上断头台?” 多年养尊处优,让他们林家几人根本受不住刑,绝望之下,什么都招了。 若是长公主昨日来,他们至少还抱有希望,也不会招这么快。 “难道你们口供上所说的那些,都是本宫逼你们做的?” 长公主嗤笑,“本宫为何不忍心,你林锋得到的一切,本就是算计所得,如今没了遮羞布,一切暴露,这就受不了了?” “当年我就应该把你生的狗奴才一把掐死。” 林老夫人见她没有丝毫服软的意思,反而还讥讽她们,气得口不择言。 “你这么恶毒,难怪我儿子不喜你,唤儿也不亲你。” 她越说越起劲,心里积攒已久的话不停往外蹦,话更是句句往长公主心口上扎。 “现在说我们林家不好,当年不是你舔着脸非要嫁给我儿子?公主又怎样,还不是在我林家伏低做小。” “娘,你别说了。” 林启被母亲的这些话吓得不轻,赶紧上前拉住她。 “我偏要说。” 林老夫人甩开林启,唾沫横飞,“你儿子成为林家的奴才都是因为你,谁让你看不起我儿子,如今一切都报应在你儿子身上,活该。” 说着,她看向至始至终没有说话的元殊礼。 “我要是你,我根本就不会认这个女人。她之前对唤儿那么好,都能看唤儿去死,你多年不曾养在她身边,她又能对你多好?” 长公主原本无波澜的脸因为这话变了变。 儿子多年受的委屈本就是她的心病,林老夫人这话无疑是在戳她心窝子。 她看着身边高大挺拔的儿子,想说些什么,对方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林唤心思不纯,怨不得别人。” 元殊礼瞥着林老夫人,“挑拨离间没用,恶就是恶,不必为自己的恶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说着,看向长公主,对长公主道: “娘不必拿别人不怀好意的话来惩罚自己,做错事的是他们,被伤害的是你,自始至终,该反思的人都是他们,而非你。” 长公主听了这话,心里瞬间被暖流包裹。 林唤在林家事情败露时,做出的反应是把一切都推给林家。 儿子却会在别人扎她心时,告诉她不必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明明她是母亲,心胸却不如十几岁的儿子豁达。 “殊礼,你能不能看在我多年养育你的份上,给唤儿找个大夫?” 徐秀膝行到牢门前,满脸祈求。 儿子已经烧了几日,若是再烧下去,肯定会被烧死。 “不能。” 元殊礼语气果断,“你们林家留着我,是为了折磨我拔高自己的地位,我并不认为这是养育。” 语毕,他又气死人不偿命补充一句。 “而且你们一家的下场都是上断头台,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 “你——” 林老夫人气得捂住胸口,瞪着元殊礼。 对方却不理会他,转身对长公主道:“牢房是污秽之地,娘,我们现在离开吧!” “你会后悔的,”林老夫人冲着二人背影咆哮,“你儿子的终身大事你也不在乎?不救我出去,你们母子二人都会后悔,有的是你们笑不出来的时候。” 第117章 是时候正面会会她了 告示贴出去后,立即引起轩然大波。 陈沉和威远侯在书房中提起荣安一事,整个人火大无比。 荣安捅了这么大篓子,竟然不主动来认错。 这股火还未压下去,便听下面人来禀,林家几人全都招了。 下属把林家做的事和下场都陈述完,陈沉满脸的不耐烦因为听到林莹、林唤竟然是林锋和徐秀的孩子,被一闪而逝的惊讶取代。 又是和剧本完全不一样的剧情。 陈沉沉吟着,没有说话,威远侯看出他没有问题,挥手让人退下。 下属脚步声远去,陈沉这才抬眸看向威远侯。 “给我相看亲事一事可以停下了。” 结合方才下属说的事,威远侯立即明白什么,但还是有些不确定。 “公子莫不是想让这林莹进侯府?” 陈沉点了点头,“她很适合。” 威远侯有些摸不着头脑,蹙眉,“可林莹已经怀孕了。” 难不成陈沉想认下这个孩子,当这孩子的爹? 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上一个这么有病,上赶着给人当爹的还是安王。 “这才是我想要的。” 陈沉满脸不在意,“荣安已经成了废棋,我们现在需要一个人来搭建人际网,为新品问世做准备,而林莹,是最合适的人选。” 其他人和大臣家眷走动,那势必会引起皇室的注意。 但若和各大臣家眷走动的人换成了他府上的女眷,这些走动便成了女眷之间的正常来往,不会引人注意。 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他才让威远侯帮他相看亲事。 可他这张脸的主人名声不好,又一把年纪,别说那些嫡出小姐瞧不上他,就连庶女,都对他避之不及。 这一合计下来,林莹怀孕简直是上天为他安排好的新棋子。 林莹这人自出生就是为林唤而活,如今怀孕,正是她为自己和命运抗争的好时机。 他相信,只要他丢出橄榄枝,林莹为了保住小命,一定会牢牢抓住他丢出的橄榄枝。 并且乖乖任他摆布,为他献祭一切。 “难道公子想让她做世子妃?” 搭建人际网无非是和朝中官员往来,这样一来,便只有正妻之位够登门拜访,和京中官夫人们来往。 “侧妃足矣。” 陈沉端起茶,啜饮一口,又笑着改口:“罢了,正妃也无妨,更方便她行事。” “万一林莹不同意呢?” 威远侯说完,又补了一句,“且先把这个问题放放,即便她同意了,公子觉得太皇太后会赦免她,让她嫁给你?”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个将死之人,看到浮木,不可能不抓。” 陈沉不以为意,满脸笃定,“至于曦皇后会不会同意,这更不用担忧,你手上不是有道先皇赐的圣旨?” 威远侯不赞同,“那道圣旨这么用,实属浪费。” “浪费?”陈沉扬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侯爷怎地这般天真,眼下拿这圣旨捞林莹,便是圣旨能发挥的最大用处。” 上位者常常会把话说得很漂亮。 可一旦下面的人真的不知死活,妄想拿着他们赐下的恩典狮子大开口,这个恩典便会变成尖刀,刺向不知死活的人。 他一个现代人都看明白的事,曦皇后岂会瞧不明白。 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可惜,威远侯也清楚陈沉说的是事实。 这道圣旨之所以保留了这么久,确实是因为他还未曾动过歪心思。 “如此,公子是打算入宫去见太皇太后了?”威远侯问。 陈沉挑了挑眉,语气充满兴味,“让我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也是时候正面会会她了。” …… 元曦带着长公主母子二人一起回到勤政殿,示意二人坐下,看向长公主和元殊礼。 “对于林家几人的处置,你母子二人可有话说?” 二人没有丝毫犹豫,齐齐摇头。 看过林家几人后,他从冯修那儿看了几人的供词。 林家几人不仅处处算计她,还借用她的身份威胁那些被林启强抢并未得逞,导致人家姑娘横死的百姓。 这事让长公主气得浑身颤抖,比看到林家对她所做的一切时还要愤怒。 林家算计她,是因为她识人不清,自己眼瞎导致,这是她活该,怨不得任何人。 可这些百姓,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却要遭受无妄之灾。 女儿横死,不仅不能申冤,还只能忍痛息事宁人。 那时候他们该多委屈。 “那林莹呢?”元曦又问。 元殊礼乖巧答,“皇曾外祖母留下林莹,势必是因为她有大用。” 其实元殊礼心里猜到大概和他听到的悦人楼那事有关,却没有多问。 很多事自己心里有数便好,他不是皇子,过问这些事实属僭越。 元曦满意地点点头,若说二皇子聪慧淡漠,太子温润理智,那么元殊礼便是玲珑通透。 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虽和太子一样都是温润的性子,却又有不同。 他的温润是为了适应环境,被打磨出来的达成某种目的的温润。 而太子的温润,则是在皇后用心浇灌下培养出来的良好教养。 “孙女一切都听皇祖母安排。” 长公主等元曦问完儿子,也快速表态。 “既然如此,后面无论听到什么,朕希望你们都能记住今日这番话。” 说完这话,元曦挥手打发掉二人。 二人一走,四公主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抿唇上前行礼。 “皇曾祖母,以后我是不是没有用处了?” 皇姑姑或许不明白皇曾祖母留下林莹的原因,她却心知肚明。 悦人楼发生的事她一清二楚,皇曾祖母留下林莹,定是想让对方成为暗桩,探查那药丸所用的药草在何处。 这明明是她的任务,皇曾祖母却交给了别人,不就是不打算用她了吗? 元曦笑看着她,“谁说你没用了?” 四公主如实道:“皇曾祖母留下林莹,是想她成为暗桩,我和她一样,岂不是会被她取代。” “元一和元二课上得不错。”元曦夸赞。 她留下林莹,确实是为了让对方潜伏在小老鼠身边,找出那片足以危害动荡整个大元的药田,到时候把药田都毁干净。 收回思绪,话音一转,“她没办法取代你,你有朕的龙卫授课。” 四公主脸上倏然展开一个笑容。 是啊,她有皇曾祖母的龙卫授课,林莹没有。 她有元家血脉,林莹也没有,她为什么要和林莹比? 第118章 怎么舍得让你当牛做马 距离见到元曦已经过去一日。 林莹从一开始的深信不疑,到现在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变得自我怀疑。 太皇太后说不出两日,威远侯府一定会找上她。 可这都第二日了,她依旧没有见到威远侯府来的人。 难道太皇太后是为了稳住她,不让她毁掉萧家名声,才这般哄骗她? 这念头一出,又被林莹给压了下去。 太皇太后何许人,何须哄骗她一个随时都会死的罪犯。 这时,台阶处响起一阵脚步声。 林莹思绪回笼,抬眸看去,看到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袍的青年男人。 男人三十几岁的年纪,长相中等,脸上带着与身上锦袍截然不同的猥琐笑容。 这笑硬生生把他那张本来还算清秀的脸,变得丑陋起来。 “世子殿下,林莹就在这儿。” 陈沉维持着威远侯世子的惯有的纨绔好色形象,抬手拍了拍衙役的肩膀,“行了,你下去吧!莫要打扰本世子和小美人聊天。” 林莹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之前的雀跃也淡了不少。 这人一看就好色成性,和萧净那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根本没办法比。 想起元曦昨日说的话,她迅速压下自己这浅薄的认知。 不,这人恐怕是装的,不然太皇太后怎会说能不能让威远侯府把她捞出去,便要看她给对方展现的价值。 思及此,面前突然被黑影笼罩。 眼前的黑影手上提着一盏灯,脸上已经带着淫邪的笑,说出的话却和太皇太后所说无二。 “林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本世子的吗?本世子为何听冯修说这孩子是萧家的?” 林莹错愕地看着他,不是装的。 是因为太过震惊。 他竟然真的认下了这孩子。 太皇太后居然连他会说什么都预料到了。 陈沉心情极好地欣赏着林莹错愕的表情,只当她是太过惊讶自己会出现,这才表现出这副模样。 “世子殿下,我没有。” 林莹回神,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红着眼向他表明自己的决定。 “那都是误会,因为怕你不肯见我,所以我才信口胡诌。” 陈沉很满意她的识时务,书里林莹这个人不蠢。 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即便知道自己在说谎,也深知肚子里的不是他的,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有这样的脑子,和那些官眷接触,想来也不是什么难题。 “我不想死,又见不到世子,只能出此下策。” 林莹不知道面前之人如何想的,心怀忐忑的同时,谨记太皇太后那句能否捞你出去,就得看你给他展现多少价值的话。 她极力展示自己想活下去的不想死的一面,让对方觉得他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可以任由他拿捏。 “你肚子里的有我的血脉,我自然不会让你死。” 陈沉抽出自己的衣袖,“你放心,我会让我爹救你出去的。” 林莹双眼亮晶晶盯着他,“真的吗?” 她的声音激动,又带些不确定,“只要世子殿下能救我出去,即便在威远侯府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陈沉不置可否,抬手掐了掐她的脸,笑容轻佻。 “说什么傻话?你这样的小美人为我威远侯府传宗接代,如此大的功劳,怎舍得让你当牛做马。” 林莹任由着他掐自己的脸,压下心里的恐惧。 她知道,今日这个决定会把她推入未知的深渊。 但比起已知的死亡,未知的深渊更值得她纵身一跳。 至少她可以赌一把。 就像太皇太后想让她对威远侯世子展现的一切。 只要她展现出足够的价值,说不定未知的深渊,也藏着一线曙光。 “那莹儿就等着和世子殿下在侯府相聚。” 林莹手覆上他的手,笑靥如花,一副依恋的模样。 “好。” 陈沉又拍了拍她的脸蛋,调情几句,转身离开。 待他一走,林莹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抬手用力擦了擦脸上被抚摸过的地方,直到擦得脸蛋发红,火辣辣疼,才住手。 …… 翌日。 元曦刚撤下午膳,威远侯便带着陈沉一道进入勤政殿。 对二人来意心知肚明的元曦神情如常,示意二人起身,笑问。 “威远侯今日又是为何事而来?” 陈沉自进勤政殿后,眼睛便黏在了元曦身上。 后世赞扬曦皇后的诗不少,但她的画像并未留于世间,他对她的美貌一直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哪怕是那日远远一见,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今日,这般近距离看,美貌冲击这几个字瞬间被具象化。 他才知道自己的怀疑有多么可笑。 曦皇后无论是五官还是皮肤,都是女娲的炫技之作。 从头到脚,根本挑不出瑕疵。 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那些被人吹成盛世美颜的女明星,站在她身边,也会变得黯淡无光。 觉察到陈沉的失色,威远侯不着痕迹扯了他一下。 心里感叹,公子做戏做得也太过了吧! 眼睛都快黏在太皇太后身上了。 陈沉回神,收起眼底的惊艳,垂下头,装出一副乖顺的模样。 “臣今日是为了弥补犬子犯下的错而来。” 威远侯面露羞愧,“犬子在白云寺和那林莹有了肌肤之亲,臣也是昨日才知晓,所以今日斗胆求太皇太后给个恩典。” “这么说来那林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威远侯府的?” 元曦面色平淡问。 “是犬子的。” 见过陈沉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威远侯说起这话时已经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元曦眼皮微掀,“你可知道那林莹是罪犯?” “臣知道。” 威远侯瞬间眼眶一红,“威远侯府子嗣稀薄,如今仅仅有林莹肚子里这么一个孩子,还望太皇太后看在臣的父亲当年救驾有功的份上,赦免了她。” 他声音哽咽,“臣就这么一个孙儿,不想孙儿出生就没有娘,求太皇太后成全,臣愿用先皇赐的圣旨换林莹母子和犬子一家三口团聚。” 若非知道一切,元曦恐怕真会被威远侯这番情真意切的说辞感染,觉得林莹肚子里真是他孙儿。 第119章 未必能制作得出来 威远侯说着,双手托举着圣旨,头微垂。 元曦看了闵全一眼,闵全上前,接过圣旨呈给元曦。 随手把明黄的圣旨展开瞧了一眼,元曦直接应下,“君臣一场,侯爷好不容易有个孙子,朕可以成全你的请求。” 威远侯总觉得她这句你好不容易有个孙子格外怪异,压下心里的怪异感,拱手谢恩。 “谢太皇太后,此事是犬子冒犯林莹,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看他把林莹摆在受害者的位置,元曦立即猜出他接下来估计是要为林莹讨要名分。 她神情温和,没有丝毫不耐烦,“说说看。” 果然,话落就听威远侯道:“臣怕京中的疯言疯语影响林莹养胎。” 这话一语双关,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必要说太清楚。 “朕既然答应你威远侯府,自然会赦免林莹。” “谢太皇太后。” 威远侯眼底的笑意格外真切。 他本来以为即便拿了圣旨,事情也不会太顺利。 林莹毕竟是林锋的女儿。 可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同陈沉所说那般,看到圣旨,直接便应下。 没有丝毫的犹豫。 也是,拿这么重要的圣旨换对太皇太后来说无足轻重的林莹,这般划算的买卖,岂会犹豫。 “若无其他事,你二人便退下吧!朕明日会让冯修把林莹送去威远侯府。” 在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陈沉临走前若有所思看了元曦一眼。 这才跟着威远侯出了皇宫。 二人坐上马车,威远侯看他似乎有心事,疑惑地问。 “目的达到了,公子为何这副模样?” 陈沉回神,“太顺了。” 一切都是按照他预想的走,可能是上一次栽的跟头太狠,导致他现在有些草木皆兵。 明明一切都正常进行,却越发不安。 “京中无人不知我威远侯府人丁凋零,我们今日带着圣旨进宫的行为合情合理。白云寺那边也打点过,即便太皇太后真让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威远侯其实想说陈沉太过草木皆兵。 但谨慎些总没错,因此只是简单安抚。 陈沉揉了揉眉心,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林莹被送来侯府后,立即让人准备婚礼。” 不管曦皇后是有意为之也好,还是别有目的也罢,林莹这颗棋子,都必须被他握在手上,成为为他冲锋陷阵的一员。 …… 二人离开勤政殿后不久。 太子便拿着一本奏折进来。 “皇曾祖母,朝中人大臣知晓皇姑姑一事,今日联名上折子,让您恢复殊礼表弟的世子之位。” 元曦接过折子,示意他坐。 “他的世子之位自然是要恢复,但林家的事还没完,那些百姓看到张贴的口供,应该有勇气出来为女儿讨公道了。” 让冯修把林家的罪行张贴出去,除了给威远侯这边挖坑,让他们往下跳。 另一部分原因则是想让被林家欺凌过的百姓站出来。 太子乖巧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转移话题,“听闻威远侯在为威远侯世子相看亲事,他们是不是要行动了?” “威远侯方才带着儿子求见朕。” 元曦把圣旨随手扔给太子,太子眼疾手快接住,看完温润的脸上略显诧异。 “他竟然动用了皇祖父赐的圣旨。” 把圣旨合上,太子脑子转得飞快,随即一语中的。 “威远侯是为了林莹而来?” 皇曾祖母方才只说了张贴口供的其中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可不就是针对威远侯府的? 再结合威远侯突然为儿子相看亲事一事,目的不言而喻。 荣安这个线人没有,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 这个时候可不就得重新觅寻新的线人,建立人际网。 而林莹,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需给她一个恰当的身份,她便能跻身京中夫人们的圈子。 若是本事足够,和这些夫人深交,还可以从她们口中探听朝中官员的爱好和行踪。 真是好精妙的算计。 见太子这般通透,一点就通,元曦笑着点头,“不错,这便是贴林家口供的另一个目的。” “皇曾祖母答应他们,是想顺水推舟,让林莹打入敌营,查探药草种在何处?” 为免制造出恐慌和不必要的麻烦,药丸一事并未公布出来。 抓到的几人也是以其他罪名罢免了官职。 但太子总觉得这事不会让对方收敛,反而会刺激他们更快启动新的计划。 “威远侯那边想见小四还得想方设法,如此一来,小四想要得到他们的信任便得需要等,这药草危害大,必须尽快找到。” 对方不可能就这么一个计划。 她这次毁了这个,对方指定还会捣鼓出其他计划。 由对方使用药丸的对象便可以看出,对方深知药丸可以控制人,却也能把人掏空。 所以被用药丸的几人都是酒囊饭袋。 这也让元曦猜测对方是不是还种有其他药草,或者对方想制作出其他能操纵人,却又不会把人掏空变成废物的药丸。 “我也是这般想的。” 太子一笑,“既然皇曾祖母已经有了安排,我这边便不插手。” 他说到这儿,面露担忧。 “这药丸的弊端想必他们也清楚,我担心他们会在这药丸的基础上,做出其他效果差不多的药丸,动荡人心。” “他想,但未必能制作出来。” 元曦对此事并不担心。 若真这般容易,他们也不会用这次的药丸做铺垫。 …… 另一边。 威远侯二人回到书房,屁股还没坐热,便听下属来禀,荣安求见。 陈沉一听这个名字,脸上瞬间乌云密布。 感受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威远侯连忙让人把荣安带进来。 荣安战战兢兢进来,跪到地上,承认了自己私下见女儿,才坏了他们计划。 他说完,书房沉寂片刻,威远侯轻叹一声,上前扶起他。 “这次事情的严重性你应该知道。” 荣安一听这话,心里立即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威远侯这人伪善,常常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定人生死的话。 果然,站起身便听威远侯话音一转。 “做错了事,总得有人负责任,荣安,你是聪明人,明白这个道理吧?” 第120章 用我的命 荣安当然明白。 威远侯这话是想让女儿为这次的事负责任。 他从京兆府回来并未来侯府,便是在逃避不想面对结果。 因为他清楚,二人需要银子,不会动他。 他“砰”地一声跪到地上,眼眶泛红,卑微伏地。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求侯爷看在我的面上,饶了她。” 威远侯脸上的笑淡了下来,“荣安,本侯的心血因为她毁了。” 不容商量的语气让荣安浑身血液凝固,但他没有放弃。 “梨儿也是思父心切,侯爷饶了她这一次,我会给侯爷提供更多的银子。” 女儿是想让他重新入朝为官才回到京城,潜伏安王府。 本就是他对不住女儿,如今还要让他看女儿去死,这简直是在剜他的心。 “本侯这没有催促你把人带来便已经给足你面子。” 威远侯不为所动,他不能理解荣安想护汪梨的心。 在他看来,一个人要坏就必须坏得彻彻底底。 否则,其他一切不必要的情绪都将会成为尖刀刺痛自己。 就像荣安现在这样,若是他对女儿和对其他人一样,便不会这么痛苦求他。 “梨儿是我女儿。” 荣安嗓音艰涩,手止不住颤抖,还想再说什么,威远侯却打断了他。 “正因为是你女儿,本侯才没有派人去动手。” 威远侯再次扶起他,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用最亲和的语气,说出最残酷的话。 “去吧!你自己动手,也方便交代后话。” 荣安微微垂着头,手紧紧攥成拳,才压下心中想不顾一切和威远侯同归于尽的想法。 “多谢侯爷。”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的这几个字,转过身打开门离开。 待他走远,陈沉立即笑了出来。 “为了一个窝囊女儿如此为难,真该和侯爷学学。” …… 汪梨自那日从京兆府回来,眼皮便一直狂跳。 威远侯那边一直没有人来找她,这让她越发不安。 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知道自己会死,却不知道刀会在什么时候落下。 内心极度煎熬。 安王躺了几日,身上药效已经没了,瞧出汪梨的不安,狐疑问,“怎么了?” 他虽躺着,却清楚外面发生的一切。 就连眼下汪梨为何会这样,心里也门清,但戏总归是要演的。 “我没事。” 汪梨把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摇了摇头。 其实她想让安王带她走。 但又担心她真的走了,威远侯那边迁怒父亲。 这时,杜敬推门进来。 “娘,外面有人来找你道歉。” 汪梨一听,立即明白来人是谁,她猛地站起身,甚至来不及和安王打招呼,便已经出了门。 走到院子中,看清来人,汪梨立即小跑上前。 “您怎么来了?” 觉察到父亲眼睛有些红,汪梨立即意识到他已经见过威远侯。 “没事,爹来看看你。” 荣安笑看着汪梨,语气轻松。 可熟悉他的汪梨却知道这是掩饰事情的习惯。 她没有拆穿,佯装什么都不知,“这次的事威远侯那边怎么说?” “爹为他们做事,功过相抵,他们不追究。” 荣安笑凝固一瞬,又恢复如常。 “爹今日来除了来看你,其实是想带你离开京城。” “离开?” 汪梨这下越发笃定父亲心里的猜想,却还是神情如常,“爹不为他们做事了?” “出了这事,饶了我已经是侯府开恩。” 荣安盯着女儿的脸,“你今日收拾好行李,明日带上敬儿,我们一起离开。” “好。” 汪梨点头,满脸雀跃,犹如小孩一般展开一个笑颜。 “离开京城好。” 送走荣安,汪梨脸上的笑便冷了下来。 威远侯想要她死。 还想让父亲下手,真是残忍。 父亲为了来京城费尽心思,又怎会轻易离开。 他根本就是不想如威远侯的意,才想带她离开。 可他们真的能逃得出威远侯的魔爪吗? 汪梨自嘲笑了笑,父亲也是关心则乱,不然不可能这般天真。 在院中站了半晌,那些之前被迷雾遮挡的事被风吹散,看清脉络。 汪梨长舒一口气,闭了闭眼,似下定某种决心般转身往屋里走。 安王见她进来,笑问,“说完了?” 汪梨点了点头,看向儿子,“你先出去,我和王爷有话要说。” 觉察到二人之间的气氛凝重,杜敬站起身,走了出去。 门合上,汪梨缓缓开口。 “在城外遇到那次,王爷那日听到我和杜晦的话了对吧!” 她的直白打了安王一个措手不及,安王怔愣一瞬,回神,不再伪装。 “不错。” “难怪有人取代我和父亲见面。” 汪梨自嘲一笑,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全程都是在太皇太后设下的局中蹦跶。 至始至终,都未曾跳出过太皇太后为她画的圈。 卸下伪装,二人都轻松不少,安王没有说话,等着汪梨继续。 “太皇太后既然知道威远侯府怀有异心,却并未直接撕破脸,想来是有目的未达成,王爷今日要不要同我做一笔交易?” 安王挑了挑眉,“本王和你做交易?汪梨,你不会到现在还认为本王对你一如既往吧?” “我没有这般认为。” 汪梨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冷静,“若真这般认为,我便不会用交易二字,而是用请求。” 她给安王妃和静敏郡主带去的伤害是真真切切的。 安王又知道她本来的面目,根本就不可能再为她做任何事。 “你想用什么来交易,交易什么?” 安王没有急着否定她,等待着看她给出的东西够不够格交易。 “用我的命,来换威远侯的性命。” 汪梨语气掷地有声,好似说的不是自己的性命一般。 “我想要威远侯死在我父亲手上。” “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求。” 她和杜晦分开来京城,本就是因为威远侯承诺,能帮父亲洗去当年被贬的罪,让父亲重新入朝为官。 这些年她按照威远侯所说那般把安王府搅得乌烟瘴气。 即便最后被赶出来,也绞尽脑汁想回去的办法。 但她没想到做了这么多,威远侯竟然心狠到如此地步。 想杀她就罢了,偏还要在杀她前让父亲痛苦。 既然对方如此不顾情面,她也是将死之人,不如以身入局,挑起父亲心中的怒火,让威远侯那边也不好过。 父亲很疼她,若知她自戕,必定痛心疾首,用尽一切办法报复威远侯,和太皇太后那边搭上线。 第121章 汪梨死 汪梨面上平静,心里却有些忐忑。 只是她极力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想让这个交易更加顺利完成。 安王听完汪梨的一番话,没有接话,反而面无表情盯着她。 良久,他突然笑了起来。 汪梨被他这笑弄得更加没底,手下意识扣着手心,想问他为何发笑,却见他笑一敛,声音冷沉。 “汪梨,你莫不是以为用你的烂命,就能抹掉对本王女儿和王妃带来的伤害吧!” 他脸上的神情是汪梨从未见过的冷,汪梨硬着头皮加码。 “我的死能激怒父亲,让父亲报复威远侯,太皇太后到时候便可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是皆大欢喜的事。” “你现在落在本王手上,想制造你自戕,对本王来说轻而易举。” 安王眸光冷凝盯着汪梨,“你和杜敬给王妃和本王女儿带来的伤害,本王还没算,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和你交易?” “凭你烂命一条?还是觉得本王蠢到会和从前一样,任你摆布?” 目的被洞穿,汪梨心里惊愕,安王何时这般通透过? 在猜到安王知晓她从一开始便是带着目的进入安王府后,她便知道自己和儿子的下场除了死,再无其他可选。 因此,她想用自己既定的结局,给儿子和父亲换些喘息的时间,让他们能逃离京城的旋涡。 不想竟然被安王洞悉了一切。 “王爷不愿交易便罢了!” 汪梨说着,想试探安王的态度,揣测太皇太后想从威远侯身上得到什么,还没组织好语言,便听安王接话。 “本王不仅不会和你交易,还会要你和杜敬为算计本王女儿一事付出代价。” 之前演戏,不过是想借汪梨引出她父亲。 如今该知道的已经知道,汪梨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他自然要清算他们之间的事。 汪梨脸色大变,“王爷难道不怕打乱太皇太后的计划?”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安王见她搬出皇祖母,无动于衷,只淡淡道: “本王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自己自杀,再把杜敬一起带走,给你父亲留一封绝笔信。第二,本王来动手,给你伪造绝笔信。” 他后半句只简单说动手,汪梨却如坠冰窖。 安王看似给她选择,其实根本就是在逼她。 若是她不主动杀掉儿子,让儿子和自己一起死。 安王必定会狠狠折磨儿子。 毕竟,她的尸体要伪造成自戕,不能被残忍对待,安王可不得把心里怨恨都发泄在儿子身上,为安王妃母女报仇。 汪梨手止不住颤抖,闭了闭眼,痛苦开口,“还请王爷给我一袋毒药。” …… 翌日。 勤政殿,元二单膝跪地。 “主子,汪梨带着杜敬一起死了。” 元曦听罢,放下手上的笔,轻笑,“她可算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这时,外面响起安王的求见声。 元曦净手擦干净,挥手让元二退下,这才扬声让安王进来。 安王进来,跪地行礼。 “参见皇祖母。” “起来吧!这次做得不错。” 元二虽然没有说,元曦却能猜猜这次的事有安王的手笔。 若没有他,汪梨即便选择自杀,也不会带上杜敬。 本来她还想等汪梨死后,立即送杜敬下去陪她,再让人把杜敬的死弄成是汪梨不放心儿子,这才忍痛带走儿子。 借此来刺激荣安,激发对方的仇恨,让对方更加卖力去取得威远侯他们的信任,她也好从对方身上获得线索。 这样一来,对方和林莹双管齐下,找到药草种植地,指日可待。 不想她还未出手,安王竟主动把这事办妥了。 看来只要把脑子里的水倒干净,元家就没有蠢人。 “谢皇祖母,那绝笔信我看过,写得感人肺腑,荣安看了必定会立即打起精神,琢磨如何为女儿和外孙报仇。” 安王站起身,说完面露担忧,“只是女儿和外孙刚死,荣安若是表现得太过伤心,难免会让威远侯他们觉得他会因为此事怀恨在心,不再信任他。” 元曦端起茶润了润喉咙,“为何一定要表现出伤心?” 安王一愣,“不表现出伤心的一面,岂不和之前他瞒着威远侯去见汪梨一事相悖?” …… 二人口中的荣安此刻也已经从杜晦口中得知女儿和孙子服毒而死一事。 拎着包袱出门的他手一顿,包袱直接摔在地上。 他动了动嘴唇,哑声不确定地问。 “你说梨儿和敬儿服毒死了?谁下的毒?” 今日他是来找杜晦,让杜晦带女儿和外孙离开。 不曾想昨日还对他笑着说离开京城好的女儿,今日竟然和他阴阳相隔。 “京兆府那边来人,说是自杀。” 杜晦脸色也很难看,他就杜敬这么一个儿子,本来还指望儿子飞黄腾达,他也好沾沾光。 谁曾想汪梨竟然疯到把儿子一并带走。 他知道这事时后背都被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他和汪梨住在一起,汪梨这个疯女人是不是也会把他一并带走? “自杀?不,不是的。” 荣安疯魔了一般,抬腿就想去找女儿。 才迈开腿,便被杜晦拦住。 “您若现在去,一切就都暴露了。” 荣安眼神冰冷盯着杜晦,“你妻子和儿子死了,你竟还能这般淡定,杜晦,你还是人吗?” 杜晦没有动,维持着阻拦他的姿势,冷静道: “事已发生,您现在冲出去,除了会暴露威远侯府,根本就改变不了现状。” “而且,梨儿来京城都是为了您,并非我。” 说这话时,杜晦语气里带了些怨气。 本以为来京城走向的会是锦绣前程,谁知面对的却是朝不保夕,危险重重。 他现在无比后悔跟汪梨来京城,更后悔让汪梨去见荣安。 不然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你在怨梨儿?” 荣安冷静下来,质问杜晦,杜晦没有答,而是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荣安。 “这是梨儿留下的。” 薄薄的纸被风吹得在杜晦指尖晃动几下,荣安一把扯过,快速打开。 