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谁？
谢知微？
云挽宁的眼神空茫。
她需要成为她吗？
事实上，她成为不了任何人。
她只是云挽宁，一个流落于这个封建时代的异乡人。
过了很久很久，云挽宁没有再去看赫连玄，而是慢慢转过身，面对着墙壁，用手臂护着自己，把自己缩成一团，缩在锦被之中。
直到此时，她甚至没有忘记对赫连玄轻声说一句：“皇上，我累了，先睡了。”
至于赫连玄方才的那番宣言，云挽宁仿佛一个字都没听到，更不必说回答。
云挽宁的确累了。
那种从内心升腾起来的疲倦，深深压垮了她，让她连呼吸都困难。
若是她的一生非要如同草芥，那她也愿意在睡梦中去寻觅一丝轻盈的自由。
云挽宁下意识不再碰触赫连玄一丝一毫，她紧紧靠在墙壁的不远处，与赫连玄拉开了一段距离。
一开始，对着云挽宁夸赞谢知微，赫连玄的嘴角一直含笑。
然而，当他看到云挽宁仿佛要把他排挤出自己的世界，像是某种可怜的小动物一样，把自己深深藏在一个角落里时，赫连玄嘴角的笑容不自觉收敛了。
他的脸色变得冰冷，神色变得冷峻，目光更是狠狠锁住了那一隅。
“你在做什么？”
半晌，他突然发问。
云挽宁仿佛没有听见，一动不动。
此刻，赫连玄心口的一股暴戾之意猛地升腾！
明明他就在这里，云挽宁宁愿用双臂拢紧自己，都不愿进入他的怀抱！
赫连玄当即就伸出双臂，硬是把云挽宁从角落里拽回来，拽到自己的面前。
他的脸色冷沉到极致，尤其是看到云挽宁受惊后仓皇恐惧的眼神，他的表情更是阴郁得恐怖。
她好像无力挣脱猎人手掌心的猎物。
赫连玄死死盯着云挽宁：“你在怕朕？”
云挽宁垂下眸子，她的脸色苍白到透明，哪怕此刻，她也不愿看他。
一股闷痛感突然在赫连玄的四肢五骸间蔓延。
他甚至什么都没做，云挽宁就惧他如虎，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一种说不出的被冤屈产生的憋闷，让赫连玄的眼神越加扭曲。
“说话！”
他的口中吐出两个字。
云挽宁静静看着赫连玄，她的眸光冷淡，还藏着深深的倦意。
她厌倦他？
发现这个迹象，赫连玄的脸色早已紧绷得可怕。
沉默了一会儿，云挽宁才缓缓开口：“皇上，您让我说什么呢……”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还带着一丝叹息。
赫连玄顿了一下。
说什么？
让云挽宁承认自己不如谢知微？
还是别的？
赫连玄的嘴角抿成一条线，他突然不知该让云挽宁说些什么了。
他不说话，云挽宁也不说话，室内的氛围更加寂静。
方才那些澎湃和极致，仿佛只在幻想中存在过。
赫连玄很难受。
心中那种压抑的沉重感，让他的胸口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
他甚至希望云挽宁能像往日那样跟他吵，吵得天崩地裂，把他气得摔门而出。
而不是像此刻这般，云挽宁仿佛被谁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连露出一个笑容都显得勉强。
看到赫连玄不再回答她，云挽宁又慢慢闭上了眼。
然而，过了没多久，她的唇就被赫连玄咬住，硬生生撬开，云挽宁睁开眼，与赫连玄阴枭的目光对望。
这个吻很仓促，很急躁，仿佛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灼。
云挽宁平静地接受着他的吻，没有任何情动的迹象。
赫连玄心口的感觉越来越难受。
慢慢地，他停下了，不亲了。
他只是盯着云挽宁，再度问：“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到底哪句话说得不对？”
才让她情绪低落至此。
云挽宁轻轻摇摇头，她对赫连玄说话的时候，情绪很稳定，语气中不带半分波澜。
“陛下，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事实上，云挽宁心知肚明，她突然感觉世间一切都无趣，的确跟赫连玄没有半分关系。
她恨的不是赫连玄，而是这个时代，这个紧紧把她束缚住，快要把她捂到窒息的时代。
赫连玄做错了什么？
他自己有主动权，想要支持谁就支持谁，想捧谁上位就捧谁上位。
谢知微在他的心中有非凡的意义，他愿意为这份情意买单，那是他的自由。
云挽宁深呼吸了一次。
她的确嫉妒，嫉妒谢知微的好命，嫉妒她可以不费多少力气，就有人愿意把权力给她，让她成为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云挽宁无法不嫉妒。
可嫉妒改变不了任何问题。
正如赫连玄一直用对待玩物的态度对待她，她又能如何？
赫连玄是一座大山，她必须要一步步往前走，跨越种种艰难险阻，才能到达目的地。
谢知微的确跟她不同。
她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可她们没有关系。
云挽宁不会让这份嫉妒的情绪在心口停留太久。
把注意力放在谢知微的身上，是在消耗云挽宁自己。
如今的云挽宁，只是觉得有些可悲而已。
她步步谋划，甚至在赫连玄被谢知微和相关人士破坏心情后，不惜把自己当做棋子，自甘下贱，给赫连玄疏解情绪，换来的却是当头一棒。
原来她渴求了两世的东西，别人抬一抬手就能得到。
这种如同天堑般的差距，一瞬间把云挽宁的理智冲垮了。
她必须要好好调节情绪，迎接自己的战场。
即便赫连玄是云挽宁的目标，但此刻，她实在不想跟他说什么。
层层叠叠压抑的痛苦，让她不想在有着月色微凉的夜里，再跟赫连玄继续虚与委蛇。
就让她休息一夜吧。
即便赫连玄被她惹恼，往后不再带她出宫，她的谋划功亏一篑，云挽宁也不想再继续忍下去。
比起一次的失败，她更怕自己沉积已久的负面情绪骤然崩溃，精神陷入深渊。
赫连玄皱了皱眉头。
云挽宁整个人太平静了。
她的平静不是装的，是真正的心境平淡如水。
“你今日很不对劲。”
赫连玄低声说了一句。