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当然明白。
威远侯这话是想让女儿为这次的事负责任。
他从京兆府回来并未来侯府,便是在逃避不想面对结果。
因为他清楚,二人需要银子,不会动他。
他“砰”地一声跪到地上,眼眶泛红,卑微伏地。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求侯爷看在我的面上,饶了她。”
威远侯脸上的笑淡了下来,“荣安,本侯的心血因为她毁了。”
不容商量的语气让荣安浑身血液凝固,但他没有放弃。
“梨儿也是思父心切,侯爷饶了她这一次,我会给侯爷提供更多的银子。”
女儿是想让他重新入朝为官才回到京城,潜伏安王府。
本就是他对不住女儿,如今还要让他看女儿去死,这简直是在剜他的心。
“本侯这没有催促你把人带来便已经给足你面子。”
威远侯不为所动,他不能理解荣安想护汪梨的心。
在他看来,一个人要坏就必须坏得彻彻底底。
否则,其他一切不必要的情绪都将会成为尖刀刺痛自己。
就像荣安现在这样,若是他对女儿和对其他人一样,便不会这么痛苦求他。
“梨儿是我女儿。”
荣安嗓音艰涩,手止不住颤抖,还想再说什么,威远侯却打断了他。
“正因为是你女儿,本侯才没有派人去动手。”
威远侯再次扶起他,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用最亲和的语气,说出最残酷的话。
“去吧!你自己动手,也方便交代后话。”
荣安微微垂着头,手紧紧攥成拳,才压下心中想不顾一切和威远侯同归于尽的想法。
“多谢侯爷。”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的这几个字,转过身打开门离开。
待他走远,陈沉立即笑了出来。
“为了一个窝囊女儿如此为难,真该和侯爷学学。”
……
汪梨自那日从京兆府回来,眼皮便一直狂跳。
威远侯那边一直没有人来找她,这让她越发不安。
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知道自己会死,却不知道刀会在什么时候落下。
内心极度煎熬。
安王躺了几日,身上药效已经没了,瞧出汪梨的不安,狐疑问,“怎么了?”
他虽躺着,却清楚外面发生的一切。
就连眼下汪梨为何会这样,心里也门清,但戏总归是要演的。
“我没事。”
汪梨把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摇了摇头。
其实她想让安王带她走。
但又担心她真的走了,威远侯那边迁怒父亲。
这时,杜敬推门进来。
“娘,外面有人来找你道歉。”
汪梨一听,立即明白来人是谁,她猛地站起身,甚至来不及和安王打招呼,便已经出了门。
走到院子中,看清来人,汪梨立即小跑上前。
“您怎么来了?”
觉察到父亲眼睛有些红,汪梨立即意识到他已经见过威远侯。
“没事,爹来看看你。”
荣安笑看着汪梨,语气轻松。
可熟悉他的汪梨却知道这是掩饰事情的习惯。
她没有拆穿,佯装什么都不知,“这次的事威远侯那边怎么说?”
“爹为他们做事,功过相抵,他们不追究。”
荣安笑凝固一瞬,又恢复如常。
“爹今日来除了来看你,其实是想带你离开京城。”
“离开?”
汪梨这下越发笃定父亲心里的猜想,却还是神情如常,“爹不为他们做事了?”
“出了这事,饶了我已经是侯府开恩。”
荣安盯着女儿的脸,“你今日收拾好行李,明日带上敬儿,我们一起离开。”
“好。”
汪梨点头,满脸雀跃,犹如小孩一般展开一个笑颜。
“离开京城好。”
送走荣安,汪梨脸上的笑便冷了下来。
威远侯想要她死。
还想让父亲下手,真是残忍。
父亲为了来京城费尽心思,又怎会轻易离开。
他根本就是不想如威远侯的意,才想带她离开。
可他们真的能逃得出威远侯的魔爪吗?
汪梨自嘲笑了笑,父亲也是关心则乱,不然不可能这般天真。
在院中站了半晌,那些之前被迷雾遮挡的事被风吹散,看清脉络。
汪梨长舒一口气,闭了闭眼,似下定某种决心般转身往屋里走。
安王见她进来,笑问,“说完了?”
汪梨点了点头,看向儿子,“你先出去,我和王爷有话要说。”
觉察到二人之间的气氛凝重,杜敬站起身,走了出去。
门合上,汪梨缓缓开口。
“在城外遇到那次,王爷那日听到我和杜晦的话了对吧!”
她的直白打了安王一个措手不及,安王怔愣一瞬,回神,不再伪装。
“不错。”
“难怪有人取代我和父亲见面。”
汪梨自嘲一笑,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全程都是在太皇太后设下的局中蹦跶。
至始至终,都未曾跳出过太皇太后为她画的圈。
卸下伪装,二人都轻松不少,安王没有说话,等着汪梨继续。
“太皇太后既然知道威远侯府怀有异心,却并未直接撕破脸,想来是有目的未达成,王爷今日要不要同我做一笔交易?”
安王挑了挑眉,“本王和你做交易?汪梨,你不会到现在还认为本王对你一如既往吧?”
“我没有这般认为。”
汪梨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冷静,“若真这般认为,我便不会用交易二字,而是用请求。”
她给安王妃和静敏郡主带去的伤害是真真切切的。
安王又知道她本来的面目,根本就不可能再为她做任何事。
“你想用什么来交易,交易什么?”
安王没有急着否定她,等待着看她给出的东西够不够格交易。
“用我的命,来换威远侯的性命。”
汪梨语气掷地有声,好似说的不是自己的性命一般。
“我想要威远侯死在我父亲手上。”
“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求。”
她和杜晦分开来京城,本就是因为威远侯承诺,能帮父亲洗去当年被贬的罪,让父亲重新入朝为官。
这些年她按照威远侯所说那般把安王府搅得乌烟瘴气。
即便最后被赶出来,也绞尽脑汁想回去的办法。
但她没想到做了这么多,威远侯竟然心狠到如此地步。
想杀她就罢了,偏还要在杀她前让父亲痛苦。
既然对方如此不顾情面,她也是将死之人,不如以身入局,挑起父亲心中的怒火,让威远侯那边也不好过。
父亲很疼她,若知她自戕,必定痛心疾首,用尽一切办法报复威远侯,和太皇太后那边搭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