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把她叫起来,用交流大会当借口,让她陪练……这不就是变着法地让她陪着他吗?
林一一眯了眯眼看向沈月白。
少年轮廓分明的脸颊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眼神专注而纯粹,一剑挥出,带起的剑风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认真,又好看。
林一一皱起的眉头又缓缓松开。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沈月白这人,正直开朗,赤诚善良,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拐弯抹角的小心思?
嗯,一定是为了宗门荣誉。
“大师兄!一一!你们怎么不等我!”
谢景遥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他就背着自己的金丝楠木剑冲到了后山。
他看到沈月白已经练得汗流浃背,再看看旁边悠闲观战的林一一,瞬间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大师兄都这么拼了,我也不能落下!”
说罢,他拔出长剑,也跟着在空地上呼喝着练了起来。
没过多久,姜堰也揣着手,迈着四方步,溜溜达达地晃了过来。
他先是满意地看了看两个勤奋的徒弟,然后便径直凑到了林一一身边,一屁股坐下。
“唉……”
一开口,就是一声饱经沧桑的长叹。
林一一眼皮都没抬一下。
“又怎么了?”
“一一啊,你看看这两个傻小子。”姜堰指着场中二人,满脸忧愁,“一个比一个不要命,为师这老胳膊老腿的,也管不住了。”
“这要是在交流大会上,为师又顾及不到,他们一上头,丢了性命可怎么办哟。”
林一一嘴角一抽,终于瞥了他一眼。
“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堰嘿嘿一笑,搓了搓手,图穷匕见。
“你看,你能不能受累,来我们落霞门,当个客卿长老?”
“你本事大,见识广,刚好能帮我镇着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小子!”
林一一看着他那张写满了“算计”的老脸,气得想笑。
这老狐狸的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她脸上了!
她本想一口回绝,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沈月白身上。
少年收剑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冲她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
林一一眨了眨眼。
加入落霞门,倒也不是不行。
说起来……这家伙以前也这么不要命吗?
她对沈月白的了解,还停留在八年前,那个满身是血,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少年。
八年了,他似乎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林一一在心里叹了口气,终于松了口。
“行吧。”毕竟如果她不看着,沈月白可能真的会给自己玩死。
很快就到了交流会的时间,姜堰和林一一带着沈月白和谢景遥二人踏上了去落英门的路。
车轮碾过最后一段崎岖山路,南郡那远比落霞门周边繁华喧闹的景象扑面而来。楼阁林立,人流如织,穿着各色宗门服饰的修士趾高气扬地走在街上,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大地方”的优越感。
谢景遥趴在车窗边,眼睛亮晶晶的:“哇!一一,不对现在应该要叫长老了,长老你看,那酒楼真气派!还有那边,卖法器的铺子这么大!”
林一一闭目养神:“你还是叫我一一吧,生生把我叫老了一百岁。”
沈月白坐在角落,阴影几乎将他吞没,依旧沉默不语。
马车最终在一处略显偏僻的驿站前停下。这驿站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门楣上的漆皮剥落了几分,比起城里那些光鲜亮丽的建筑,确实寒酸不少。
一个穿着落英门低级执事服饰、瘦得像根竹竿的男人斜倚在门口,看到他们的马车和上面不起眼的“落霞”标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都没起身迎接。
姜堰率先下车,依旧是那副睡不醒的懒散样子。
竹竿执事这才慢悠悠地踱过来,拖长了调子:“哦——是落霞门的啊?真是……久仰久仰。”语气里的敷衍和鄙夷都快滴出水了。
“房间给你们准备好了,甲字院没了,乙字院也满了,喏,最后边那个小跨院,凑合住吧。”
谢景遥一听就炸毛了:“最后边?我们收了请柬来参加大会,是客人!你们落英门就这待客之道?”
竹竿执事皮笑肉不笑:“哎哟,小道友这话说得,来得晚嘛,好地方自然先紧着其他宗门的贵客不是?你们落霞门……呵呵,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哦对了,最近宗门事务繁忙,供给各宗的灵果、灵茶份额紧张,你们这边嘛……就暂时省了吧。”
这下连沈月白的脸色都难看起来。这分明是刻意刁难和羞辱!
林一一睁开眼,下了马车。
她目光在那执事油腻的头发和眼底的青黑上扫过,忽然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得像春风:“无妨,修行之人,不讲究这些外物。有劳执事带路。”
竹竿执事被她笑得一愣,觉得这女修长得漂亮,气质也够沉静,但就是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没劲地撇撇嘴,转身带路。
那小跨院果然又小又破,房间里还有股霉味。谢景遥气得直跺脚:“一一!你就这么忍了?太欺负人了!”
沈月白的手按在剑柄上,看向驿站主楼的方向,低声道:“我去‘找他谈谈’。”
“谈什么?谈你怎么给他身上开几个洞?还有,你给我老实点!”林一一没好气地白了沈月白一眼,然后从随身药囊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给谢景遥,“景遥,去,找点新鲜的、甜滋滋的草汁或者果子来,越多越好。”
谢景遥茫然:“啊?一一,你要做果脯吃吗?”气得都没胃口了好吧!
林一一神秘地眨眨眼:“别问,快去。月白,你看着他点,别惹事。”
不一会儿,谢景遥捧着几片沾满草汁和烂果浆的大叶子回来了。
林一一接过,将玉瓶里无色无味的液体小心地滴了几滴上去,混合均匀,然后对沈月白吩咐道:“想办法,把这东西抹到那位执事房间的窗缝、门缝口,特别是床头附近。手脚干净点。”
沈月白虽然不明白用意,但对林一一的命令执行度极高,接过叶子,身影一闪就消失了。
谢景遥挠头:“一一,这到底是什么?”
“一点小玩意儿,”林一一拍了拍手,笑眯眯地说,“名叫‘百虫欢’。没什么毒性,就是气味特别招虫子喜欢,尤其是蚊子、蚂蚁、蜈蚣什么的,会让它们觉得那里是洞天福地,赶着去安家聚会。”
当晚,驿站主楼那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尖叫和咒骂声,据说那位竹竿执事的房间里涌入了海量的虫子,怎么赶都赶不尽,咬得他满头包,差点把房顶都掀了。
而落霞门所在的小破院里,林一一安静地泡着一壶自带的清茶,听着远处的热闹,对目瞪口呆的谢景遥说:“看,这不就清净了?而且,我估计明天我们的份例会格外充足。”
果然,第二天一早,另一个态度恭敬了许多的杂役送来了双倍的灵果和灵茶,连连道歉,说之前是那位执事“疏忽”了。
谢景遥看着满桌子的东西,对林一一的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一一,高啊!”
林一一拈起一颗灵果,咔嚓咬了一口,嗯,真甜。
跟脑子不好还喜欢刁难人的家伙计较什么?直接让虫子跟他们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