看完里面的内容,他瞬间泪流满面,把信贴在心口无声哭了起来。 第122章 自有办法 是他害死了女儿,女儿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异样。 是他太过关心则乱,没有觉察女儿的异样。 信是杜晦躲在人群中围观时有人塞给他的,内容他已经看过。 里面写的内容是汪梨儿时发生的趣事。 末尾处补了一句:我不想父亲为难,也不想敬儿成为下一个我,让父亲掣肘。 荣安在看到这句话时泪直接决堤。 他光是听到威远侯让他杀掉女儿时就心如刀绞,不敢想女儿在杀掉杜敬时,心里该有多痛。 “您若是想为梨儿和敬儿报仇,便不能出现。” 杜晦扶起荣安,声音温和。 “只是这次发生这样的事,威远侯那边未必还会信您,不如您把我……” 荣安站起身,眼里泪已经止住。 他把信揣衣袖里,打断杜晦的话,深深看他一眼,“我自有办法。” …… 威远侯府。 林莹直到坐在花厅,心里才平静下来。 太皇太后真的放了她,不仅如此,还赦免了她的罪。 这是入狱前她想都不敢想。 那时候她只想用这个孩子为自己谋一线生机,摆脱死局。 谁知如今不仅轻易摆脱了死局,还成了世子妃。 方才来时,那些奴仆同她打招呼也是这般称呼,显然是认定了她世子妃的身份。 “林小姐,是犬子对不住你,本侯用圣旨换你出来,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不用客气。” 威远侯笑眯眯说完,“你和沉儿的婚事尽快举行,这样你便不会因为住在侯府遭受疯言疯语。” 林莹起身,满脸感动道谢。 “多谢侯爷。” 威远侯的话每一句都看似为她考虑,其实每一句都传递着他们本来的目的。 故意提起用圣旨换她出来,是想让她感恩戴德。 明明是想尽快用上她这枚棋子,却说是担心她遭受疯言疯语。 若非太皇太后之前提点过,恐怕她现在已经被威远侯这些话迷惑。 觉得对方真是个极其温和,又一心渴望孙儿的老人。 心里肯定已经软得一塌糊涂。 “成婚后你同沉儿一样,叫我爹便好,不用太客气。” 威远侯很满意她那副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和陈沉对视一眼,挥手让边上的人都退了下去。 其他人离开,屋里霎时只剩三人。 原本站着的林莹在这个时候又跪到地上,泪眼婆娑。 “林莹有罪。” 威远侯看着她,明知故问,“好好的,怎地又跪上了。” “我肚子里其实并非世子的孩子。” 林莹抿着唇,“之前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不想死,世子殿下又说侯爷您能救我出来,我这才隐瞒孩子一事。” 孩子是不是威远侯府的,他们几人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她何不借用此事,向威远侯府展现自己怕死,因为抓了块浮木不愿撒手的一面,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牢牢被掌控在手中,翻不出手心。 方才不发一言的陈沉哼笑一声,“你倒是坦诚。” 见他不装了,林莹知道,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 眼前的二人需要的是一枚聪明且识时务的棋子,而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世子妃。 她偷偷舒了口气,“林莹能活下来,全靠侯爷和世子,否则,现在我还在牢中。” 说着,认真磕了一个头。 “我的命是侯爷和世子殿下给的,肚子里的野种,我随时都可以弄掉。” “先留着吧!” 陈沉姿态懒散靠在椅子上,想起什么,转而问,“长公主去京兆尹府那日,太皇太后也去了?” 心里“咯噔”一声,林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强装淡定,一脸讶异,“那日我只见着长公主和元殊礼,并未看到太皇太后。” 审视她片刻,未曾看出异样,陈沉收回视线,点点头,“你的院子已经安排好,去休息吧!” 又勉强过了一关,林莹应声离开。 威远侯问,“你担心林莹是太皇太后刻意安排?” “之前怀疑,现在确定她不是。” 见威远侯疑惑,陈沉笑,“若她是曦皇后安排的人,曦皇后不可能明目张胆去京兆府。” …… 陈沉不知道。 元曦正是因为算准了这一点,才没有丝毫伪装,直接去京兆尹府。 聪明的人总会把事情复杂化,觉得既然见不得光,就要暗中来。 勤政殿中,冯修恭敬禀告,“太皇太后,林莹已经送走,今日有两名百姓来状告林锋和林启。” “你按正常程序审便是。” 冯修的能力元曦清楚,她没有再继续深聊此事。 “汪梨的绝笔信交到杜晦手中了吗?” 冯修点头,“已经办妥。” 他面露犹豫,“只是之前让人扮成汪梨见荣安一事,怕是已经注定荣安成为废棋的命运,现在即便看到绝笔信,恐怕也是空有仇恨,无计可施。” 元曦毫不在意,“扮汪梨见荣安一事只是我们和荣安知道,荣安不傻,既然要报仇,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经她这一点拨,冯修立即醍醐灌顶。 是了,只要荣安坚持说自己没有透露身份,威远侯那边也无从查证。 从勤政殿离开,冯修在宫门口遇到安王。 安王看到他,笑着上前打招呼。 “冯大人。” “王爷。” 冯修和安王没什么可说的,打完招呼,便想离开,安王却叫住了他。 “之前让王妃和敏儿受委屈了,是本王的错。” 即便是汪梨母子算计,也是他偏听偏信,他没脸把错全推给别人,觉得自己没错。 “受委屈的是她们,王爷要认错去和王妃和郡主说。” 冯修丢下这话,转身离开。 安王摸了摸鼻子,转身看到刘应龇着大牙笑,他脸一沉。 刘应收起大牙,抬头望天装没看见他。 “回王府。” …… 彼时,荣安平复情绪后,立即去了威远侯府。 二人自然听说了汪梨母子的事,见他来一点也不意外。 “侯爷,您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妥。” 荣安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道:“我不仅杀了女儿,杜敬这个外孙也没放过。往后再也没有人能影响侯爷的计划。” 威远侯扬了扬眉,拿着把匕首走到荣安面前,递给他。 “怨本侯吗?怨的话,本侯给你一个杀本侯报仇的机会。” 第123章 你就是来看热闹的 带着寒光的匕首近在眼前,带着致命吸引力。 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在叫嚣杀了面前的人,杀了他,就能为女儿和外孙报仇。 荣安伸出手,去接匕首。 边上坐着的陈沉饶有兴致看着他握住匕首的手,又看了看威远侯,兴味更浓。 威远侯在荣安伸手接过匕首时,深深看他一眼,没有丝毫犹豫松开手。 书房中的气氛因为这一幕,无端变得诡异。 荣安努力忽略掉心中叫嚣的声音,面上露出一个笑容,若无其事把匕首递给威远侯,“侯爷这话把我都说糊涂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侯爷,即便怨,也只会怨皇室。” 他话音一转,“我不仅不怨侯爷,还会感谢侯爷。” 威远侯抬手捋了捋胡须,笑容直达眼底。 “是侯爷让我知道,在大业面前,所谓的亲情不过是束缚。” 威远侯拍了拍他肩膀,声音温和,“你当真这般想?” “是,”荣安直视着他,眼神清明,“孩子没有了还可以再生,报仇大计一旦被影响,可就没有补救的机会。” 这番清醒的言论让陈沉都不由得高看了他两眼。 “你这么说,那你女婿影响了大计,是不是也可以除掉?” 陈沉盯着荣安,面上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 “自然。” 荣安清楚他们还在试探,坦然道:“别说侯爷和世子殿下想要的只是杜晦的性命,哪怕是我的,我也会双手奉上。” 陈沉朗声笑了起来。 “那你去把他也杀了吧!这样你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束缚。” “是。” 荣安拱手应是,正欲转身,威远侯叫住他。 他脚步一顿,心陡然提了起来。 心里有预感,他们想问的事和第一次他去悦人楼有关。 强装镇定转过身,“侯爷有何吩咐?” “上一次悦人楼见面,你和那个假扮你女儿的人说了什么?” “我只给她指了路,并未挑明身份。” 荣安心道果然如此,好在他对这事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他知道,只有这样说,才能有机会再次得到信任。 太皇太后那边放他回来,定然也是猜到他不会说实话。 所以才放心放他回来,重新获得信任,把他当突破口,查出威远侯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威远侯不置可否,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 几乎是在荣安来威远侯府的第一时间,元曦这边便得到了消息。 毒已经清理得差不多的元赋又来抢闵成这个太监的活。 一脸狗腿在旁边给元曦打扇。 听完元二的话,他打扇的动作一顿。 “皇祖母,看来想让他们重新信任荣安,有些难啊。” 皇祖母放荣安回去,也并未让冯修点明药丸一事,显然是想留下荣安当突破口。 可现在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突破口恐怕会因为难再次得到信任,被堵死。 “难,也不难。” 元曦伸手,元赋见状忙把茶端起,放她手中,笑了笑,“孙儿愚钝,还请皇祖母把话说得明白些。” “只要他能挖掘出自己的优势,再毁掉和他有一样优势的核心人,这样就能让威远侯他们不得不用他。” “他的优势是种药草,这样岂不是得找到种药草的负责人?” 元赋一点就通,拧眉,“皇祖母您这边都没有线索,他谈何容易。” 元曦轻笑,“所以朕才说难,也不难。” “孙儿还有一点不明白,即便他真的找到了,被重新重用,威远侯那边恐怕也会切断我们这边对他的监视。” 这样一来,即便真的有线索,他们这边也得不到反馈。 荣安正是因为恨皇室把他贬到荆州,对皇室有恨,才会偷偷来京城。 根本不可能和皇室这边联手,出卖威远侯。 “切断才好,这样证明荣安得到了重用。” 元曦放下茶,丝毫不担心失去被荣安的监视。 荣安不过是一个引子,真正传消息的人,是林莹。 林莹是聪明人,清楚站在那一边,才能见到希望之光。 从勤政殿离开。 元赋本想回去休息,一听闵成说安王回了王府,他便转脚步一转,一脸兴奋折回勤政殿。 “皇祖母,听说皇弟回王府了,孙儿担心他和王府打起来,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元曦:“……” 是去帮忙还是想凑热闹,她又不瞎。 在元赋以为元曦不会同意时,元曦摆了摆手,“去吧!” 得偿所愿,元赋连忙道谢,转身离开。 …… 安王府花厅。 安王笑眯眯看着母女二人,笑容极其讨好。 “之前是本王识人不清,本王已经错了,你们母女二人想要怎样才能消气?” 安王妃面无表情,“王爷不到处乱窜……” “本王懂。” 安王打断安王妃,“今日起,本王定然不到处窜,就在府上陪你和敏儿。” 安王妃:“……” 她是这个意思吗? 静敏郡主:“……母妃是想让父王你别出来窜,碍我和母妃的眼。” 安王干笑一声,也不恼。 “这样你们能消气,也成。”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敏儿的及笄礼被我毁了,现在做什么都于事无补,敏儿若是有想要的东西,可以去我库房随便挑。” “不用了。” 静敏郡主小脸上满是炫耀,“我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 安王讶异。 “是皇曾祖母给的圣旨。” 静敏郡主解释,“一道可以随意择婿,婚嫁自由的圣旨。” 有了这道圣旨,不管是谁,都无权干涉她婚事。 “这样好啊,以后你父王就不能随意把你嫁给别人了。” 元赋看热闹不嫌事大,大阔步走进花厅,一点也没有不该打扰别人的自觉。 安王瞥见他,看安王妃和女儿一眼,一下子站起身,拉着他往外面走。 二人拉扯着出了花厅,去到廊下,安王苦着脸看他,“皇兄,你能不能别添乱?” 他这都乱成一团了,皇兄还来落井下石。 “没添乱,这不是怕你们打起来,前来拉架。” 元赋一本正经,根本不承认自己是来看安王是如何热脸贴冷屁股的。 “你少哄我,你就是来看热闹的。” 这时,刘应拿着一个帖子朝二人走来。 “王爷,这是威远侯府递来的帖子。” 第124章 长公主,推我 萧翰林在屋里等了两天,还没等到侄儿的回信,反而收到了威远侯府世子的成亲帖子。 他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有些懵。 林莹和威远侯世子成亲? 他知道林莹被太皇太后无罪赦免。 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和威远侯世子成亲。 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侄儿的,怎么一转头,又搭上了威远侯府的世子。 所以是侄儿被戴了绿帽,还是林莹从一开就在说谎? “大哥,这?” 萧二爷探出头,看完上面的内容,也是一脸错愕。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萧翰林把帖子合上,放在桌上。 “这是好事,如此一来林莹和堂兄便没了关系。” 屋里几人都看向萧副将萧临,萧临一脸正色。 “太皇太后不会无缘无故赦免林莹,定是威远侯用了那道圣旨。这事我们萧家作壁上观就好,也不用去问林莹,省得节外生枝。” “临儿说得不错,今日起,林莹的事都别再提。” 萧翰林拍板,“至于去参加婚宴一事,我带临儿去便好。” …… 林莹被赦免一事本就让人费解。 如今又得知她竟然要嫁入威远侯府成为世子妃。 京中众人都觉得威远侯疯了。 可即便如此,也有一部分人把林莹肚子里的孩子和威远侯府世子联系在一起,觉得定然是他对林莹做了什么,威远侯要善后,又想要孙子,这才让林莹成为世子妃。 这种猜测一出,才短短一日,林莹便从一个罔顾礼法,无媒苟合的万人嫌,变成了碍于威远侯府世子身份无法反抗的受害者。 那些说她不要脸的言论随之消失,伴随而来的是大家的怜惜。 元曦听完闵成说的这些事,一笑置之。 威远侯为了给林莹铺路,竟然不惜抹黑“儿子”,把林莹弄成一个受害者。 看来林莹在二人面前表现得很好,否则二人不会这快出手帮她树立受害者的形象。 “对了,侯府那边也给长公主递了帖子。” 闵成掏出帖子,双手奉上,“要不要给长公主,还请太皇太后指示。” “给她。” 元曦没有接帖子,直接摆手示意闵成现在就送过去。 闵成应声退下,朝长公主的住处去。 长公主看完帖子,蹙眉。 这几日除了林莹一事被众多人议论,还有林家牵涉欺压百姓一事也被众多人议论。 这个时候威远侯府给她递帖子,是想试探她对林莹的态度?还是另有图谋。 “多谢闵公公,你回去向皇曾外祖母复命,娘明日会去赴宴。” 元殊礼见她久久不说话,打发走闵成,才温声道:“娘不必担心,威远侯给您帖子,无非是想确认林莹是不是皇曾外祖母的安排。” 长公主收起思绪,面露疑惑。 “娘您明日见到林莹,别给她任何好脸色。” …… 翌日。 威远侯府热闹非凡。 收到帖子的人虽厌恶威远侯府世子纨绔好色的性子,却碍于威远侯,不得不给面子,前来捧场。 陈沉端着酒,笑容满面和众人敬酒,看起来十分高兴。 威远侯同样如此。 大家都认为二人是因为林莹肚子里的孩子开心,殊不知二人是因为很快能用上林莹这枚棋子而举杯。 特别是每一次举杯,看到那些人眼底强压的厌恶,陈沉便知那些引导舆论走向的说辞起了效果。 威远侯府世子名声在外,本就不是好人,利用他的坏名声,把林莹树立成受害者,这样便能激起敬重女眷的同情。 让她们下意识就站在林莹这边,为林莹不平。 如此一来,林莹不仅能轻易和她们搭上线,适当卖卖惨,说不定还能更快交心。 “长公主驾到——” 门房的这道通禀声瞬间让举杯交谈的众人停止交谈,看向门口。 大家仿佛被点了哑穴一般,一片寂静。 片刻,寂静被低低的议论声打破。 “长公主居然也来了,林家的案子还在审,我要是长公主,我儿子受了那么多苦都是林家害的,才不会来林莹婚宴。” “万一是来闹事的呢?” “我感觉来者不善。” 威远侯和陈沉看到长公主,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对视一眼,上前行礼。 其他人见状,也一并行礼。 长公主嘴角含笑,抬手,“今日是陈世子的婚宴,大家不必拘泥,本宫和林莹相识一场,想去瞧瞧她,侯爷和世子应该没意见吧?” 她嘴上说着相识一场,唇边的笑却极淡,无端让人觉得她绝非是真想瞧林莹。 “长公主殿下能来瞧她,是我侯府之幸。只是我这边要陪宾客。” 陈沉说着,招手唤来一个婢女,“你领长公主殿下去世子妃的院子。” “世子婚宴,自然该陪宾客宴饮尽兴。” 长公主没有计较,转身带着醒春随婢女离开前院。 她前脚离开,院子里立即恢复热闹。 杯盏碰撞声越来越远。 长公主站到一间花香弥漫的院中。 “到了,奴婢领公主您进去。” “不必,本宫自己进去。” 长公主挥退婢女,看了眼院门上方挂的红绸,收回视线,上前推开门。 屋中的林莹听到推门声,以为是陈沉,正欲张口,便听一道女声响起。 “你们退下,长公主殿下要与你家世子妃说话。” 屋里的几人应是,退了出去。 门合上,长公主走到林莹面前,冷笑出声。 “林莹,你倒是有本事。” 林莹一听这话,紧绷的弦松懈下来。 她撩开盖头,看了眼门外,哽咽道:“长公主殿下,太皇太后已经赦免了我,今日是我的婚宴,还请公主高抬贵手,别为难我。” 长公主抓起桌上的瓷盏,摔到地上,“本宫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是可怜。” 林莹低低啜泣着,凑近长公主,压低声音,“长公主,推我。” 长公主还未出手,便听门口响起关切的问话声。 “世子妃,你……” “我……”林莹发出一声惊呼,朝一边摔去,手去扯桌上的桌布,“我……我没事。” 外面的人听到她的惊呼和摔东西的声音,担心发生什么,壮着胆子推门进来。 林莹身上穿着红嫁衣,狼狈摔在地上,手腕和腿上都是血痕,地上瓷器碎片混着水果花生洒落一地,屋里一片狼藉。 第125章 暗示过您 婢女见状,忙上前,想搀扶林莹。 长公主一个眼刀飞过去,婢女立即顿在原地。 一时间,竟不知扶还是不扶。 世子殿下让她好好照顾世子妃,她若没照顾好,只怕没办法交代。 但眼前人又是长公主,她也忤逆不得。 “公主和你们主子说话,你们擅闯进来做什么?” 醒春柳眉倒竖,呵斥,“还不滚出去?” 几人对视一眼,悻悻出了屋子。 醒春也跟在她们身后,随她们一起去站在门口,几人大眼瞪小眼,守在门口。 门合上,林莹自顾自的从地上爬起来,踩着瓷片走到长公主面前,压低声音。 “我知道公主您心里多少是对我有怨气的。” 纵然长公主没有表现出来,她也能感受到。 长公主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怨气她自然是有的,她待林莹一腔真心,到头来却是一场骗局。 虽看得明白,是自己蠢,才被耍得团团乱转,但有时候心里也会拂过一些其他念头。 无数次她在想,若是林莹告诉她真相呢? 儿子是不是能更早回到她身边。 林莹见她不说话,自顾自继续。 “您心里一定在想,我知道真相,若是能告诉您便好了。” 她话音一转,“其实我暗示过您。” 长公主长睫颤动,猛地抬起头,脑海中浮出林莹刚成为她义女时对方说的话。 当时林莹说徐殊礼既然用了她起的名,也是一种缘分,不如把对方调到她院子当差。 可她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往后见恐怕难有这样说话的机会。” 林莹知道她这是想起来了,索性把想说的话一并说出来。 “不管您怨不怨我,我都不后悔和她们一起算计您。” 她说这话时很是坦荡,“想算计您的人,一计不成只会再生一计,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替代我,和她们一起算计你。” 林家人只当她是一枚棋子,她的每一次移动,都是因为被他们执起。 没有任何选择和反抗的权利。 所以即便她同情长公主的遭遇,也没有做什么。 自己都是砧板上的鱼,哪有心思管别人的事。 “你——” “您可能会觉得我这话无耻。” 林莹打断长公主,笑了笑,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没错,我就是无耻,为了活可以不择手段。若是我能有您这样尊贵的身份,绝对不会把自己和活成您这样。” 这话林莹憋了许久,她其实一直瞧不起长公主。 明明身份尊贵,却把自己活成这副鬼样子。 被林家牵着鼻子走。 长公主垂在衣袖的手颤了颤,没有动怒,很平静地看着林莹。 “说完了吗?” “说完了。” 长公主往门口看了一眼,扬声,“林莹,别以为成为世子妃就能高枕无忧,你和林家对本宫儿子造成的伤害,本宫会一直记着。” 丢下这话,长公主拂袖离开。 长公主这边前脚离开,陈沉那边没多久就得知二人在屋里发生的事。 他赶了过来,确认林莹腿上和手上的伤是真的,扶她起身。 “让你受委屈了。” 林莹红着眼摇头,“没事,长公主纵然心里再不满,有太皇太后压着,她也不敢当众给我难堪。” “不错,忍一忍。” 陈沉松开她,语气温柔,“今后你便是我的世子妃,京中有什么宴会你要常去走动。” 林莹垂眸应是。 “知道去宴会该说什么?” 林莹点头,“知道,只是我妾身怕那般说会让那些憎厌世子殿下。” 陈沉捏了捏她下巴,俯身看着她,“无妨,他们越憎恶我,越同情你,不是吗?” …… 长公主回到皇宫,直奔勤政殿去。 元曦瞧了眼她的脸色,挑眉。 “和林莹见面闹不愉快了?” 长公主点头,犹豫一番又摇头,把林莹说的话原封不动告诉元曦。 “难道她说得不对?” 元曦示意她坐,端起茶啜饮。 “对,正是因为她说的对,我才无言反驳。” 长公主抿了抿唇,直面自己的错误。 以前她一直觉得林莹只是说话好听,今日才发现,林莹不止嘴会说,也很聪明。 看事心如明镜,常常一语中的。 也难怪皇祖母会让她进威远侯府。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往事不可追,把心思放在前路便好。” 元曦说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元殊礼的事。 “明日你带殊礼回公主府,待林家一事落幕,为他办个宴会。” 长公主正有此意,闻言脸上愁云散去,“孙女正有此意,到时候顺便可以借这个宴会,洗干净殊礼身上被徐秀泼的脏水。” 说到这,门口恰好响起大理寺卿求见。 元曦示意闵成把人请进来。 谈永穿着一身官袍,四十多岁的年纪,蓄着修剪极其美观的美人髯,恭敬上前行礼。 “谈大人请起。” “谢太皇太后。” 谈永直起身,说明来意。 “臣幸不辱命,通过几日调查问话,当年的事确实是误会。那鸿鹄书院副院长被林家收买,双方沆瀣一气,直接把此事定性为元世子剽窃了林唤的策论,并取消了元世子入书院的资格。” 谈永说完,把折子递给闵全呈上给元曦。 元曦接过,打开看完,神色不明。 “鸿鹄书院院长呢?如此大的事,竟全权让副院长处理?” 谈永答,“高院长当时病了,所以此事由副院全权负责。” “病了?那便把当时照顾他的大夫叫去问话。” 元曦把折子扔在龙案上,眉头微蹙。 身为书院院长,事后不去查看此事是否不妥,如此草率便因为二人身份不同,给整件事下结论。 那鸿鹄书院,还是她当初建立的那个不看出身,只看才学品德的鸿鹄书院吗? 觉察到元曦动怒,谈永额头渐渐冒出汗珠,“是,臣回去立即派人前去传人问话。” 接到这个案子时他便知道此事恐怕没这般轻易解决。 鸿鹄书院本就是太皇太后所建,如今回来竟听说发生这样的事,肯定会借此机会把鸿鹄书院从里到外都查一遍。 第126章 朕该给你安一个怎样的罪? 谈永这边出了勤政殿,走到宫门口,抬眼便瞧见高院长从马车上下来,身上隐约还有些酒味。 “谈大人。” 看到谈永,高院长笑着上前打招呼,“因为元世子剽窃之事进宫?” 谈永也没隐瞒,点点头,“高院长不是去威远侯府喝喜酒了,怎地也来宫里了?” 也不怪太皇太后动怒,这么大的事,高贤病好后竟然不过问,直接让这事成为过去。 这不是违背了太皇太后建立鸿鹄书院的初衷吗? “我也没想到此事会是这样,怕给谈大人你带来麻烦,便主动进宫和太皇太后先请罪,这样也省得给谈大人增加工作量。” 他长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一袭儒雅的灰衫迎风浮动。 说这话时,好似真的是一个担心给你增加工作量的长者一般。 但大家都是从人堆里摸爬滚打上来的,谈永当然不会把这样的场面话当真。 他笑着应和,“多谢高院长,既如此,高院长和太皇太后说完,便把当时为你看诊的大夫叫来大理寺。” 待他远去,高贤脸上的笑便淡了下来,抖了抖衣袖,朝宫里走去。 …… 闵成站在门口,看到高贤,直接转身进入里面。 “太皇太后,高——” 元曦打断他,“直接传进来。” 高贤跟着闵成进来,直接跪到地上,开口便是臣知错。 元曦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没有说话。 高贤喊了半天,发现元曦不仅没有喊他起来,也没问他错在哪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跪在地上,把心里打的腹稿往外倒。 “臣当时确实病了,之后副院说此事已经处理妥当,他办事向来稳妥,臣这才没有过问。哪曾想,副院长竟然和草菅人命的林府沆瀣一气,埋没贤才,让贤才蒙尘,招庸才入院。” 高贤痛心疾首说完,重重叩首。 “先皇任命臣为鸿鹄书院院长,是臣之幸,臣知错,还请太皇太后降罪。” 元曦轻笑一声,“高院长把自己撇得这么干净,处处无辜,嘴上却又说着自己错了,你说朕该给你安一个怎样的罪?” 想了一夜的腹稿,自以为无懈可击。 觉得太皇太后再恼,最多也只能说自己监察不严,罚罚俸禄,或者训斥几句此事便可以副院和林家勾结落幕。 不想所有的算计在太皇太后面前,竟然无处遁形。 头顶的目光仿佛千斤顶一般,压得高贤差点喘不过气。 那些因为鸿鹄书院院长这个身份赋予的自信,和被众多人追逐吹捧的风骨,在这一刻消弭。 他保持着跪地叩拜的姿势,声音里带着些许惊惶。 “臣,监察不严,让书院内发生此等让天下学子痛心之事,罪该万死。” “是否罪该万死,等谈永那边把鸿鹄书院从里到外查一遍,朕自有定论。” 元曦话音一转,“因为元殊礼当时只是一个马夫,便被这般漠视,朕倒是想看看这鸿鹄书院中,到底发生过多少起和元殊礼一样的事件。” 她的话很轻,高贤却被惊得差点跪不稳。 鸿鹄书院建立这么多年,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这个院长心知肚明。 若真从里到外彻查,下场确实只有死。 掌心不断渗出冷汗,高贤勉强维持住晃荡的身子,蜷了蜷枯瘦的手指,强装镇定。 “臣有罪,臣会配合谈大人,彻查鸿鹄书院。” “退下吧!” 从勤政殿出去,钻进马车,高贤直接瘫靠在马车里,喘气半响,才让车夫驾车回府。 …… 勤政殿。 长公主待人离开,轻声道: “皇祖母,今日除了在办案的冯大人和谈大人,其他人都去了威远侯府喝喜酒,这高贤喝到一半突然跑来宫里想先发制人,看来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虽然她隔得远,还是闻到了高贤身上的酒味。 还有她离开时,分明看到高贤还在威远侯府。 “此事交给谈永便好,你下去吧!” 挥退长公主,元曦唤出元二。 “你暗中跟在谈永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元二应声离去,嘴角扫了眼长案上的折子,站起身,“闵成,去把阿南叫来,朕出宫一趟。” 闵成很快把耶律南叫来,一听可以出宫,耶律南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我们出宫做什么?继续坑威远侯他们?” 说到这儿,耶律南越发兴奋了。 “今日他侯府办喜事,我们坑他侯府,也算是给他们送礼了。” 耶律南这股兴奋劲一直持续到坐上马车,听元曦吩咐让他驾车去鸿鹄书院,彻底蔫巴。 “我可以不去吗?” 耶律南小心翼翼打着商量,深怕元曦是想送他去书院读书。 “可以,这样以后你都不用出来了。” 听前半句笑眯眯的耶律南脸垮了下来,不再说话,认命赶起车。 二人去到书院门口,耶律南看着镶金边的匾额,啧啧道:“这书院气派啊,在里面上学应该挺不错。” 门口看门的人并不认识二人,听到这话,有些嫌弃扫视耶律南一眼,直接无视他。 元曦没有搭理耶律南,抬腿便要往里走。 原本无视他们的男子见状,立即伸手阻拦,嘴里大声嚷嚷。 “做什么做什么,这鸿鹄书院是你能来的吗?”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头顶的匾额,脸上满是狗仗人势的嘚瑟,“看到没,这几个字是太皇太后亲笔所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来的地方。” 耶律南看不惯他这副模样,张嘴想说什么,元曦直接扯住他衣袖,拿出一个折子递出去。 男人看完手上的折子,又上下打量元曦一番,随后露出一个谄媚的笑。 “原来小姐您有院长的帖子,方才都是误会,小的也是怕有歹人进入里面,影响学子们的安全,都是误会,您里面请。”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耶律南看得咂舌。 走进大门,觉察男子还跟在身边,元曦蹙眉,“不必跟着,我们自己转转。” “好嘞。” 男人悻悻离开,元曦带着耶律南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二人走到一棵树下,便听到对话声音传来。 “高妹妹,我哥哥进鸿鹄书院的事,你和你爷爷提了吗?” 另一道不耐烦声音响起,“没有穷读书人一起入院,凭他自己,根本进不来。你再耐心等等。” 第127章 既然听到,就别活了 元曦停下脚步,驻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亭子中站着两个十几岁的少女,声音正是二人发出的。 “可是,我母亲已经放出哥哥即将考进鸿鹄书院的风声。” 姜妙不满高莲儿的回答。 高莲儿说她爷爷高院长很疼她,只要她开口,事情必能成。 为此,她不惜围着这人转,母亲还给这人和高院长都送了银子。 结果高莲儿却这么敷衍她。 “你们怎么这般心急。” 高莲儿蹙眉,“没有穷读书人一起入院,怎么给你哥换考卷?我爷爷是可以照顾一下你哥哥,但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那我再等等。” 姜妙担心激怒她,哥哥入院一事打水漂,软和了语气。 旋即想起从父亲那儿偷听来的事,面露担忧。 “我听说大理寺在查鸿鹄书院。” “查又如何?” 高莲儿一点也不在意。 爷爷那么聪明,真做了什么,必然不会留下尾巴。 她根本就不担心此事会影响她在鸿鹄书院横着走的地位。 “是是是,我就瞎担心,高院长高风亮节,查也查不出什么。” 瞧了她一眼,姜妙担忧散去。 高莲儿既然这么说,那就证明此事扯不上高家,哥哥入院一事也就不受影响。 元曦听完二人的对话,挑了挑眉。 来鸿鹄书院本是想找书院的人闲聊,看看会不会有收获,不想竟还听到这样的对话。 看来高贤没少借他这院长的身份偷天换日。 否则那个自称她孙女的人也说不出那样的话。 也是在这时,对话结束的二人注意到元曦和耶律南。 二人并未见过元曦和耶律南,并不知道他们身份。 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视一遍后,高莲儿柳眉倒竖,紧紧盯着元曦明艳动人的脸,不悦问: “你们是谁?来这儿多久了?不知道这儿是我高莲儿的专属地盘吗?” 姜妙心里惊讶于二人出色的长相,目光在元曦脸上凝视片刻,心里忍不住拿她和京中的第一美人对比。 发现裴依依这个第一美人竟然比不上她。 驱赶走脑海中元曦容貌带来的冲击,姜妙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定书院中没有这样的人。 京中权贵之家也没有这样长相出色的小姐。 她微扬起下巴,趾高气扬附和高莲儿。 “这儿是高妹妹的地盘,整个鸿鹄书院都知道不能擅闯,你二人擅闯就罢了,还偷听我和高妹妹说话。” “鸿鹄书院何时成了高家的?” 元曦似笑非笑看着二人,“这亭子修建来是给学子们看书所用,并非为谁专门修建。” 她身上的气势太盛,姜妙被她似笑非笑的盯着,脊背猛地窜起一丝寒意。 觉得眼前这个少女身上的气势竟然比当今皇上还要吓人。 即便心里害怕,姜妙也没放过能讨好高莲儿的机会。 她又抬了抬下巴,梗着脖子。 “鸿鹄书院院长是高妹妹的爷爷,不是她家的,难道是你的?” 好似为了给自己打气一般,姜妙嗤笑一声,满脸嫌弃睨着元曦。 “一副穷酸样,以为穿上华服就能抬高自己身份。” 高莲儿喜欢姜妙和学院的人捧着她,但还是因为姜妙说书院是她高家这样的言论吓到了。 她平时是在书院横着走不错,还是说不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特别是太皇太后突然回来后,爷爷交代她收敛些,莫要被抓住小辫子,她便更害怕这话传进太皇太后耳中。 扯了扯姜妙的衣袖,高莲儿盯着元曦,抓重点问,“方才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听到了。” 元曦语气不疾不徐,“一字不落。” 高莲儿闻言,脸色大变,和姜妙对视一眼,姜妙会意,立即转身离开。 耶律南想拦,元曦止住了他。 “既然听到了,就别活了。” 高莲儿双手抱胸走到二人面前,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想看二人卑躬屈膝跪在她面前求饶,全然把爷爷交代的事忘在了脑后。 爷爷利用职务换学子考卷的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从姜妙母亲给爷爷和她送银子时,她们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她可以在姜妙面前无所顾忌。 但眼前的人,根本不认识。 她自然不会留下这样的隐患,给高家带来灭顶之灾。 耶律南不爽高莲儿,看元曦一眼,知道她现在不想暴露身份,拿出方才她给守门人看的折子,“我们这儿有你爷爷的帖子。” 说话间,方才离开的姜妙带着四五个壮汉朝几人走来,高莲儿见状,眼色嘲讽看耶律南一眼,对几个壮汉道:“把二人带上,回府。” 她说完,掩唇笑了起来。 “既然有爷爷帖子,见见爷爷再死,你们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姜妙一听她竟然想杀掉二人,面色一白。 她平时没少和高莲儿一起奚落别人,但那都是口头上的言语攻击。 可眼前二人却是活生生的人。 不仅如此,她还觉得二人气质很贵气,不像是什么没有身份的阿猫阿狗。 “莲儿,算了吧!” 姜妙扯了扯高连儿的衣袖,小声祈求。 “她们若是把你哥哥怎么入院的事说出去,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高莲儿瞪她一眼,吩咐几个壮汉,“带人跟上,回府。” 权衡一番,姜妙抿了抿唇,选择跟上。 若这事被说出去,不仅她不能独善其身,她和母亲做的事也会被父亲知道。 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她们了。 反正人是高莲儿除掉的,只要她不提,父亲也不会知道。 …… 几人一起朝书院外走去。 因为二人身上压迫感太盛,壮汉看他们极为配合,便也没有上手,只围在他们左右。 走到门口,守门的男人看到这架势,立即知道是高莲儿又在找别人茬。 他犹豫了一瞬,叫住高莲儿,提醒。 “高小姐,二人有院长的帖子。” 高莲儿脚步都没停,“看好你的门,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有爷爷帖子又如何。 爷爷若知道二人听到的事,肯定会比她更想除掉二人。 正因如此,她才想着把二人带回高府。 有爷爷出手,这样她也不用担心处理不干净留下小辫子,被太皇太后逮住。 第128章 有眼不识泰山 高贤从皇宫回来后,便立即吩咐人把去年为他看病的大夫送去大理寺。 他坐在书房,按了按一直狂跳的眼皮,灌了几杯茶,心里安抚自己,那二人不会乱说,这才缓和了太皇太后带给他的恐惧。 “爷爷,爷爷。” 手上茶盏才放下,书房门猛地被人推开。 看清来人是孙女,高贤拧眉。 “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爷爷,我做错事了。” 高莲儿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边把他往外拽,边快速把和姜妙对话被人听到的事说出来。 高贤原本眼皮就跳个不停,现在听她说出这话,眼皮跳得更加厉害了。 他就说这眼皮怎么一直跳,原来是孙女这边惹了事。 太皇太后本就让大理寺彻查鸿鹄书院,若这事传出,那即便副院长那边揽下所有罪责,他也难逃一死。 作为院长,利用职务偷换学子考卷,这和科举舞弊一样严重,都是死罪。 他声音有些急,甚至来不及责怪孙女添乱。 “听说此事的二人在何处?” 这二人不能留,必须死。 高莲儿一听,眼底漫上无尽的喜意,声音里带着些许求夸奖的意味。 “爷爷别担心,那二人已经被我带回府上了。” 高贤舒了口气,夸赞,“你做得不错。”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花厅门口。 高莲儿松开挽住高贤的手,抬手指着花厅中,“爷爷,就是这二人,你现在让人杀了他们。” 说完,看清那个少女竟然坐在主位,悠闲品茶。 好似她才是这个家的家主一般。 高莲儿胸腔里陡然窜起怒火,抬腿冲到她面前大骂。 “你个没规矩的东西,谁让你擅自坐下的?” 她说完,转身看向自家爷爷,发现他爷爷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边,脸色有些不对。 还不待高莲儿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耳光声在花厅中格外清晰,旁边的姜妙都惊得都微微张了张嘴。 高莲儿居然被她爷爷打了? 她爷爷不是很宠她吗? 不止姜妙惊讶,就连高莲儿自己也惊得维持着脸被打偏的姿势,片刻才回神,不可置信问。 “爷爷,您为什么打我?”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爷爷甚至还夸她做得不错。 高贤根本没空管孙女,从看到元曦的那一刻,他后背已经汗湿,双腿也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气,软得没有丝毫支撑力。 他哆嗦着嘴唇,跌跪到地上,叩拜行礼。 “臣高贤参见太皇太后。” 身子还在忍不住颤抖,高贤怎也想不到,听到这事的当事人竟然是太皇太后。 这本来已经够要命,偏偏孙女方才还那般无礼。 恐怕不止方才,以孙女的性子,在来府上之前,一定还做过很多对太皇太后不敬的事。 完了,高贤此刻脑中除了这两个字,再无其他。 高家彻底完了。 委屈控诉的高莲儿听到爷爷对少女的称呼,所有控诉瞬间消弭。 她怔怔看着椅子上姿态优雅的少女,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这人竟然是太皇太后? 她瞳孔不停颤缩,想起自己对眼前人的种种不敬,脸上血色直接消失。 姜妙还未从高莲儿被打的震惊中回神,又被元曦的身份吓得随高莲儿一起跪在地上。 “太皇太后饶命,是臣女有眼不识泰山。” 高莲儿白着脸,膝行到元曦面前,不住磕头。 磕头声砰砰作响。 高莲儿却没有停。 高贤不忍,帮腔,“太皇太后恕罪,莲儿被臣娇惯坏了,还请太皇太后饶她一命。” 元曦缓缓放下手上的茶盏,茶盏磕碰桌子,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这声碰撞声犹如重锤砸在下面跪着的几人身上,让本就害怕的他们头皮发麻,心猛地提了起来。 “朕倒是不知道鸿鹄书院的阅书亭何时竟成了你孙女的专属领地。” 轻飘飘的一句传入耳中,高贤吓得肝胆俱颤,魂都差点没了。 “莲儿妄言,鸿鹄书院是您为天下学子打造的学府,里面一草一木,都属于皇家。” 高贤语速极快表明态度,“臣从未有过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太皇太后您明鉴啊。” 元曦笑,“你孙女还对朕喊打喊杀。” 又一记重锤砸来,高贤脑袋飞快运转,瞄到姜妙,硬着头皮甩锅。 “莲儿性子单纯,容易被人挑唆,定是姜妙怂恿的她。” 姜妙手心里被吓得全是汗,后背的襦裙紧紧黏在肌肤上,听到高贤这话,直接高声反驳。 “是高莲儿自己想对太皇太后不敬,我当时还在试图劝阻过她。” 此刻的姜妙格外庆幸自己当时并未帮腔。 “是不是挑唆,朕自会分辨。” 元曦睨着满脸惊惶的高贤,“你莫不是觉得朕连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 “臣不敢。” 高贤垂着头,匍匐着的身躯不断颤抖。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收到消息的谈永大阔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臣参见太皇太后。” “免礼。” 元曦抬抬手,“高贤以职务之便牟利,谈大人把他几人带回去好好查,凡是和此事有牵连者,绝不姑息。” 谈永拱手称是,心里暗暗感叹,还得是太皇太后。 他正愁没理由把高贤关押起来,太皇太后这边便给了他机会。 “太皇太后,臣女和此事真的无关。” 高家祖孙二人面色颓然被带走,没有反抗。 只有姜妙在不停大喊大叫。 “记得通知一下姜尚书,她女儿进了大理寺。” 元曦丢下这话,起身离开。 谈永恭敬送元曦二人离开,这才直起身,笑看着高贤。 “希望高院长和能好好配合我,否则,就得好好领悟我大理寺的刑具。” …… 姜府。 姜尚书这边才整理好金国一战将士们的功绩统筹。 便见一个穿着大理寺官服的衙役进来。 “姜尚书,您的女儿姜小姐被带去了大理寺,劳烦你随属下走一趟大理寺。” 姜尚书微讶,方才夫人还说女儿在书院,怎么现在又跑去了大理寺。 心里这般想,姜尚书立即放下手上的东西,站起身。 若是普通小事,只会进京兆府,绝非大理寺。 女儿到底做了什么? 收了收思绪,姜尚书问,“她因何进的大理寺?” 第129章 打得一手好算盘 得知前因后果,姜尚书原本温和的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他对来人道谢后,温声道:“你先回大理寺。” 来人没有多问,应声离开。 他背影消失,站在门口听了许久的姜夫人忙脸色焦急端着茶进来,把茶放在桌上,看着姜尚书。 “老爷,你现在赶紧去大理寺看妙儿,万一她被用刑,怎么受得了?” 姜尚书脸上的温和不再,他冷着脸扫向姜夫人,声音冷得吓人。 “你当真给高贤送了银子?” 姜夫人没有说话,无措地垂下头,半晌才小声嘟囔。 “我就想让大公子进入鸿鹄书院,才这么做。” “蠢妇。” 姜尚书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知晓太皇太后下令让大理寺查鸿鹄书院时,他便知晓,此事定然会牵扯出众多人。 但他自认为未曾做过违背律法的事,无愧于心,因此并不觉得这事会和自己府上有关系。 可方才听完来龙去脉,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他是刚正不阿,但他的妻子却在背后搞小动作。 “我是真的想帮大公子。” 姜夫人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声音哽咽。 “那鸿鹄书院人人挤破脑袋都想进,我是好心办了坏事。” 本就心烦的姜尚书看她做了蠢事还哭,气不打一处来。 “这下他的前程都被你这个蠢妇毁了,姜家也被牵涉其中。” 姜尚书拂袖踱步,想起女儿,目光又看向哭哭啼啼的姜夫人。 “妙儿能进鸿鹄书院,也是你花银子买的?” 姜夫人止住哭声,头垂得更低。 姜尚书见状,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剧烈地喘了几口气,又骂了一句,拂袖离开,朝皇宫去。 …… 元曦到勤政殿不久,屁股还未坐热,便听姜尚书求见。 她放下和姜尚书相关的卷宗,示意闵成把人请进来。 姜尚书进入殿中,直接跪在地上请罪。 他没有推卸责任,而是实话实说。 “内子做事违背了您定下的律法,扰乱秩序,臣难辞其咎。” 即便他不知道此事,但妻子确确实实犯了蠢,把儿子和女儿都给搭了进去。 “如此说来你女儿也是因疏通关系进的鸿鹄书院?” 元曦手随意搭在腿上,声音很轻,姜尚书听不出她任何情绪。 “是。”他艰难点头。 “你退下吧!” 元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再多说,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姜尚书揣测不出她内心想法,躬身退出勤政殿,浑浑噩噩出了皇宫。 “看这姜尚书的卷宗,确实是个清正廉明,刚正不阿的好官。” 站在边上的耶律南若有所思,目光在卷宗上定格一瞬,惊呼道:“高贤分明是想拉姜尚书下水。” 元曦讶异看他一眼,笑着点头。 “还不算太笨。” 耶律南有些骄傲地扬起下巴,“难怪当时您不说明身份,原来是为了把高贤先送进大理寺关起来,省得节外生枝。” …… 耶律南能想到的事,姜尚书显然也能想到。 高贤这个老狐狸把女儿弄进鸿鹄书院,分明就是想在东窗事发之际,把自己也牵扯进去,这样自己便不得不淌这浑水。 马车停下,姜尚书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大理寺。 谈永已经等候他多时,该问的也已经问清楚。 两个姑娘胆子小,知道什么说什么,只有高贤这个老狐狸,一直在给他打太极,死活不正面承认自己偷换学子入院的考卷。 “谈大人。” 姜尚书走上前,颔首打招呼。 谈永有些同情他,走上前,轻叹一声,“姜大人跟我来。” 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沉默走到关押高贤的地方,谈永转身离开。 姜妙看到自己的父亲,忙欣喜从地上站起身,冲到牢门前。 “爹,您可算来了,您让谈大人放我出去好不好?我当时不知道她就是太皇太后。” 若是知道,她一定不会说那些话。 “你怎么进的鸿鹄书院,这事还要瞒着我?” 姜尚书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一阵失望。 本以为女儿考进鸿鹄书院是靠自己,为此好多人还羡慕他有一个好女儿。 结果,却是一场阴谋。 “我,我错了,爹。” 姜妙眼泪啪嗒啪嗒掉,满脸无措祈求。 她现在只想出去,不想被关在这儿。 姜尚书没搭理她,径直走向老僧入定一般,坐在干草上的高贤牢门前。 高贤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着他,笑了笑。 “姜尚书。” “高院长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姜尚书语气嘲讽,“这么会打算盘,窝在鸿鹄书院当真是屈才了。” “姜尚书莫恼怒,若非你夫人和女儿找上我,我也没机会算计你。” 高贤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在见到姜尚书的一瞬间,觉得悬在自己头顶随时会落下的刀已经被挪开。 姜尚书这人在朝中人缘极好,他前岳父又是当今丞相。 正是因为看重这一点,他才把姜妙弄进书院,让姜夫人尝到甜头,把姜尚书的儿子也弄进来。 可惜还未把人弄进来,便因为林家一事被牵连,导致一切暴露。 “是吗?” 姜尚书恶心极了他这副模样,“你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以为能瞒过太皇太后?” “我也没想瞒过太皇太后。” 高贤语气不疾不徐,没了之前在元曦面前的惊惶。 他站起身,“足够毁掉你儿子便可以。” 不等姜尚书说什么,他又道:“姜尚书若是想大义灭亲,也得看丞相大人同不同意。” 他知道依照姜尚书的性子,一定会选择大义灭亲。 不然也不会把他儿子牵扯进来。 丞相就一个女儿,女儿去世后就留下一个外孙。 看着外孙被牵涉进此事,影响前程,对方坐得住吗? 反正他的下场都是死,赌一把又何妨。 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交代了这条老命罢了。 …… 翌日早朝,因为鸿鹄书院和林家一事。 朝中气氛格外诡异。 宋丞相站在前方,一言不发听其他人惯例禀事,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下朝,才缓过来。 威远侯瞧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猜测到他是因为鸿鹄书院一事牵扯到外孙,心里焦灼。 他犹豫了一会儿,想上前拉近关系,不想宋丞相却直接越过他,离开。 第130章 还真是端水大师 勤政殿中。 元曦刚给元赋把完脉,确定他身体里所有毒已经清理干净,便听宋丞相求见。 人进来,元曦免了他的礼,直接道出他的来意。 “丞相是为鸿鹄书院牵扯你外孙一事而来吧!” 宋丞相点点头,苍老的面容上满是认真。 “臣这个外孙性子纯良正直,和他父亲一般,此次的事,他定然也是不知情的。” “谈大人做事一向公平公正,若此事真与他无关,自然会免掉他的罪,这点丞相可放心。” 元曦声音很温和,宋丞相听罢。 那点因为关心不安的情绪逐渐安定下来。 “是臣多虑了。” 元曦嘴角噙着笑,没有计较,“高贤打的便是把水搅浑这个算盘,丞相退下吧!莫要关心则乱。” 听出她的警告,丞相拱手应是,转身离开。 …… 林家一案和鸿鹄书院一案在三天后正式出了结果。 林家一家除林莹外,全部处斩,家产回收至国库。 高贤被罢免了院长一职,和高莲儿被流放。 姜家姜尚书因治家不严,罚俸一年,妻子和女儿则被送到庄子上,三年不得回京。 姜尚书儿子因不知情,则不作处理,可以正常参与鸿鹄书院入院考核。 两个案子结果一出,被林家和高家欺压过的人都拍手叫好。 书院的学子们也感动不已,纷纷夸赞谈永是青天大老爷。 之前得知高贤把宋丞相拖下水,以为又可以坐山观虎斗的陈沉对这个结果大失所望。 元曦给出的这结果,既狠狠惩罚了有错者,又没让无辜者受牵连。 他冷笑一声,重重放下手中的茶。 “还真是端水大师。” 威远侯听不懂他这句话的含义,却知晓他此刻心情很不悦。 他也放下手上的茶,“宋丞相和姜尚书二人就是两块臭石头,此事本就掀不起任何风浪。” 说到这儿,威远侯话音一转。 “明日长公主会为儿子办宴会,林莹这枚棋子,是时候可以用上了。” 陈沉一听这话,立即提起精神。 “好,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臭石头? 等他研制出可以掌控他们的药,即便是龙,也得给他盘着。 “公子研究的东西有进展了?” 威远侯听他这般说,有些难掩激动地问。 “没有。” 陈沉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威远侯见状,不想触霉头,不再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公子慢慢来,不急,明日四公主肯定也会去长公主府,您找机会问问她那边的情况。” 陈沉点头,四公主确实被他遗忘太久。 最近他的全部精力都在研究新药上。 …… 二人口中的元曦此刻正在交代四公主明日去长公主府会见到陈沉一事。 通过这段时间元一的授课,四公主比之前又沉稳了几分。 她认真记下元曦的交代,笑道:“皇曾祖母放心,如今对上那人,我有十足的信心,不会被他看穿。” 之前她兴许会胆战心惊,但这段时间元一教的东西让她学到了很多。 这些都是她的底气。 这时,太子从门口进来。 元曦看他面色凝重,示意四公主下去,开口问。 “发生了何事?” “这些都是今日告假的人。” 元曦接过册子,看完挑了挑眉。 册子上告假的人只有两个是有上朝资格的官员,二人都是闲职,其他的便是各部底下无足轻重的小官。 收起册子,心里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 威远侯他们也知道那药的伤害,因此并未把那药用在有能力有话语权的官员身上。 因为他们知晓,一旦这东西用在这些官员身上,不仅不会让这些官员为他们所用,还会让这些官员原本拥有的能力被药丸摧毁,变成傀儡,再没有被利用的价值。 “皇曾祖母,这些人看似无足轻重,但每个背后都和朝中各部官员有裙带关系。” 太子见皇曾祖母不说话,主动开口解释。 “你挑一些他们的错处,罢免了他们的官职即可。” 这些人碰了那药丸,自然不能再继续为官。 …… 翌日。 阳光明媚,长公主府中热闹非凡。 元曦带着一众孙子重孙来到长公主府。 在长公主的引路下去到花厅。 朱氏站跟在楚鸢身旁,看到元曦,忙别开脸,生怕她看到自己又想起上次撒泼一事。 楚鸢觉察到她的异样,以为她又在憋坏,蹙眉警告。 “今日莫要乱说话,惹了不该惹的人,我不会管你。” 这是她给朱氏最后的机会。 若是朱氏不再作妖,她会继续认她这个娘,若是对方死性不改,还要和那个荣安来往,她直接和她断绝关系。 “你都说了好几遍。” 朱氏不悦,眼珠子乱转,嘴上却道:“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惹事。” 楚鸢半信半疑,转身走向并肩作战过的萧临边上,一起说话。 殊不知她走开不久,朱氏便因为随身嬷嬷的一句话变了脸色。 朱氏眼睛瞪得溜圆,双眼放光往和众人谈笑风生的元殊礼身上瞄了会儿,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问嬷嬷。 “此事当真?” “不敢欺瞒夫人您,此事属实。” 嬷嬷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又低声和朱氏耳语几句,朱氏连连说好。 出来闲逛想给陈沉机会见面的四公主瞧见二人嘀咕,看了眼,并未放在心上,直接离开。 陈沉瞧见四公主远离宴会,和林莹低声说了几句,起身离开。 …… 四公主去到假山边上,挥手让身边人退下。 不久,一道脚步声传来。 她转过头,看到来人,眼里闪过一抹惊惧。 “这么久不见,见到我竟然吓成这样。” 陈沉把她眼底的惊惧尽收眼中,扯了扯面具下的嘴角。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四公主佯装害怕,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往后退,声音颤抖,好似他是什么吃人的猛兽一般。 陈沉攥住她的手,把她带到假山后,压低声音。 “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皇宫表现如何,皇帝身体状况可有好转。” “还是那样。” 四公主眼神闪躲,“太皇太后他们一直在寻找源头,但并未找到。” 第131章 林家定的亲事 陈沉松开攥着她的手,逼近她几分,盯着她看了半晌,笑出声。 四公主蜷了蜷手指,身子无意识往假山后靠,企图和陈沉拉开距离。 “没有进展?那你心虚什么?” 陈沉不顾她的闪躲,捏住她的下巴,眸光冷凝。 “我没有心虚。” 四公主忍着下颌传来的痛,心里却十分欣喜。 眼前的人正在一步一步往她挖好的坑里跳,反应也和她预料的一样。 这是好兆头。 皇曾祖母让元一教了她这么久,她该还皇曾祖母和元一一份满意的答卷,而是只是嘴上空喊,实际毫无作为。 “没有?”陈沉冷笑一声,手微微加重力道,“不过是一条狗,如今却想反过来咬我这个主人一口。” 他就说,凭眼前这蠢货的手段,怎能除掉许贵妃后不被曦皇后察觉。 如今看她表现,便什么都明白了。 曦皇后早就知道这人是假货,放任她算计许贵妃也是因为二人目标一致。 所以还乐得为她善后。 现在,竟然还想利用这人使用反间计,来他这儿套取情报。 “您误会了。” 四公主身子颤抖,眼里满是被看穿的惊慌。 她咬了咬唇,垂下眼,只不停摇头。 这番表现看在眼里,却更加让陈沉肯定,曦皇后是想将计就计利用眼前的人来他这儿打听其他事。 他松开捏住五公主下巴的手,方才被欺骗的愤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玩味。 “太皇太后有没有给你下毒?” 陈沉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瓶,慢条斯理倒了一粒药丸出来,递到四公主嘴边。 “没有吧!毕竟她不能让我发现你的异样,否则计划就暴露了。” 他自问自答,看了眼手上的药丸,强行把药丸塞进四公主嘴里。 四公主躲避不开,被强迫着吞下药丸,惊恐交加扣弄着喉咙,瞪大眼睛问眼前人。 “您给我吃了什么?” 陈沉把瓷瓶放回衣袖,漫不经心道:“放心,只是点折磨人的药丸,不会要命。” 说到这,他话音一转,扯了扯唇,声音残忍。 “但若是被太皇太后发现你中了毒,会不会要命,我就不得而知了。” 四公主眼睑低垂,无声笑了笑。 旋即红着眼跪在地上。 “我说,我什么都说,您把解药给我好不好?” 她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哭着扯住眼前人的衣角。 “许贵妃死后,太皇太后就发现了我的身份,她留下我,是想让我探查您的身份,并让我获得您的信任,从你这儿套取有用信息。” 她的说辞和自己所料不差,陈沉了然一笑,抽出衣角,居高临下道:“那么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知道。” 四公主忙不迭点头,“不让她知道我中了毒,获得她的信任,让她相信我并未被你觉察出不对。” 陈沉满意一笑,点了点头。 “若想保住性命,记得每个月想办法去京中最大的书楼一次。” 四公主抿了抿唇,“方才我说谎了,皇上的毒已经被五公主解了。” “料到了。” 陈沉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转过身,“不要想着向太皇太后求助,这毒她解不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听不见,四公主才收起脸上的惊惧,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裙,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果然,故意说谎引这人怀疑,就能顺理成章让这人猜测她已经被皇曾祖母策反,并给她喂药。 这样她说出一切都是因为被下药害怕,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公主,开宴了。” 婢女的声音传来,四公主从假山走出去,轻声道:“好” …… 二人去到前厅,果然已经开宴。 四公主走到元曦身边,和她对视了一眼,落坐到五公主边上。 “四姐姐,你去哪儿了?” “出去走走透气。” 四公主敷衍了一句,没有看到元殊礼,轻声问同桌而坐的长公主。 “皇姑姑,殊礼表哥呢?” 说着,元殊礼正好朝他们走来。 今日他穿了一件青色绣竹叶边的锦袍,头发用一顶玉冠竖起。 越发衬得他本就惹眼的长相更加温润清雅,气质卓然。 “你四表妹正问起你。” 长公主笑着挥手让他过来坐。 元殊礼同一桌人都打了招呼,这才冲四公主笑了笑,“方才有些事走开了,四表妹寻我何事?” 四公主正打算把方才朱氏和一个嬷嬷嘀嘀咕咕说话的事道出,话还未出口,便见那嬷嬷和朱氏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走到长公主边上“砰”地一声跪下。 原本在互相交谈,等着上菜的众人都被这动静惊动,全都朝长公主这桌看来。 陈沉和威远侯也不例外,但相比于别人的不解。 知晓剧情的陈沉却清楚接下来会上演一出怎样的戏码。 周围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朱氏顶着众人的目光,高声道: “今日是世子殿下的宴会,民妇斗胆借此宴会说一件事,若有冒犯,还望长公主殿下和世子殿下恕罪。” 长公主满脸疑惑,看向元殊礼。 接收到母亲的眼神,元殊礼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一桌不远处,和其他人交谈的楚鸢听到母亲的声音,眼皮一跳。 她顾不得其他的,站起身,赶紧走上前。 “长公主殿下恕罪,臣这就带母亲离开。” “不必,让她说。” 元曦轻轻抬手,止住楚鸢想带朱氏离开的动作。 不管是什么事,若不让这人说出来,而是把她带走,只会让其他人脑补更多,这对元殊礼这个刚认回来的世子并不利。 太皇太后都发话了,楚鸢纵然心里担忧自家母亲又作妖,也只能作罢,乖乖退下。 “谢太皇太后。” 朱氏一喜,她就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皇太后一定不会拒绝。 她用手肘捅了捅边上跪着的嬷嬷,“你快说。” 嬷嬷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贵人,心里既激动又害怕。 但想到说完后等待自己和女儿的是富贵繁荣,那点害怕也被压了下去。 “林家当初给元世子和奴婢的女儿定了亲事,还交换了信物。” 第132章 不该擅自行动 这话一出,长公主脑海中霎时回想起那日牢房,林老夫人的话。 难怪对方说她会后悔的,原来是留了这么一桩婚事坑儿子。 长公主维持着笑容,“信物给本宫瞧瞧。” 嬷嬷没有迟疑,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成色一般的玉佩,双手递上。 “这便是当初林老夫人身边嬷嬷给奴婢的玉佩。” 其实当初她并不看好这桩婚事。 她女儿虽比不上那些闺阁小姐,但长得不差。 那时候的元殊礼只是一个车夫,虽然母亲是世子奶娘,却对他这个儿子不闻不问。 所以她十分犹豫。 林家那边看出她的犹豫,便说元殊礼很勤快,人也不错。 对方把元殊礼夸得天花乱坠,她思考了两天,应下这桩亲事。 后面听林家出事,她担心女儿和自己受到牵连,便想上门退亲。 不想隔日,又听说元殊礼才是长公主的儿子。 长公主的儿子,那就是身份尊贵的世子。 她当时喜不自胜,直接歇了退亲的心思。 女儿原本闹着不愿嫁,听了元殊礼的身份,也欣然答应。 所以这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长公主并未接玉佩,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她盯着地上的二人,“你们和林家定的亲事,为何来找本宫儿子?” 二人一愣,嬷嬷道:“当时定的便是世子殿下。” “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长辈做主,所以我儿的婚事自然得我这个做母亲的来定。” 长公主眼锋凌厉,“林家包藏祸心,刻意调换孩子,如今你们竟还想用林家给的信物攀扯我儿,这是意欲何为?” 谁都知道长公主之前在林家伏低做小。 以为她是软柿子,如今见她这般凌厉。 都有些诧异。 地上的二人也被这番话问懵了。 险些钻进她的话里,忘记了本来的目的。 还是朱氏反应快,“当时合的八字便是世子殿下的,世子殿下如今身份尊贵,长公主殿下若是觉得嬷嬷女儿身份低微,抬进府做妾也成。” 说完这一番以退为进的话,朱氏在心里沾沾自喜。 长公主若是拒绝了这桩婚事,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元殊礼成为世子,便不认之前定下的亲事。 这样一来,元殊礼的名声可算是彻底坏了。 她就不信,长公主这个做母亲的,会忍心坏了自个儿儿子的名声。 等嬷嬷女儿进了公主府,她便可以从嬷嬷女儿这边拿银子。 想到这些,朱氏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不远处的楚鸢却恨不得给她灌下几大碗哑药,省得她不知道死活胡说八道。 五公主在一旁气得小脸涨红,张嘴想怒骂朱氏,却被身边四公主按住手,示意她别多事。 “是啊,抬进府做妾也行。” 嬷嬷连忙附和,手心里开始冒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所致。 长公主轻叹一声,“大家都知道,林家之前给我儿泼了不少脏水,甚至企图把我儿卖掉,这也是他们林家被处斩的原因。” 嬷嬷不清楚长公主为何说起这事。 正欲说些什么把话题拉回来,却听长公主话锋一转。 “林家的下场,实属咎由自取,可如今却有人妄想拿林家这等罪孽深重的人定下的亲事来捆绑本宫的儿子,莫非是和林家有什么牵连?” 长公主这话落下,众人看二人的目光都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朱氏和嬷嬷见事态不仅没有按照自己所说的走,反而还变得很棘手,心有些慌。 她们若是继续咬着这门亲事不放,那就是和林家有瓜葛。 若是不继续,到手的荣华富贵便飞走了。 朱氏和嬷嬷都很肉疼,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权衡一番,只能忍着心痛,笑着撇清关系。 “长公主殿下误会了,我们和林家没有关系,这婚事和世子殿下没有丝毫关系。” 长公主脸上重新挂起和缓的笑,“既然是误会,二位就起来吧!今日我儿的宴会,本宫就不扫大家的兴。往后,若再发生此类事,可就难说了。” 她顿了下,语气还是很温和,说出的话却让起身的嬷嬷身子一颤。 “既然你们提起亲事,不如本宫为你女儿寻一门亲事,如何?” “谢长公主抬爱,奴婢还想多留女儿几年。” “这样吗?那便算了。” 嬷嬷退下,心里松了口气。 她和朱氏才扰乱宴会,长公主便提起为女儿赐婚,肯定是想报复她方才的行为。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菜也在这时候陆续上齐。 大家都收敛心神,继续闲聊起来。 陈沉心里有些遗憾,却也觉得是意料之中。 即便长公主自己解决不了这事,那也还有元曦。 这事总归是翻不起风浪的。 长公主解决二人,笑着给元殊礼夹菜。 以前儿子每一次被为难,都是孤军奋战,如今有她在,自然不会再让儿子受委屈。 哪怕是口头上的,也不行。 …… 宴会散去,元曦带着众人回宫。 四公主随她回了勤政殿,把见到陈沉的事掐掉被喂毒药的那段转述给元曦听。 元曦听罢,抬眸盯着她,“真的只是这些?” 四公主抿唇,跪到地上,把被喂毒药的事也交代了。 她微微垂着头,之前因为算计的欣喜在元曦的注视下消失殆尽。 心里不由得反省,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否则,怎么感觉皇曾祖母不太高兴。 “我错了,不该擅自行动。” 四公主小声认错,“但这是最快能让他信任我的方法。” 只要能让对方确定她已经被牢牢掌控,便是对方信任她之时。 她知道皇曾祖母迫切想找到种植药草的位置,不想坐以待毙,只想力所能及贡献一份力气。 “起来吧!以后不必伤害自己身体。” 元曦抬抬手,终是没有责备。 “过来朕给你把脉。” “不用。” 四公主往后退了一步,认真道:“多谢皇曾祖母,若是这毒解了,我今日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和对方较量,她不想退却。 那人还想利用她,不会让她死。 这毒顶多折磨折磨她,她相信自己可以扛住。 见她心里有盘算,元曦也不再坚持,随她去。 第133章 需要我做什么? 楚鸢回到家。 满脸不悦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知道母亲今日之所以上演那一出,无非是想利用嬷嬷的女儿和世子成亲,从公主府捞银子。 母亲完全把之前对她的保证抛之脑后,还在与那个荣安牵扯不清。 “这么看着老娘做什么?” 朱氏不满女儿给自己脸色看,瞪她一眼,埋怨,“若是你愿意以寡妇的身份留下孟家,照顾孟于父母,我会缺银子花吗?” 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女儿,而是阻碍她的仇人一般。 楚鸢知道和她说不通,也不想争辩。 从母亲一心想让她继续和孟家有牵连,她抱有的那点期待也没有了。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有些父母兴许是来讨债的,就像母亲。 除了各种压榨她贬低她,她根本就没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好听的话。 见女儿不说话,朱氏心里来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进府衙一事,荣安已经许久没有找她。 所以她才迫切想弄到银子,让对方重新理她。 “给我银子。” 朱氏肯定心里的猜测,手往女儿面前一摊,话说得理所当然。 楚鸢气笑了,原本的犹豫不决的事在这一瞬间有了决定。 她盯着母亲的眼睛,话很冰冷。 “我不会再给你银子,今日起,你也不必待在京城,等会儿我便让人送你去庄子上。” 朱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气得嘴唇哆嗦。 可是楚鸢却跟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吩咐人备马车,今日便送她离开。 …… 元曦得知此事时,是第二日。 监视荣安的元二说荣安见朱氏被楚鸢送出京城,去了威远侯府,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元曦听罢,不在意地摆摆手。 “那便不用再管。” 没有再出来过,只能证明荣安杀掉女婿杜晦一事成功取得了威远侯他们的信任。 加上四公主这边告诉陈沉皇帝的毒已经解除。 陈沉能坐得住才怪。 现在恐怕在绞尽脑汁想研究新的药,继续嚯嚯朝中大臣。 而荣安这个对药草熟悉的人,自然会被他首先关注到。 元二退下不久,三公主步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曾祖母,这是我在街上撞到林莹,林莹塞给我的。” 她行了一礼,上前把紧紧攥在衣袖里的纸条递给元曦。 纸条被她一路攥在手心,皱巴巴的,元曦接过,打开,上面写着简短的一句话:荣安再次取得信任,侯府有密道,大理寺少卿。 短短一行字,直接传递了三个信息。 元曦起身把纸条扔进香炉里,面露沉思。 三公主没有看过上面的东西,可通过皇曾祖母的神情,也猜到定然是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开口问,只安静站着。 元曦沉吟片刻,转身让三公主退下。 四公主已经搅合进了浑水中,她不希望三公主再搅合进去。 待三公主离开,元曦沉声对闵成道:“去把太子殿下叫来。” 闵成应声,脚刚迈出勤政殿,便看到着一袭月白色锦袍的太子出现在眼前。 “太子殿下里面请,太皇太后在等您。” 太子颔首,抬腿进入殿中,说明来意。 “皇曾祖母,我方才收到消息,本该今日抵达京城赴任的大理寺少卿吴建江在半路失踪,现下不知所踪。” 元曦一听这话,立即把此事和方才林莹给三公主的纸条结合在一起。 “可派人前往吴建江失踪的地方寻找蛛丝马迹?” “已经派人前去。” 太子温润的眉宇间笼罩着愁云,“皇曾祖母,这吴建江和之前被您罢免的吴英是双生子,此事会不会和对方有关?” 元曦把方才纸条上的事说了一遍,太子恍然。 “威远侯他们这是又想偷天换日?” …… 与此同时。 威远侯府假山密室里。 陈沉依旧是一袭黑衣从头裹到脚。 地上的吴英悠悠转醒,看到他,吓得差点又晕过去。 “吴尚书。” 陈沉走近他,灯火把他身影拉得很长,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密室里格外清晰,甚至有些渗人。 原本想晕过去的吴英一听这话,立即肯定,眼前这人绝对是朝中人。 否则不会记得他被罢免前的官职。 他直接坐在地上,靠在石壁上,也不晕了,只警惕看着眼前人。 “你是谁?” 陈沉笑,并未答他的问题,“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给你一个重新入朝为官的机会。” 其实他本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事上,奈何上次被算计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这才想杀掉吴建江,让吴英取代。 吴英和元曦有仇,肯定很乐意给对方添堵。 “入朝为官的机会?” 吴英笑了出来,心里根本不信有这么好的事。 他是没多少脑子,但也清楚天上不会掉馅饼。 “当然。” 陈沉声音很冷,“我收到消息,你哥哥已经被山匪截杀,你和他是双生子,可以以假乱真,顶替他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听到兄长遇难,吴英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人,直觉兄长的死和眼前人一定脱不了关系。 这人是想利用他。 思及此,吴英快速恢复神情,“我凭什么相信你?而且我也没有文牒之类的东西,怎么上任?” 陈沉转身,拿起石桌上的一个包袱,扔到他怀里。 吴英快速打开,上任需要的所有东西都一样不落,全在包袱中。 他压下心里悲痛,笑着站起身。 “你需要我做什么?” …… 被人蒙着眼送离开密室,扯开眼睛上的布时,吴英发现自己便是在京城中。 死死攥紧手中的包袱,心里一阵后怕。 他敢肯定,若是方才他表现出一点抗拒或者对兄长遇难一事的悲痛,那人肯定会直接杀了他。 如今他是个毫无官职的人,死了也引不起任何人注意。 收起遐思,吴英在原地站了一瞬,调转方向,朝着大理寺去。 谈永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有些懵。 他方才收到消息,说吴建江在来的路上失踪,为何现在又凭空出现? 第134章 恩养所 大理寺少卿离奇失踪,又突然出现,这事在朝中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 但他本人解释,是因为遇到山匪,好在他逃回来了。 有了本人解释,这风波很快平息,此事到此为止。 下了早朝,太子去到勤政殿。 “皇曾祖母料事如神。” “吴英不算太蠢,知道顺势而为才能活命,既如此,且先别拆穿他。” 元曦缓缓踱步,“威远侯府那边对林莹这枚棋子很是满意,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能带来好消息。” 若是不满意,林莹也没有机会知晓大理寺少卿一事。 这证明威远侯府已经把她归类成为一条船上的人,才让她知晓此事。 太子猜测,“之前四皇妹不是说对方约她每个月去一次京中最大的书楼,药草会不会?” “不会。” 元曦语气笃定,对方告诉小四此事,也有可能存了试探的心思。 若是我们这边真让人去了书楼,小四这次的努力就都打了水漂。 对于小辈,元曦其实是鼓励式教育,四公主既然想尝试,她便不插手。 元一教了一段日子,总要让她学会独立思考。 …… 太子离开,元曦勤政殿出现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吴英站在勤政殿中央,内心平静和忐忑交织着,上前行礼。 他自称是吴英,并非兄长的名字。 元曦淡淡看着他,没有说话,这让吴英越发笃定,太皇太后果然心如明镜,什么都知道。 若是换别人,听到他用本名,恐怕已经满脸错愕。 “他让你做什么?” 元曦没有多废话,直接直入正题。 “他让臣扮演好大理寺少卿,必要时给你添堵。” 那人并未说如何添堵,只简单交代了这两句话。 可越是如此,吴英心里就越气恼。 仅仅因为想让给太皇太后添堵,便杀掉兄长,如此心狠手辣,竟还想挑拨他对付太皇太后。 他是趋炎附势,但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傻瓜。 太皇太后当初只是罢免他的官职,并未对他做什么,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他没有那么不识好歹。 “那今后你便好好附和威远侯,最好是他去哪儿你便跟到哪儿。” 吴英满脸疑惑不解,却还是没有多问,点头应下。 …… 如元曦所说,林莹确实得到了陈沉的信任。 陈沉和威远侯起初说事还会背着她,可自打参加长公主府宴会回来,她每日和京中其他夫人走动,成功把自己说成受害者,博取到了不少夫人的同情。 甚至还和一些闺阁千金打成一片,大家同仇敌忾在暗地里编排威远侯父子二人。 这让陈沉和威远侯对她很满意,之后说事也没再避着她。 大概是对方笃定,威远侯府已经紧紧把她束缚在了一条船上,她已经被牢牢掌控在手中,才会在一些小事上不避讳她。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得到能保命的消息。 她想要的不仅仅是去结交京中的夫人,比起这些,她更想当陈沉手中的剑。 只有这样,她才能寻找到药草种植地,把这消息传递给太皇太后。 因为这是她在深渊中,为自己寻找到的唯一生路。 林莹端着茶,进入花厅,把茶放下,笑着上前挽住陈沉的胳膊,娇声道: “世子殿下,妾身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和那些人结交,下一步,我该做什么?” 她用的是我,用词精妙,让陈沉觉得她并非是想探听什么,而是急于表现。 陈沉轻拍她的手,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不避不闪,反而一脸期待看着他。 笑出声,“怎地这般心急。” 林莹忍着嫌恶,蹭了蹭他胳膊,“林莹的命是世子殿下和侯爷给的,想好好表现,不辜负你们的救命之恩。” 她忐忑不安地等着对方的话,心里祈祷能被安排去做其他事。 这至少证明她这些日子的努力是有用的。 “容我想想。” 陈沉思忖片刻,抽出自己的胳膊,“你邀请她们去恩养所看看那些孩子,带些东西过去。” “好。” 林莹一脸兴奋,“妾身等会儿就去买东西。” 说完,起身带着丫鬟边讨论买什么,边往外走。 威远侯看着林莹的背影,蹙眉道:“公子此举不妥,恩养所……” 陈沉打断他,没有让他继续往下说,“都说富贵险中求,其他事,同样如此,她们去了恩养所,曦皇后便不会再疑心此处。” …… 此时,勤政殿。 “恩养所?” 元赋几日没在皇祖母眼前晃悠,今日本叫来,本以为是又能好好刷存在感,不想皇祖母却提起那几乎快被他遗忘的恩养所。 恩养所是大元建国后,皇祖母和皇祖母所建,专门用来收容被遗弃的孩子,为他们提供庇护的一处庇护所。 “对,这些年如何?” 元曦突然问起此事,是因为几次出宫都不曾看到流浪的孩子,心里欣慰,因此叫元赋过来问问,谁曾想他反应竟然这般大。 “挺好的,这些年收的孩子越来越少。” 元赋如实道:“特别是近几年,若不是皇祖母您提,我都险些忘记了这地方。” 元曦心里也欣慰,正欲说什么,门口响起静敏郡主的求见声。 她被闵成引进殿,额头发丝凌乱,看样子是在宫门口下了马车,便一路跑着来。 “皇曾外祖母,我有事要禀。” 虽然心里急,静敏郡主还是没有忘记行礼。 “何事?” 元曦示意她起身,轻声问。 “林莹和一众夫人千金在买东西,说等会儿要去恩养所。” 最近林莹频繁和京中女眷来往,她便一直关注着对方,今日听说对方和一众人去恩养所,心里的怀疑直接到达顶峰。 好好的,去恩养所干嘛? 若说是想装模作样行善,大可施粥即可,何必带着一众人去恩养所。 听完这话,元曦收起心里的欣慰。 林莹的一举一动都是按威远侯府牵动所走,现在偏偏让林莹去恩养所,怕是恩养所也如悦人楼一般,暗藏玄机。 她抬眸看着静敏郡主,“你先回府。” 说完,又吩咐闵成,“备马车,去恩养所。” 无论是暗藏玄机还是其他,一探便知。 第135章 月牙 恩养所建在京城北边,隔绝了街道的热闹喧嚣,十分僻静。 马车停下,元赋赶紧跳下马车,一个肘击撞开耶律南,十分狗腿上前去扶元曦。 “皇祖母,您小心些。” 耶律南白眼都快翻上天,想着他年纪比自己大,让着他些,不与他计较。 三人走到大门前,看着陈旧掉漆的大门,不待元曦说什么,元赋赶紧解释。 “朝廷每年都有拨款。” 他拨了款,至于这大门为何明明已经这么旧还不换,他也不得而知。 元曦没有说什么,大门敞开,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小孩的吵闹声。 抬腿进入大门,果然看到院子中一群小孩正聚在一起玩儿,旁边管理这儿的人正在为两个小孩调解问题。 感觉到小孩都朝门口方向看去,叶德明停止教育孩子,转过身,目光落在元赋身上,瞳孔骤然放大,整个人慌忙跪到地上。 “奴才参见皇上。” 半大的一群孩子见状,也不吵架了,全乖巧学着叶德明跪下,行礼。 元赋看了元曦一眼,轻声开口,“叶管事不必多礼,皇祖母今日想来恩养所瞧瞧,我只是陪同皇祖母而来。” 这话一出,叶德明才知道,原来那个气质出众,容貌倾城的人,竟然是最近回来的太皇太后。 他又重新叩首,“奴才方才不识得太皇太后您的身份,还请太皇太后恕罪。” “不必多礼。” 元曦示意他起身,脚步轻移,目光落在一群半大的孩子身上,“你们也起来。” 这些孩子都是被抛弃或者无家可归的。 心智上比同龄孩子早熟,他们知道眼前几人身份尊贵,这才让叶管事也得行礼叩拜。 因此,听到这话,一群小豆丁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看向叶管事。 叶管事笑,“快快谢过太皇太后。” 稚嫩的声音齐刷刷道完谢,小孩们这才起身,怯怯站在一旁。 “现在就这些孩子了?” 元曦粗略扫了一下,孩子就八九个,并不多。 还大多都比较瘦小的。 “其他孩子这个点在吃饭,奴才这就去把他们都叫来。” 担心元曦误会,叶德明又解释了一句,“这几个孩子吃得比较快,率先吃好出来玩。” 太皇太后大概是想看看昔日为孩子建造的庇护所成了什么模样,叶德明想明白这一点,整个人也没那么紧绷。 “既如此,便让他们吃吧!你带朕在窗外瞧瞧即可。” 元曦不想打扰小孩子吃饭,拒绝了他的提议, 几人还未挪步,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叶德明转身看去,只见五六个身着华服的夫人小姐带着婢女,婢女手上大包小包拿着东西,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错愕地看着这副场景,心里疑惑不已。 今儿个恩养所是刮了什么风,先是皇上和皇上太后太后,现在这些夫人小姐也来凑热闹。 这算什么事。 林莹心里还在揣测着陈沉让她来恩养所的目的,感觉到边上的人都停止说话,抬眼看去,便看到元曦几人。 她忙走上前,恭敬行礼。 心里也越发肯定陈沉让她来恩养所,绝对是为了给太皇太后传递什么。 虽然她现在还猜不出来。 其他人被林莹的行礼声拉回思绪,纷纷上前行礼。 那些本来不愿来的人在看到元曦的一瞬间,心里窃喜不已。 做好事遇到太皇太后,还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事。 一想到太皇太后回去会因为此事高看她们。 众人嘴角都止不住上扬,之前暗暗在心里骂林莹虚伪的话也全然抛之脑后。 “免礼。” 元曦视线掠过丫鬟们手上拿的东西,声音轻柔,“你们有心了。” 几人起身,连连说应该的。 这些东西对她们来说不过洒洒水的事,可就是这么一点东西,竟然能得到太皇太后的夸赞,怎么想怎么值得。 跟着林莹的这些人都是没资格进宫参加宫宴的。 眼下被夸,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看出几人的局促,元曦笑容更加温和。 “叶管事要带朕去瞧瞧孩子们,你们既然也是来瞧孩子们的,便一同前往吧!” 众人齐齐应是,抬腿跟上。 …… 从前院到吃饭的地方并没有多远,叶管事停下脚步,抬手。 “孩子们就在里面用餐。” 元曦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去,孩子们都在埋头认真吃饭,没有说话,也没弄得桌上四处都是,看起来极有规矩。 可见平时叶德明教得极好。 她站了会儿,移开目光,往前走。 这时,一个埋头朝这边来的女孩突然撞在元曦身上,见女孩即将往后摔去,元曦一把拉住她细小的手腕。 女孩还在为撞到人而惊惧,抬眼看到元曦,赶紧抽出自己的手,整个人跟受惊的猫儿似的,颤抖着身子跪到地上。 手慌乱地比划着什么,眼眶里满是泪水。 她也就五六岁的模样,长得极其可爱。 一双眼睛圆而大,皮肤白皙,比划时身子还在不停颤抖,面上的神情又急又无措。 旁边的叶德明看得胆战心惊。 生怕元曦责怪眼前的孩子。 传言太皇太后十分温和,但总归是传言,他并未接触过。 “太皇太后,月牙这孩子因为嗓子出了问题不能说话,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这才不小心冲撞到您。” 元曦俯身扶起地上抖如筛糠的女孩,“原来你叫月牙,你是来吃饭吗?” 见眼前这个比她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美的贵人非但没责怪自己,还温柔问自己是不是来吃饭,月牙抿唇点点头。 手却有些惧怕地往后缩,拒绝元曦的触碰。 元曦收回手,“那你快去吃饭,这事不用放在心上。” 月牙点点头,慌忙跑开。 林莹站在几人中,看着离开的女孩,眸色中暗光涌动,指甲掐进掌心都不曾发现。 “世子妃,太皇太后说去厅堂。” 有人见林莹走神,小声唤她。 她回神,道谢后,抿唇思考要不要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元曦。 但婢女一直跟着,她哪来的机会和太皇太后说话? 第136章 因为我感同身受过 一直走神到议事厅,林莹都没有想出办法。 她来恩养所这一趟本就是威远侯二人刻意为之。 若她支开婢女,单独和太皇太后共处,一定会被威远侯二人察觉到什么。 到时候,不仅她的所有努力会前功尽弃,还会牵扯出太皇太后。 她自问自己不是什么善类,但也清楚那些药草对人的危害性。 兔死狗烹,既然已经选择站在太皇太后这边,便不该有其他心思。 太皇太后至少还有人性,威远侯和陈沉二人可没有这东西。 即便她真帮二人不停完成任务,后面二人目的达成,也未必会留下她。 想到这儿,林莹轻声开口,“我们去给孩子们分一分东西。” 大家都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清楚太皇太后和叶德明有话要说,立即附和林莹,转身离开。 出了议事厅去到前院,林莹拿过婢女手里提的东西。 目光在笔墨纸砚上停留片刻,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林莹拿出这些东西,走到一个小男孩面前,“你识字吗?” 小男孩点点头,有些羞赧补充,“识得一点,但不多。” “没关系,姐姐教你。” 林莹牵起小男孩走到边上石桌前,把婢女准备好的纸和笔放在上面,握着小男孩的手指,一笔一划在上面写着。 婢女想起主子的吩咐,原本想阻止的,但看她写的并无问题,便闭上嘴。 几个字写完,林莹夸赞了小男孩一番,小男孩脸色通红一片,抿唇拿着宣纸。 “姐姐,我可以给叶管事看看我写的字吗?” 林莹点头,小男孩瞬间喜笑颜开,捧着纸跑向议事厅。 他跑到门边,难掩兴奋,“叶管事,方才有个姐姐教我写了字。” 叶管事原本想训斥他一句,元曦却率先笑着朝他招手。 “拿过来朕瞧瞧。” 方才见到月牙,林莹整个人就不对劲。 元曦知道这东西,必然和林莹有关。 “给您。” 小男孩红着脸上前,把手上宝贝的宣纸递给元曦。 元曦接过,上面简单写了四个字:月亮、浑浊。 字歪歪扭扭,着墨也不均匀,有些地方轻有些地方重。 元曦夸赞了几句,把东西递给叶德明。 叶德明瞧过,同样夸赞了几句,小男孩这才蹦蹦跳跳离开。 元曦看着对方的背影,发自内心夸赞。 “你把恩养所打理得很好。” 有些东西可以伪装,但孩子的反应和亲近做不得假。 她看得出这些孩子很亲近叶德明,叶德明看孩子们的眼神也十分慈祥。 对方不是把恩养所当成公事应付,而是发自内心照顾这些孩子,让恩养所成为他们的庇护所,或者是家。 “先皇信任奴才,奴才得对得起他的信任。” 叶德明笑了笑,眼角的几条皱纹使得他整个人更加宁静祥和。 他本是先皇身边的贴身太监,殿前红人。 恩养所的前管事病逝后,先皇苦恼这儿无人接管,便把这儿交给了他。 昔日殿前红人,一夕之间被打发到这儿,这落差让他倍感不适。 起初他心里确实有些怨怪先皇。 但后面看到这些孩子在他到来越来越好,心里那点怨气也随之消失。 况且恩养所是太皇太后和太祖皇帝一手创建,第一任管事便是太皇太后钦点,后面便是他。 这未尝不是先皇看重他,信任他,才放心把恩养所交到他手上。 “他眼光不错。” 元曦发自内心说完,把话题转到月牙身上。 “月牙那孩子是遇到了何事,才不会说话?” “您在恩养所定了可以领养的制度后,月牙长得好看,想领养她的人不少。” 叶德明神情自责,“奴才挑了几家,最后看太师府很是符合,就答应了对方领养月牙。月牙去了太师府一个月,便被退了回来,奴才问后才知道月牙因为火急火燎喝汤,被烫坏了嗓子。” 说到这儿,叶德明闭了闭眼,“太师府起初是想把月牙认作女儿的,后面出了这事,太师府便说府上不需要一个哑巴小姐。” 元曦沉吟片刻。 “你可有问过月牙事情的起因?” “奴才问过,月牙也承认了。” 起初他也怀疑是不是太师府故意为之,问过月牙后,才知晓原来是月牙馋嘴,导致被烫到。 纵然事情处处透着蹊跷,月牙这么说,他也没办法去查。 元曦没有再说话,叶德明不知道她突然问起这事是不是也觉得蹊跷。 但圣心难测,他也不敢胡乱开口。 元赋觉察出气氛不太对,心里庆幸,还好太师是父皇的老师,不是他老师。 不然这事若真和太师府扯上关系,皇祖母肯定又会用鞭子给他松松皮。 “其他被领养的孩子,如何了?” “奴才又定期让人走访,都挺好。” 叶德明答完,想起什么,站起身,拿了一本册子呈给元曦。 “奴才每次都有认真记录,以前他们只收养长得好看的孩子,最近被收养的几个,倒是容貌普通。” 元曦手一顿,“最近?” “是,就前几日,被收养了三个。” 翻看完册子,元曦这才明白林莹出现在这儿的目的。 陈沉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认定只要让林莹出现在这儿,她便会认为他如此坦然,进而忽略恩养所这个快要被人遗忘的地方。 她缓缓合上册子,并未递还回去。 “叶管事,去把林莹叫来,说你要好好感谢,朕便先离开了。” 叶德不解其意,但照做了。 林莹这边被叫来时便猜到元曦看到了那几个字,可元曦和她擦肩而过时,她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怀着满腹疑惑进入屋里,下一刻,一个黑衣人出现,林莹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待站定时,她已经出现在本该离开的元曦马车里。 “太皇太后!” 林莹惊讶一瞬,不浪费时间,快速平复情绪,说起正事。 “月牙被人侵犯了。” 她语气笃定,直入正题。 “为何这般笃定?” 元曦神情平淡,看到那四个字时她已经猜到。 “她抗拒人的触碰,您没感受到吗?” 林莹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失控,她缓了缓,艰涩道:“因为我感同身受过。” 第137章 要的就是她去查 正是因为感同身受过,她才在看到月牙的种种反应时,便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她太清楚经历过此事后有多厌恶别人的触碰,恨不得找个地方缩起来,把身上皮肉搓烂,洗掉那些脏东西,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发生。 似乎是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林莹抠了抠了自己的手。 “太皇太后恕罪。” 元曦不在意摆摆手,月牙不想她触碰,她自然感受到了。 但当时她并未往这方面想,只猜测月牙是不是被欺负才会有这种反应。 可后面叶德明说被领养的孩子都是长相好的,她便觉得事情恐怕不会简单。 “月牙的事朕会让人查。” 元曦看她情绪有些不太好,声音轻柔,“她不会有事。” 林莹没有说话,心里却清楚,太皇太后说的不会有事是指身体上,绝非精神上。 月牙那么小,她能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吗? 林莹不知道。 她第一次被人侵占时也和月牙差不大年纪。 当时徐秀忙着照顾林唤,直接把她丢在一个亲戚家。 她长得可爱,皮肤白,那亲戚起了贼心,不顾一切侵占她。 当时她喉咙几乎要叫破,可是没有一个人帮她。 后面趁着那人累了,她把那人砸晕跑了。 那时候的她一度想死了一了百了。 但看到那人活得好好的,即便心里再唾弃自己,她也咬牙活了下来。 她以为这种事一生发生一次就够了。 因为她已经长大,已经可以狠下心算计一切。 可她还是低估了徐秀的恶毒。 徐秀看出她有脱离掌控的趋势,怕她道出他们的阴谋,所以找了歹徒在白云寺强占她。 想用此事,把她牢牢掌控在手心里。 这一次她没有像小时候一样想着一死了之,而是忍着利用肚子里的孩子去攀附能利用的人,找到机会报复回去。 明明是这些人的错,她是受害者,凭什么她要去死,该死的明明是那些人才对。 可她是这个年纪才有这种觉悟,月牙小小年纪,未必有。 元曦看出林莹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视线落在她肚子上,第一次正视起了她。 林莹无疑是聪明的,也足够坚韧。 换其他人遇到她这样的事,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回事。 “我说这些不是想博取太皇太后的同情,如您所说,是您给了我机会,让我出来。” 从不愿回首的回忆中抽离出来,林莹正视元曦的眼睛。 “今日陈沉和威远侯能让我来恩养所,明日便能让我去其他地方,我会尽快找到您想要的药田并摧毁。” 她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太皇太后留下她,她便会好好表现。 让她知道,留下自己,并不亏。 元曦不置可否,转而问,“你可知道威远侯的密道通往何处?” 林莹摇了摇头,“但恩养所绝对和陈沉有关,他不会无缘无故让我来这儿。” “朕知道。” 元曦又问,“最近陈沉是不是特别忙?” “是,早出晚归。” 林莹皱眉,“他每次回来身上都有药草味,估计又在琢磨什么药丸。” 二人虽没有实质关系,但住在一个屋檐下,陈沉没有刻意避着她,她自然能闻到。 “难怪。” 元曦摩挲着手边的册子,没有继续往下说。 而是唤了元一,“把林莹送回去。” …… 林莹又一次被元一扛着飞檐走壁回到恩养所。 从议事厅出来,婢女清楚看到元曦几人已经离开,不疑有她。 上前扶住她,“世子妃,我们现在回府吧!” 其他人在元曦几人离开后,也没那么多兴致。 现在看到林莹出来,几人便说府上还有事,时辰不早。 林莹点点头,大家一起出了恩养所,各回各府。 脚才踏进花厅,便看到陈沉和威远侯坐在里面,林莹规矩行礼,看边上没有其他人,便也清楚二人八成是得知太皇太后去了恩养所,想从她这里探听到什么。 果然,她才行完礼,陈沉便问:“太皇太后也去了恩养所,可撞见了?” 林莹如实答:“撞见了,孩子们当时都在吃饭,太皇太后看了孩子们一眼,又和叶管事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 陈沉不意外元曦会去恩养所。 她让林莹明目张胆去买东西,又带众人去恩养所,便是故意做给元曦看,引她前去,只要这次恩养所成功通过元曦的查探,今后恩养所便不再是怀疑目标。 “当时她可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收起思绪,陈沉又问。 “没有。” 林莹佯装思索了一会儿,似想起什么,“不对,太皇太后离开时,似乎带走了一个册子。” 那册子太皇太后当时拿在手中,即便她不说,婢女也会说。 “册子。” 陈沉呢喃着,林莹肯定道:“对,册子。” 她神情严肃,面露担忧,“世子殿下,太皇太后是不是故意做给我看,让我传达给您?” 威远侯自从听到太皇太后也去了恩养所,心里便隐隐不安。 他也不知道陈沉哪来的自信,觉得此举不被太皇太后怀疑。 在他看来此举无疑是自掘坟墓。 太皇太后这人疑心多重,怎会因为林莹前去,便觉得恩养所清清白白。 “无妨。” 陈沉显然没把这册子当回事,不在意道:“今日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 林莹想知道他和威远侯说什么,但不敢表现出来,担心被怀疑,只点头称好,转身退出花厅。 她走远,陈沉便把婢女唤了进来,问今日情况。 婢女如实回答,答案和林莹方才所说全都可以对上。 “退下吧!” 挥退婢女,陈沉看威远侯欲言又止,挑眉。 “侯爷似乎不满我今日的举动。” 威远侯也没藏着,直言直语,“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公子小心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本太皇太后没注意恩养所的,他这一举动,简直是直接告诉人家,这儿有鬼,快来查。 “要的就是她去查。” 陈沉端起茶,润了润喉咙,浑然不在意威远侯的话。 “难道那叶管事是公子的人?” 他和陈沉虽然共谋多年,但也并非什么都知道。 陈沉在这方面极其谨慎,他的人都有哪些,对他也并未全盘托出。 第138章 当初就应该杀了她 勤政殿。 元曦坐到龙案前,把册子扔在龙案上,目光扫向闵成。 “你去太师府,请太师进宫。” 闵成应声离开。 元赋面露担忧,“皇祖母,太师自父皇驾崩后便不再参与朝事,他……” “月牙在他府上突然变哑巴,你觉得此事和他无关?” 元曦淡淡地瞥元赋一眼,“最近被收养的都是长相普通的孩子,此事必然和陈沉有关,你难道没听过药童一事?” 林莹说最近陈沉很忙,这无疑是忙着研究新东西,新东西自然得找人试药。 “有关,但孙儿觉得太师府和威远侯府未必有关系。” 元赋硬着头皮分析,“若是有关系,陈沉不会应引您前去,这样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来这些日子闲着,把你脑子闲生锈了。” 元曦语气云淡风轻,元赋却觉得自己被狠狠扎了一刀。 皇祖祖这是说他没脑子? 他在旁边一直细心观察,叶管事确实没问题。 既如此,威远侯府又如何与太师府这些人搭上线,搭上线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叶管事可是说了,他们有定期回访,这样更加证明这些孩子是完好的,否则,叶管事不可能不禀给皇祖母。 “太皇太后当初说种植这种药草,需要花费大量银子。” 耶律南开口,“而且他若是要研究其他药丸,过程中自然需要人试药。” 元赋一瞬间醍醐灌顶,拧眉,“孙儿现在立即让人去京兆府,让冯大人派人前往近期被领养的几个孩子家中,查探情况。” “太皇太后估计已经让元一去了。” 耶律南又凉凉补充,见元曦没有说什么,面上有些小得意。 之前他觉得朝堂中的弯弯绕绕太多,他脑子不够用,现在和元赋对比,他觉得自己脑子似乎还挺好使。 元赋:“……” 显着他了。 一个个抢着冒尖,皇弟和儿子女儿也就罢了。 耶律南这毫无关系的小子也来插一脚算什么。 …… 此时,太师府几人正在用晚膳。 陡然听门口的人禀,宫里来人,裴太师忙放下筷子,笑呵呵站起身。 “人在何处?快快请进来一起用膳。” 裴依依不情不愿放下筷子,看了眼自家哥哥裴忠神情似乎不对,她拧眉。 “你在外面惹事了?” 裴忠不满她这副模样,放下筷子,跟着站起身,“先管好你自己。” 二人相看两相厌去到门口,便瞧见闵成站在门口和父亲说话,“裴太师,太皇太后召您进宫一趟。” 裴太师面露诧异,心里拿不定主意。 这些年他一直待在家中,虽有太师之名,但却只是个虚职。 如今太皇太后突然召他,又是为何? “裴太师现在跟奴才走吧!” 闵成做了个请的手势,打断裴太师心里的遐思。 他回神,笑着点头,出门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都是在皇帝面前当过差的人,裴太师清楚从闵成口中也套不出什么话,索性懒得套话。 …… 去到勤政殿门口,裴太师看了看熟悉的寝殿,抬腿迈入殿中。 “臣参见太皇太后。” 元曦看着下方头发有些花白的裴太师,笑着让他起身,赐了座。 “裴太师把先皇教得很好,朕心甚慰。” “太皇太后谬赞。” 元曦越是笑着,裴太师就越是如坐针毡,觉得今日她叫自己来,绝非是为了夸自己。 但他想不出自己做错了什么,值得太皇太后这个时辰还让他进宫。 “听闻你府上在恩养所领养了一个孩子。” 元曦神情未变,声音轻缓,“朕记得裴太师膝下有个一子一女,竟还想着收养孩子。” 这话犹如一道天雷劈下,即便裴太师见过不少大场面,也难得变了变脸色。 他竟然把月牙这个贱丫头忘了。 元曦盯着裴太师,即便他神情恢复得极快,也把他一闪而逝的神情尽收眼底。 裴太师维持着淡定,清楚太皇太后说起这事,定是去了恩阳所,知晓所有情况,才召他进宫。 他轻叹一声,“臣惭愧,那孩子已经被臣送回去恩养所。” “那孩子虽然哑了,但写的字朕瞧着不错。” 元曦状似闲聊一般,话却又让裴太师心里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蜷了蜷手指,裴太师依旧淡定,“是,那孩子是好的,就是嗓子坏了,臣为她找大夫瞧过,还是没有治好。” 他一脸痛心,惋惜之色从眼底流露出来。 其实后背已经在这场不见硝烟的试探中被汗打湿。 上位者惯会掌控人心。 太皇太后一定只是有所猜测,这才召他入宫。 若月牙那贱丫头真说了什么,现在他恐怕已经被带去了京兆府或者大理寺,而不是在勤政殿。 心里这般猜测着,裴太师突然就不那么慌了。 元曦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但裴太师的反应已经足够判断出,月牙的事,裴太师是知情的。 她轻笑,端起茶,“裴太师难得进宫一趟,尝尝宫里的茶。” 闵成奉上一盏茶,退到一边。 裴太师接过,谢恩后啜饮一口。 “天色也不早了,朕便不留裴太师了。” 从勤政殿出来,裴太师偷偷舒了口气,这才朝宫门口走去。 他走远,元曦缓缓放下茶,站起身。 “闵成,传膳。” …… 裴太师回到府上,等着他的裴依依和裴忠立即看出他神情不对。 裴依依挥手屏退伺候的人,这才问。 “太皇太后找父亲您做什么?” “月牙的事。” 裴太师说着,狠狠瞪儿子裴忠一眼,“太皇太后今日去了恩养所。” 若非今日进宫,他险些忘了儿子做的蠢事。 本来想收养月牙这个长相不错的孩子,等长大可以送进宫或者送给别人收买人心。 不想人还没长大,便被他儿子先祸害了。 那月牙也是个倔脾气,事发后哭着喊着要去告御状。 好在他拿捏她的软肋,让她自己把嗓子烫坏,并闭紧嘴巴。 可今日太皇太后找上他,他突然就不确定那贱丫头会不会脱离掌控。 “当初就应该杀了她。” 裴忠语气凶狠,旋即六神无主看着裴太师,“爹,那现在怎么办?太皇太后是不是知道她已经被我玷污了。” 第139章 这不是没怀疑吗? 越是这般想,裴忠心里越是害怕。 裴依依不想听他的破事,省得扯上自己,站起身直接离开。 “太皇太后应当不知道,否则此刻你不会安然无恙在这里。” 裴太师恨铁不成钢看着儿子,安抚,“别想些有的没的,那月牙年纪虽小,却是个重情义的,定然不会说些不该说的。” 他的话起了安抚效果,裴忠冷静下来,点点头,“我都听爹的。” 与此同时。 元曦这边也说起了月牙的事。 为了展现自己比元赋聪明吗,耶律南说出自己的计划。 “裴太师虽然知情,但却是个老狐狸,从他身上没办法入手,不如从月牙身上入手。” 元赋没有说话,显然也认可他的提议。 “这事无论如何都不能从月牙身上入手。” 元曦瞥二人一眼,“她只是一个孩子,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 继续从她身上入手,无疑是再次去揭她的伤疤,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这对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 二人显然也想到此事的残忍之处,闭上嘴不再瞎出主意。 …… 翌日。 冯修这边按照册子上的名单查探完近期被领养的孩子情况,进宫见元曦。 他微微躬身站在下方,“太皇太后,臣昨日已经查探完,这些孩子都好好在家,并没有失踪不见的情况发生。” 担心只是表象,他特意留了人,暗中蹲守一夜,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元曦眼里划过一抹诧异,旋即又了然。 恐怕正是因为尾巴处理得比较干净,陈沉那边才会有恃无恐引她去恩养所,进而着手调查这些。 无果后,自己自然会放下怀疑,这样他便可以无所顾忌推进计划。 “这些被收养的孩子和收养人的孩子相处如何?” 元曦敛了敛思绪,抓着重点问。 这话像是提醒了冯修什么,他蓦地抬头,神情凝重,终于觉察出哪里不对。 “说来不巧,臣去到几人家里,都不曾遇到他们自己的孩子。” 冯修回想着当时几人的话,“臣问过,得到的答案是孩子被妻子带回娘家住了,或者走亲戚去了。” 当时他只当是巧合,现在想想,这么多巧合聚集在一起,真的还能被称之为巧合吗? 元曦又问:“你留下的人蹲守着,可有瞧见走亲戚的孩子回来?” “不曾瞧见。” 冯修摇头,越想越觉得奇怪,“太皇太后,若这些人真有其他心思,也不该用自己的孩子,他们是不是弄反了?” 收养的孩子不见还能说得过去,总归不是自己亲生的,无所谓。 这完全说得通,可现在恰恰反了过来。 “没有弄反。” 元曦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却让冯修如遭雷击。 “倘若他们本来就不爱自己的孩子,一切就都说得通。” 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把孩子当成有利可图的工具。 这样有人给银子,他们便可毫无心理负担把孩子给出去。 至于留下收养的孩子,显然是为了迷惑前去查探的冯修。 冯修的注意力都在收养孩子身上,发现这些孩子都在,自然便会觉得事情没有不对。 至于他们亲生孩子不见的事,也会被简单的巧合二人给含混过去。 人们往往认为虎毒不食子,没理由会牺牲自己孩子,好好养着没有血缘的孩子。 只能说陈沉确实是抓住了一部分人的心理。 “太皇太后您是说,待到危险解除,臣不再追查此事,这些收养的孩子下场也会跟那些不见孩子下场一样。” 冯修发懵的脑子瞬间清醒,说这话时,后脊一阵发寒。 是啊,这样不仅能糊弄过他,还能一下子赚取两份好处,这对贪婪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诱惑,没有一个贪婪的人能抵抗得了。 “臣现在立即让人紧盯收养孩子的这些人家,救出那些孩子。” “不必。” 元曦止住冯修,“这些人不会知道孩子的去向。” 没有一个布局者会傻到把自己的底牌暴露给别人。 站在门口的四公主听了一会儿,抠了抠手指,眼睛透过门框,往殿里看了一眼,转身离开,朝宫门口走去。 …… 威远侯府。 陈沉从威远侯口中得知冯修昨日出了城,今日下朝便直接去了勤政殿,嘴角勾起一个笑。 威远侯见他还有心思笑,脸色越发不好。 “公子,冯修进宫,定会把自己查到的一切都转述给太皇太后。” “那又如何?” 陈沉跟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语气满不在乎。 “他们想知道那些被收养的孩子情况如何,现在答案给他们了,你觉得他们还会在上面浪费时间?” 威远侯没有他这么豁达,脸依旧板着。 “公子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那些人的亲生孩子不见,这么明显的异常,冯修不可能注意不到。” “注意到了又如何?虎毒不食子。” 陈沉眼含戏谑看着威远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侯爷这么果决。再说了,收养的孩子还在,本身就能弱化亲生孩子有危险的嫌疑。”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旋即门被推开,下属进来。 “侯爷,世子殿下,冯大人那边从皇宫回来,便把城外的人调了回来。” 威远侯摆手让人退下,陈沉摊了摊手,一脸自得。 “侯爷瞧瞧,这不是没有怀疑吗?” …… 如此战战兢兢的不止威远侯,还有裴忠。 父亲虽说让他放心,但每每想到这事暴露的后果,他便没办法真的当成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暗处的元一握了握手里的瓷瓶,在裴忠出了屋子后,悄无声息进入他屋里,把药粉撒进香炉中,转身离开,回宫复命。 元曦听完,点了点头。 “继续盯着,让冯修的人暗中围在恩养所外边,一旦发现裴忠进入,立即拿下。” “是。” 元一说着,想起四公主,“四公主今日似乎出宫了。” 元曦挑挑眉,“何时?” 边上的素玉立即答,“太皇太后您同冯大人说话时,奴婢当时以为她是来找您的,可她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想起当时她和冯修的对话,元曦立即吩咐。 “元一,你带话给冯修后直接去查找小四的下落,不必再盯着裴忠。”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40章 先玩一个游戏 四公主出了皇宫,在一家兵器铺子买了一把匕首塞在衣袖里,旋即朝京中最大的书楼走去。 书楼里小姐夫人们在认真挑着话本,四公主也装模作样翻找一会儿,拿着两本走到掌柜面前。 “掌柜,结账。” 掌柜抬眼,目光在四公主脸上停留一瞬,悄声挪开,收了她的银子。 “可以在你们书楼看吗?” 四公主捕捉到他方才的目光,心里猜测,这人应该知道她身份,否则不会盯着她脸看。 距离陈沉说的一个月还没到,她心里其实也没底,能不能见到对方,但皇曾祖母和冯大人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荡。 她不想再等了,她想试一试,想找到那些孩子的下落。 掌柜含笑点头,“自然可以,小姐楼上请。” 四公主颔首,抿了抿唇,“家人不喜我看这些书,我只能偷偷看。” 走上楼,把四公主领进雅间,掌柜便转身离开。 四公主心里惴惴,话本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 只静静等待着。 等了大概一盏茶功夫,门再次推开。 来人是从头到脚被裹起来的陈沉,他抬腿进来。 四公主担心皇曾祖母那边发现自己不见,让人找她打乱计划,她慌忙站起身,话本因为她的动作被扫掉在地上。 陈沉看着她这副模样,觉察应当是发生了什么。 不等他开口,四公主便红着眼眶走上前,如看到救星般抓住他的衣袖。 “求求您救救我,五公主发现我体内有毒,想去太皇太后那儿告状,我不得已,这才来求助于您。” 四公主手指攥紧,指节发白,看起来似乎被吓得不轻。 此刻她确实害怕,害怕眼前人不信她,把她送走或者直接杀掉。 她不怕死,而是害怕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能留下就直接死掉。 陈沉没有说话,抽出自己的衣袖,转身走向一个花瓶,转动。 只听一声脆响,不远处的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足够人通行的缝隙。 四公主见状,快步走到陈沉身边,跟上他,进入里面。 密道漆黑一片,四公主什么也看不到。 确认门合上,陈沉拿出火折子,点亮,却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四公主心里有些没底。 这人一言不发,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她根本无从判断。 二人一言不发走了许久,终于出去。 看清出口画面的一瞬间,四公主傻眼了。 竟然是威远侯府的石室,书楼的密道,竟然和威远侯府相连。 她压下心里的震惊,抿了抿唇,“是我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您息怒。” 陈沉睨着四公主,语气冰冷,“是不是不小心已经不重要,既然没有价值,便死吧!” 本以为留下这人可以让她把元曦两个龙卫给毒杀掉,没想到对方这么没用,竟然被五公主一个孩子发现端倪。 “我还有价值。” 四公主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跪到地上,“只要您能留下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您。” 她声音祈求,哭得梨花带雨。 陈沉沉吟片刻,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走向石门处,打开石门对门口道:“去把侯爷和世子妃请来。” 一听他这话,四公主立即明白,对方这是不想装了。 陈沉也不管她的反应,吩咐完后直接走到石桌前坐下,并且慢条斯理解开面上的黑布,露出整张脸。 林莹和威远侯来时,看到的便是陈沉没有丝毫伪装的模样。 待看到四公主,威远侯险些气吐血。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陈沉把事情说了一遍,抬手指着四公主,“这个冒牌货今日只有一死,侯爷不必害怕她能透露什么。” 边上的林莹头脑飞快运转,猜测着陈沉对叫她过来的目的,还未曾理清思绪,便见陈沉朝她看来,“林莹,你去按动那块凸起的石头。” …… 与此同时。 元一这边追到书楼,彻底失去四公主的踪迹。 只得回宫先禀告。 元曦听完元一的话,站起身,“是陈沉带走了她。” 小四这是想破罐子破摔,暴露自己,让陈沉对她起杀心,寻找突破口,找寻那些孩子的下落。 “可是属下并未看到他带着四公主离开书楼,书楼中属下也寻找过,并不见二人踪影。” 元曦蓦地想起林莹说的密道,她沉声道:“阿南,你现在随朕去书楼。” 说完又看向闵成,“你去叫秦统领,让他带一支御林军赶去书楼。” 丢下这话,元曦带着耶律南出宫,径直去了书楼。 耶律南把书楼中的人请走,走到掌柜见面前,点住他的穴道,随即拍了拍他肩膀,“别想着通风报信。” 说罢,跟着元曦上楼。 掌柜急得不行,但穴道被封锁,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干着急。 元曦上了楼,看掌柜紧紧盯着她身后的房间,眼里满是着急,她挑眉,毫不犹豫抬手推开门。 屋里其他地方摆放整齐,唯独地上的两本话本突兀掉在地上。 元曦走上前,捡起话本,发现被话本压着的地方有一滴血。 她抬手摸了摸,站起身,血还未凝固。 “小四在这儿待过,仔细搜查这间屋子。 …… 彼时,四公主这边。 在林莹按下凸起石头的一瞬间,陈沉瞥到四公主紧紧攥起的一只手,他眯了眯眼,走上前,捏起她的手,看清她渗血的指尖,终于发现自己被耍。 他冷笑一声。 “想给太皇太后那边留线索?你以为凭借你留下的血迹,她就能寻找到你,或者那些孩子?” 四公主没想到这么快被拆穿,不再装,“那些孩子果然在你手上,你把他们关在何处?” “咔嚓”一声,几人不远处的石壁移开,四公主朝对面看去,便看到被关在笼子里的几个孩子。 她猛地站起身,却被陈沉大手死死按住肩膀。 “不必激动,孩子就在这儿,反正太皇太后也找不到这儿来,不如我们先玩一个游戏。” 四公主肩膀被他按得生疼,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笼子里几个不清楚是死是活的孩子,开口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现在是游戏时间,先玩游戏。” 陈沉松开捏住她的手,从她身上翻出匕首,丢给林莹。 “世子妃,你去,杀掉最小的那个孩子,给四公主展现一下合格的棋子是什么模样。”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41章 不是她 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啷的声响。 林莹垂眸看着地上的匕首,匕首闪着寒光,如镜子般倒映着她的身影。 四公主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林莹,心里既急切又害怕,无声在心里祈祷,希望对方别按陈沉说的做。 “世子妃!” 陈沉见林莹不动,加重语气。 “妾身这就去。” 林莹不再犹豫,捡起地上的匕首,直起身,朝对面关在笼子中的几个孩子走去。 从四公主暴露的那一刻,她便知道,陈沉这是想试探她。 若是她因为一时心软,不按陈沉说的做,那么牺牲的恐怕就不止一个孩子。 只有她按陈沉说的做,得到他的信任,才能从陈沉这儿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否则,她可能会同四公主一样,被拆穿,等陈沉游戏结束,直接把她们都杀掉。 看着林莹一步步朝孩子逼近,四公主纵然再不忍,也知道此刻该以大局为重。 她闭了闭眼,知道这是陈沉给林莹的考验,若是她现在开口,让林莹别动那孩子,只会拖林莹下水,步入她的后尘。 威远侯显然也看出陈沉的打算,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一切。 “是这个孩子吗?” 林莹走到笼子边上,握着匕首的手心全是汗,面上却平和问。 陈沉笑着点头,“对,杀了他。” “好。” 林莹没有犹豫,她俯下身,毫不犹豫扎向孩子的胸口处。 那孩子似乎还在沉睡,在她扎下去的一瞬间,才痛苦睁开眼。 他的眼里没有光亮,只剩灰败,手还无意识想抓林莹的衣裙,嘴里喃喃不知道说着什么。 林莹握着匕首的手有些颤抖,心里不忍,但她知道,此刻不是心软的时候。 她抽出男孩抓着的衣裙,收起眼底那一丝不忍,转过身,笑着说出最残忍的话。 “世子殿下,妾身已经按您说的做了。” 陈沉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才她一直看着林莹,对方下手没有丝毫迟疑。 他很满意。 “丑丫,瞧见了吗?” 看向四公主,陈沉眼神陡然变得冰冷,“一个贱婢,若非我,你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竟然敢胆大包天背叛我。” 四公主冷笑一声,“我要是你,现在就该转移阵地,否则,等会儿太皇太后找来,死的是谁可就说不一定了。” “找来?这密道可不止我带你走的这一条。” 陈沉说着,看向威远侯,“侯爷现在让人把书楼到侯府这条密道先堵上。” 威远侯颔首,走到门口,把此事吩咐下去。 待他吩咐完,陈沉把四公主绑起来,把林莹按开的石壁归回原位,重新按开另一面石壁,“去药田。” 几人谁也没有注意,门口那一闪而逝的身影。 …… 元曦和耶律南带着御林军进入密道时,看着纵横交错的密道路线,耶律南差点骂出声。 “这么多条路,都通往哪里啊?” “大家分散走。” 元曦拿着火折子,观察着地上的血迹,“阿南,你跟着朕往这边走。” 小四留下这些血迹,极有可能会暴露自己。 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赶紧找到小四。 大家分散开来,元曦带着耶律南走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侯爷说的是堵这条密道吧?” “你别废话,赶紧堵上,好……” 另一个人话还未说完,便感觉一阵劲风朝自己袭来,接着他手被一根鞭子缠住,整个人不受控被鞭子卷向微光处。 “谁?” 同伴被这一变故吓得不轻,拿着火折子警惕环顾周围。 还不等他弄清楚情况,便感觉有东西击打在身上,接着他便动弹不得,只能惊恐的定在原地。 “太皇太后,他们手上拿了火药,看来是想把密道口堵住。” 耶律南收起鞭子,脚踩在地上人的胸口,抽走他手上的东西对元曦道。 太皇太后? 听到这称呼的二人都傻了。 他们是在威远侯府石室外的供差遣的人,但也并非什么都不知晓的人。 方才世子殿下和侯爷让他们堵住这条密道,便是为了阻止太皇太后找上门。 “带上他俩,出口应该就在前方。” 元曦没有停留,走近被定在原地的人面前,抬手解开他的穴道,又重新点了一下。 “不想死就乖乖在前面带路。” 感受到自己虽可以走路,却使不上力气,这人也不敢玩心眼,“是,小的这就在前面领路。” 见同伴已经屈服,另一人也不敢造次,同样乖乖在前面领路。 又走了一段,几人终于走出密道,进入出口处的石室内。 还不待元曦开始问二人四公主的踪迹,耶律南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太皇太后,这个有个标记。” 元曦走上前,看清楚地上有个用血画的两个箭头,箭头分别指向右前方和正向前方。 “会不会是四公主留下的?” “不是她。” 元曦寻着箭头指的正前方,走到一块略微有些凸起的石头前,凑近一看,上面似乎还有也有血迹。 她抬手按下,石壁发出一声响动,细碎的灰沫随着石壁的移动纷纷扬扬落下,接着露出一个巨大的笼子,和被关在笼子里的孩子。 被石壁遮挡的血腥味因为失去遮挡彻底弥漫在空气里,元曦微微蹙眉,正欲走上前,耶律南已经率先冲到她面前。 “我来。” 他大阔步走到笼子边,目光锁定在胸口插了把匕首的小男孩身上,把对方从没有上锁的笼子中抱出来。 男孩衣襟已经被血染红一半,整个人奄奄一息,脸色发白。 耶律南手搭上他的脉搏,又观察着他的胸口匕首的位置,收起手,轻声道: “还有救,匕首避开了心脏位置,给他止血,好好养一段时间定能恢复。” 元曦看了小男孩一眼,又看了笼子里的其他孩子。 对耶律南道:“把孩子先放在这儿,元二等会儿会带人来处理这儿。” “好。” 话音才落下,石室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元一带着一队御林军和几个太医进来。 “太皇太后。” “都起来,给这孩子先包扎伤口,瞧瞧笼子里的几个孩子是什么情况。” 元曦快速吩咐完,没有停留,继续走向箭头指的另一个方向,打开石壁,带着耶律南进入里面。 把这儿的后续事宜交给元二。 第142章 走得了吗? 四公主手被绑着,跟着几人走了许久,终于在一间宽敞的密室中停了下来。 她手上的血已经被止住,没办法再为皇曾祖母留记号,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皇曾祖母能在密道被堵前顺着她留下的血迹,赶到石室,救下那些孩子。 至于她自己,从陈沉说出去药田的一瞬间,她便知道自己的结局。 “你很想知道药田种植的地方吧!” 陈沉看着四公主,语气意味不明道:“放心,你会知道的。” “你想做什么?” 四公主盯着他,声音还算平静。 “这儿的人许久没见过姑娘,想犒劳犒劳他们。” 陈沉笑容玩味,上下打量四公主一番,“等他们玩够了,你便可以留下做我的药人,到时候,你便可以知道药田在何处。” “公子,万一太皇太后找来。” 威远侯觉得陈沉疯了,明知道四公主给太皇太后留下记号,还有心思在这儿玩闹。 眼下他们该做的,难道不是快速处理了四公主,回到威远侯府,做出一切与自己无关的假象,撇清自己吗? “不是让人把密道堵了吗?” 陈沉听不进去他的话,“即便她找到也无妨,反正我也不打算出去。” “不打算出去?” 威远侯不解。 不仅他,就连四公主和林莹都没弄明白,陈沉到底想做什么。 “是啊,今日起我们就在这里住下,等我炼出新药,到时候再出去。” 他笑着拍了拍威远侯,安抚,“放心,这条密道,她找不到的。” 威远侯一点也不放心,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陈沉今日脑子有问题。 可陈沉明显不打算和他多说,他拍了拍手,密室暗处立即出现一个婢女。 “你带她们二人去男子居住处,大家这些年挖密道辛苦了,让四公主好好慰劳一下大家。” 婢女应是,“另一人如何安排?” 林莹紧紧扣着自己的指甲,听陈沉道:“她是我的世子妃,旁观即可。” “是。” 婢女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二人跟上她。 “去吧!好好欣赏我为你准备的这出戏。” 陈沉轻轻捏了捏林莹的手,“这是给你方才捅那孩子的奖励。” “谢世子殿下。” 林莹心里恶心得不行,面上却还是笑着道谢。 这人从四公主暴露后,便一直在试探她,如今竟还想利用不堪的往事,来刺痛她,简直丧心病狂。 …… 二人跟着婢女沿着状似迷宫一般的地密道,去到一处挂着各种衣衫的地方,婢女停下脚步。 “我去叫他们出来。” 她一走,林莹立即把四公主拉到石壁死角处,一边快速解她绳子,一边道: “我给你解了绳子,你和我换衣裳,等会儿自己跑出去,想办法找到药田,把药田毁掉。” “不行。” 觉察出林莹想做什么,四公主摇了摇头,“我不会丢下你离开的。” 她知道林莹是想替代她,为她争取时间。 “没什么不行。” 林莹神情平静,手抚上略微有点弧度的小腹。 “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吗?就是如同现在这般。” 她挪开放在小腹上的手,开始解自己的衣裙的系带,“多一次不多,只有这样才能为你争取到更多时间。” 从方才陈沉提出要四公主做什么,她便已经决定这么做。 如她所说,多一次不多,她经历过,再来一次,也能承受。 四公主不同,她从未经历过,面对这样的事,恐怕会崩溃。 其实她没有那么善良,只是想到自己当初的绝望,觉得要是有人能救她就好了。 她不是在帮四公主,而是想拉一把那个曾两次陷入绝望中的自己。 “我不会同意的。” 四公主抬手强硬把林莹衣服系带系好,神情倔强,“你比我聪明机灵,你去找药田更合适。” 林莹还想再说什么,听到一阵脚步声,她探头出去,发现是方才的婢女回来了。 她身后跟着七八个兴奋的男人。 男人们四处张望,嘴里说的话十分粗鄙。 “你说的那小娘们呢?” 四公主听到声音,想推开林莹走出去,林莹却先一步,反手把她推开,用嘴无声对她说,“快走。” 说落,林莹拿出衣袖中的匕首,抱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毫不犹豫迎上婢女。 婢女还未说什么,便听到一声利刃插入皮肉的声音。 接着她整个人便被林莹一把推开,匕首不偏不倚插在她心口处,鲜血不断往外流,她睁着眼,死不瞑目。 “你们找我做什么?” 林莹眸光冰冷看着把她围起来的几人,几个男人没有因为她杀掉婢女而害怕,反而一脸兴奋,如看猎物般扫视着她。 “小娘们,性子还挺烈啊。” 眼前几人的脸不停变换,时而变成儿时亲戚的模样,时而变成在白云寺那些歹人的模样,林莹气势弱了下去,脸色惨白,脑子眩晕。 一切好像并没有她说的那般轻松,她还是没办法坦然面对。 “怎么不说话,小娘子?” 眼见着这些人即将围上前,没有离开的四公主抓起准备好的药粉,冲入人群的同时把药粉撒了出去。 “走。” 她一把抓起险些站不稳的林莹的手,带着她冲出人群。 掌心的温暖让林莹恍惚的神智骤然变清醒,她挣脱开四公主的手,走回去,拔下婢女身上插着的匕首,把那些捂着眼睛哀嚎的人都捅了一遍,才喘着气收回被鲜血染红的匕首。 血沾染了她的衣裙,甚至连白皙的脸上也沾了几滴。 她浑然不在意,抬手随意抹了一下,笑看着四公主。 “现在,一起走,去找药田。” “走得了吗?” 熟悉的声音让二人神情一僵,林莹率先反应过来,拉着四公主便要跑,不想前后都被人围住,她们再次被围困。 陈沉瞥了眼林莹手上还在滴血的匕首,嘲讽道∶“世子妃匕首使得挺好。” 说着,脸直接冷了下来,大手一挥,“把她二人拿下。” 围困她们的人不断往中间靠,四公主和林莹防备地看着他们,心里思索着是奋力一搏还是坐以待毙之际。 只听“嗖嗖”几声,向他们靠近的人全都应声倒在地上。 第143章 游戏结束了 陈沉脸上神情霎时变得阴沉,看了眼地上一动不动的下属,还未判断出是何人捣乱,便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走不走得了,不是你说了算。” 元曦从暗处走出来,跟在她身后的耶律南手上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把她脸照得十分清晰。 四公主看到元曦,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欣喜毫不掩饰浮在脸上,握住林莹的手也在不受控制收紧。 是皇曾祖母,她和林莹有救了。 本以为今日她和林莹会葬身在这儿,她已经坦然接受,没想到上天还是眷顾她们的。 在她们穷途末路时,皇曾祖母竟然如天神一般突然出现。 林莹的欣喜不比四公主少,虽然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她只是棋子,可所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在元曦出现的一瞬间,全都消失,进而被惊喜和安心取代。 从陈沉笃定地说太皇太后找不到这条密道时,她便猜想是不是陈沉留了后手。 这才这般笃定。 所以她心里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只想把在太皇太后面前说过的话实现。 没想到对方竟然在危急关头出现了。 “你竟然找到了这儿。” 陈沉眸光闪了闪,不可置信看着元曦,跟看到鬼一般。 他不仅吩咐人堵了密道口,这条密道也弄了诸多迷惑人的出口。 这样的误导下,元曦竟然能这般快速找来。 看来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还得多谢吴英吴大人。” 元曦轻笑,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她身边除了少年,还有一个着一身黑衣的中年人。 吴英揭下脸上的黑色面巾,笑着和陈沉打招呼。 “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虽然是他刻意引导,陈沉却也还是有种辛辛苦苦与挖的密室,突然成了菜市场的错觉。 “你杀了我兄长,还想让我帮你去膈应太皇太后,我自然得回敬你。” 那日太皇太后让他好好缠着威远侯后,他便每日上下朝都围着威远侯转,甚至还会跑到对方的府上。 今日,他照例来到威远侯府上,正和威远侯说着一些有的没的话,不知道有人在陈沉耳边说了什么,对方突然站起身。 觉察到不对,他便站起身,借口离开。 实则只是假象,他小心绕去了威远侯府的后院,看到那儿的黑衣人。 用了点手段,把把黑衣人打晕,扒了对方的衣服换上,站在门口伪装成下属。 好在几人当时都忙着自己的事,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记下几人离开时按的地方,在几人离开后,确定没有危险,这才出来,利用血迹为太皇太后引路。 “你根本就没有离开侯府。” 陈沉目露凶光瞪着吴英,“是你引他们找到这儿的?” “不错。” 吴英得意一笑,“束手就擒吧!陈世子。” 为他兄长的死偿命。 “束手就擒?” 陈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仰天大笑起来。 他止住笑,看向元曦,“太皇太后这么急不可耐出手,看来并没有被表象迷惑。可即便如此,你还是太着急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此言一出,都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他们确实找到了密室,也找到了那几个孩子,但他们仍然对药田所在位置一无所知。 若是太皇太后来晚一些,等她们想办法套出药田的位置,那才是最佳时机。 “朕瞧着未必。” 元曦的话让陈沉脸上的笑一僵,他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抓到荣安,找到药田不难。” “你别想诈我。” 陈沉听了这话,瞬间冷静下来,“你已经知道荣安的身份,便清楚他同样厌恶皇室,他不可能告诉你药田的位置。” 说到这儿,陈沉语气越发底气十足。 “只要你一天找不到药田,你所担心的隐患便会一直存在。” 他重新露出笑容,满脸自得。 “这地下密室中,懂药理的不止我一个。”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在培养那些药草时,便挑了信得过的人培养,若是他出事,那些人可以接替他,继续完成他想做的事。 这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接着秦统领带着几个人过来。 “太皇太后,荣安起初不愿招,臣拿出你伪装汪梨笔迹写的信给他,他便什么都招了。” 秦统领的话犹如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陈沉脸上。 愤怒和不可置信的神情不断在他脸上交替变化,许久他才憋出一句,“不可能。” 荣安是应该恨他们的,他们残酷逼他杀了她女儿。 他起初不愿用荣安,无奈管理药田的人突然出了问题,没办法。 只能让荣安这个有经验的人顶上。 但他没想到元曦这边找上来,荣安非但不死守这个秘密寻找一线生机,反而直接告诉元曦的人,药田的位置,把他们现在仅存的一线生机也彻底葬送干净。 想起可能是威远侯的安排,陈沉定了定神。 “带朕去药田。” 元曦说罢,目光扫向陈沉,“把他也带上。” “是。” 秦统领挥手,立即有两个御林军上前,押着陈沉往前走。 …… 一行人七拐八绕走了许久,瞥见一束天光。 再往前走,便看到一块药田。 药草长势十分好,盛开的花儿颜色鲜艳好看,让人忍不住想上前采摘。 荣安看到一行人,忙垂下头。 陈沉瞪他一眼,待目光掠过威远侯时,二人目光相撞,眼神中无声传递着什么。 “太皇太后,就是这儿。” 秦统领望着大片药田,“臣特意查找了药田对应的位置,是太师府的后山。” 当时他还在感叹,威远侯还真是会挑位置。 这要是他们人不在现场,完全可以把药田栽赃给裴太师,撇干净自己。 “侯爷和陈太医还挺会挑地方。” 一句陈太医,直接让众人都懵了。 不知情的人懵,是因为不清楚陈太医是谁。 知情者懵,是不明白明明隐藏极好,为何会暴露。 元曦抬手挥退御林军,陈沉便迫不及待开口。 “你何时知晓的?” 元曦挑了挑眉,“从一开始,你便是跳梁小丑。现在,游戏结束了。” 第144章 想拿二十一世纪的东西唬朕? 从来都是自己算计别人,把别人的命运掌控在手里。 此刻竟然听元曦说自己是跳梁小丑,陈沉险些气吐血。 但他没办法反驳元曦的话。 因为每次行动无论是失败还是顺利进行,最后结果都是元曦占上风。 之前他一直觉得是巧合,是他低估了元曦。 如今才真正明白,原来是因为他一开始便暴露在元曦的视野之中,对方不拆穿他,是想见招拆招,在不伤害无辜人的情况下,瓦解他多年的部署。 平复了下胸腔中的怒意,陈沉冷笑。 “知道我身份我还眼睁睁看着曾孙女上门送死,看来太皇太后也没多善良,只是可怜了四公主,花儿一样的年纪,却葬送在你的算计之下。” 元曦看了眼四公主,“看来小四演技不错,回去朕得好好奖励元一一番。” 陈沉狐疑看向四公主,瞬间明白什么。 四公主欣赏着他的神情,语气有些鄙夷。 “皇曾祖母带我回宫后,就给我把脸换了回来。你的每一步,都在皇曾祖母的算计之内。” 从未被人这般鄙夷的陈沉满含杀意瞪四公主一眼,沉声道:“恩养所的孩子小小年纪被人亵玩,也在太皇太后的算计之内?” 他盯着元曦,嘲讽,“还得多亏了那些孩子,否则,我根本养不起这一大块药田。” “那些孩子的事果然和你有关。” 元曦并未被激怒,神情不变,事情已经发生,愤怒和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太皇太后还真是淡定。” 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陈沉不甘,“也是,刀子不是扎在自己身上,怎会感同身受。” 耶律南直接被陈沉的这番言论气笑了,“明明是你这个恶人造孽,还有脸在这儿讨伐别人,厚颜无耻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陈沉不搭理耶律南,继续道:“太皇太后想不想知道都有哪些人对恩养所的孩子进行亵玩?反正我已经落到了你手里,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几人没有注意到的角落,荣安正在鬼鬼祟祟朝药田靠近。 其他人注意力都在陈沉这边,并未注意到他。 他靠近药田后,立即拿出火折子弄燃,抬手就要往药田里丢。 注意到他动作的陈沉弯了弯嘴角,如胜利者一般。 “现在,游戏才是真正的结束。”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荣安手腕被石子击中,手上的火折子直接脱手。 接着他便感觉一阵风拂过,脱手的火折子稳稳落在原本该站在陈沉对面的太皇太后手上。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根本不知道她是何时注意到自己,又是何时来到自己面前的。 元曦抬手点住他的穴道,不紧不慢把火折子收起来,走向陈沉。 “说那么多废话,原来是想转移朕的注意力,使出你的后手啊。” 陈沉脸色铁青,那副挂在脸上的胜利者神情彻底皲裂,破碎。 耶律南和四公主林莹还有秦统领都一脸疑惑。 不明白元曦口中的后手是指什么。 “你竟然连这也知道。” 后手也被识破,陈沉脸上都是没招可使的破防表情。 “故意引我们来药田,直接焚烧药田利用药草的制幻效果,把我们全都除掉。” 元曦轻叹一声,“招是好招,就是你们撒的油太多,朕靠近便闻到了。”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觉得一切太过顺利。 即便四公主再聪明,可留下那么多血迹,陈沉不可能注意不到。 之后又是吴英留下的记号。 威远侯和陈沉谨慎了那么久,没理由在关键时刻掉以轻心,还让吴英混入下属行行列,并知晓密道口的位置。 这一切太过容易,容易到像是故意为之。 前面她本就在怀疑,直到来到药田处,闻到若有若无的油味,她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合理解释。 这药草一旦被焚烧,气味飘散在空气里,会有致幻效果。 到时候无论你武力多么高强,都会被幻境迷惑,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清醒的人宰割。 “你们是故意让我混入侯府。” 吴英这时也明白过来,瞪着威远侯。 他就说怎么一切那么顺利,原来是故意给他挖坑。 “世子殿下,这药草不撒油根本点不燃。” 荣安见出了意外,为自己辩解。 陈沉却无心听他的话,挫败感几乎要将他胸腔挤压爆炸。 他以为只要能把元曦一行人引来药田,便能把她们一网打尽。 到时候便能直接换脸,让人假扮元曦,打入皇室内部。 可他没有想到这么完美的计划,竟然被元曦提前洞悉到,再次失败。 似乎自从和元曦交手以来,他便从未赢过。 “这么看来还得多谢陈太医的妙计。” 耶律南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说出的话十分气人,“若非陈太医的妙计,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药田啊。” 陈沉手握得咯吱咯吱作响,却因为不会武,没办法把耶律南揍一顿,只能忍。 “秦统领,你让人来药田这儿,把这些药草都拔出。” “是。” 秦统领转身去办,很快一群御林军跳入药田中,开始干活。 元曦留下他在此看着,吩咐元一把人带走,关押进大理寺。 “我想和太皇太后单独聊聊。” 陈沉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好。” 元曦没有拒绝,二人一起去到边上,陈沉开口。 “太皇太后若想要大元越来越好,便不能杀我。” 他迎上元曦的目光,“我会做很多这儿没有的东西,太皇太后留下我,一定不会后悔。” 林莹太皇太后都能留下,他会那么多现代的东西,拿出来不信元曦不心动。 思及此,陈沉一扫心里的阴霾,继续加码。 “虽说大元现在边境和睦,但有些事并非一成不变的,若是能研制出震感的作战工具,才能真叫百姓安心。” 元曦笑出声,“想拿二十一世纪的东西唬朕?” 之前面对各种变故陈沉尚还维持淡定,此刻却怎么也淡定不了。 是他听错了,还是元曦说错了。 对方竟然知道二十一世纪。 第145章 动手 元曦直接无视掉他的错愕,继续。 “难道你所知的剧本中没有透露我可能是穿越者这个说法?” 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今日天气很好一般。 陈沉原本还震惊于二十一世纪这个字眼,现在又听道穿越二字,再脑袋不清醒,也明白她和自己一样。 穿越前有人研究大元史书,确实有提出曦皇后可能是穿越这种可能。 因为无论是她设立的鸿鹄书院还是恩养所以及女校,思想都先进得像是二十一世纪该有的东西。 但猜测是一回事,真听到是一回事。 陈沉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晰地认知到,他这一次真的败了,败得彻彻底底,毫无翻身的机会。 若眼前人不是穿越的,他兴许还能拿些二十一世纪的东西诱惑她。 可她的话已经给出答案,他说再说也是垂死挣扎,根本改变不了自己的下场。 “看来听说过。” 不用陈沉回答,元曦便从他不断变换的表情中得到答案。 “你何时知道我是穿来的?” 到此刻,陈沉都不明白他是如何暴露的。 他很肯定,除了进宫正式见面那次,他和曦皇后并未见过。 为什么曦皇后不仅知道他是穿越的,还知道他是陈太医已经在威远侯府。 “你们打算试探许贵妃那次。”元曦简洁明了。 “原来如此。” 陈沉了然,显然也想起那次跟在许贵妃身边的婢女。 他紧绷着脸,仍有不甘,“那你如何知道我是穿越的?” 元曦看傻子一般看他一眼,“小五的梦,以及许贵妃的试探,和你作为陈太医时的部署。” 这下陈沉不说话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切部署,竟然变成一种另类的证据,证明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看二人说得差不多,耶律南走上前,元曦看他一眼,红唇轻启,“动手吧!” 不等陈沉明白这话的含义,心口已经被一把软剑刺了个对穿。 他垂眸看着胸口插的剑,嘴里不断吐出血,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便直直栽倒在地上。 元曦看他一眼,确认已经没了气息,这才别开眼。 许嫣消失的事在前,她不想再发生在陈沉身上,增加隐患。 虽然她对太后他们说许嫣估计是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但那其实只是为安他们心的一种猜测,她并不肯定对方真正的去向。 …… 后山被人挖了地下密室的事裴太师一无所知。 自进宫回来,他便担心儿子犯傻,去动月牙。 所以他把儿子看得特别紧,就连吃饭,都不让儿子出房间。 “公子可有乖乖在屋里?” 裴太师放下手上的茶,看着边上的婢女。 “回老爷,公子一直在屋里,并未出去。” “是吗?” 裴太师不太放心,站起身,疾步朝裴忠的院子去。 抬手敲了门几下,毫无反应,他直觉不好,让人来撞开门。 门打开,里面空荡荡,根本就不见裴忠的身影。 裴太师心道坏了,张嘴想让人去找裴忠,又担心这动静一出,太皇太后那边注意到。 他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沉声让人备马车,独自去了恩养所。 不见的裴忠此刻已经甩开府上盯着他的人去了恩养所。 昨晚他一整夜不曾合眼,梦里都是月牙那个贱丫头把他做的事说了出去,太皇太后为那贱丫头撑腰,他和爹与此事有关,直接被处斩。 到现在,他脑海里还残留着父亲和他血淋淋的脑袋掉地的一幕,挥之不去。 他必须想办法杀掉月牙,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反正只要月牙死了,一切就死无对证。 这样不仅不用担心太师府出事,还能成功把他侵占月牙的事随着月牙的死一起埋葬。 思及此,裴忠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他抬手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大阔步进入恩养所的大门。 …… 几乎是裴忠出现的瞬间,从地下密室离开的元曦便收到了消息。 原本打算回宫的她调转方向,带着耶律南秘密去了恩养所。 二人潜入站在屏风后,裴忠正提着一些零嘴和叶德明寒暄。 叶德明看到他,没什么好脸色,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心里再不喜,他也没有立即把人赶出去。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虽不在帝王身边数十年,却也清楚裴忠出现必定和月牙有关。 昨日太皇太后才来过,今日裴忠便提着东西上门,不是心虚是什么? 肯定是担心月牙碍于太皇太后的威严,说出在太师府发生的事,这才迫不及待上门。 “月牙曾经也是我妹妹,我过来瞧瞧她,顺便给大家带些吃的。” 裴忠看出叶德明不欢迎他,心里暗骂几句没根的东西,面上却笑得一脸虚假继续。 “我听闻昨日威远侯府的世子妃和京中一些小姐夫人都有送东西来,他们的叶管事收,总不能独独不收我的吧?” 这话只差没说你是不是针对我,所以不要我带来的东西。 “裴公子说的哪里话?” 叶德明笑笑,接过东西,“我替大家谢谢裴公子,东西我就收下了。” 这下裴忠满意了,但见叶德明极其没有眼色,并未说带他去见月牙,他笑敛了敛,主动提及。 “我想顺便看看月牙在恩养所过得如何,劳烦叶管事领路。” 直接是吩咐的语气,不容商量。 “哪能这么麻烦,我这就去把月牙叫来。” 叶德明给他倒了杯茶,“裴公子先用茶,我这就去叫人。” 等叶德明佝偻着背离开,叶德明端起茶啜饮一口,旋即皱眉把茶吐了回去,嘴里骂道:“什么破茶,真难喝。” 他把茶放在桌上,百无聊赖等着。 没一会儿,叶德明便带着垂着脑袋的月牙过来。 裴忠瞧见她,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月牙看他一眼,本能想往叶管事身后躲,但想起这人和裴太师的话,乖乖走到他面前,转身对叶管事比划了几下。 叶管事不放心,没有走,月牙又对他笑了笑,他这才离开,顺手带上门。 正打算把人打发走的裴忠见对方不仅主动离开,还把门也带上,心里十分得意。 第146章 裴太师把儿子教得很好 曾在先皇面前当差又如何? 还不是得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不敢反驳半句。 他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看着月牙,“贱丫头,看到你裴哥哥怎么不高兴?” 月牙紧紧抿着唇,手放在面前,毫无反应。 裴忠不满她这般,一把拽着她到自己面前,怪声怪气道:“听说昨日太皇太后来看你了,你有没有乱说话?” 这话终于让月牙有了反应,月牙勉强站稳身子,飞快摇头。 “这才乖嘛,你也不想其他人和你一样,被我脱衣服是不是?” 裴忠没有忘记正事,虽然心里有不少邪念,但理智告诉他这儿并不合适他做那事。 他拿出身手的匕首,递到身子有些颤抖的月牙手上,“之前你答应过我和父亲,只要主动把喉咙烫坏,我们就不收养其他孩子步入你的后尘,但现在我后悔了。” 月牙没有接匕首,匕首哐啷掉在地上。 裴忠见状也不恼,极其有耐心把匕首捡起来,重新放到月牙小手中。 “你乖乖用这匕首杀了自己,我就不欺负你这儿的同伴,好不好?” 他语气带着诱哄,“本来想留着你的,可你不死,我这心里没办法安心,为了你的小伙伴们,你会乖乖听话对吧?” 月牙死死握住匕首,身子有些颤抖点头。 “裴哥哥也不想对你这么狠,要怪就怪太皇太后注意到了你。” 裴忠还在自说自话,他面前垂着头的月牙却陡然间抬起手,把手里的匕首狠狠插在裴忠的肚子上。 一双黑漆的眸子里满是与年纪不符的坚定。 裴忠没料到她竟然敢用匕首捅自己,待反应过来时,匕首已经捅入了他腹部。 但因为月牙年纪太小,插得并不深,裴忠想也没想就抬手要去推她。 手才伸到一半,便被突然飞来的鞭子缠住。 “那个混……” 裴忠看到元曦的一瞬间,直接无视掉身上的伤,眼睛不安分地盯着她,嘴上露出一个笑。 “这是哪家的千金?” 他妹妹是京城第一美人,竟比不上眼前这人。 即便眼前这人只是一袭简单的红衣,没有繁复的花纹,头发也是只简单竖起,可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眼。 与此同时。 被叶德明叫来埋伏在门口的冯修带人闯入,紧随其后的裴太师见状快步跟上。 门“砰”地一声被踹开,裴太师看清楚屋里的场景,月牙安然无恙,他儿子腹部则插了一把匕首。 这让裴太师长舒一口气。 是儿子受伤就好办了,只要不计较,今日之事便能揭过。 下一瞬,看到元曦身边的少年鞭子还缠在儿子手上,裴太师心又提了起来。 儿子不会是对太皇太后不敬了吧? 因为没有人来说明情况,裴太师只能胡乱猜测。 他甩开这个念头,安慰自己,不会的,儿子只对小孩感兴趣。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裴太师便见自家儿子一脸控诉看着他,“爹,冯大人,你们来得正好,这二人突然冒出来不说,那小子还对我不敬。” 他控诉完,又笑眯眯看了眼元曦,“不过我不在意,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千金?” 裴太师心里的那点庆幸直接被裴忠这话给击粉碎干净。 “太皇太后。” 冯修上前行了一礼。 “冯大人不必多礼。” 元曦走到月牙面前,蹲下身抱住浑身颤抖的她,轻声安抚。 “没事了。” 之前只是颤抖的月牙一听这话,泪水瞬间决堤。 担心泪水落在元曦身上,月牙努力想把泪憋回去,可是泪却越流越多。 她只是想保护恩养所的小伙伴,不想受制于人,所以才想杀了裴忠。 可太皇太后都看到了,她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今日这个决定,使审理此案的人把她受过的苦和裴忠对她做的事会被一笔勾销。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除掉裴忠这个隐患,没想弄巧成拙。 “别害怕,你做得很好,很勇敢。” 元曦拍了拍她后背,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真的,你是朕见过最勇敢的孩子。” 见她不怪自己,反而还夸赞自己,月牙止住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随后小跑到叶德明面前,不再打扰她处理事。 听到太皇太后这个称呼的裴忠则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甚至恨月牙为什么不再用点力,直接把他捅晕,这样他就不会胡说八道调戏人调戏到太皇太后身上了。 见儿子还傻站着,裴太师上前,一把把他扯跪在地上,自己随之跪下。 “太皇太后,臣教子无方,还请您恕罪。” 裴忠终于回神,倒吸一口凉气,手捂住腹部,嘴上不停说着自己错了。 元曦淡淡瞥二人一眼,转身坐到椅子上。 “朕瞧着裴太师把儿子教得很好。” 这话让裴太师心直接提到嗓子眼,心里的不安在此刻到达顶峰。 他不知道太皇太后何时出现在这儿,儿子和月牙又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儿子腹部的匕首,他猜测恐怕是儿子还未动手,月牙便先下手为强。 思及此,裴太师头垂得越发低,“臣惭愧。” 摸不清楚情况,他不敢乱说话,也不敢主动提找大夫给儿子治伤。 裴太师不敢乱说,裴忠却管不住自己的嘴,他忍着腹部传来的疼痛,叫屈道: “方才被月牙突然捅了一刀,臣痛得失了智,这才冲撞到太皇太后。” 他本以为说完这话,太皇太后会顺势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被捅一事上,心里暗自觉得自己机智。 不想屋里静默一瞬,却听太皇太后道:“朕有耳朵,你被捅,不冤。” 简单的一句话,让裴忠清楚知道,太皇太后听到了他和月牙的所有对话。 他脸色陡然变得煞白,急声辩驳,“不是的,臣是在和月牙说笑,不知她为何突然捅臣。” 耶律南嗤笑出声,“你和人开玩笑的方式是让别人自杀啊,还挺新奇。” 若说之前裴太师还不明情况,此刻却也从儿子的反应知道,儿子定是把什么都说了,还被太皇太后听到。 担心儿子口无遮拦,说出更多不利于他们的事,裴太师忙接话: “犬子顽劣,开玩笑没个度,可能是一些不好话被这丫头当真,今日的事也是他自食恶果,也好让他长长教训。” 第147章 有事要禀 听了来龙去脉的几人都对裴太师的无耻有了新的认知。 分明是杀人灭口的事,到了他嘴里,却成了一句简单的玩笑。 甚至还想用玩笑这样可笑的说辞揭过此事,一副不想再深究的模样。 站在叶德明边上的月牙听到这话,张口想辩解,又碍于没办法开口,只得紧紧抿嘴唇,不安等待着元曦的态度。 她搅动着自己的手指,后悔在此刻几乎要将她吞没。 在太师府待的这段时间她很清楚,太师是先皇的老师,先皇很尊敬这个老师。 她很担心太皇太后碍于先皇的面子,真把此事当成玩笑,就此揭过。 叶德明感觉到月牙情绪不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以示安抚。 “照裴太师这么说,朕是不是还得夸一句你大度,不与月牙计较?” 元曦似笑非笑看着裴太师,直看得裴太师头皮发麻。 他稳了稳心神,摸不准太皇太后的态度,“臣不敢。月牙这丫头没事,犬子也得到了教训,还请太皇太后让臣先把犬子带回去治伤。” “裴太师你作为先皇的老师,对大元的律法应该烂熟于心才对,助纣为虐让儿子欺辱他人,竟妄想用一句玩笑就把此事揭过。” 元曦说着看向冯修,“冯大人,把裴家父子二人带走,按照规矩审问,不必顾忌他们身份。” “太皇太后,臣不知所犯何错。” 裴太师满脸不可置信,他做过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儿子暴露,被带走审问。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太皇太后竟想把他一起给带走。 虽说他现在是没什么权利,可怎么说也是先皇的老师,太皇太后难道不该看在先皇的面上,对他们裴家网开一面? 元曦不想当着月牙的面再揭她的伤疤,直接摆了摆手,“带走。” “太皇太后,是月牙那贱丫头她自个儿愿意的。” 裴忠见父亲也没招了,之前的淡定荡然无存,只剩无尽的恐慌。 进过京兆府的林家几人和净空全部被处斩,他不想步入林家的后尘。 不想被推上断头台。 他拼命想挣脱开押着他的衙役,大喊道:“真的是她自己愿意的,至于她嗓子一事,也与我无关,是父亲出的主意。” 裴忠此刻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活下来,他不能死。 于是拼命把裴太师扯下水。 “父亲当时担心月牙乱说,辱了裴家名声,这才用滚烫的开水烫坏月牙的嗓子,还用她的同伴威胁她。”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面元曦见过不少,她没心思看裴家父子狗咬狗。 冯大人直接命人把裴忠的嘴堵上,带了下去。 边上的裴太师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岁,心里被儿子扯下水的哀伤仅停留了一会儿,便已经释然。 是他教儿子在遇到事情时,能推给别人就推给别人,如今儿子是按照他教的在做,他又有何可生气的。 …… 二人被带走,屋里陡然安静下来,元曦站起身,走到月牙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以后再也没有坏人可以威胁你和你的同伴了,不要害怕,要好好听叶管事的话,好好长大。” 月牙用力地点了点头,旋即跪到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叶德明见状,也跟着跪下,“奴才谢太皇太后为孩子们讨回公道,此事是奴才疏忽,若是……” 若是他不同意领养,月牙也不会遭受无妄之灾。 虽然他的初衷是希望月牙过得更好。 恩养所里的每个孩子,在他心里都很好,他想让他们过得好,想让他们去看更广袤的天地。 但没想到一切会事与愿违,不仅没让他们更好,反而让孩子身心都受到了折磨。 “朕知道你本意是想让孩子们过得更好。” 元曦示意他起身,让人把月牙带下去,旋即面色一肃,“此事牵涉甚广,恩养所被收养的孩子,可能都在遭受着和月牙一样的折磨。” 刚站直身子的叶德明又要跪地,嘴唇张合几次,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月牙的事已经让他心如刀绞,如今知晓其他人也极有可能同月牙一样,被人凌辱,叶德明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事情已经发生,自责于事无补,朕已经让人按照册子去调查孩子们的情况。” 元曦止住又想下跪的他,“这些孩子遭受凌辱所获得的银子,都进了威远侯府的口袋中。这恩养所中,除了你,可还谁能和这些领养孩子的人接洽?” 这时,门口传来轻微响动,耶律南突然凌厉扫向门口,开口呵斥,“谁在偷听,滚进来!” 话落,一个皮肤白皙,做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跌跌撞撞走了进来,跪到地上。 “奴才小银子参见太皇太后,奴才不是有意偷听的。” 他颤抖着身子,“砰砰”磕头,好似不知道痛一般。 叶德明惊讶看着这个干儿子,“小银子,你来这儿做什么?不知道我在和太皇太后谈事?” “我来这儿有事要禀。” 小银子停下磕头,颤声道:“奴才就是那个直接和领养孩子之人接洽的人,这些事都是奴才负责。” 元曦没有叫他起身,“领养孩子的这些人给威远侯银子,也是经你的手送去的?” “是奴才。” 小银子匍匐在地上,哽咽道:“虽说是这样,但奴才很肯定,那些孩子没事。” 怕元曦和干爹误会自己,小银子把自己知晓的事全都道出。 “奴才不知道威远侯那边为何突然盯上恩养所,他威胁奴才,若是奴才不按照他说的做,便会把那些孩子都弄去做药人。” “之后他们又利用孩子被收养一事,威胁那些收养孩子的人,让对方给他们提供银子,每个月都得给,若是不给,威远侯便会弹劾他们借收养凌辱幼童。” 小银子说到这儿,声音里带着气愤。 “我想把此事告诉干爹,但担心知道的人越多,孩子们越危险,于是我瞒下了他,擅作主张和收养孩子的大人们接洽,每个月给威远侯银子,营造出一切都在按他吩咐那般做的假象,背后偷偷记下给他的每一笔银子。” 第48章 照顾好自己 叶德明听完,心里为自己方才一闪而过的怀疑而愧疚。 方才小银子出来,他以为对方和威远侯府狼狈为奸,没想到是他偷偷承担着一切,暗中保护孩子们。 小银子是他在先皇身边时收的干儿子,那时候对方只有几岁。 后面他被调来这儿,担心小银子太小,被宫里踩地捧高的人欺负,他向先皇讨要恩典,把小银子也带来了这儿。 看着当年那个还需要自己保护的人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去保护他人,叶德明眼眶泛酸,心里只剩庆幸。 庆幸小银子在,并默默承担了这么多。 耶律南也有些意外事情的发展,听到陈沉说谢谢恩养所的孩子,才能让他养得起那一片药田时,他猜测是恩养所出现了内鬼。 哪知竟是所谓的内鬼在承担一切,暗中保护孩子。 “这是账本。” 小银子说完,拿出带在身上的账本举在头顶,“上面每一笔银子,奴才都记录了时辰和日期,还请太皇太后过目。” 元曦从耶律南手上接过账目,果然如小银子所说,每一笔都记录得十分清楚。 他甚至还在最后算了总和,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起来回话。” “谢太皇太后。” 小银子站起身,依旧垂着脑袋,“上次太皇太后您来,奴才便想找您说明此事,可当时威远侯府世子妃也在,奴才担心被她觉察到什么,这才没有轻举妄动。” 方才他外出采购回来,听说威远侯被抓,这才放心把准备好的账目来寻干爹和太皇太后,进行坦白。 “你做得很好,朕替那些孩子谢谢你。” 被太皇太后突然夸赞,小银子猛地抬起头,旋即似乎想起这很无礼,又快速垂下头。 “这是奴才该做的,其实也是那些大人配合,孩子们过得很好,太皇太后您放心。” …… 从恩养所回到勤政殿。 元曦才坐下没多久,便见闵成从门口进来,一口气报了许多个官员的名字,声称这些人求见。 “让人进来。” 很快,几人被闵成引了进来,跪地行礼。 “平身。” 元曦抬抬手,举起手上账本,“诸位是为恩养所孩子而来吧!此事朕已经从小银子那儿知晓来龙去脉,朕会让人核查,若一切属实,大家便无事,不仅如此,朕还会把你们给出的银子原封不动还给你们。” 几人对视一眼,皆惶恐称不敢。 他们听说威远侯被抓,这才急忙往宫里赶,省得威远侯那个老狐狸颠倒黑白拉他们下水。 如今听说银子已经说明一切,他们也就放心了。 哪里还敢从太皇太后这儿讨回那些银子。 “银子本就是你们的。” 元曦说罢,摆了摆手,“若无其他事,便先退下吧!” 今日发生事太多,要处理的事也多,她不想说太多无用的话浪费时间。 几人知晓元曦很忙,也不敢再继续叨扰,应声退下。 等几人走远,耶律南想起几日元曦还未进食,看向闵成,“传膳。” 见元曦没有说话,闵成立即去准备。 二人用完膳,耶律南问出心里积攒已久的问题。 “那个密室里人挺多,若全都杀了,会不会被百姓说杀戮太重?” 几个十几个直接杀了没什么,那都上百人了。 “罪重的杀了,轻的流放。” 看她显然没受此事困扰,耶律南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 今夜京城格外寂静。 不知情的官员都在猜测着裴太师和威远侯被抓的原因,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裴依依这个第一美人又何去何从。 此刻众人谈论的裴依依穿着一袭浅色襦裙,走出太师府,披着月色朝京兆府去。 马车缓缓在京兆府停下,门口衙役拦住她。 “我是裴裴依依,来探望父亲和兄长,还请二位小哥禀告冯大人一声。” 裴依依声音轻柔,容貌清丽,守门的衙役见状心里生了些同情,丢下一句等着,便转身朝里面去。 片刻功夫,衙役回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裴小姐里面请,有人会领你去牢房。” “多谢。” 裴依依颔首,让婢女在门口等着,自己迈步进入京兆府,跟随等候着的衙役去到关押裴太师和裴忠的牢房。 “依依,你怎么来了?” 裴忠看到她,一咕噜从地上起身,走到牢门前。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她只是粗略听了一些,但都是别人所说。 现在她只想听二人说,看看此事会不会牵连她。 裴忠把事情都说了一遍,裴依依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既然是月牙的事,便与她无关,她对此事一无所知,太皇太后处罚公平,从不殃及无辜,她不会有事。 “原来如此。” 她看向裴太师,摆明自己的态度,“爹,此事确实是你和兄长不对,女儿怕是不能为你们做什么。” 这话摆明是在撇清关系,裴忠一听不乐意了。 “你这是撇清关系?裴依依,没有裴家,你觉得你嫁给二皇子能在他的后院立足?” “我只是实话实说。” 裴依依很平静,“至于能不能在二皇子后院立足,这就不劳你为我操心了,兄长。” 她当然知道没有家世背景,会被看轻,但她没有裴家,还有舅舅啊。 舅舅这个将军虽然受了伤,可总归能恢复,等舅舅伤恢复,她就还是那个京中众人羡慕的第一美人裴依依。 舅舅向来最宠她,知晓裴家出事,肯定会把她接去林家。 她根本就不担心自己没人撑腰。 “依依,照顾好自己。” 比起裴忠的歇斯底里,裴太师反而很平静,看到裴依依这般,他不仅没有恼怒,反而很欣慰。 “此事不会牵连你的,爹和你兄长走后,你舅舅应该不会放任你不管。”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裴依依心里有些复杂,却没有多说。 她是自私的,父亲和兄长的遭遇虽然让她感到唏嘘,却也没想过为他们报仇惹火上身。 “爹,您不想出去吗?” 看父亲一副不再挣扎的模样,裴忠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第149章 亲事 翌日。 派出去核实情况的人前来回禀,那些孩子确实没事,一切都好。 牵涉进此事的人全都被抓到京兆府。 威远侯知道大势已去,没有翻身的余地,对面对审问他的冯修,有问必答。 裴太师同样如此,即便他身边的裴忠各种不满,但赖不住裴太师什么都说了,他再挣扎也毫无意义。 冯修看完二人的口供,让他们签字画押,前往皇宫见元曦。 元曦一目十行扫完二人的口供,扬了扬眉,二人一点隐瞒也没有。 裴太师交代了对月牙做的一切,承认是为了帮儿子掩饰罪行才如此做。 威远侯的口供则比他的得多。 从和陈沉相遇,到密谋挖密室,对元赋和五公主下手,再到让汪梨扯出林家给元曦添堵,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全都交代清楚,没有一点隐瞒。 冯修看不透元曦的情绪,静静等她看完,轻声道:“那些孩子得情况臣让人核实过,她们过得很好,并未遭受月牙所遭受的事。” 放下手上的口供,元曦点点头,“此事不必再拖,明日午时,涉事较深的全都推到午门斩首示众,其余从犯,全部流放。” 语罢,边上的闵成立即有眼色上前,把手里明黄的圣旨递给冯修。 “是。” 冯修接过圣旨,想起处境尴尬的裴依依,恭敬询问。 “臣愚钝,那裴家小姐,该如何处置?” “她可有牵涉进此事中?” 冯修摇头。 “既没有,便不做处置。” “是,臣告退。” 待冯修离开,元曦唤来秦统领,让耶律南同他前往,一起把药草焚烧处理掉,不留任何隐患。 …… 第二日午时。 牵涉此案的犯人全部被囚车送到午门。 周围人满为患,知晓他们所做一切,百姓们扔菜扔石头的都有。 林莹站在人群中,看着囚车里的威远侯,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她真的在深渊中寻到了那渺茫的希望。 伴随着百姓们的谩骂声和指责声,时辰到,监斩官冯修一声令下,行刑之人手起刀落,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鲜血在烈日下染红了地板。 有胆大的人眼睛不眨拍手称快,有胆小者捂住眼睛不敢看。 裴依依面无表情看完父亲和兄长人头落地,周围人开始散去,她才戴着帷帽随着人流离开,回到变得空荡荡的府上。 太师府的匾额已经撤下,府上的东西也已经被上交至国库。 一夕之间,原本热闹的裴府变得好似一座空城,除了她和她的婢女,再无其他人。 裴依依驻足在院子中,环视着空旷的府邸,许久,闭了闭眼。 “小姐,您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吧!” 婢女雀儿上前,满脸心疼站在她身边。 老爷和公子的事虽并未牵连小姐,但太师府已经被搬空,即便小姐无罪,身份也比不得从前。 没有银子和家人,小姐和二皇子成亲,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我为何要哭?” 裴依依扬了扬唇,“给舅舅的信已经送出,等舅舅病好回京,我便有了依靠。” 她和二皇子的婚事还有两个月,到时候舅舅的伤肯定已经好全。 到时候看谁还敢背后议论她。 大不了她在舅舅回京前,窝在府上便是。 “小姐没事就好。” 雀儿松了口气。 小姐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性子高傲加上这第一美人称号,京中许多闺秀和小姐都是面和心不和。 她本来还担心小姐承受不住打击,不曾想小姐竟然看得如此开。 …… 皇宫,勤政殿。 元曦吩咐完闵成命人把那些大臣给出的银子还回去,便听皇后求见。 她扬声让人进来。 皇后身着凤袍,行礼后道明来意。 “皇祖母,明日是母后的寿宴,臣妾筹备已久,可最近事情频出,臣妾特意过来请示皇祖母您,看是否要继续。” “既筹备已久,便继续,也好热闹热闹。” 陈沉一事已经落幕,孩子们也被妥善安置。 危机已经解除,借着太后寿宴热闹一下也好。 “太后已经几年不曾举办寿宴,臣妾等会儿就让人递帖子,让各大臣以及家眷都来参加。” 皇后语气里满是欣喜,喜欢的皇祖母和母后一起出席的寿宴,她一定要好好操办,让两个长辈开心。 元曦嘴角含笑,心里十分欣慰,“依你。” 虽然两个孙子不怎么顺眼,但孙媳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脾气长相都没话说。 “对了,那个裴小姐和二皇子的婚事,皇祖母您知道吗?” 想起裴依依和二皇子的婚事,本来打算离开的皇后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嘴。 元曦倒是不知道裴依依竟然和二皇子是未婚夫妻关系,面上有些诧异。 “谁定的?” “许嫣定的,皇上也下了旨,今年完婚。” 皇后见确实没人给皇祖母提过,又道:“算了算日子,再过两个月,便是他们的婚期。”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皇后应是,没有再多说。 她不知道许嫣当初为何要定裴依依为二皇子妃,却清楚,二皇子和裴依依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虽然她待二皇子和太子他们一视同仁,但此事总归是二皇子的母亲定下,她一个外人,还是别擅作主张干涉的好。 省得二皇子心里有想法,觉得她是担心他威胁太子地位,才干涉他婚事。 闵成站在边上,待皇后离开,小声询问。 “太皇太后,奴才去请二皇子过来?” “去吧!” 得到准许,闵成应声离去。 心里偷偷为自己揣测出太皇太后心思小小窃喜了一下。 …… 二皇子满腹疑惑跟着闵成来到勤政殿。 “见过皇曾祖母。” 元曦示意他起身,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问,“你和裴依依的婚事,自己有什么看法?” 从裴太师一事来看,裴依依无疑是拎得清的。 容貌出众,脑子清醒,元曦觉得她担得起二皇子妃的名头。 许嫣当初挑选时,势必也是用了心,虽然这份用心并非为二皇子。 “裴小姐挺好。” 二皇子的回答简洁明了。 他见过裴依依几次,样貌出众,性格沉稳,他不讨厌对方。 第150章 不会牵涉无辜 而且如今裴家才出事,他若因此跳出来说不想娶裴依依,不仅违背了父皇的圣旨,还会被人背后议论。 娶谁都是娶,于他而言无差别。 “裴家的事和裴依依无关,我不会牵涉无辜。”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太简洁,二皇子认真道:“更不会因为裴家的事为难于她。” 他公私分明,只要裴依依拎得清,他会给她该有的尊重。 …… 太后生辰宴这日。 各朝臣携家眷纷纷带上寿礼前往皇宫。 皇宫门口停留着各府的马车。 贵女们穿着样式新颖的衣裙,从马车上下来。 裴依依到宫门口时,下来便看到认识的贵女们手互牵着,低声闲话。 众人看到她的一瞬间,全都停止交谈,视线齐刷刷朝她看来。 旋即有人掩唇笑出声。 “哟,这不是我们京城第一美人裴小姐吗?竟然有心情参加太后娘娘的生辰宴。” 裴依依好似没有听出她的嘲讽,朝她笑了笑,正欲说什么,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裴小姐手上有皇后娘娘给的帖子,为何不能参加?” 萧然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裴依依身边,“我看时辰也不早了,再不赶紧进宫,等会儿还不知道丢脸的是谁。” 说完,萧然挽起裴依依的手腕,“裴小姐,一起走吧!” “谢谢!” 裴依依掩盖住眼里的情绪,低声道谢,任由着萧然挽着她越过众人,进入皇宫。 那人见状,还想对萧然几句,却在见到静敏郡主一家的马车住了嘴,不情不愿闭上嘴,随众人入宫。 朝臣和众家眷都到齐,分席而坐。 太后坐在上首,含笑对众人说了些场面话,大家开始献上准备好的寿礼。 太皇太后和皇后坐在她左右,并不喧宾夺主。 安王和安王妃,元赋和皇后分别送上各自准备的生辰礼。 几人的礼物虽不贵,但胜在有心。 太后笑着夸赞几人有心,轮到小辈的礼物。 小辈的礼物也大差不差,除了五公主送了一副美容养颜的方子,其他的要么是佛经,要么是太后喜欢的摆件。 太后一一收下,嘴角从一开始便没有停下来过。 无论是小辈们的用心,还是母后陪伴在身侧,都足以让她铭记此刻。 “来人,把朕送的礼物拿上来。” 等众人献完礼,元曦笑着挥手,“朕也凑凑热闹。” 太后面露诧异,脸上绽开一个笑容,欣喜问。 “母后也给儿媳准备了礼物?” 话落,便看见闵成领着几个小太监,抬着一块被黑布盖着的不知名东西来到殿中央。 下面众人视线都落到黑布上面,心里暗自猜测上面是什么东西。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元曦示意闵成掀开布。 随着黑布被揭开,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便出现在太后眼中。 画上的人赫然是她。 她激动地站起身,走到画像前,抬手爱不释手摩挲着画框,眼眶泛红。 “母后何时画的?” 元曦笑,“早前便开始画的,好在赶上了你的寿宴。” “母后的画功更胜从前。” 太后如同小孩子炫耀宝贝一般,把画转向众人。 画上的人无论是神韵和气质,都和边上的太后分毫不差。 一瞬间,夸赞声四起,殿中热闹无比。 只有裴依依在看到画的一瞬间,脸色变了变。 她为太后准备的也是一幅画。 进宫前她还想凭借自己了得的画技,好好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让等着看她笑话的人闭嘴。 此刻她却没了这底气。 有太皇太后的画像在前,她手上的画像拿出去只会自取其辱沦为笑柄。 不行,她必须调换寿礼。 边上的萧然注意到她的不对,小声询问。 “裴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 裴依依回神,挤出一个笑,视线落在对面前方的二皇子身上,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她一定要成为二皇子妃。 “闵公公,让人把画送去太后的慈宁宫,大家继续献礼。” 画像被抬走,贵女们开始献上准备的寿礼。 有弹琴的,有唱歌的,有作诗的。 太后也不曾厚此薄彼,无论是谁,只要献礼,都有赏。 轮到裴依依时,她站起身,走到中央。 “臣女为太后娘娘献上一曲,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宋丞相孙女宋玉便惊讶出声。 “我进宫时分明瞧见裴姐姐准备的是画像,怎么突然不送了?” 裴依依心里恨不得把宋玉嘴缝上,面上却不显分毫。 “宋妹妹看错了。” “是吗?大家分明都瞧见了啊。” 宋玉不依不饶,“太后娘娘生辰还未到来时,裴姐姐婢女便说裴姐姐在准备画像,莫非真是我听错了不成。” 这话一出,大家看裴依依的视线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裴依依在她们面前从不收敛,知晓大家都在为太后准备寿礼,便放出风声,她会送太后的画像。 京中贵女都知道她画功了得,听了此话,自然不敢送画像,自取其辱。 现在看她竟然变卦,大家不傻,都猜出她是看到太皇太后的画像,自知比不上,所以临时换了送的寿礼。 裴依依僵在中央,心里把这些人暗骂一遍,听太后道:“你当真为哀家作了画?给哀家瞧瞧。” 太后开了口,裴依依纵然再不情愿,也只得把画像拿了上来。 她知道,今日若是她不拿出画像,恐怕她在太皇太后和太后心里的形象将会变成攀比心重之人。 “太皇太后恕罪,臣女确实为您画了一幅画像,但画像来时被臣女不小心弄脏了,这才不得不临时调换寿礼。” “无妨。” 太后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 裴依依不想拿画像,无非是看到母后的画像,这才改变主意。 她转过身,走回位置,从婢女手中拿过画像。 太后并未把画像当众展开,而是让人呈上前,打开看完后夸赞了几句,给了赏,让她退下。 原本以为会被为难的裴依依回到座位,心里松了口气。 庆幸太后给她留了面子,并未把画当着众人面前展开,否则她胡诌说画像脏污一事定会被当场拆穿。 第151章 又欺负人家裴小姐 其他贵女本想借裴依依说谎一事踩她一脚。 她们都清楚,裴依依护那画跟护眼珠子似的,根本不可能弄脏,说画弄脏,不过是为了想把之前扯的谎给圆回来罢了。 不过太后并未把画展现出来给她们看,纵然她们想借机踩裴依依一脚,也踩不上。 只能压下心里不甘,目光不善看着捧着赏赐回到座位的裴依依。 感受到贵女们的目光,裴依依心情极好地冲她们一笑。 她知道这些人此刻估计已经气死,但拿她没有办法。 说谎又如何,太后心胸宽广,根本不和她计较。 送寿礼的环节就此落幕,席间人举杯祝寿,随即认真欣赏起歌舞。 几支舞蹈过去,太后看出小辈们根本坐不住,挥手让舞姬退下,笑着道:“哀家瞧你们这些丫头也坐不住。” 坐不住的静敏郡主接话,“皇祖母您怎么知道孙女想溜出去,四处逛逛。” “你呀。” 太后无奈一笑,“既然你这般坐不住,便带其他丫头一起去逛逛。” “谢皇祖母。” 静敏郡主面上一喜,笑盈盈站起身,和安王妃说了几句,示意其他贵女跟她一起出去。 其他贵女一听可以逛皇宫,心里都雀跃无比,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能佯装矜持点头。 “敏姐姐,你们带上我啊。” 五公主站起身,拉起四公主,“皇祖母,我们也去。” 说罢,二人犹如两只蹁跹的蝴蝶,穿过席间,和一众人离开。 …… 出了举办寿宴的大殿,裴依依便对着众人福了福身。 “方才是我对不住宋妹妹。” 她这话一出,说说笑笑让静敏郡主带她们去御花园的众人都停止说话。 静敏郡主担心二人吵起来,开口打圆场,“走,去御花园瞧瞧。” 宋玉是个暴脾气,一看裴依依这副好似被她欺负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裴小姐是觉得对不起我,还是意有所指?” “当时真的是画被弄脏了,我才想给太后弹一首曲子,忘记宋妹妹你的寿礼也是弹曲儿,宋妹妹你别生气。” 她微微垂着眼,语气真诚,反倒显得宋玉在欺负人一般。 五公主看了看即将爆发的宋玉一眼,赶紧道:“去御花园赏花吧!” 说罢,五公主又对裴依依一笑,“裴小姐也不想在皇祖母的寿宴上闹出不愉快吧。” 裴依依的画有没有弄脏,从皇祖母未曾展开便一清二楚。 她知道裴依依是想激怒宋玉,若是平时,她不会管。 但今日是皇祖母的寿宴,她可不想有人在皇祖母寿宴作妖闹事。 “五公主误会了。” 裴依依咬了咬唇,眼眶泛红,眼泪欲落不落,“臣女只是想解释清楚,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四公主见她这样,直接扯掉她的伪装。 “裴小姐若是真想解释清楚,何必作出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 换从前,她一定会傻傻觉得裴依依是真的想解释。 可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她不仅知道裴依依是在故意激怒宋玉,还清楚她打的是故意把自己摆在弱势,让别人觉得所有人都在欺负她这个孤女的主意。 “臣女没有。” 裴依依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脸色苍白。 萧然见状,有些心软,轻声道:“四公主,五公主,你们误会裴小姐了,她可能真的想解释。” “萧然,你是不是蠢啊?” 宋玉白了萧然一眼,“她分明是故意说这些,装出一副所有人都欺负她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裴依依一直都很会做戏,时常摆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每次只要发生争执,京中的公子们总觉得她们欺负她。 为她打抱不平。 “你才蠢。” 被人骂,萧然涨红脸怼回去。 萧家就她一个姑娘,家风也好,没有庶女和姨娘,也没有腌臜事。 所以单纯的萧然自然做不到袖手旁观,看裴依依被挤兑。 “萧妹妹,谢谢你,宋妹妹只是误会了,我解释清楚就好。” 裴依依感激地握了握萧然的手,话说得极其大度。 实则余光一直在注意朝这边走来太子一行人。 宋玉看得手痒,这下是真的没忍住,抬手就要去打她。 “宋姐姐,你冷静冷静,不能动手。” 萧然见状,也顾不得其他的,赶紧上前抱住宋玉的胳膊,阻止她打裴依依。 “萧然你走开,我冷静不了,不是想装出被欺负的模样?我帮帮她。” 宋玉一把甩开萧然,萧然身子本能踉跄一下,整个人被推向裴依依。 裴依依见状,心里一边估算太子他们来这儿的距离,衣裙下的腿却不着痕迹伸了出去。 被推回来的萧然还未站稳身子,便感觉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往边上倒,“砰”地一声摔在青石板上。 其他人被这一变故吓得面色苍白,宋玉更是手足无措。 “不是我,我就轻轻甩开她的手。” “萧然,萧然。” 静敏郡主上前扶起地上被摔晕过去的萧然,冷静对边上的婢女道:“快去请太医。” 裴依依压住上翘的嘴角,满脸担心蹲下身,抬手晃着被静敏郡主扶住的萧然胳膊。 “萧妹妹,你醒醒。” “无碍,只是摔晕过去了。” 五公主走上前替萧然把完脉,站起身。 与此同时,太子声音响起,“怎么回事?” 太子带着一众贵公子本来不往这个方向来的,但看见几人聚在一起,似乎在说着什么,担心是起了争执,这才带着人朝这边来。 不想才走到这儿,便看到萧然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被静敏郡主抱在怀里。 “参见太子殿下,二皇子,三公主。” 众人齐刷刷行礼,太子示意众人起身,裴依依低声解释。 “回太子殿下,是臣女和宋妹妹发生了口角,宋妹妹想打臣女,萧妹妹为了阻止她,被误伤。” 宋玉张了张嘴,想反驳,又觉得她这话似乎没问题。 萧然确实是被她误伤才摔倒,虽然她并未用什么力气,但如今萧然情况不明,她也没脸说此事和自己无关。 “宋玉,你怎么又欺负人家裴小姐。” 第152章 她这是回来了? 太子身后的一众公子们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既能表现自己,又能为裴依依出头的机会。 见她不说话,纷纷开口指责,并把她之前是如何欺负裴依依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裴小姐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五公主听不下去,如葡萄般水润的眸子盯着裴依依。 “萧然明显是往你身上倒,裴小姐什么都没做,她为何会往边上摔,而不是摔你身上?” 裴依依一言不发,眼眶红红的。 她不知道五公主为何一直和她作对。 明明她和她才是最亲的人啊。 等她嫁给二皇子,她就是五公主的二嫂,可对方非但不看在这层关系上站在她这边,竟帮着宋玉这个毫无关系的蠢东西。 “二皇子,太子殿下,是臣女没有及时扶住萧妹妹。” 裴依依避开五公主那好似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吸了吸鼻子,眼泪扑簌簌落下,看得那些为她打抱不平的公子们心疼不已。 心里不禁有些怨怪五公主,但又碍于对方身份,不敢多说。 “你这话是觉得五妹妹冤枉你?” 四公主此刻深刻理解到宋玉想打裴依依时的心情。 她现在就觉得手挺痒的。 这时,高太医跟着静敏郡主婢女过来。 看到五公主也在,高太医满脸疑惑,五公主在,叫他来干嘛? 是觉得他医术比五公主还厉害? “方才五妹妹已经看过,劳烦高太医走一趟了。” 太子说完,高太医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却笑,“既然五公主殿下已经瞧过,微臣便告退。” “好。” 高太医一走,躺在静敏郡主怀中的萧然便皱着眉睁开眼。 一直注意到她的静敏郡主忙关切地问,“萧然,你还好吗?” 萧然抬手揉了揉额头,旋即痛呼一声。 等她看清楚周围都站了哪些人,揉额头的手一僵。 目光先是掠过太子,旋即是二皇子,三公主,四公主,五公主。 一张张的熟悉的脸不停钻入眼里,“萧然”缓缓勾了勾唇角。 她这是回来了? 许嫣几乎要被这个认知给惊喜得跳起来。 一个人熟悉可以说是巧合,这么多人,那便是如同她想的一样。 “臣女没事。” 许嫣掩饰住自己的异样,站起身,心里根本不关心这身体的萧然死活。 她方才已经接收了萧然的记忆,知晓现在是太后寿宴。 从元曦想杀掉她,消失回到现代后,她每天都在想办法穿回来报仇。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她真的又穿回来了。 有了上次自作聪明的失败经验,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蛰伏着,暗中操纵一切,给元曦惊喜。 “萧妹妹你没事就好。” 裴依依一脸欣喜,心里暗骂萧然命硬,这都没摔死。 若是当场摔死,萧家根本不会放过宋玉。 可惜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收到消息的元曦带着太后皇后朝这边走来。 “不必多礼。” 元曦止住众人行礼的动作,目光落在萧然额头上,示意闵成,“把朕配的玉肌膏给萧小姐,莫要留下疤痕。” “谢太皇太后。” 许嫣克制住多余的情绪,接过玉肌膏,欣喜道谢。 裴依依以为元曦出现是为她们发生口角一事,心里算计着如何装可怜。 结果闵成给了玉肌膏后,她便大手一挥,直接为这事画上句号。 …… 许嫣看着元曦远去的背影,心里轻嗤一声。 这一次,元曦将会被她这个俯瞰一切的人牵着鼻子走。 陈沉那个废物已死,元曦肯定想不到她还能再穿回来。 虽然萧家无用了些,难以翻起风浪。 但她可以借力打力,眼前就有一个可以利用之人。 思及此,她抬手揉了揉额头,看向裴依依。 “裴小姐,我有点不舒服,你能陪我到边上坐坐吗?” “好。” 裴依依方才没讨到好,还招了五公主和四公主不喜,心里也抗拒和她们一起,因此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头应下。 其他人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萧然似乎很相信裴依依,索性懒得多事。 二人走到一处亭子坐下,许嫣扶着额头,小声嘟囔。 “好疼啊。” “对不起,是我没扶住你。” “没事。” 许嫣绽开一个笑容,一派天真道:“再过不久裴小姐就会成为二皇子妃,到时候就没有人敢对你不敬了。” 若说之前裴依依还会这么认为,此刻却不觉得了。 即便她真成为二皇子妃,也还有四公主五公主压着。 她手紧紧扣着指甲,“希望如此。” 许嫣看出她并不认同自己的说法,心里有了主意。 左顾右盼一番,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 “其实,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裴小姐。” 裴依依也没扫兴,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什么秘密?” 在她看来萧然就是个没脑子的小姑娘,被她绊倒都不知道,还把她当成好姐妹,这样的人,又能有什么秘密。 “我会做预知梦。” “预知梦?”裴依依差点没笑出来,心里暗道萧然怕不是被摔坏了脑子。 看出她不信,许嫣一脸委屈,“裴小姐不信我?我真的有这个能力,你是不是给你舅舅林将军递了信,希望他能接你去林家?” 原本还当她在说笑的裴依依神情一僵,错愕自眼底一闪而过。 “你怎么知道?” 这事分明只有婢女和她知晓。 “就是预知梦告诉我的。” 许嫣撇撇嘴,“我不仅知道这,还知道你舅舅会在几日后回京,接你去林家。” “是吗?” 裴依依将信将疑,但明显开始认真对待起来,甚至想知道更多。 “真的,但你舅舅接你回林家,并非是因为心疼你受委屈,而是别有目的。” …… 从皇宫回来,裴依依脑海中一直回响着萧然的话。 萧然并未告诉她舅舅接她回去的目的,便被萧家叫走,她只能压下所有的好奇,等待看舅舅是不是真会如同萧然所说,在几日后回京。 反正萧然是为了帮她才受的伤,到时候以探望她为借口去萧府也容易。 另一边,跟随萧家人回府的许嫣把自己关在屋里,心情极好看着铜镜中这张年轻无比的脸,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 今日裴依依的表现明显是信了她的话,现在她只需要等林家回京,裴依依这把刀便会主动递上来任她挥舞。 第153章 别寒了将士的心 通过太后寿宴一事,宫里几人都对裴依依有了不同看法。 特别是五公主。 她其实本不在意谁是自己嫂嫂,毕竟又不是与她生活。 可寿宴上发生的事让她觉得裴依依根本不能嫁给二皇兄,否则,二皇兄之后的日子恐怕会鸡飞狗跳。 元曦看着迟迟不落笔走神的五公主,抬手敲了敲她脑袋。 “发什么愣,不是说要好好练字?” 五公主捂住自己的脑袋,笑着回过神,讨好道:“皇曾祖母,我在想裴家小姐。” 见皇曾祖母并未打断自己,五公主认真分析。 “昨日皇祖母宴会,她那画根本就没坏还撒谎,而且事情明明已经过去,她却在我们出了大殿重新提起,故意激怒宋家小姐,之后更是提前在太子皇兄和二皇兄他们来时卖惨,发生宋玉推她的那一幕。” 这一环扣一环,难怪宋玉那个火爆脾气的人会在她手上吃亏。 她昨天看她那做派,心里都气得不轻。 起初她以为裴依依是因为失去家人庇护,迫切想出风头稳住自己地位才说谎,当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后面她不仅主动挑衅宋玉,在明知道是皇祖母寿宴还要生事,她便觉得裴依依根本就不是单纯想把众人比下去,而是想把众人踩在脚底下。 或许这些人中包括她和四姐姐以及敏姐姐。 只是现在她身份不够,所以并未表现出来。 元曦挑眉,“你不想让她当你二皇嫂?” 昨日太后隐约也有这个意思。 之前因为许嫣,太后连带着不怎么待见二皇子。 后面误会解除,都是元家血脉,太后自然不想看他入火坑,娶不安分的裴依依。 “说实话,不想。” 五公主也没藏着掖着,“萧然会摔成那样,一定是她绊了对方。” 好在那地方没有什么尖锐的石头,否则,萧家肯定不会放过宋玉。 宋萧两家都在朝为官,真吵起来,肯定会让皇曾祖母或者太子皇兄评理。 一进宫就搞幺蛾子,以后能安静生活才怪。 “看你二皇兄的意思。” 元曦并未明确评判。 说话间,太子自门口走了进来。 五公主见到她,忙放下笔,站起身乖巧行礼,“见过太子皇兄。” 太子笑着让她起身,“五妹妹不必多礼。” 说完,对元曦行了见礼,直起身,“林将军递来折子,两日后即将抵达京城。” 担心皇曾祖母不知晓此人,太子解释。 “林将军是裴依依的舅舅,之前去平息边境战乱受伤,没办法回京,只能就近在安州休养。” 元曦思忖片刻,“如今休养好了?” “折子上说已经痊愈。” 太子说出自己的看法,“但可能担心裴小姐占了上风。”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裴家没了就回。 这除了裴依依给对方递了消息外,还有一种可能。 对方其实一直在观察着京城的动向。 知道裴家倒了,担心裴依依会因此失去和二皇子的婚事,这才迫不及待回京,给裴依依撑腰。 “倒真是会挑时候。” 五公主撇撇嘴,“不会真是怕裴依依不能嫁给二皇兄吧!” “既然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待他回京,你派两名太医前去将军府慰问一番,别寒了将士的心。” 不管对方是什么心思,都只是他们的猜测,不能因此抹掉对方对大元的付出。 …… 裴依依这边同样得知舅舅即将抵达京城的消息。 她紧紧攥着手上的信,萧然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真的如对方说的那般, 舅舅真的回京了。 那么,舅舅又会因为什么接自己去林家呢? 裴依依想不明白。 她猛地站起身,对雀儿道:“去萧府。” 二人坐上马车,去到萧府。 如裴依依所想,她提出来探望萧然,门房没有阻拦,直接领她去了萧然的院子。 许嫣已经适应了这具新身体和新名字,听到裴依依来看她。 便知晓定是林建成即将抵达京城。 裴依依想提前知道林建成接她回林家的目的,好做准备。 这个消息让接受自己成为萧然的许嫣松了口气。 第一次她确实知道剧情,可这一次,即便她站在高处俯瞰众人,却也因为剧情被元曦搅合,乱成一团。 导致她想用所谓的预知梦骗裴依依,只能绞尽脑汁推理,揣测林建成的想法。 好在她揣测对了。 林建成知道裴家出事,便迫不及待回京,之后再把裴依依接到将军府。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能和她说的对上。 裴依依笑着走进来,把手上东西递给婢女,上前握住躺在榻上的萧然的手。 “萧妹妹,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裴姐姐不用担心。” 萧然说着,挥手让婢女退下。 屋里霎时只剩二人。 没了他人在,裴依依索性不再拐弯,直接道:“我舅舅两日后抵达京城,萧妹妹这梦还真是神奇。” “裴姐姐你信我就好。” 萧然脸上都是被人信任的欣喜。 裴依依暗骂一句蠢货,嘴上却如同哄孩子一般,捡着好听的话说了许多,直哄得萧然嘴角一直扬着,才问出心里迫不及待想知道的问题。 “萧妹妹能告诉我,我舅舅接我回林府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这一次被说中可能是巧合,但无论是不是巧合,事关自己,裴依依都得问清楚,好多加防范,以免被算计。 萧然也不再卖关子,俯在她耳畔低语几句,旋即坐直身子。 “我梦里梦到的是这样的场景,都告诉裴姐姐了。” “谢谢萧妹妹。” 裴依依压下心里的愤怒,还想知道更多。 萧然既然有这能力,又没多少脑子,若是真的,她和对方交好,岂不是能第一时间避开所有不利于自己的事。 光是这样想想,裴依依就浑身热血翻涌,恨不得把萧然脑子掰开,窥探她所提前知道的一切。 “之前我对其他人说,她们都觉得我疯了。” 萧然可怜巴巴扯着她衣袖,“只有裴姐姐你相信我,以后我再也不要告诉别人这个秘密。” 第154章 二皇子挺好 两日后。 林建成携亲眷入京。 太子惯会举一反三,听了皇曾祖母的话,特意安排人在城门口迎接林建成。 林建成抵达城门口,看到的便是两排人整齐站着,欢迎他回京的场面。 他面颊抽动了几下,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待看清楚为首的人,赶紧翻身下马,带着家人上前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林将军快快请起。” 太子含笑扶起他,“孤是奉皇曾祖母之命,前来城门口迎接林将军,林将军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不辛苦。” 二人说笑着进城,太子以还有公务在身,指了两名太医随林建成回将军府,便带着一众大臣离开。 林建成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之前那点狭隘的想法瞬间消失。 太皇太后和太子不仅没有因为他受伤轻慢他,反而更加重视。 不仅领人在城门口迎接,还为他安排太医。 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待遇? “舅舅。” 裴依依等太子离开,压下眼底的其他情绪,欣喜上前。 “您身体如何?都痊愈了吗?洛表哥呢?” 她说着,探头探脑往林建成身后探,俨然一副小女儿家的做派,看得林建成心里一阵怜惜。 “你洛表哥在后头呢。” 裴依依心里装着事,也只是佯装热切,朝林洛粲然一笑,随即挽住林建成的胳膊回将军府。 将军府一直有人打理,安置好一切,林建成宽慰了裴依依几句,眼里满是关切问。 “再过不久便要和二皇子成亲,依依,你真的想嫁给二皇子吗?” 一听这话,裴依依脸上的笑当即便收敛了些。 舅舅这是要说出自己的目的了? 她垂下眸子,没有说话,心里却在等待着舅舅的下文。 “你放心,只要有舅舅在一天,便不会让你受欺负,明日舅舅就让人把你接来将军府。” “好,多谢舅舅。” “谢什么?” 林建成好笑看着她,“一段时间不见,就开始和舅舅生疏了?” “没有。” 担心他觉察出自己的异样,裴依依赶紧摇头,说起在太后寿宴上发生的事。 “我知道,因为裴家倒了,她们都看不起我,我是真的感谢舅舅。” 林建成轻叹一声,说出方才就想说的话,“其实你娘不希望你嫁入皇家。” 这话一出,裴依依差点嗤笑出声。 原来这就是舅舅的目的。 萧然说舅舅根本没有痊愈,接她来林家是想让她给表哥林洛铺路。 之前她觉得荒谬,现在却都应验了。 舅舅为了让她给表哥铺路,甚至不惜搬出娘。 她努力克制嘴角嘲讽的笑,轻声问,“舅舅希望我嫁一个怎样的人?” “自然是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 他没有女儿,就一个儿子,在他眼里,裴依依就是女儿。 回京确实是因为担心裴家的事影响外甥女,外甥女日子不好过,这才在收到她信第一时间便回京。 可方才太子带着众人出现在城门口接他那一刹那,他想通了许多事。 皇家媳妇未必好当。 他身体并未痊愈,今后是没办法再上战场的,边境如今安定,儿子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人们向来捧高踩低,到时候知晓他并未痊愈,肯定会踩低依依。 他不想依依以后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多谢舅舅,我觉得二皇子挺好的。” 若是有选择,她甚至希望攀上身份更高的人。 什么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不过是借口罢了。 …… 和外甥女失败的交谈结束,林建成等太医帮把完脉,直接去皇宫拜见元曦。 太子殿下在城门口明确表示那些安排都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他自然不能不懂规矩。 闵成瞧见林建成,笑着引他进入勤政殿。 自认为见多识广的林建成看到元曦年轻的脸,面上划过一抹错愕,又很快被压下去。 “臣参见太皇太后。” 元曦抬抬手,“林将军请起,赐座,身子可痊愈了?” “不曾。” 林建成很坦诚答,“折子是臣说了谎,当时中的箭在手上,臣如今无论是用剑还是用弓,都会受影响。” 元曦有些意外他的坦诚,不过想太子今日的举动,又了然一笑。 她侧头,对边上的耶律南道:“阿南,你帮林将军瞧瞧他的手。” 林建成害怕的是自己手废了,不能再上战场,甚至会因此被轻待。 但今日,太子针对这一切都给了回应。 想来林建成心里的那点不安,也因此被抚平了。 耶律南上前,给林建成搭完脉,回到元曦身边。 “林将军这伤拖太久,若是受伤时便立即回京,兴许还能恢复如初。” 本就不抱希望的林建成毫不在意摆手,“多谢太皇太后,太子殿下今日派去的两位太医也是这般说。” 这种话听太多,他已经从最开始的希冀,到现在的麻木。 元曦站起身,踱步到他身边,抬手搭上他的脉搏,片刻后,收回手回龙案前坐下,拿起笔在面前的宣纸上写下几行字,递给耶律南。 “按照朕所写,明日起,给林将军进行治疗。” 耶律南接过,“好。” “谢太皇太后,只是……” 元曦打断他的话,“朕让阿南每日为你施针,加上药敷,虽不能恢复到从前,但应该会有所改善。” 能改善? 林建成被扑面而来的惊喜给淹没,呆愣在原地。 受伤后他找了无数大夫,但都说他左手已经废了。 如今太皇太后竟然说能改善。 他激动起身,跪到地上,“多谢太皇太后,臣一定好好配合治疗。” 这一刻,林建成才清晰知道,他根本还未失望到麻木。 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哪怕只是有所改善,都能让他差点喜极而泣。 …… 林建成离开勤政殿,耶律南不解问元曦。 “您就不担心他这个时候回京另有图谋?” 元曦轻笑,“之前可能有,如今没了。” 武将手废了,担心地位受到威胁,有些小心思,这并无什么。 而且方才林建成直接表明自己手未曾痊愈,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可见他已经想清楚,安分守己才是生存之本。 第155章 去瞧瞧 对于识时务的人,元曦从来不会吝啬给对方机会。 耶律南没有再多问,下去准备该准备的东西,明日开始给林建成治疗。 他走到门边,听元曦道:“明日带着小五一块儿去。” “好,正好让她跟我学习学习。” 耶律南对此没有丝毫意见,说这话时微微扬了扬下巴,精致的脸上满是自豪。 元曦好笑看着他走远,收起笑容,问闵成,“给林莹安排的宅子可办妥了?” 从密道回宫后,四公主把林莹做的事对元曦说了一遍。 虽然最后困境是二人一同解决,但当时林莹真心想帮四公主不假。 “已经办妥,就在城西。” 也是在这时,羽林卫的禀告声在门口响起。 “禀太皇太后,林莹在宫门口求见。” “把她带过来。” 很快,林莹便被带了进来,走上前规规矩矩行礼。 “免礼。” “民女是来归还太皇太后赏的宅子。” 她拿出闵成交给她的房契,语气真诚,“药田一事民女并未帮上忙,宅子民女愧不敢收。” 从一开始她本意就只是想活下来,她没有太大野心,只想简简单单活着。 在事情结束后,若是太皇太后不与她计较,她可以离开京城,去一处没人认识她的地方,独自生活。 “你既不想要宅子,想要什么?” 元曦没有再劝,每个人所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林莹拒绝并没有什么。 “民女想除掉肚子里的孩子,还请太皇太后让太医帮民女。” 其实这事她本可以在外面找大夫开方子解决,但找了几个大夫,都劝她留下这孩子,说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是无辜的,难道她就不无辜? 她没有那么多善心,不管孩子是不是无辜的,她都不会容许自己肚子里装着罪魁祸首造的孽。 大夫的话林莹不爱听,加上这些年受的苦让她身体变得很差。 她担心身边没有人,擅自服用,努力走出深渊找到生的希望会因为肚子中的孽障毁掉。 这才想着稳妥些求一个太医。 元曦吩咐,“闵成,你现在去请一名太医,随林莹出宫。” “谢太皇太后。” 林莹激动溢于言表,跪下磕头。 …… 与此同时。 林建成这边回到府上,立即把太皇太后让人给他治疗手的好消息告诉儿子林洛和裴依依。 裴依依闻言,满脸欣喜道:“那太好了,”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禁疑惑。 萧然也没说舅舅手有好转的可能啊。 不行,她得问清楚。 “舅舅,治疗后能恢复到从前吗?” 林建成只当外甥女是关心自己,也没有隐瞒,“太皇太后会有所改善。” 听到这个回答,裴依依松了口气。 有所改善那就是不能痊愈,总的来说,还是萧然所说那样。 又关心了林建成几句,裴依依以回去收拾东西明日搬过来为由,起身离开。 待上了马车,她沉声对车夫道:“去萧府。” 舅舅的目的被萧然说中,她打算探点有利于她的。 比如能不能和二皇子顺利成亲,成亲之后又会如何。 马车晃晃悠悠在路上行驶,还未抵达萧府,便听车夫道:“小姐,萧小姐在逛街。” 裴依依掀开车帘,果然看见萧然身穿一袭粉色襦裙,带着两个婢女,站在一处卖糖人的摊贩面前买糖人。 她放下帘子,命车夫把马车找地方停下,带着婢女朝萧然走去。 “萧妹妹,正想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萧然听到她声音,转过身,满脸诧异。 “裴姐姐,好巧啊,你要吃糖人吗?” “不吃,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裴依依太迫切,想知道更多,她朝雀儿使眼色,让她支开萧然婢女,拉着萧然朝旁边鸿运酒楼去。 “上次萧妹妹说的事很有意思,我们进里面去边吃边说。” 萧然任由着她拉自己,心里却很清楚。 定然是林建成的表现又被她说中,裴依依才这般迫切来找她。 担心裴依依频繁来找她引起家人和其他人的怀疑,今日她才故意出门,在裴依依会经过的地方偶遇。 不远处,从宫里出来的林莹看到二人的背影,忙撩开帘子,神情晦暗。 她进宫时便看到萧然在这儿,进宫出来萧然竟然还在这儿。 之前在白云寺她和萧然接触过,萧然这人除了性子跳脱没心机外,还极其没有耐心。 可今日她竟然顶着日头,在这儿逗留了这么久没有丝毫不耐烦,还和裴依依一起手挽手进入酒楼。 她二人关系何时这般好了? 难道裴依依想对萧然做什么? 想起自己之前就利用过萧然,林莹有些不放心,开口想让车夫停车,又想起和她一起的还有太医。 她止住嘴边的话,对车夫道:“等会儿在安王府门口停一下。” 车夫不解,却还是照做。 马车抵达安王府,林莹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守卫面前,对看守王府的守卫低语几句,重新坐回马车。 …… 正在教四公主习武的静敏郡主见守卫进来,示意满头大汗的四公主继续,旋即问来人。 “何事?” “方才有位自称林莹的小姐让属下转告郡主,裴依依和萧然小姐在鸿运酒楼。” 静敏郡主一脸狐疑,挥手让来人退下,转身问四公主。 “你怎么看?” 终于可以休息,四公主放下举在头顶的重物,喘气坐到石凳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往嘴里送,“什么怎么看?” “裴依依和萧然在一起,没什么奇怪的吧!在皇祖母寿宴那日,萧然因为帮裴依依受伤,裴依依请她去酒楼吃一顿,不是挺正常。” 静敏郡主认真分析,越分析越觉得林莹这话传得奇奇怪怪的。 “林莹不会平白无故传这样的话,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反常的举动。” 四公主站起身,拉着静敏郡主往门外走,“我们去瞧瞧。” “哎,你是不是不想练武?皇曾祖母让我好好监督你,她要检验结果的。” 静敏郡主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吩咐人备马车。 “再来两个帷帽。” 四公主补充完,待一切准备好,把帷帽递给静敏郡主。 “带上这个,省得被发现。” 第156章 被你说中了 二人这边前脚刚走,元曦后脚便到了安王府。 安王一边把元曦往后院领,一边笑眯眯道:“皇祖母您放心,这两个丫头练得可认真……” 最后一个了字在看到空荡荡的后院戛然而止。 安王环顾四周,除了在地上孤零零躺着的石头,哪里还有二人的身影。 “这就是你说的认真?” 元曦嘴角抽了抽,从密室回来后,四公主就一直想习武。 她想着从初始扎马步让元一元二教太过大材小用,便把四公主交给静敏郡主和安王。 不想这才第一天,老师和学生就一起翘课。 “估计是去如厕了。” 安王心里把两个不省心的丫头骂了一遍,“孙儿去问问情况。” 待静敏郡主和四公主婢女被叫来,看着空荡荡的后院,同样是一脸疑惑。 安王见状,深知二人肯定也不知道自己主子去哪儿了。 “让守卫过来。” 这一次,终于找对了人,守卫把事情一字不落说了一遍,躬身退下。 “这两丫头估计是饿了。” 安王打哈哈。 元曦却不这么认为。 林莹不会无缘无故传这话,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又不好丢下太医,这才曲线救国,让静敏和小四去。 …… 抵达鸿运酒楼的四公主和静敏郡主进入里面。 站在大堂环顾一圈,没有看到裴依依和萧然的身影。 四公主压低声音道:“估计在雅间,我们挨个找。” 二人一拍即合,抬腿上了二楼雅间,通过声音判断裴依依和萧然所在的位置。 排除前面几间后,二人在最后一间雅间停下,对视一眼,耳朵同时贴上门。 静敏郡主习武,听力不错。 耳朵靠近,便听里面传来裴依依声音。 “萧妹妹,真被你说中了。” “二位客官,请问你们这是?” 小二声音不小,正在俯耳倾听的二人忙站直身子,快速走离门远些。 “我们是来寻夫君的,没事,你去忙吧!” 静敏郡主张嘴扯了个谎,用极其娇柔的声音对说完,带着四公主离开。 雅间里二人听到动静,起身推开门,门口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裴依依合上门,重新坐回位置,蹙眉道:“这儿太过人多眼杂。” 萧然的脸色也没比她好,有了之前失败的经验,现在有些风吹草动,她都会如临大敌。 她缓了缓情绪,压低声音道:“我们小声点。” 若不是担心裴依依频繁去府上引人怀疑,她至于顶着日头和她制造偶遇? “好。” 裴依依言归正传,“舅舅真如萧妹妹你说的那样,不希望我嫁给二皇子。” 她抿了抿唇,语气委屈,“亏我之前还觉得他是真心疼爱我,没想到为了让我给表哥铺路,她竟然连我娘都搬出来了。” “能帮到裴姐姐就好。” 萧然没有发表看法,她清楚知道,如今她是没脑子的萧然。 只需给裴依依传递想传达的话便好,出谋划策这种事,还得裴依依自己来。 这样才不会暴露自己。 “那萧妹妹能不能告诉我,我和二皇子殿下能不能成功成亲,婚后生活如何?” 裴依依没有再忸怩,直接顺杆爬。 说完她满脸愁容,“太皇太后让人明日开始给舅舅治疗手,说是能有所改善,也不知道能改善到什么程度,若是真能改善,舅舅是不是就不会利用我了?” 元曦竟然让人给林建成治手? 萧然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林建成的手只能保持原状。 以元曦的本事,说是能改善,其实只是谦虚吧! 这样她后面还怎么在林建成面前倒油,让对方搞事。 “我不知道。” 萧然摒弃杂思,扁了扁嘴。 “我预知梦里,你并没有嫁给二皇子。” “因为我舅舅?” 裴依依第一反应觉得定是舅舅阻碍了她。 “不是,是因为你嫁给了太子殿下,成为了太子妃。” 萧然这话把裴依依吓得脸色剧变。 她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手上的筷子差点因为惊讶而掉到地上。 太子妃? 这是她能肖想的位置吗? 那不是未来的皇后,太后,甚至太皇太后。 她定了定神,不想在萧然这个蠢货面前失态,笑道:“萧妹妹说笑了吧!” 激动归激动,裴依依心里还是觉得不可能。 即便太子殿下还未定下亲事,可这样的好事如何能落到她身上? 出身不够,还和二皇子有婚约。 即便能解决和二皇子的婚约,太子殿下看得上她,皇后、太后、太皇太后这几个女人肯定也不会同意。 “我没有说笑,梦里就是这样的。” 萧然放下筷子,“梦里太子殿下对裴姐姐你可好了,东宫只有你一人不说,他还为了你顶撞皇后。” 说到这儿,萧然适时止住话。 她知道,说到这儿就够了。 以裴依依的野心,根本抵挡不住太子独宠她这样的诱惑。 之前不敢想,是因为裴依依清楚自己位置。 可现在她给了她预知梦这样巨大的饼,裴依依怎会甘心只当二皇子妃。 裴依依确实听得心里火热,脑海里不禁幻想出太子为她对抗她厌恶的人,那些人低声下气在她面前跪下的场景。 “这种话以后可不许乱说。” 心里有了思量,裴依依面上却装出一副没往心里去的模样。 “我也只在裴姐姐你面前说。” 萧然心里嗤笑,暗骂裴依依现在心里恐怕已经当自己是太子妃了,却还装。 “萧妹妹你吃好了吗?我们现在走吧!” 裴依依站起身,迫不及待想回去整理清楚脑海中的思绪,量定与二皇子退婚的计划。 …… 另一边。 被小二打乱计划后,四公主和静敏郡主便马不停蹄离开。 坐上马车,静敏郡主满脸懊恼。 “那小二还真会挑时候出现,还好带了帷帽。” 可惜只听到一句毫无价值的话。 “你听到了什么?” 二人说话声音刻意压低,四公主一句也没听清。 但她知道,习武的静明郡主肯定听到了。 “裴依依说真被萧然说中了。”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她也不清楚说中二字指的是什么。 第157章 你怎么能偷听呢 回到王府,二人下了马车,守卫对静敏郡主和四公主投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怎么了?” 静敏郡主接收到他眼神,这才发现守卫比他们出去时站得更加笔直。 “太皇太后来了。” 四公主和静敏郡主对视一眼,脸上都是完了的表情。 “快快,先进去。” 四公主一把抓起静敏郡主,飞快往花厅去。 花厅里安王一边挠头,一边想着等会儿两个丫头出现,他该如何帮二人求情。 “皇祖母,小四真的很刻苦,跑出去估摸是觉得府上闷,等她回来,孙儿给她和敏儿一块儿加练。” 这般说着,安王心里暗自觉得自己机智。 态度先拿出来,至于加不加练,皇祖母不在,谁知道他有没有实行。 刚进门的二人一字不落把这话听了去,上前规矩行礼。 “皇曾祖母。” 二人手上还拿着帷帽,见元曦放下茶,朝她们看来,随手把帷帽一丢,手乖乖垂在面前,异口同声道:“我们出去有点事。” “什么事还要戴帷帽?” 安王看到帷帽不淡定了,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二人,“你们莫不是去花楼了?” 静敏郡主:“……” 四公主:“……” “父王/王叔你出去,我们要和皇曾祖母单独说。” 二人又是异口同声,被嫌弃的安王不情不愿站起身,“行,你们说。” 丢下这话,他站起身,带着安王妃出了花厅。 花厅里霎时只剩三人,元曦示意二人起身,开口问。 “发现了什么?” 二人起身的动作一顿,旋即明白皇曾祖母定是从守卫那儿知道她们为何出门。 “不知道算不算发现。” 静敏郡主把来时和四公主说的那句话重复一遍,满脸疑惑问。 “皇曾祖母,她们俩这是打什么哑谜?” 这句话的想象空间足够大,元曦一时之间也不能明确知道二人是在密谋她事,还是在聊女儿家的事。 “林莹和萧然有过交集,让你们前去,估摸是担心萧然被欺负。” 见皇曾祖母都这么说,二人也不再纠结此事。 当即认错不该跑出去,并且会把跑出去浪费的时间加练回来。 元曦点点头,站起身,“既如此,便去后院继续练。” 探头探脑在门口偷听的安王和安王妃听到脚步声,还未站直身子,门就被拉开。 安王妃脑子转得极快,一把扯住安王的衣袖。 “王爷,你怎么能偷听呢?” 安王看了看元曦,又看了看安王妃,脑袋上满头问号。 嘴唇嗫嚅几下,悻悻闭上嘴,冲元曦笑,“皇祖母。” “朕回宫了。” “恭送皇祖母,孙儿一定会看管好小四,不让她到处乱跑。” 安王冲元曦背影说完,等她背影消失,转头看向安王妃。 “王妃你……” “妾身怎么了?难道王爷没有偷听?” 安王妃收回自己手,转身离开。 安王:“……” 他偷听了,可他们是一起的啊。 王妃竟然把他推出来挡刀。 …… 元曦并未把今日的事放在心上。 回宫后不久,随林莹出宫的太医回宫复命。 林莹已经无碍,待她养好身子便离开京城,去以前生活的县里。 元曦听罢挥手让太医退下,开始看最近通过入太医院考核的名单。 另一边,回到萧府的萧然显然没有裴依依那般心大。 酒楼听到的动静一直让她耿耿于怀,总觉得若此事她不深究,将会重蹈上一次失败的经历。 在榻前坐了一会儿,萧然站起身,唤来婢女。 “今日我让你们留意裴依依,除了她之外,你们可还瞧见其他人?” 婢女二人被她警告过,虽然心里觉得眼前小姐与之前不同,但很清楚,想要活命,就要装瞎。 碧儿走上前,压制住心里的恐惧。 “小姐可否再明确些?” 京中贵女喜欢结伴出来买东西,她们站的那儿有许多卖零嘴的,来往贵女较多,怎么可能能全部记下。 “和我相熟的,了解我的。” 萧然瞧眼前这个机灵的丫头越发顺眼。 有了她给的范围,碧儿很快便锁定了一个人,“林小姐,奴婢瞧见林小姐去了坐坐马车去了皇宫。” 之所以认出马车里是林莹,是因为当时林莹似乎朝她们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和她眼神相撞。 “林莹。” 萧然在嘴里呢喃着林莹的名字,眸子中暗潮涌动。 接收的记忆里萧然和林莹挺熟,那么定是她今日反常的举动和萧然本人不符,引起了进宫回来的林莹注意。 这才有了酒楼的动静。 经过这么分析,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小姐,怎么了?” 碧儿觉得小姐奇奇怪怪的,神情似乎还很凝重,不由得出声问。 “没事,之前好歹和林姐姐在白云寺共处过,你帮我准备点吃食,我们去看看林姐姐。”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婢女退下,萧然眼里闪过一抹阴狠。 既然是林莹,那就不能留了。 对方是元曦的人,察觉到她的异样一定会告知元曦,她必须趁林莹只萌芽出怀疑种子之际,把她解决。 …… 翌日。 林建成的手恢复治疗正式开始。 五公主随他一同前往。 二人到后不久,带着东西搬过来的裴依依也拿着东西到来。 “参见五公主。” “不必多礼。” 五公主神情如常让她起身,转身带着耶律南进入花厅。 等候已久的林建成和林洛听到声音,走出来迎接。 裴依依和舅舅表哥打了招呼,吩咐人把她东西搬去院子,跟着几人进入花厅。 几人简单寒暄后,开始治疗。 耶律南一边施针,一边对五公主说着扎那些穴位能起什么作用。 五公主听得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定盯着,偶尔还拿笔记下一些自己不熟的。 裴依依在一旁坐着,脑海里都是昨日萧然说她会成为太子妃的话。 若是之前,她肯定还会想着如何讨好五公主。 可通过昨晚的思索,这个想法完全被她抛于脑后。 二皇子和太子如今虽然关系好,但说不定只是表面,皇家的事真真假假。 若二人真的关系好,在萧然的预知梦里,她也不可能成为太子妃。 第158章 赶往林莹住处 想清楚这一点,裴依依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一般,觉得她之所以能成为太子妃。 定然是因为她帮太子打压了二皇子,使得太子没了竞争对手,这才能入太子的眼,成为太子妃,被太子捧在手心。 也是因为坚定了这个想法,导致裴依依越想越激动,一宿没睡。 收起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裴依依压了压嘴角的笑容,看了眼林洛和林建成,顿时一个一石二鸟的想法在脑海中形成。 “施针以后,林将军一定要好好保护这只手,不得提重物,使用手时,也尽量用另一只手。” 扎下最后一根针,耶律南认真给林建成讲述注意事项。 “好,我都记下了。” 林建成朗声应下,感叹,“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医术竟然这般好,后生可畏啊。” “是太皇太后给的治疗方案,我只是施施针罢了。” 耶律南没有居功,“林将军是大元的栋梁,我在金国时便听父亲提起过,所以林将军一定要好好恢复,记住我说的注意事项。” “哈哈哈,我记下了。”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林建成听得嘴角差点咧到耳后根。 金国第一猛将提起过他,太皇太后也对他的伤这般关怀备至。 这让林建成恨不得给之前那个想隐瞒手未痊愈的自己一巴掌。 太皇太后这般信任他,关心他,他怎能因为部下的话揣测太皇太后会因为他手受伤,从此不再重用他,并借机收回他手上的兵权? …… 从将军府离开。 五公坐在马车上,一脸老成看着耶律南。 “想不到你为了让林将军记住皇曾祖母的恩,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听出她指的是父亲提起林建成一事,耶律南抬手把搭在肩上的小辫子扒拉到身后,挑眉。 “他听高兴了就成,不过那个裴依依怎么回事?眼下那乌青,跟昨夜去刨坟没睡似的。” 五公主被他这个形容逗笑,脸上强装的老成直接破功。 “是有些奇怪,除了那乌青,她还时不时偷笑,跟捡了银子一般。” 说到这儿,五公主突然正色起来。 “你说她是不是在憋坏?打算算计二皇兄?” “她不是挺想嫁给你二皇兄?” 二人胡乱猜测抵达皇宫,依旧没弄清楚裴依依的反常。 进入勤政殿,二人把林建成治疗的事简单说了下,五公主凑到元曦面前。 “皇曾祖母,你说裴依依有没有可能算计二皇兄?” 元曦挑眉,放下手上的书,“今日撞上,你二人发生口角了?” “没有。” 五公主忙摇头,把裴依依的异样说了一遍,又自顾自道:“真的太反常。” 若是之前,元曦会认为是裴依依在想方设法嫁给二皇子,这般反常是因为有了主意,才会这样。 可结合昨日四公主和静敏听到的话,元曦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按照林莹所说,萧然性子单纯。 她在太后寿宴上也见过,不是伪装,而是真的是一张没有被腌臜事侵染的白纸。 而裴依依,心思多,人也足够狠。 这样人在正常情况下岂会听萧然的意见? 这不是相当于差生给优等生补课一样好笑吗? “明日你和阿南再去将军府,转告裴依依,朕过几日会让绣娘给她量尺寸做嫁衣。” 五公主眼里瞬间迸发出亮光,“皇曾祖母您这是想看她的反应?” 元曦没有回答,转而道:“萧然上次总归是在皇宫摔伤的,等会儿你带一名太医去萧府,帮她瞧瞧身体。” “我现在就去。” 五公主丢下这话,一溜烟跑出勤政殿,迈出门槛,又溜回来行礼。 “小五告退,保证完成任务。” 说罢,人又再次消失。 元曦无奈一笑。 “萧然也有问题?” 耶律南清楚,元曦让人去萧府,真正意图是想看萧然是否有不同以往之处。 元曦打了个比方,“倘若有一个人比你还没脑子,还给你出主意,你会听吗?” 耶律南不假思索,直接回答。 “当然不会听,比我还没脑子,那不是坑害我吗?” “裴依依和萧然昨日在酒楼偷偷见过面。” 说到这儿,元曦神情一凝。 昨日是林莹通风报信,四公主和静敏才知道二人在鸿运酒楼见。 二人声称当时差点被发现。 但她们当时戴了帷帽,无人知道她二人身份。 而雅间谈话的裴依依和萧然若真在说要事,肯定不会忽视掉这动静。 待她二人一查,便会知晓今日林莹进宫会路过鸿运酒楼,不想共谋的事被知晓,林莹肯定会被除掉。 收起心里的猜测,元曦沉声道:“元一,你现在立即赶往林莹住处,暗中保护她。” 元一闪身出现在殿中,什么也没问,应声消失在殿中。 “怎么又牵扯上林莹?” 耶律南觉得自己脑子又转不动了。 …… 与此同时。 林莹看着拿着东西出现的萧然,惊讶道: “萧然,你怎么来了?” 萧然放下手上的东西,“听说林姐姐你想离开京城,我来瞧瞧。” “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堂兄。” 林莹脸色有些苍白躺在床上,发自真心道歉。 “也对不起你,利用了你。” “没事的,我这不是没事吗?” 萧然笑盈盈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一副没往心里去的模样,看得林莹心里更加愧疚。 想起昨日看到的那一幕,她轻声道:“往后你别这么单纯,省得被人利用。” “怎么会?爹爹说傻人有傻福。” 嘴上这么说,萧然眼底却飞快闪过一抹杀意。 果然,昨日在酒楼偷听的人是林莹无疑。 否则她怎会突然说这话。 林莹完全没有注意到萧然的异样,“虽说如此,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我记下啦。” 萧然笑着点头,和她聊了些白云寺的趣事,站起身提出离开。 “出来太久,我怕爹爹担心,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林姐姐。” 林莹应好。 出了门的萧然脸上的笑瞬间收起,冲暗处的几人点了点头,坐进马车扬长而去。 第159章 若是想像他一样,你们都可以过来 林莹送走萧然,本想好好休息一番,还未曾躺回榻上,便听门口传来脚步声。 她一愣,以为是萧然落下什么东西折返回来,还未等她开口,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 门直直倒在地上,掀起灰尘飞散在不算宽敞的屋中。 从榻上下来的林莹也在这时看清楚来人。 来人是四个身穿黑衣的大汉,脸上围着黑色面巾,露出的眼睛在她身上游移时露出贪婪的淫光。 “还真是个标志的小娘们。” 为首的男人怪笑几声,欺身上前,伸手想拽林莹。 林莹躲过他的魔爪,眉目一凝,顾不上身子的不爽利,直接抄起旁边的椅子,朝面前的人砸去。 可她昨日才小产,身子本就虚弱。 椅子虽然飞了出去,却没有如自己预期中那般砸在男人头上。 “哈哈哈,小娘们,继续砸啊。” 男人一脚踢开落在面前的椅子,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往这儿砸。” 边上已经没了可以扔的东西,身上又没有防身的东西。 林莹一边防备盯着几人,脚无声往后退,试图和几人拉开距离。 可她本就是站在榻前,即便再往后退,最终也只能在抵达床榻的边沿无法再退。 “你们是谁派来的?” 退无可退,林莹索性不再动作,僵直的身子紧贴着榻给自己安全感,手指死死攥住被褥。 “听说这儿住了一个小寡妇,这不,我就带着兄弟们来瞧瞧是个什么样的小寡妇,没想竟然长得这般俏。” 男人说完,身后几人调笑的声音毫不掩饰响起。 “小寡妇,你就从了我大哥吧!你这家里没男人,以后免不了会被欺负。” 几人七嘴八舌说着,眼睛却不规矩在她身上流连。 令人厌恶的眼神让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浮现,林莹身子有些颤抖,攥着被褥的手指节泛白,缓了缓会儿,理智才把席卷而来的往事压下去。 几人嘴里说的听说,恐怕就是指那幕后之人。 可她得罪过的人只有威远侯府和长公主。 威远侯府已经不复存在,而长公主不可能越过太皇太后动她。 太皇太后既已打算放她出宫,更没必要多此一举,弄这么下作的手段来除掉她。 以她的身份,一声令下处死她,根本就没有人敢有异议。 那么,是谁迫切想让自己死,还用这种手段来做遮掩? “我们和你说话,你哑巴了?” 见林莹不说话,眼前的几人恶声恶气呵斥。 林莹突然笑了起来,不再如方才一般防备。 她走到几人面前的桌子前坐下,拿过萧然送来的食盒,把里面精致的点心拿出来,放在桌上。 “几位不如先吃点点心?” 说罢,也不管几人做什么反应,她自己先拿起一块,毫不犹豫吃了起来。 几人见状,也不再客气。 他们本就是做一些粗活累活讨生活,何曾吃过这般精致的点心。 见她吃了没事,几人便纷纷上前,拿着点心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几人脸上的面巾都被扯下,林莹看清他们的长相,确认不是杀手后更加肯定背后之人并非想光明正大除掉她。 而是想制造出她是被人入室侵犯至死的假象。 这样一想,林莹落在食盒上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起来。 方才和萧然说话时对方的种种反应也被她仔细在脑海中思量,那些被她忽视掉的细节在脑海中渐渐清晰。 是萧然。 这些人是萧然找来的。 萧然今日声称来看她,恐怕是因为昨日静敏郡主去鸿运酒楼发生了什么或者听到什么。 而萧然却没查出静敏郡主的身份,反而查到她从哪儿路过,这才迫不及待前来试探她,进行灭口。 诸多疑惑在这一瞬间全都得到了合理的解答。 也是这个猜测,让林莹肯定,萧然身上真的有秘密。 不然对方不会这般急不可耐来灭口她。 “嘿嘿,大哥,这点心真好吃。” 几人吃完,看着空荡荡的食盒,还一副言犹未尽的模样。 “闭嘴,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 被叫大哥的男人恶狠狠瞪小弟一眼,重新看向林莹。 “小娘们,看在你给我们吃的份上,我就实话告诉你,是有人告诉了我们你的位置。” 没有面巾遮掩的脸上充满恶意,偏还要用施舍的口吻道: “那人让我们把你凌辱至死,你既然给了我们吃的,我就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会温柔些对待你。” “多谢大哥。” 林莹满脸感激道谢,声音娇媚,让男人听得心神荡漾。 她话音一转,抬手抚摸上自己头上的簪子,走到几人面前,“只是我昨日方才小产,身子不方便,所以你们……都去死吧!” 随着这话落下,林莹快速拔出发间尖锐的簪子,直接插入男人胸膛。 满脸恶意的男人还沉浸在她娇媚的那声大哥中,没有丝毫防备。 待感到危险来袭时,簪子已经没入皮肉。 “臭娘们,放开我大哥。” 林莹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握着簪子,加重手上的力道,把簪子往里送。 “你们最好别过来,否则,你大哥的小命就只能葬送在这只簪子上了。” 几人看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林莹,担心她真把自家大哥弄死,都听话往后退。 “听她的,你们别上前。” 男人也是怕死的,怕几人冲动,林莹真把他捅死。 可就在这时,小弟中的一人不管不顾上前,直接勒住林莹的脖子,把她摔在地上。 林莹身体擦着墙壁落到地上,打翻桌椅,她顾不得为擦伤皱眉,眼前的人便恶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臭娘们,让你伤我大哥。” 他的力道太大,林莹只感觉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偏偏另外俩人见状,还想一起上。 林莹担心二人上前后,她就真的毫无胜算,垂在身侧的手去摸索方才被这人动作顺势拔出掉落的簪子。 触及到簪子,林莹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手指灵活地把簪子重新握入手中,快狠准对准眼前的人的脖颈,利落扎入,把人推到一边,站起身,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 “若是想像他一样,你们可以过来。” 林莹眼里充满杀意盯着几人,手上的簪子还在滴着鲜血,像极了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一般。 第160章 应该还有救 “上啊,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怕她一人?” 为首的男人见两个小弟被唬住,有些恨铁不成钢瞪他们。 “臭娘们,杀了我兄弟,你也别想活。” 二人心里虽然有些发怵,但看楚林莹虽然眼神凶狠,身子却有些摇晃,似乎已是强弩之末。 这让二人心里恐惧少了许多,不管不顾冲上前。 林莹在伤了为首的男人和杀掉方才那个小弟时,力气已经耗光。 如今的她不过是强撑着想拖延时间。 她好不容易脱离了亲娘的掌控,又从太皇太后手里找到生路,眼看着即将过上想要的生活,难道真要葬送在几人手里吗? 不,她不甘心。 即便今日真葬送在这里,她也要让这些欺负她的人为她陪葬。 让他们后悔今日出现在这儿。 这个想法瞬间给林莹注入了无尽的力量,她无惧地迎上二人,抬脚专攻二人下体,趁着二人叫痛之际,又从头上拔出另一只簪子。 一手一支,直接插入叫痛的二人脖颈。 随着二人瞪大双眼倒下,为首的男人拿出匕首朝她袭来。 匕首贯穿她的前胸,鲜血决堤一般,不住往外涌,片刻便染红了大片衣襟。 而林莹也终于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直直栽倒在地上。 “臭娘们。” 男人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恶狠狠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早些妥协,也不用这么痛苦。” 林莹笑着呕出一口鲜血,看着眼前的男人,“我为什么要妥协?你们该死,让你们为我陪葬,我很开心。” 她说过,欺负过她的人都得死,哪怕是鱼死网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们都得付出代价。 “可如今是你死,我活。” 男人自得笑了下,簪子虽伤了他,却因为插得不够深,不足以要他的命。 “是吗?” 林莹还在笑,“你以为找你们除掉我的人会留下你们?” 萧然既然想灭口,自然不会留下把柄。 不然她直接在送来的吃食下毒就好,何必找这些人来对她下手。 目的不就是为了撇干净自己? “你想……” 男人话还没说完,脸色一变,嘴角缓缓流出鲜血,旋即重重摔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生息。 林莹见状,扯了扯嘴角。 果然,萧然提前便给这些人下了药,这样一来,事后她尸体被发现,也死无对证。 最终以这几人入室行不轨之事未果反遭其害结案。 …… 元一赶到林莹住处时。 便感觉到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他眉头一拧,顾不得其他,大步踏着倒塌在地的门板进入屋里。 屋里几个黑衣男子歪倒在地,他们边上是因为争斗被破坏的桌椅。 越过几人,元一看到浑身是血,匍匐在地上,似乎在写着什么的林莹。 听到脚步声,林莹费力地抬起头,看清楚来人,她先是一愣,旋即戒备用身子挡住方才用伤口流出的血在写的东西。 “林小姐,我是太皇太后的人。” 看出她的戒备,元一上前,抬手点住她的穴道,先帮她把血止住,旋即不再多言,俯身抱起她。 “林小姐先省些力气,等养好身体,再和主子细说今日发生的一切。” “萧……然。” 林莹费劲吐出这两个字,失血过多的身子再也撑不住,直接歪倒在元一怀里。 元一抬手试了试她的鼻息,确认是晕倒,抱着她出了屋子,拿出身上的火折子,把这间屋子直接烧掉,回宫复命。 …… 勤政殿。 看着浑身是血的林莹,耶律南心中大骇。 难怪太皇太后突然神情凝重让元一去保护林莹,没想到这才一会儿功夫,林莹就以这副模样被元一带回来。 他走上前,抬手给元一抱着的林莹诊完脉,松了口气。 “还好你止血及时,应该还有救。” “先把她安置在偏殿,此事莫要外传。” “属下自作主张把那处地方烧了,并且让元二去往京兆府,告诉冯大人该如何做。” 元一抱着林莹,跟在元曦和耶律南身后去往偏殿。 “办得不错。” 元曦说着,看向耶律南,“先准备东西,帮她把匕首拔出来,处理伤口,省得感染。” 很快,耶律南便准备东西,有条不紊地帮林莹拔掉插着的匕首,包扎伤口。 自始至终,林莹都没有丝毫反应。 喂药时,都是元一捏着下巴,绿云用勺子小心翼翼喂的。 待一切处理好,从偏殿出来,元一才道:“林小姐晕倒前提了萧然的名字。” 元曦听罢,面露了然之色。 看来萧然确实心里有鬼,否则林莹也不会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 另一边。 带着太医去到萧府的五公主从马车上蹦跳下来,带着人进入萧府。 萧翰林和儿子萧临正在院子里下棋,看到五公主和她身后的太医皆是一愣。 二人站起身,“见过五公主,五公主这是?” “皇祖母寿宴那日萧小姐不是不小心摔伤了,皇曾祖母让本宫带太医来给萧小姐瞧瞧。” “原来如此,里面请。” 萧翰林说着,领着五公主和太医去到花厅,让婢女奉茶。 “然儿方才去看看林小姐了,下官这就让人去把她叫回来,劳烦五公主稍等。” 五公主听到这话,并不觉得奇怪。 她知道林莹之前在白云寺和萧然有过交集,林莹打算身体恢复好离京,萧然作为相识的朋友,去看看林莹并无不妥。 “好,本宫不急。” 心里谨记皇曾祖母交代,五公主接过茶,便听门口人道:“老爷,小姐回来了。” 话落,一道清脆的女声便从门口传来。 “我这才出去一会儿,爹爹你就迫不及待想让人去找我作甚。” 身着一袭粉衣的萧然从门口进来,看到五公主,眼睛瞪得溜圆。 “见到五公主还不行礼?” 萧翰林佯装呵斥,萧然忙恢复表情,上前行礼。 “臣女参见五公主。” “萧小姐不必多礼。” 五公主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把来意说了一番,让随从的太医给她诊脉。 萧然心里揣测着五公主的来意,手配合地伸给太医。 抬手认真诊脉结束,笑道:“萧小姐身子无碍,只是有些失眠,臣给你开张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